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一陣颠簸之後骨灰盒又被放在餐桌上。

梁以秋從骨灰盒裏飄出來半個身體虛浮在空中看着顧晏往他的碗裏夾了一筷子菜。

“明晚麥姐生日可能沒時間回來給你做飯。”顧晏,“家裏有你愛吃糕點,如果餓了就去吃點墊墊肚子。”

麥姐就是梁以秋以前的經紀人,他們能有聯系也很正常。

畢竟當年他公然出櫃的時候麥姐沒少幫他們公關。

只是......

他跟麥姐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當年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麥姐可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

後來還一度鬧得很僵,甚至有段時間是彼此都看不順眼。

要不是他在中間極力調和做盡人情世故他倆絕對不會在同一場合。

一旁的鬼統聽了‘啧啧啧’的直搖頭,“這個渣男不行啊,自己去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就算了,還讓你吃一頓頂兩頓。”

鬼統,“你當初是钛合晶狗眼嗎?瞎成這樣子。”

梁以秋,“......”

誰年輕的時候還沒有愛過幾個渣男。

一說起這個鬼統就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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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狗男人就是故意的,骨灰不下葬,上貢不點香這不就是要活活耗盡梁以秋的魂魄。

鬼統戳戳梁以秋,“要不你把骨灰偷出來給隔壁保管吧。”

梁以秋,“......”

你在說什麽鬼話。

梁以秋,“你會無緣無故保管陌生人的骨灰嗎?”

鬼統,“可是你不是陌生人是救命恩人啊。”

梁以秋,“救命恩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強人所難嗎?”

鬼統沉默無言。

理是這麽個理,但是你又怎麽知道別人不想呢。

晚飯後,顧晏抱着梁以秋骨灰在客廳裏看了會兒電視,又抱到書房裏看了會兒書,最後在晃晃蕩蕩,迷迷糊糊的被抱到床上。

骨灰盒被床單籠蓋的那一瞬間,梁以秋直接彈跳起來,用力過猛靈魂虛晃一招差點兒沒給整散了。

梁以秋強忍着心頭的震驚。

太特麽吓人了。

哪個正常人會抱着骨灰盒睡覺。

瘋了,瘋了。

這個世界已經瘋了。

梁以秋‘咻’的一聲強忍住不适從窗縫裏飄了出去,靈魂太過虛弱每多飄一步都有種被撕扯的痛感。

他是不是真的撐不過這個春天了。

梁以秋悠悠轉醒還沒來得及伸懶腰就跟商穆陽對上了視線吓得他連忙扯過被子把自己埋了進去。

轉念一想。

我是一只鬼怕啥啊。

他又看不到。

再說就算看到了又怎麽樣呢。

向來都是人怕鬼,哪有鬼怕人的。

這麽一想底氣就更足了,他掀開被子決定一探究竟的時人已經走了。

“鬼統,別睡了醒醒。”梁以秋連忙把睡得跟頭豬一樣的鬼統喊醒,“我怎麽又睡他床上去了。”

他明明記得自己剛從窗戶飄進來就暈了過去。

鬼統翻了個身反問:“不是你自己飄上去的嗎?”

梁以秋一時有些拿不準,“我不是剛飄進來就暈了嗎?”

窗戶到床還有點距離,怎麽暈也暈不到那麽遠的地方啊。

鬼統強行解釋,“那就是風吹過去的。”

梁以秋看了眼窗戶,确實沒關轉念一想他的靈魂确實沒有什麽重量風吹過去也并不是不可能。

但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你可別怪了。

鬼統內心咆哮,看破不說破不好嗎?

他可不想失業啊。

梁以秋還是覺得疑惑剛想開口就被鬼統打斷了,“你感覺身體怎麽樣?有沒有舒服一點。”

這話成功吸引了梁以秋的注意力。

他仔細看了看自己,好像睡了一覺之後他靈魂确實夯實了不少。

難道這床還有穩定魂魄的作用?

“是舒服了很多。”梁以秋甩甩胳膊甩甩手,“整個人清爽了不少,手腳也更加有力了。”

“那就好,那就好。”鬼統拍拍胸脯。

梁以秋從房間裏剛飄出去就看到商穆陽坐在餐桌上捏香燭,還是軟萌Q版小動物,什麽小兔子,小貓咪,小狗狗之類的。

他飄近一看頂級香燭的香味正不要錢似的拼命往裏鑽,饞的他吞咽了好幾下口水。

鬼統眼睛都快看直了。

比起那裝深情的渣男,眼前的男人可是好太多了。

雖然他還是有點兒怕他,但這并不妨礙他吃香火。

緊接着他們就看到男人把剛捏好的香燭放進火盆裏燒了過來,“在下商穆陽,是商穆習的哥哥,感謝鬼神出手相助救我弟弟一命,今日特備下一些薄酒還望諸位笑納。”

話音剛落,只見商穆習将他哥事先準備好的菜肴端出來,紅燒鳜魚,什錦蘇盤兒,清蒸八寶豬,帝王蟹,清拌鴨絲兒......

一盤接一盤,一道接一道,滿當當的放了一桌子。

這陣仗饒是把見了很多世面的梁以秋也給看傻了,讓他吃驚的倒不是這些菜本身,而是這足足三十六道菜全部都是用香燭做的。

香燭上沾染的氣息跟商穆陽身上的很像,每一道菜上都透着一股讓人安心的味道。

“我去,這也太豪橫了吧。”鬼統看的眼睛都快直了,“這雕工,這材質,妥妥的難播完。”

梁以秋,“難播完?”

鬼統不好意思的笑笑,“本土地道山寨英語,剛學湊合聽。”

梁以秋眼角抽抽,“......”

