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憶曾攜手處
憶曾攜手處
月滿窗前路
莫離園一覺醒來,只覺得腹中饑餓難當,支床起了身子,搖晃了幾下才穩住腦袋。
“好暈……”一只手拍了拍腦袋,雙眉早糾成了疙瘩。
“說什麽獨家自創千杯不倒功,根本就是用內力強行把酒氣壓下,功力一收,還不是醉個天昏地暗。這個三爹爹,就會坑人!”莫離園忿忿了一句,扶着床邊走到前廳的木桌前,卻失望的發現除了一壺涼茶這裏什麽吃的也沒有。她做出個十分氣餒地模樣,擄起袖子仰頭就把那一壺涼茶喝了個盡底。
她這邊意猶未盡地吮了吮壺口,那邊的門已經被人推開了,來人正是唐烜,此時的他換了一身夕遼牧民的裝扮,粗布彩帶,頭發盤進帽中,利落之外還略顯了英氣。莫離園呆着臉瞅了他一會兒,也不知是自己宿醉未醒還是頭暈眼花的緣故,只覺得今日裏換了裝扮的他,眉目清秀了不少。
莫離園搖搖頭,把雜念清除,開口就是眼下最迫切的一句:“有吃得沒有?”
唐烜先是一怔,緩抿出一笑,轉身合上大門,又從懷中掏出一包點心,放在桌上。“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時辰了,哪裏還有飯?你先墊墊,一會兒再去給你尋些吃食。”
莫離園點點頭,一手快速地剝了那包點心的紙皮,眼中望着那綠豆酥餅地眼神,染盡了綠光。她随手抓起幾個,一面吃着一面問道:“什麽時辰了?”
“我們前日喝得酒,你昨睡了一天,今天又是晌午了。”
“啥?!”莫離園大驚,發現自己這次真是醉得不像話了,一臉的氣憤。“壞了,這次可是丢大人了,咱好不容易認個幹姐妹,還想露個臉,得!這下子可是丢人丢到家了!”說完,大口吞進一個酥餅,撅着嘴地狠勁兒嚼起來。
唐烜看着她進食的樣子覺得好笑,又發現她狼吞虎咽地沒有喝口水,這才起身走到門後的爐上,取了上面燒着水的銅壺,給她重新填了一壺,水倒進杯裏,這才推到她面前。莫離園似乎被他伺候得理所當然,接過杯子,一面吹着熱氣。
唐烜又道:“你倒不用覺得失了面子。公主到現在還沒起來呢!說起來,你到勝了她一步……”
“還有這種事?我、我都記不得了,我們到底喝了多少……,還有,最後是怎麽散的啊?”以前在無上山,家中人也只是偶爾小酌,從來沒人真正地拼過酒,關于喝多了會‘斷片’這種事,莫離園也只有聽別人說說的份。
唐烜經她這一問,倒似想起什麽,馬上斂起了前面的好臉色,聲音微沉。“我還未說你!沒有那酒量就不要硬灌。兩個不大的丫頭,居然喝了兩大壇子的酒,莫說是酒,就是那麽多水喝下肚也是要難受的。”
莫離園預備告訴他自己練過千杯不倒功的事,可轉念一想,自己到最後醉個七葷八素也是事實,只得硬着頭皮接着下這罪名,權當耳旁風,繼續吃着臉前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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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烜無奈地看着她搖了搖頭,又給她盛了一杯水,随即說道:“塞瑜兒此人性子活潑、灑脫,心地也好,可她畢竟貴為公主,你以後與她相處還是要多避諱一些。”“還有,此次我們來夕遼的目的已經達成,我想不日就會返回元唐了,待公主醒了,你且去和她道個別。”
聞此莫離園一個激靈,雙目瞪得老大,回看着他。“這就要回去了?太快了吧,心仲病不是還未好呢?那老狐貍之前還說最近夕遼查得緊,要混出城可不容易啊!不如再等等吧!”
