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江晴月一時半會不知道該用什麽态度去回應。
與歐陽宮玉的相處，比她想象中要容易很多。
對方甚至不需要調教就很聽話。
但江晴月不知道，這聽話是真的，還是一時興起。
“夫人，用不用為夫伺候你去梳洗沐浴？累了一天，該乏了罷？”
歐陽宮玉讨好地問。
這輩子沒動過心，全栽在夫人身上了，歐陽宮玉比誰都開心。
江晴月警惕起來：“你方才說了不勉強我。”
歐陽宮玉的眼睛像是兩塊黑色墨玉，瞧着還挺清澈。
“不勉強不勉強，為夫自然不看。”
“我還丫鬟進來伺候你。”他主動開口保證。
江晴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襪，今日一天都是這麽坐着，她的确累了，想着若是能泡個澡便能解解乏。
這般想着，她點頭道。
“那我要沐浴的。”
“好好好。夫人說什麽都好。”歐陽宮玉忙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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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只精力旺盛的獵犬，跑過來跑過去，幫着江晴月把屏風推好，方便她待會兒去沐浴。
“你總這麽笑呵呵麽。”江晴月見他腦門子都跑出汗珠來了，這般聽話乖巧，忍不住詢問。
先前只當歐陽宮玉是個絕世大纨绔，卻不想對方還挺體貼。這讓江晴月覺得新奇。
“對旁人那不這樣，對我夫人，自然要笑着。”
歐陽宮玉一本正經回答。
見着江晴月身上的嫁衣和頭面太重，站起來時有些不穩，他忙跑過來要去扶着江晴月。
後者怔了怔，看着歐陽宮玉伸出來的手，沉默片刻，才将手伸出去。
“夫人，為夫反省過，第一日見你，我當街嘲笑你，實在是不該。你原諒了為夫罷？”
歐陽宮玉一邊扶着江晴月站起來，一邊小心開口。
成平王世子生下來便是個被人哄着的二世祖，何曾有過如此溫柔待人的時刻。
江晴月沒想到他會主動和自己道歉。
她早忘了對方第一次出現時笑話的事兒了。
“你若為了此事道歉，那…你怎麽不為了…和我成親這事道歉。”
江晴月有些委屈。
你也知道你不好，那為何還要強逼着人成親。
歐陽宮玉清俊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有些狡黠的笑。
“夫人這就不對了。為夫若是不先下手為強，那就娶不到夫人了。”
看來對方還是保留着“無賴”這一點，竟然能把此話說的理直氣壯。
江晴月生氣了，很想做點什麽，于是推開了對方的胳膊。
“不要你扶我。”
哪怕歐陽宮玉如今瞧着順眼了，是個英俊夫郎了，但她還是沒法子對他生出喜歡來。
可見感情這種事兒，并不只是對方有一個好皮囊，就能馬上培養出來的。
她不讨厭歐陽宮玉就不錯啦。
見江晴月忽的不理自己，歐陽宮玉也知道，是方才那段對話，自己惹了小月月生氣。
他自知理虧，也不辯解，只默默開門出去，讓丫鬟婆子們送熱水進來。
當太陽升起，開始新的一日時，江晴月看着乖乖在旁邊打地鋪的男人，心中升起一點莫名的感覺。
這纨绔子竟然真的對她無比謙讓，昨夜沒有絲毫勉強她，反而就這麽君子的睡到了地上，還沒讓任何丫鬟婆子們知道。
江晴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僅如此。
