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臨到學堂兩相伴

臨到學堂兩相伴

女生宿舍,劉澗妮翻看完蔡幸紫去烏衣巷寫生的朋友圈,羨慕地說:“你們去南京這一趟看起來很好玩啊!早知道我就不回老家了。”

蔡幸紫昨晚落地後直接回了學校,她一覺睡到今天十二點多才起來,翹了早上的一節公共課,吃過飯後又有些昏昏欲睡,打了個哈欠說:“還不錯,就是四天時間太短了,來回有點奔波。”

劉澗妮把從四川老家帶來的特産分給她們三人,嘴上仍然對她們外出寫生之旅念念叨叨:“下次再去寫生,我也要一起去!”

孫琪憶正對着鏡子在修眉毛,她的心思不在過去的旅程上,早已經轉到另一個地方,說:“下午沒課,我們一起去逛街吧,我跟朋友約了這個周末去海邊玩,我想買一頂太陽帽。”

蔡幸紫立即精神起來:“好啊,我想買幾條裙子,衣櫃裏的裙子都穿膩了!”

劉澗妮對買衣服沒什麽興趣,對吃的比較感興趣:“我們逛完街去吃麻辣香鍋好不好?”

“好呀,再來一杯奶茶,一口香鍋,一口奶茶,絕配!”孫琪憶說。

她們三個人愉快地說定後,蔡幸紫才發現方朱聆一直沒吭聲,她忍不住問:“聆兒,你不去嗎?”

孫琪憶從鏡子前轉過頭看向方朱聆:“聆兒,一起去啊。”

方朱聆今早從家裏回到宿舍放下行李就趕去上課了,現在才有空收拾,她一邊忙着歸置衣物,一邊說:“我不去了,他下午有選修課,我要陪他上選修課。”

蔡幸紫的男朋友也是本系的,但不在同一個班,她啧啧說:“聆兒,你真好!我就從來沒陪男朋友上過選修課!我專業課都想翹掉,誰還耐煩跟他去上選修課啊?”

方朱聆和梁顧靖兩個人這三年來總是一起上選修課,劉澗妮還以為是他們特意把課都選到了一起,現在聽她這麽說才知道原來沒選在一起,她有些不解問:“聆兒,既然你都要陪他去上課,當初為什麽不一起選這個課啊?”

方朱聆說:“我對這門課不太感興趣,所以沒選。”

孫琪憶問:“誰的課?”

“曾老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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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朱聆說完,其他三人異口同聲驚嘆。

“天吶,曾老最喜歡在課堂上搞提問,動不動就引起大面積恐慌,我們在選課時都繞開了他的課,梁顧靖行啊!”蔡幸紫說。

方朱聆看她們這麽大反應,覺得有些好笑:“他不挑老師的,主要是對這門課有興趣。”

劉澗妮見方朱聆不跟她們一起去,于是說:“聆兒,那我們帶好吃的回來給你。”

“好啊。”方朱聆說,“我想吃冰粉。”

約定去逛街三人不再閑聊,換衣服的換衣服,化妝的化妝,各自做起出門的準備。

宿舍樓下,兩個女生上完下午第一節課回來,遠遠便見到一個男生站在樓下,身上穿着一件綠白漸變色寬松襯衫,配一條黑色九分褲,顯得身高腿長,褲腳下露出的一截腳踝皮膚白皙,身姿挺拔俊俏,如一株玉樹,長在青春蓬勃的校園裏。

他正在低頭看手機,烏黑松軟的鬓發遮住兩側額角,露出中間一片白淨的額頭,像一塊上好的白玉,側臉五官線條起伏立體,從飽滿的額頭,到高挺的鼻梁,到好看的唇線,到光潔的下巴,到尖挺的喉結,皮相與骨相,無一不讓人驚豔!

“真的好帥!”其中一個長發女生悄聲問身邊的同伴,“如果我上去問他要微信號,你說我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另一個短發女生望過去,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癡心妄想什麽呢?那是我們系裏一個大三的師兄。”

“原來是你們的師兄?”長發女生有些不服氣,“看上師兄怎麽就是癡心妄想了?沒規定師妹不可以追師兄吧?”

短發女生問她:“我記得你是我們校報的校對吧?”

長發女生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短發女生又問:“方朱聆師姐那篇專訪看過嗎?”

