第33章 相逢

相逢

涼亭裏

有一面容瘦削眉眼銳利的男子正在看着手裏的典籍,一旁的侍女輕輕搖着扇子,無人敢擾了這寂靜的氛圍。他便是新上任的家主,曾經的大公子——周枭。

門房小碎步的快走至此,也不由放緩腳步,他看看家主,雙膝跪地,拱手觸地,頭亦随之下俯,卻不敢出聲打擾。

一刻鐘後,周枭放下書冊,微擡眼皮,不悅的道:“何事!”

門房顫着嗓音說:“實在不是小的想擾主君清淨,是門外來了兩個公子哥,其中一個自稱是半月前消失不見的九公子,還有令牌為證。”說着,他雙手将令牌高高舉起,頭卻緊貼着地面未動分毫。

周枭聽完,莫名的笑了。他玩味的看着那令牌,摩挲着手中的書冊:“原是我那死去的老父親...疼愛的小九回來了,還不快快迎他進來!就安排在他原來的院子吧!”緊接着,他還貼心的囑咐了句,“可別忘了通知他那好妹妹,去見見他受苦了的哥哥。”

門房舉着令牌,期期艾艾的說着:“主君,這令牌...”

“問我作甚,還他罷了!不過是過時的器物罷了!”語落,周枭拿起桌上的玉碗,将魚食全都倒了下去,不一會水面上已經有魚翻了白肚,他笑着用将玉碗扔下去,“你們看那魚,就算快撐死了也不自知,前仆後繼,豈不可笑!”

聽着主君的笑聲,一旁的侍女不敢搭話,低垂着頭生怕擾了主君興致。誰不曉得,自主君繼位後,這府裏的仆人就和魚塘裏的魚一樣換了一茬又一茬。那些小聰明太多的早就見回歸天地了。

......

“方清禾,你可想過帶你妹妹離開,這世界天地之廣,遠不是凡間一處能及。”虞弋想着來的路上聽到的消息,總覺得他這大哥不是看重親情之人。更何況,方清禾是因他掉入秘境,卻也沒見他派人去尋。

方清禾苦笑一下,無奈的道:“若不是阿妹在這裏,我亦是不想回來的!哪怕和阮兄四處漂泊都好過呆在這裏。”

“吱呀!”大門旁的小門打了開來。

門房熱情的從裏走了出來,剛到近前便笑着開口:“哪位是九公子,主君讓我迎您進去!”他看着兩人,一時間竟摸不透哪人才是正主,那戴面具的人看着氣勢更盛,更有貴氣。

方清禾一怔,看着換了的門房,開口道:“是我!”

門房立刻微微轉了腳步,掏出令牌恭敬的遞了過去,一邊還貼心的說着:“九公子在外想必受苦了,您從前的院子還留着呢,日日有人打掃。可惜家主事務繁忙,只得先讓小的來迎您,萬望九公子莫怪啊!”說着,便要上前引路。

“且慢,我欲邀友人同住一段日子,你且讓人收拾一下我院子裏的客房,不必帶路。”方清禾收起令牌,直接出聲問道。

“這...這...九公子您的院子您自己決定便是,只是這位客人小心不要去錯地方沖撞了主君就好。”門房遲疑好一會兒,終是陪着笑,看着九公子逐漸變得犀利的眼神,讪讪回道。

才入門中,虞弋便望見了那不同尋常的影壁,上面的石刻圖案竟是兇獸窮奇。那猙獰的獸首被工匠雕刻的栩栩如生。

方清禾一看到,亦是猛地一怔,老家主在世時分明刻的是各色美麗的花卉。換成窮奇怕不是避鬼而是招鬼了吧。

“阮兄,見笑了,大兄的愛好一向和常人不同。”

“無妨!”

一路無話的走到院子前,方清禾擡頭看着自己提的牌匾——修竹院,心中頓生感傷之意。當初母親和妹妹俱在,如今在這吃人的府裏卻只剩妹妹和他相依為命了。

他推開門,伸手向前做出邀請姿态,沉靜的說道:“煩勞阮兄進去等待片刻,待我将阿妹找...”

就在這時,一個火紅色身影突然從門後閃了出來,一下子撲上去抱住了方清禾。

“阿兄,太好了,你終于回來了!”只見那是一個穿着紅色百褶月裙的秀美女子,她澄澈的杏眼裏滿是欣喜之情。

看着相擁的兄妹二人,虞弋不解的思索着,那女子的氣息竟掩藏如此之好,而且她總覺得那女子身上有些許違和之處。可看着方清禾激動的面容,她只能将一切按下不提。

幾日後

“阿兄,阮公子又躲我了嗎?”周憐兒沮喪的放下手裏的飯盒,往桌上用力一放,“我都不怕他臉上的疤痕,他怎麽能不見我呢!”

方清禾聞言郁悶,卻不得不去安撫:“阮兄他一向如此,這些時日是有些要事要查,不是故意躲你!你這樣,莫不是...”喜歡他?後面的話他怎麽也問不出來。他承認阮兄是可以結交的友人,可卻并不是世家小姐的良配。

“阿兄,你在想什麽啊!我只是感激他救了你!”周憐兒聽懂了,羞憤的踩了他一腳,跑掉了。

“那就好,那就好!”

另一邊

周城很大,虞弋漫無目的的逛了幾天都沒能完全逛完,想來和王城相比也不差了。

她慢步走在街上,即使帶着面具,行人卻也紛紛将其忽略。原是她用靈力隐藏了自身氣息。

這時,一群人突然從遠處的建築跑了出來,他們驚恐逃竄,仿佛慢上一秒就會丢了命一般。

“魔——有魔啊——”

“救命!救命!”

“別殺我,我不想死啊!”

......