唐烜沒料到她會如此激動,居然還找了一堆的借口,正是又好笑又好氣。“心仲的病這兩日已經養的差不多了,我們身上帶着物證,多在夕遼呆一天都會有生變的可能,城門把守雖然嚴密……但,總是要搏一搏的。”
“又搏?”莫離園沒了好氣,只覺得自己和這家夥辯駁永遠是穩輸的。從頭到尾,他何時何處都是牽着咱鼻子走的角色啊,這時又怎會聽自己勸了。
可惜了,真真是可惜了。剛體味了一把‘酒逢知己’,不料這後遺症卻生生耽誤了更多敘舊的時間,真是得不償失。更可惜是,那塞瑜兒還答應了咱一起夜探夕遼王室,我滴個媽呀,那些個夕遼的珍寶們,咱還沒見着個樣子這就要分隔異地了。
莫離園想及此,一手揪緊了領口,一副心疾發作的樣子。
說來也巧,正待室內二人各有所思地靜默間,屋外傳來一道聲音,卻是來彙報的小厮。“莫姑娘,公主醒了,正喚您過去呢!”
莫離園不情願地看了唐烜一眼,又看看門外那小厮,回道:“好,我這就去。”一雙半合的眼眸,卻是無神地看着地面。
唐烜在她身後淺笑了笑,卻未作聲響。
莫離園這一路走來,正苦苦尋思怎麽和塞瑜兒解釋這辭行的問題。明明答應了人家要一起去盜寶的,這下,豈不是咱言而無信了?虧得人家堂堂一國的公主,陪咱這無名小卒喝了整夜的酒,昏睡醒來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召見咱,啧啧,這情分,咱可咋還啊!
莫離園這邊狂湧的負罪感未平,卻又聽得前面屋中傳來的犀利一叫。
“什麽?要走?這麽快?不行!”那尖銳地音調,除塞瑜兒無作第二人想。
莫離園腳下一怔,只覺自己的話還沒說出口呢,她居然就未蔔先知了?又覺這四詞說的言簡意赅,精煉準确,頓時,讓她啞口無言。
只待她看清那屋內的景象,卻又是一驚。
原來,咱不是她第一個召來的人呀。
屋內的景象有些眼熟,兩個人坐在桌前,桌上一個打開的點心包,一壺熱騰騰的茶,女的一臉憤怒,男的卻是一臉無奈。
為莫離園引路那小厮正要上前通報,卻被小四攔下了,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那人猶豫一番,只待莫離園瞪出一個奪命眼神,這才逼得那小厮抽着臉皮退了下去。
此時,莫離園一個傾身上前,緊緊靠在了門後,拉長耳朵,一副好奇的樣子。
果然,門內不多時又傳來了塞瑜兒那清脆地吼聲。“那好,我跟你們一起走。”
這個主意不錯,莫離園微點了點頭,雖然夕遼的寶貝到不成了,有她伴這一路,倒也不錯。
“不成!”心仲那語氣還有些維諾,底氣不足中卻又帶了幾分堅決,莫說門外的莫離園了,就連那屋內的塞瑜兒也是一愣。
“此時正是兩國敏感時期,我與大人身份特殊,實不宜同公主一齊上路,為了公主您的名譽和安危,切不要再提這事了。”
這語氣,咋覺得這麽熟悉呢?莫離園眉頭一揚,再細想想,只覺自己好像是錯過了什麽好戲。這傻頭傻腦的心仲什麽時候和人家夕遼公主混得這麽熟了,這唐熬府的當家主母,倒是不太稱職了。
屋內此時的氣氛如火如荼,正是一觸即發。莫離園甚至考慮,自己是不是要沖出去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豈料她腳下剛動,屋內又是心仲的一聲嘆息。
“心仲官職低微,才疏學淺,蒙公主連日來對在下的照顧,心仲始終欠您一條命。此次回國不知何時能再見,将來公主倘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心仲……定當以命報之。”
莫離園越聽,越是氣憤。這心仲真是跟那個木頭在一起呆得久了,連語氣也是一般了。還命報之呢,人家堂堂公主,要多少條命不都是一句話的事,切,無可救藥的榆木腦袋。
“我塞瑜兒夕遼長公主,我缺你這一條命麽?我,我……只是覺得,當初在谷城衙外救起你,便允了要保你,那……我一言既出是不是該驷馬難追呀,你這上也沒好又急着出關,死在個半路上,我豈不是無信了?”
莫離園癟着嘴,又是一陣點頭。這借口,找的不錯,卻有俺幾分英明在其中。只是,心仲這家夥,恐怕不吃這一套。
果然,心仲推脫地回她:“心仲是欠公主一命,可心仲這命卻是朝廷,是皇上,是唐大人的。如今朝廷有難,我當以其為首,待這次茍活留名,他日再報……”
“哎呀呀!煩死了煩死了,我真是要被你滿口朝廷大人的,煩死了。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我就納悶了,你的命不是父母給的嗎?幹嘛要說成是別人的?你滿口死死死的,可替你父母想過了,還有,你說皇命最大是吧!好……不日我就給父皇說,讓我以夕遼大使的□進京,到時候我就當着你們那個皇帝的面,把你要過來,我看你怎麽着!”