商穆陽将菜肴燒過去後又點上香将各種酒悉數上貢,還頗為貼心的給他們送了一袋濕巾。

梁以秋拿到濕巾的那一霎那,二話不說直接往臉上糊。

這烏漆嘛黑的臉他已經看不順眼很久了。

幹淨潔白的小臉露出的那一刻商穆陽整個人呆愣在那裏,眼眶微紅含着濕意,眼底濃的化不開的情緒,恨不得當場将他狠狠的揉碎在自己的懷裏。

幾千個日夜的想念,陰陽相隔的愛意在凡塵俗世裏揉碎打磨了無數次之後,仍舊帶着初見時的悸動翻天倒海的卷土重來。

五年,十年,十五年,乃至更久。

這顆心,從始至終都只為他一個人跳動。

淚水順着的眼睛滑落,一滴一滴源源不斷的彙聚在地上。

不知道為什麽,梁以秋每次對上商穆陽的視線都覺得特別難過。

那雙眼睛裏飽含的情緒太多,多到只許那麽一眼就讓人悶的喘不過氣來。

他是不是想他的心上人了。

一旁的商穆習也發現了端倪,“哥,你怎麽了?”

燒個香燭怎麽還把自己給燒哭了。

商穆陽抹了把眼淚,“沒事被煙熏着了。”

“那你離遠點。”商穆習把他哥拉到旁邊,“我把這些處理一下。”

商穆陽站在一旁視線卻一直停留在梁以秋的身上。

太瘦了。

藏青色長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像挂在衣架上完全沒有型。

魂魄虛弱松散到好像稍不留神就會灰飛煙滅。

顧晏特麽到底是幹啥吃的。

人人照顧不好。

鬼鬼又照不顧不好。

他當初就該不顧一切手段橫插一腳,不管梁以秋願不願意強制把人留在自己身邊。

也好過現在......

商穆陽掏出手機給助理發了條消息,“幫我再查一下顧晏。”

助理很快回複,“好的,商總。”

梁以秋被商穆陽盯得有些不自在,“鬼統,你确定商穆陽看不到我嗎?”

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個姓商的可以看到自己。

一次是錯覺,兩次是錯覺,三次總不會還是錯覺。

鬼統硬着頭皮繼續忽悠,“應該是的,正常人看到鬼不會這麽淡定。”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

但是不淡定的一般不都是鬼太過吓人麽。

他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長得也不錯,怎麽着也不至于把人吓得滿地亂爬嗷嗷叫。

梁以秋想了很久都沒有想明白個中緣由索性便不想了。

吃飽喝足之後總是困頓,本來想回骨灰盒裏睡覺結果飄着飄着就飄到商穆陽的床上。

好溫暖。

睡一會兒,就一會兒會兒。

商穆陽進屋的時候看到梁以秋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被上,整個人呈現一種極其舒适,安心的狀态。

他把外套脫下來蓋在梁以秋的身上,對方像是感應到什麽似的,忽的翻個身抱着衣服自己拱了拱。

好可愛。

商穆陽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他熟睡的容顏。

他第一次見到梁以秋是十八歲那年。

那時他剛接手公司沒多久要去跟合作方商談合同,恰巧碰到梁以秋趴在桌上睡覺。

臉蛋被桌子擠壓出一大塊嬰兒肥,圓鼓鼓白溜溜的看上去就很軟很好捏,長翹的睫毛在眼睑下映出一片光暈,嘴唇微翹布靈布靈的閃着光。

深藍色的西服将整張臉襯托的更加的稚嫩,雖然還未完全長開卻也是極美的。

既有男生的青春洋溢又有女生的柔情細膩,也正是這獨樹一幟的氣質讓粉絲至今找不到代餐。

一眼定終身。

那時的梁以秋還未成年,而他也剛接手公司。

彼此還年輕,多等兩年也不是不可以。

商穆陽讓助理送了條薄毯過去就走了。

如果當時知道那兩年的等待換來的一輩子的隔岸觀火,陰陽相隔,哪怕自己當時還未站穩腳跟他也會不顧一切的奔向他。

可惜人世間沒有如果。

梁以秋躺在床上伸了大大的懶腰,神清氣爽,耳目清明,心想這床真的有穩定魂魄的作用。

如果有,那他不是可以天天飄過來睡覺?

商穆陽看不到他,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只是借個床輪流睡覺而已,又不是同床共枕。

無傷大雅。

梁以秋在心裏默默地給自己洗腦。

鬼統,“你肚子餓了嗎?”

梁以秋,“沒有。”

鬼統甩了甩自己手裏的塑料袋,“我剛看到廚房還有沒吃完的香燭,我想......”

梁以秋滴汗,“連吃帶拿真的好嗎?”

鬼統,“浪費糧食可恥。”

梁以秋,“随你。”

他剛飄出去就看到商穆習在鞋櫃邊上默默地擦着眼淚,手裏還拿着比他眼眶還紅的請柬。

“嚯。”鬼統,“這渣男可以啊結婚宴請前男友,腦子是被炮打了嗎?”

梁以秋眼角抽搐附和,“應該是被門夾了。”一般的門不行得是鐵門。

“他就怕商穆習當場掀桌子。”鬼統質疑。

梁以秋搖搖頭。

十年,足以了解一個人的秉性。

他就是吃準了商穆習不會掀桌只會默默的傷害自己才會這麽肆無忌憚,為所欲為的往人身上捅刀子。

商穆習合上喜帖塞到口袋裏轉身回了房間。

神情落寞,背影蕭條,像不久于世的病人拖着殘軀,一步一步的走向他該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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