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第40章 第 40 章 ……

“是, 投稿給我吧。”我一副“老幹部”作态,故意翹起二郎腿,對着門口的許邵清冷聲回道。

“是你啊, 夜寧學妹, 我們上午在頒獎典禮上剛見過, 你記得嗎?”許邵清拿着手稿走到我跟前, 邊與我寒暄,邊雙手将稿件遞到了我手裏。

我單手接過稿件,勾着嘴角不屑地笑了笑,嘆道:“當然記得啊,許邵清是吧, 您可是研一學長, 中文系,跑到我們院系的院報投稿?真是大材小用啊。”

說着, 我按照慣例,開始批閱稿件……首先,他的手稿,很幹淨, 幾乎沒有删改和塗抹的痕跡。其次, 他的字,很隽秀, 看得出來, 這個人應該從小就在學中文, 功底深厚。

“學妹謬贊了, 我是你們院報的忠實粉絲,每個星期都會訂閱你們新出的報紙,所以想試着給你們投稿。”許邵清謙遜地輕聲對我回道。

我看見他的文稿标題是:破碎的桂花枕頭。

光看這标題, 我的心就猛然被刺痛了一下,我徹底被這份文稿吸引住,立即沉浸式閱讀起這份手稿:

那日秋意正濃,日暮時分,我在後山漫步,清風撩魂,有點點碎香襲入懷中,偶有幾顆冷香,從樹下飄灑進我的掌心裏,溫柔馨香,像那位姑娘薄唇間的吻,讓我心生癡妄。

我攀至樹梢,采撷了一秋的芬芳,堆放于大石之上,待暖陽從山頭闌珊而起時,我睡倒在了姑娘昨夜潮濕的夢境裏,任由灼灼烈日将滿秋的甜香烘幹灼透。

後來,姑娘将我奉上的古香縫進了枕頭裏,夜夜枕着它入夢。每一朵古香都沾着我魂魄的寒意,每一個深夜,我都在她的夢境深處,窺探她的心事。

初雪來時,我看見有別的男子闖入進了姑娘的夢中,我慌張不已,方寸大亂,看着她将這枚枕頭,擱置在了衣櫥的一角,她似乎做好了将我從她夢境裏驅逐出去的打算。

我想幫幫她,想幫她丢掉過往,讓她重新生活,可我高估了自己,我忘了,這世間的情愛,是容不得被人侵占和取代的。桂花枕頭碎了,姑娘的心也碎了。

我一點一點撿起姑娘碎掉的心,這一片是我的,那一片也是我的,是我的,都是我的,每一片都被我捧在懷裏,逐一親吻和珍藏,每一片都沾着她的淚水還有我的悲怆。

我想問問姑娘,我懷裏抱着的一片片潮濕的暗香,是你遺落的寶藏嗎?你若不要,那我就将這些珍寶一點一點抱進我的骨頭裏,刻進我的靈魂裏,到那時,你若再想讨回,我就只能把自己交給你了。

看完這手稿,我只覺得胸口憋悶,有種窒息感,似乎從字裏行間感受到了鬼阿清的悲苦愛意,可又說不清自己為何喘不上氣。

這是什麽投稿,這分明是一封道歉信。那我能輕易原諒他嗎?他不是也在心中寫到了,我的心碎了,每一片碎片都沾着淚水麽?是,我那麽痛苦,我能輕易原諒他?

我強作淡漠,捏着手稿,擡眼瞟着許邵清,冷冷地說:“寫得,還行。湊合用吧。”

“這麽說,我的稿件是被你們院報錄用了,是嗎?”許邵清一臉認真地問道。

我用極具壓迫感的眼神瞥着許邵清,冷聲道:“暫時留下了,能不能錄用,還要看接下來的投稿質量。報紙不同的版塊,要的文稿內容不同,需要經過幾輪删選,最後才能定稿。”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都不是他想聽的。他這次來,就是來主動投降和給我送“道歉信”的。可我不打算輕易原諒這個死鬼。因此才有意這般敷衍他,想看看他接下來是繼續慢慢裝呢,還是直接發瘋……

我想好了最壞的打算,我不怕他!

他凝神看了看我,棕色的眼睛裏透着一股深深的陰幽,可能他也沒料到,他暗示得如此明顯,我竟還能表現得如此平靜。

“你走吧,我要忙了。”我開始下逐客令了。

他眨了眨眼,又長又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一副委屈又無辜的作态,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但我忍住了,我少看兩眼,就能多生出幾分定力。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麽?”他沒有離開,而是站在我旁邊,陰郁地低聲問我。

我不敢擡眼看他,害怕他從我的眼底偵查出我的慌亂,我拿着桌上的一摞手稿,忙忙碌碌地整理着這些稿件,裝着糊塗和不屑,對他敷衍道:“我知道啊,你不就是早晨跟我一起領獎的研一學長嗎?許邵清。那也不能給你開後門,直接錄用你的手稿啊,你回去吧。”

他還是不肯離開,而是又朝我走近一步,他身上的黑色風衣已經挨到了我的胳膊,他在我耳邊低聲問:“你,你有男朋友嗎?”