親娘哎!這招厲害啊!莫離園一個按耐不住,兩只藏在門後的手卻顫抖間擺出一個大拇指的姿勢,咱怎麽沒想到啊?這招實在是……高啊!
莫離園心驚之餘,屋內的心仲也是一震,趕緊抱拳求道:“公主,千萬不要如此行事啊!這不僅有損公主清譽,且……且心仲也不會從的。”
啧啧啧,這心仲平時還有些幽默的,咋這會兒,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好無趣啊!
莫離園想側頭看那心仲此時的樣子,怕暴露了身影,還是給忍住了。正時,又聽屋內的心仲說道:“我此時……是,絕不會離開大人的。也不是單為朝廷,唐大人于我有再造之恩,至少……要報他大恩。”
“他一個大活人,響當當的一品大員,少你一個不少,多你一個不多,你莫不是鐘情于他吧?怎麽口口聲聲念叨的,總是他這大老爺們兒。”
心仲趕緊搖頭。“哪裏的話?唐大人有夫人的,他們夫妻情深,公主可不要胡亂猜測。只……只是,大人他,其實……”預言,卻又止。
此時的心仲腦袋裏瞬間便滑過不日前唐烜對他說過的那句‘這般也好,以後我若不在了,監察司的事也好放心交給你了。’登時,一股酸氣上頭,眼眶難忍地一紅。
“大人最後的這段時間,我心仲無論如何……也是要陪在他身邊的……”短短一句,卻似有萬字,難以言明。
這話出口,他一臉的殇色,就連前面怒氣盛人的塞瑜兒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臉色怔了神兒。“你……這話是何意?他,要……”憋了半天,卻不敢把那字說出口,只見對面那眼中已凝上霧氣地眸子,生怕這字出口,便是無法收拾了。
屋內的氣氛,瞬間冷卻下來。
門外的莫離園,卻像木頭一般,定在了原地,癡癡瞪着雙眼,一陣尋思。
漸漸地,一些熟悉的畫面在朦胧中湧上心頭,醉酒那晚,被她遺忘的些個片段,似乎清晰起來。
那晚酒後,她一頭栽進了唐烜的懷中……
再睜眼的時候,臉前是一個又寬又硬的後背,腮邊布料有些紮臉,讓她不舒服地直想擡頭。還有一股子淡淡地草藥味兒,有些熟悉,對了,這藥她認得,還是她親手上上去的。
模模糊糊中,只記得當時看見了四個,哦不對,是一串的月亮。于是掙紮着擡起身子,晃悠悠地指着那月亮,喊道:“這麽大一顆?等、等咱偷到手,送給大娘做珠鏈子。”說完,還擄了擄袖子,向上騰起身子。
唐烜腳下一晃,背上的人向下滑了幾寸,他手下一個用力,将背上的人略擡,低頭繼續走着。
“呵呵呵呵……”背上的人,又是一串莫名的竊笑。
唐烜這一路走來,對她這瘋瘋癫癫的狀态似也習慣了,未做言語,只聽她又道:“咱這輕功啊……真是越來越出神入化了,明明在走,咋、咋腳下還未覺得使力呢!哈哈哈哈,!果真是天下第一啊!”
唐烜膝下又是一滑,身子比先前還要歪斜,好在他反應夠快,吐納幾氣,穩住了身形。長長嘆出一氣,也不知是為那醉人,還是為自己。
“呀!”背上又是一陣晃動。“這不是唐大人嗎?這麽晚了,出來散步呢。”說完,還用手指戳了戳他泛黑地一張臉。
唐烜被這突如其來一觸,晃了心神,趕緊側臉已避,愠怒間說了一句:“我居然還當你是酒量非凡?唉……真是有眼無珠了。”
也不知是他聲音太低還是那醉酒的莫離園沒聽清全部,猛然間擡起一張泛紅的小臉,不悅的說道:“你怎麽有眼無珠了?啊?到底是誰有眼無珠?你說!你倒是說啊!”說罷,一拳砸在了臉前的肩膀之上。
唐烜穩住雙手,又是用力的一擡。無奈道:“以後不要再喝酒了,更不要……再來夕遼了。”這兩個條件,在某種情形下,似乎是并存的。
莫離園晃悠着腦袋,只覺那脖子上的頭顱似有千斤那麽重,左點點、右點點,就是直不起來,索性東倒西歪地回道:“你這個……什麽,什麽混蛋,還是什麽臭蛋的,反正……”語無倫次了半天,連自己也不知自己要說什麽了,于是趕緊使勁晃晃頭,清醒一番,又道:“你這混蛋,不是你……我會變成現在這樣嗎?你、你可知道……我在家時,有多風光?山珍海味、那個什麽羅綢緞的,上上下下都有人伺候着。就、就是下了山,咱也是要風來來風、要雨降雨,我願意去哪就去哪願意幹啥就幹啥,我何時……何時受過這種委屈了?”
