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商穆陽一下車就感覺有股視線在暗中自下而上的掃視着自己。

目光赤裸卻并無惡意。

他來回掃視了一圈發現附近并沒有人,直到他擡頭透過玻璃窗看到了化成灰都能認識的臉。

四目相對的那一霎那震驚的他差點兒把手機扔出去。

瞳孔瞬間放大,心髒跟錯亂的節奏似的狂跳不止,手心微微滲汗就連後背也因為緊張而浮着一層薄汗。

可這一刻無疑是他這麽多年以來最幸福的時刻,即便那幸福隔着玻璃。

微風吹過發梢,耳畔的風聲裏夾雜着一陣又一陣的忙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商穆陽攥緊手機,背脊挺直,視線直直的停在那扇玻璃窗後。

窗內陽臺的晾衣架上躺着的那位故人,此刻正雙手環于後腦勺,臉頰微側左腿踩在架子上,右腿挂在半空中。

正樂呵呵的給自己蕩着秋千。

視線對上的那一剎那,梁以秋整個人從晾衣架上摔了下去。

倒不是說他的眼神有多恐怖,只是對上眼的那一瞬間多少有點心慌。

那種詭異的熟悉感躍然而上。

“你沒事兒吧?死鬼。”鬼統吓得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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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

“鬼再死一次可不就成死鬼了嗎?”

“我謝謝你。”

梁以秋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等他再次看向窗外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商穆陽掐斷電話走的匆忙,臨走時有些擔心的回頭看了眼那扇窗戶。

也不知道從那麽高的晾衣架摔下去會不會有事。

應該很疼吧。

不覺得疼的梁以秋飄到晾衣架上重新蕩起了秋千,“鬼統,你說他是不是能看見我。”

鬼統縮在一旁瑟瑟發抖,似乎沒有從剛才那人的眼神中緩過來。

這眼神怎麽跟他那上司領導有的一拼,比起他領導的冷靜肅殺這人顯然多了幾分柔情。

特別是臨走前的那個回眸,溫柔缱绻裏飽含着不舍。

他是真的能看見鬼嗎?

梁以秋盯着樓下那輛車看了很久,小腳丫晃動的晾衣架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呢喃道:“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能看到我。”

鬼統也很是迷惑,憑他那樣單純的頭腦是思考不出這麽複雜的問題,打岔道:“你有時間在這兒瞎想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麽從這破房子裏出去。”

這破房子陰森的狠邊邊角角上貼滿紙符。

怎麽看都不像是正常人居住的地方。

梁以秋打眼一瞧還真的是,“你那新手包裏有沒有什麽東西能把這玩意兒撬開。”

說完用手指了指窗角龜裂的銅符。

這張符咒跟其他的不同。

不是新的倒像是從什麽地方翹下來重新釘上去的,四周彎彎曲曲還有一絲破損。

鬼統看了眼角那塊銅符,“有倒是有。”

兩只鬼就這樣扒拉着新手大禮包埋頭研究破解之法。

*

商穆陽急匆匆的從樓下跑上來連電梯都來不及等跨着樓梯就上去了,要知道前段時間就是因為自己晚了一分鐘。

這個不争氣的戀愛腦差點兒把自己給整死了。

自此,每次看到商穆習的來電他的心都會‘咯噔’的一下都快給整出陰影來了。

商穆陽站在門口聽着裏面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擔驚受怕了一路的心終于在此刻徹底放了下來。

他深吸了口氣推開房門,窗戶緊閉窗簾拉的嚴絲合縫透不進一絲光線,只能隐隐看到床上凸起的小山坡,抽泣聲時斷時續,愣是将失戀風演繹成驚悚風。

別人是為愛葬花,他是為愛葬身。

不知道當年他是不是也像商穆習一樣,整日躲在被子裏偷偷哭泣。

那時候的他一定很愛那個人吧。

為了他甘願堵上事業與全世界為敵。

商穆陽打開燈站在門口看着被褥裏的人一張一張的将紙巾從被窩裏往外扔。

這兒一團那兒一簇,白花花一片讓人根本無法下腳。

他頭疼的直按眉心。

說起這個弟弟他就一肚子氣。

從小不愁吃穿要什麽有什麽,順風順水到只要不太離譜這輩子肯定可以衣食無憂安享晚年。

可這人偏偏生了一副戀愛腦因為一個男人花樣作死。

割腕,吃安眠藥,開煤氣管甚至在雷雨天氣去飙車,氣的商穆陽差點兒沒忍住把他塞回給他爹媽,讓他也跟着去陰間打工。

“哭夠了沒有。”商穆陽的語氣很兇吓得被窩裏的人一哆嗦,“哭夠了出來吃飯。”