我愣了一下,強作鎮靜,繼續整理手中的文稿,心裏慌亂地猜想:“怎麽,你這是想重新再追求我一遍?那我豈能讓你如願?”

“聽說她剛失戀呢,這位學長是想追求她嗎?”坐在我旁邊的院報編輯小螢看熱鬧不嫌事大,伸着脖子望着許邵清笑着問道。

“你聽誰說我剛失戀?”我冷着臉,岔開話題,歪頭看着工位旁邊的小螢問道。

“不是嗎?那天周末學生會聚會,你沒去,大家都議論你失戀的事呢。”小螢沒心沒肺瞪着我回道。

我氣得抿了抿嘴,努力鍛煉了一下面部表情,裝出很不在意的樣子,盯着手裏的稿件,對小螢說:“我可沒失戀。我男朋友很愛我的,只是最近太忙,沒來學校找我。”

“啊?”小螢驚訝地看了看我,轉而擡頭望着許邵清說,“夜寧有男朋友啊,學長你暫時沒機會啦。”

許邵清深吸一口氣,似乎在調整情緒,好維持住演技,冷傲地說:“她有男朋友也沒關系,我願意挖牆腳。只要鋤頭掄得勤,沒有牆角挖不倒。”

“夜寧小學妹,能留個聯系方式嗎?”許邵清彎腰低頭,将一張歐美範十足的帥臉湊到我眼前,卑微地問道。

我自然是不敢與他對視,怕被他識破我的心思,只快速而冷漠地對他回道:“不好意思,我不會把我的聯系方式給你的。我男朋友像猛獸一般呵護我疼惜我,被猛獸愛着的女人,是看不上其他的貓貓狗狗的,勸你早點死心。”

“拒絕我就算了,還罵我是狗,小學妹,你好狠的心。”許邵清直接将雙手的手肘靠在了我的辦公桌上,近距離看着我的臉,輕聲嘆道。

“哈哈哈!”小螢被許牧清這副賴皮模樣逗得大笑起來。

“今天的工作就忙到這裏了,我回去了。明天見。”我站起身來,收拾桌上的東西,背起書包,與小螢告別。從頭到尾都不曾與許邵清對視一眼。

走到教學樓大門外,發現下雪了,這是春節後的第一場雪。春雪啊,落在地上,明日就會融化,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帶着滿滿的宿命感,浪漫而凄美。

我放慢了腳步,靜靜聆聽落雪的聲音。可我發現我真的變了,以往看見雪,都會很興奮很歡喜,如今再看雪,心中卻猛然被陣陣悲涼和酸楚侵襲,只因陳牧清,為了救我,死在了那個下雪天。

那個雪夜,他用身體替我擋在車輪下。如今這雪,恰巧下在了我的心田裏,冰冰涼涼,凄凄冷冷,這寒意,早已滲進了我的骨頭裏。

雪越下越大,我漫步在校園裏,久久不肯離開。我坐在長椅上,看夜色闌珊,看華燈初上,看路上行人匆匆……

許邵清朝着我迎面走來,站在我跟前,低頭盯着我的臉問:“雪下大了,你怎麽還不回家?”

我低垂眉眼,努力藏住眼底深深的悲傷,輕聲道:“你聽,落雪的聲音,像心碎的聲音……”

他猛然擡起手,習慣性地像以前一樣,将纖長的手指伸向了我的臉龐,我甚至都能預判到,若是我不躲,他一秒就會捧起我的臉……

正因為太了解他,所以我輕易地躲開了他的手,站起身來,朝一旁挪了挪腳步,刻意與他保持一段距離,漠然對他說:“學長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是一個生性孤僻又冷情的人,是不會跟你談戀愛的。”

“聽起來是很難追呢。不過我喜歡挑戰高難度。”許邵清又大步湊到我身前,暖笑着對我回道,見他又習慣性地對我伸出手,似乎想牽住我的手。

我再次預判成功,提前将自己的雙手疊放到背後。

他尴尬地摩挲着手指,輕聲笑道:“小學妹對我的警惕性很高啊。都是一所學校的同學,我又不是社會上的小流氓,你怕什麽呢?你就算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也可以當我是一個普通朋友啊。”

我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平視着他胸前的落雪,面無表情地對他說:“我暫時不缺朋友。”

“不缺朋友嗎?你一個人看雪,多孤獨啊,我可以陪你看雪,可以送你回家。”許邵清又朝我湊近了一點,這一次,他的腳尖直接頂住了我的腳尖。

他将我逼得又慌張地後退了兩步。我在躲開他時,不慎腳滑,身體失衡,朝地面跌去。

他逮住了機會,輕松地摟住了我的腰,伺機一把将我緊緊抱到胸前,雙臂用力纏抱着我,似乎怕我随時會跑掉。

我暗暗較勁,試着掙脫,可我哪裏是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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