說着說着,酒意鎖頭間,竟有了幾分酸意鑽進鼻中,莫離園一揉鼻尖,繼續抱怨:“從小到大,最調皮是我,輕功最好也是我,家裏人都是天天追着我跑,說、說不好這就是報應來了,現在要我天天追在別人身後,連……個飽飯都沒有。咱長這麽大,受過最重的傷也就、就斷腿那次了,你知道我當時嗎,怕的要死了,不,比死還難受……”
說着,鼻中酸澀難耐,眼眶一紅,便再也控制不住了。“嗚嗚,你說說這是圖啥?我圖啥了?不就是想在山下多呆幾年,我、我就是不想看着娘天天坐在輪椅上,走不得、動不得,受那非人的苦,我便是一想我若也要活在那木輪椅上,我便……尋死去了。所、所以,我要下山,我要去找那龍骨神木,我偏不信,我偏要尋到……我偏要治好娘的腿疾,我偏要跟着你,我……偏不要你死……我偏……”
最後那幾句,聲音越來越小,後面的幾聲已變作隐隐的低喃,便是唐烜那距離,也已聽不清了。
唐烜的步子,随着她那幾句低語,也是越走越慢,越縮越短,似乎是背上的人太過沉重,讓他氣息顯亂,嘆出一氣,側臉對那肩上之人,淡淡說了一句:
“(回)去以後,再尋個安分些的男子,嫁了吧……”
“嗯……”雙眼閉合,周公已至。
…… ……
片段尋回,此時的莫離園不禁渾身一怔。這才驚憶起,那時她睡意朦胧間只覺得他好似說了句‘回去後,找個人嫁了吧’,那第一個‘回’字,她其實根本沒有聽真切,整句話下來都是靠猜得,他究竟說了個‘回’還是……‘我’?!
她實在記不清了。
什麽叫‘我去後’?去哪裏?怎麽去?
一種極度不好的感覺在同時想起剛剛心仲的那段話後,被徹底升華了。只覺腦中一股子熱氣襲來,她在顧不得其他,腳下一個用力便跳去了正門之前。
一臉的驚異,死死盯着那屋內的心仲,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心仲慘白着一張臉,同樣是一臉的驚異,屋內登時,涼風襲過……
作者有話要說:ps的話:昨天答應大家要更的,這裏不得不發個毒誓,閣子這三天都在發高燒,前天38°多,昨天更是差一度就39了,根本怕不起來。不得不說的是,閣子大姨媽也是昨天來的,那叫一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家裏一個人也沒有,我裹着大棉襖去門診打針,路上差點暈厥。我就憑一股念想撐着自己:咱這虎背熊腰的身材,就是倒在路上,別人頂多以為是個醉漢,也不會當咱‘林黛玉’來扶的!何必自取其辱!!!
嗚嗚,急性咽炎就更不用說了,三天就吃了兩碗面一碗牛奶。
今天也是睡到6點才起來的,覺得再不更實在說不過去了,虧得我的文都是有大綱的不會臨時抱佛腳,只是今天文字可能糙了點,實在是對不住了,等咱好了,一定再修改!
故事進展到這裏,有人來問閣子,太慢了、太慢了。今天有木有讓大家稍微了解到咱滴苦心?
不是男主豬反應遲鈍,只是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事,劇透就不說了,還是大家慢慢看。其實心仲和塞瑜兒不是擺設來得,他們其實更像是男女主的一個映射,這樣的設定,讓當局者迷地他們,很容易去看清一些事,至于誰最後啓發誰,嗯……這依舊屬于劇透,咱就不多說了。
完了,看樣閣子真是燒得不清,寫文這麽久,還從來沒說過這麽多廢話呢!見諒吧……阿門,祝冬天快快過去,祝明天給咱紮針的護士MM,一針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