長發女生不知道她為什麽把話題扯得那麽遠,但還是回答她:“看過啊。”

短發女生聽她說看過,最終扔出一個重磅訊息:“他就是方師姐的男朋友。”

長發女生先是驚得一愣,接着尴尬地收回目光:“噢!是我不配,打擾了!”她趕緊拉着同伴走進了宿舍樓。

梁顧靖沒有留意到面前匆匆經過的兩個女生,他拿着手機給方朱聆發了一條信息:朱朱,我到樓下了。

幾秒後,收到她的回複:好,我現在下來。

他們幾乎是踩點到教室,這門選修課講的是中國古代帝王陵寝,頭發花白的曾老戴着一對厚眼鏡,他說起古代帝王的陵寝形制,說到其中一項活人殉葬:“古時皇帝死後都會采用活人殉葬,在《史記·秦本紀》中就有記載‘初以人殉死,從者六十六人’。”

曾老年邁的嗓音講古,總給人一種蒼涼感:“活人殉葬,在殷商時期就已經非常盛行,一直延續了幾百年,在明英宗朝得到短暫廢除,但直到清朝依然還有皇帝死後用活人殉葬。”

曾老說到這裏,望着階梯教室裏滿座的學生,問:“同學們,對于古代歷朝皇帝都喜歡用活人殉葬這個舉動,你們有什麽看法?”

教室裏一片靜默,很多人都低下了頭,避免目光對視,就差把“我沒有任何看法”這一行字寫在腦門上了,曾老随機點人:“第七排穿複古格子裙的女生,你來說說。”

梁顧靖見老師點到方朱聆,他長腿一動,正想站出來解釋清楚她不是本課程的學生,再代為回答,方朱聆在桌子下面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讓他放心,她雖然是陪他來上課,但也有聽曾老說了什麽,沒有開小差做自己的事,對于這個問題,她能答出來。

她站起來,說:“用活人殉葬是一個很野蠻的制度,我們說起人殉時,都會強烈抨擊皇帝這個行為的殘忍,但細究起來,古代的皇帝在生時坐擁對天下萬民生殺予奪的權利,死後把活人作為一項像金銀珠寶之類陪葬的必備品,對他來說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我覺得不應該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咎給當權者,就像奴隸制一樣,在古代,人可以被當成奴隸來買賣,這些都是封建王朝語境下的犧牲品。剖開來看,其實這是時代的晦暗和不仁。”

曾老本以為她會從“君主”的角度切入,沒想到她沒有,這一番見解深刻且獨到,透過繁華的表面看到了核心本質。曾老心裏滿意,想着要給這個女生的課堂表現加幾分,于是拿過名冊問:“你叫什麽名字?”

方朱聆面不改色地說:“老師,我不是您班上的學生,您的課太熱門了,我沒選上,我是來旁聽的。”

曾老沒有被方朱聆這番語氣十足誠懇的話打動,他深谙當代大學生心裏那點小九九,掃一眼坐在她旁邊的帥小夥:“哼,糊弄我什麽呢?我看你是陪男朋友來上課的吧。”

教室裏傳來幾聲壓抑的哄笑,方朱聆白皙的臉頰微微一紅。

曾老揮了揮手:“坐下。”

他最後還是補了一句點評:“回答得不錯。”

這堂課上到五點五十分,方朱聆和梁顧靖在飯堂吃過晚飯,去了西門外的書店。

外面的天色還沒完全黑下來,他們進店後就分開去各自挑選。方朱聆在文學區選了一本《梁啓超家書》,她站着看了兩頁,看得起興,幹脆坐到書店提供的閱讀角裏看起來。

梁顧靖拿了一本霍金的《時間簡史》,他找到她時,見她坐在閱讀角,走過去坐到她旁邊,翻開手裏的書。

方朱聆喜歡看信件類的書籍,覺得書信這種私密的東西才能看到許多真情實感。一個人在世俗裏可能有很多身份,例如文學家、醫生、老師、歌手等等,也可能會被貼很多标簽——睿智、幽默、孤僻、冷漠,也許在社會人際交往中有無數面,無論在外人看來是什麽樣子,在書信中大多會剝去塵俗的層層華飾和僞裝,顯露出最本我的一面。

她看到其中一頁,碰了碰身旁的人,把書往他面前遞了遞,指給他看,梁顧靖移目看去,見上面寫着:

吾方與汝母言,已久不得汝書,頗懸懸。汝母謂我歸來僅逾月,汝已有一書,不可謂稀,語未終而汝第二書至,吾喜可知也……今年能歸來度歲否,甚望甚望。

這是梁啓超寫給長女梁思順的一封短信,方朱聆等他看完,笑着與他分享說:“我覺得梁啓超真是個深情款款的父親。”

梁顧靖笑了笑,她沒有用“舐犢”,而是用了“深情款款”這個詞,他覺得很有意思。

他們在書店待到九點鐘才結賬回去,書店離學校西門只有幾百米,從西門進入校園,他們慢悠悠地以散步的方式往宿舍區方向走。

夜裏的校園不似白天熱鬧,校道上人影稀稀落落,晚風時不時拂面而過,他們走在夜裏,仿佛也屬于夜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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