虞弋靈活的繞過他們,往那邊走去,她擡頭一看,原是一家拍賣行。

沿着處處彰顯奢華尊貴的走廊進去,滿地的鮮血與屍體就那麽突兀的展現在她的面前。拍賣席上已無一活人,臺子上只有斷掉的兒臂粗的鎖鏈躺在冰冷的玉石板上。那一截截斷裂的痕跡極不平整,斷口滿是血跡,竟像是被人啃咬後扯開來的一樣。

虞弋不報希望的感應了一下,果然,二樓三樓也沒有活人罷了。她沒遇到兇物,大抵是去追門外那些人了。

倏地,她聽到了輕微的呼吸聲,這在寂靜的樓裏顯得愈發可怖。她用神識掃視一圈,卻并未發現什麽活物。

有殘影從眼角餘光劃過,下一秒她被撲倒在地,重重的倒在石地板上,靈力被魔氣所封,無法動用。眼見着有破風聲傳來,她揚起胳膊迎了上去。

“噗嗤!”是指甲,長長的指甲插入了她的胳膊裏。她趁此時機,一下子翻轉過去,拔出對方的指甲,将傷口按進對方唇裏,鮮血瞬間噴湧而出,被對方吞咽下去。

對方的另一只手已經插進她的肩膀,如若不是她躲得快,差點來了個開顱。

她艱難喘息着,與對方纏鬥,默數着時間,卻發現還不到一刻鐘,對方已經不再動作,完全安靜下來。

虞弋一把推開半壓着自己的人,拔出佩劍直接架在地方脖子上。可看着,她卻因一絲熟悉感無法下手。

那兇物原是一個魔族,他披散着頭發,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白色紗衣,身體上隐約可見重重疊疊的透骨鞭痕,泛着不詳的深紅色。

“哐當!”虞弋扔下劍,像是要去驗證心中猜想一般,上前拂開他額前的發絲。

“果然是你,溫予懷,也只有你對我的毒最沒有抗性了!”虞弋輕輕環抱住他,輕柔而悲憫的說着,“怎麽會成了這個模樣呢,你可是曾經的仙尊啊!”

當日,周城只知,城裏最大的一品拍賣行被一把火燒了幹淨,裏面的人都沒能出的來。不過,知曉的人卻全都拍手叫好,原那拍賣行不過是販賣人口給達官貴族提供美色禁脔的地方,不知多少百姓深受其害,有口不能言。

一處暗巷口

虞弋拿着新買的幾身衣物正匆匆的往裏走,交錯間,她不經意間瞥見路中央馬車的車簾被人掀起,那面容分明是她曾經的故人阮子骞。

她腳步微停,卻仍是選擇按原來的方向前進。看那馬車的方向是去往周府的,那等華麗的馬車車隊也只能是去拜訪新任周家主的,待她辦完事再去也不遲。

暗巷裏破舊的宅子裏

“誰!”只見一男子躺在雕花木床上,聽到開門聲整個人都繃緊了起來,以此同時,卻還在不停的咳出黑色的污血。他的眼神暗淡無光,卻仿佛能看見周圍的一切。

虞弋推門的手頓了頓,輕聲道:“溫公子,是我!”

溫予懷聽罷,整個人渾身一松,苦笑着費力翻身面朝裏牆,不再出聲。

虞弋見狀,上前狀若平常的将衣服放在床邊的矮桌子上,平靜的說道:“你的衣服都變得髒污了,且換身新的衣裳吧。”

說着,她遲疑了一會兒:“若是你不想看見我,我不會再來了!”想來被她看見對方狼狽的模樣,對方很介意吧。

溫予懷的眼睛一霎變成血紅色,再他還沒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再次出手了。

“砰!”虞弋被魔氣牽引過去,一下子被翻身而起的的溫予懷緊緊擁抱住。幸得她之前用靈力施法将這屋裏的東西和人都清理了遍,才沒有那股難聞的血腥味。

“阿藥,別走!”溫予懷用平淡的聲調說着懇求的話語,若不是那緊緊箍住的胳膊誰能知曉他有多在意。

虞弋擡了擡手,想使靈力卻怕對方傷上加傷。

“好了,我暫且不走,放開。”片刻後,她終是将對方輕輕掰了開來。

茶香彌漫在這破敗的卧房裏。

虞弋坐在矮幾旁的木墩上,喝了幾口茶,心情才算平複下來。

“且說說,怎麽落得這樣凄慘的模樣了。”怎麽會滿身魔氣!事已至此,她已經不想知道對方為什麽會成魔,她只是為對方的遭遇感到痛惜罷了。

“不過是剛落到凡間,重傷未醒被人撿了去!”說着,溫予懷響起那看似憨厚的砍柴人和對方伶俐的兒女,“然後被人賣了,賣到了人販子手裏,最後的結局,你也看到了...”

說着,溫予懷微擡無神的雙眼:“我意識混亂——将他們都殺了!”

“那砍柴人...”你就不怨恨?

“被買主殺了,一家三口一個都沒有逃脫!”溫予懷眼睫低垂,像是回想到什麽,“雖是如此,若是我未出現,他們也許有人能走完凡人短暫的一生吧!”

“你落得這個下場,竟還要去為這等人惋惜!”虞弋不能理解的看着對方,她怎麽從來不知道溫予懷是個善人呢!

“需知人世間的百種苦比死亡更叫人覺得難以忍受,他們簡單一死,了結了因果,卻是最輕的懲罰了!”溫予懷淡漠的說道。

“咳咳!”時間太久,溫予懷又克制不住的咳嗽起來。

虞弋在旁邊看着,卻束手無策。她的靈力和魔氣相沖,簡單的清理還好,治傷那可是會要了他的命的。幸好,魔修的修複力很好,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他身上的傷口就已經全部愈合,只剩下一些淺淺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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