兇什麽兇就這語氣跟态度,難怪你暗戀了十幾年沒結果。

最後還得眼睜睜的看着他跟別人合葬。

商穆習頂着桂圓眼慢吞吞的從被子裏爬出來,剛到門口就看到管家帶人輕車熟路的沖進他的房間。

打掃清潔消毒。

“站在門口幹什麽,過來吃飯。”商穆陽忍不住催促聲音裏是壓制不住的怒氣。

天下的男人又不是死絕了,為了一個渣男反複的傷害自己。

多麽愚蠢。

跟當年的他一樣蠢。

商穆習抽抽涕涕的邊擦眼淚邊吃飯。

他知道他哥不喜歡他為了一個男人要死不活,也見不得他為一個男人肆無忌憚的傷害自己。

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

十年,他們整整相愛了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個日夜,怎麽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

商穆習沒什麽胃口吃了夾了幾下就停了筷子。

“多吃點。”商穆陽剝了一只蝦放在他的碗裏。

雖然極其不情願,商穆習最後還是把蝦塞到嘴裏。

“哥。”商穆習支支吾吾的問:“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現在還愛他嗎?”

暗戀無果又故去多年的人。

你現在仍舊愛着他嗎?

“為什麽是現在?”商穆陽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商穆陽眉頭緊蹙,放下筷子警告他,“商穆習,你別指望你的死,能讓那個渣男記你一輩子。”

沒有哪個人值得你這麽做。

也沒有哪個人值得他那麽做。

可是他已經回不來了,這個愚蠢的弟弟還有機會。

商穆習知道自己這話題碰到了他的忌諱。

可是他哥能為一個暗戀對象守身如玉這麽多年,每年的忌日,生日,甚至連逢年過節都會去冥房陪他。

為什麽那個渣男不可以。

他那麽愛他。

“我能記到現在不是因為陰陽相隔,也不是因為愛而不得。”商穆陽再次警告他,“所以你別再想着動什麽歪心思玩兒讓那個渣男惦記你一輩子的把戲。”

那個渣男不配。

最後一頓晚飯兩個人吃的不歡而散。

商穆習不明白他哥明明那麽愛那個人,為什麽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跟別人耳鬓厮磨,軟言侬語,為什麽又甘願在事業上祝他一臂之力還學什麽雷鋒做好事不留名。

有一段時間他甚至懷疑他哥到底有沒有愛過那個人。

你說他愛他,可他不敢争取。

你若說他不愛他,他又能守着亡靈渡過漫漫長月。

憑借愛意渡過漫漫餘生在這一刻具象化。

商穆習躺在床上睜眼閉眼都是他哥對男生的愛意,還有他自己跟渣男曾經恩愛的畫面。

他們從十八歲的青蔥歲月走到幾近而立之年。

有過張揚熱烈的年少,有過狂野奔放的校園生活,甚至還沒有畢業開啓了同居生涯。

如果真的要細數起來,那些盤根錯節的故事一點兒都不會比一見鐘情,一夜情來的平淡。

他們怎麽就走到了分手的那一步。

是不是真的只有自己死了才能讓他記住他,才能成為他心中屹立不倒的豐碑,什麽新婚燕爾,什麽子孫滿堂都取代不了自己的位置。

商穆習敲開了書房深深地打量着裏面的人,房間裏的人坐在書桌前手指按了按眉心,腕口上的袖子往上翻折了幾下。

頭頂柔和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整個人看上去有個破碎的孤獨感。

商穆習在門縫裏看了半晌最終鼓起勇氣推開了門,“哥,我肚子餓了。”

商穆陽聽到聲音轉過頭看了眼時間,這個時間點管家他們都已經回去了,等他們過來估計商穆習又會鬧騰。

“你想吃什麽。”商穆陽謹慎的打量着商穆習最後還是拿上衣服,“我去買。”

“李記糕點。”商穆習笑着朝他歪了一下腦袋。

商穆陽聽後皺了皺眉頭,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剛才想拒絕就看到商穆習挽着他的手撒嬌,“哥~我很久沒吃這家的糕點了,真的很想吃。”

商穆陽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家太遠了。”

“開車十幾分鐘。”商穆習繼續撒嬌,“我會在家乖乖等你回來的,好不好嘛~哥~”

商穆陽向來拿他沒辦法,不然也不會由着他鬧了兩年鬼門關走了無數次,“你确定這次沒有騙我?”

“沒有。”商穆習伸手折下兩根手指對天發誓。

商穆陽打了下他的手,“別亂發誓,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聽這些話。”

以前他接受采訪的時候就随便亂發誓,臨走前的一段時間還信誓旦旦的說要親自當導演拍一部影片感謝粉絲們的支持。

結果呢。

那個騙子,電影還沒拍人就走了。

他握着門把柄盯着對面的門戶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剛想試探一下就看到顧家的小兒子顧晏從電梯了走了出來。

商穆陽苦笑了一下,他早該知道的。

他不在這兒,又能在哪兒。

他好像從來都把握不住機會。

從前是。

現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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