有婆子進來時，歐陽宮玉笑了笑，早就令人準備好了雞血，抹在了一塊白布上，然後将被褥好一陣揉搓，弄成淩亂的樣子。
江晴月就在一旁看着臉羞紅了，她忍不住問。
“你…很懂嗎。”
歐陽宮玉：“若不如此，出去和兄弟們吹牛，我就顯得稚嫩無知了。”
但這話說完，他許是怕被誤會，忙又開口解釋。
“夫人可不要誤會我，為夫的潔身自好，是滿京城都知道的。”
“哪怕是和昔日的友人去花樓，我也只不過看看替他們結個賬，自己聽聽小曲兒，絕對沒有讓任何庸脂俗粉碰為夫半根手指！”
這話歐陽宮玉說的斬釘截鐵。
江晴月不置可否，皺了皺鼻尖，根本不搭腔。
她對歐陽宮玉的信任值是0，才不會相信一個纨绔給自己的辯解呢。
見她絲毫都沒有流露笑容的樣子，歐陽宮玉的精氣神耷拉下來。
“小月月…算了，為夫要用行動和你證明。”
他又忽然振奮起來。
接下來兩人去敬茶，再後第三日去回門，江晴月發現身旁的男子，竟然也能四平八穩的做事兒。
無論是回門之日，對待爹娘的禮數，乃至應對兩個妹妹和弟弟，歐陽宮玉竟然都有禮有節，令人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他這番變化，旁人看在眼裏着實驚嘆。
“果真是要成了家，才能立起來。世子爺如今瞧着和從前判若兩人。”
歐陽宮玉只是笑笑：“過去那些混賬事兒就不說了。既娶了妻，我自當改過自新。”
說這話時，歐陽宮玉的眼神一直看江晴月。
就很像是做了好事兒，等着被誇的樣子。
江晴月別過白皙的臉，故意不看他，但唇角卻流露出淺淺笑意。
興許是歐陽宮玉如今和從前大不一樣了，讓江晴月無法再将對方，和從前的那個白胖子聯系在一起。
就仿佛是兩個人一般。
歐陽宮玉要變好，并不是只是嘴上說說。
這人下了苦功夫，每天都在院子裏紮馬步，老老實實習武，除此以外，竟還去書房溫書。
他這番改變，整個成平王府都看在眼裏，老太妃和成平王妃都為此上了好幾炷香，感激上蒼保佑，自家不成器的孩子如今真的支棱起來了。
不喊苦不怕累，那副模樣俨然有成平王年輕時候的影子了。
這要感激誰？
成平王夫妻倆，連帶着老太妃，都幾乎要把江晴月捧起來，把她當成了一個福星。
“我們晴月這般好的姑娘，配宮玉着實是委屈了點。咱就得再多對她好些，不能讓晴月寒了心。”
老太妃這樣念叨着。
成平王妃一邊喝茶，一邊點頭。
“母親說的是。”
說起江晴月，成平王妃也是只能點頭誇好。
這孩子能看出來，做事小心，性子也內斂，連閨閣大門都不怎麽出的。
比起自家宮玉從前的調皮淘氣，簡直就是一個地一個天。
原本他們也擔心，江晴月嫁過來之後，若是心中委屈，該怎麽辦。
但瞧着宮玉也很争氣，知道怎麽去改變，哄媳婦開心，可見小倆口感情穩步上升是遲早的事兒。
老太妃婆媳倆就也放心了不少。
今日是江晴月和歐陽宮玉成婚剛剛一個月。
她這一個月，一直在跟着婆母熟悉王府的中饋之事，無論是宴請旁人，還是去赴宴，成平王妃都慢慢耐心教導江晴月。
“你不必慌，想當初我接手這些事情，足足花了半年才慢慢熟練。”成平王妃笑吟吟看着江晴月，是怎麽看怎麽喜歡和滿意。
江晴月嫁過來一個月了，如今也知道了府裏的人丁構成。
比起其他的高門大戶，成平王府實在是簡單。
成平王只她婆母一個妻子，後院裏幹幹淨淨，連個妾室都沒有。
兩人恩愛二十幾年，從來不鬧個紅臉。
除此以外，老太妃也是極其慈祥的人，從不會刻意給小輩們使絆子，反而總是讓人來問江晴月，還缺不缺什麽東西，盡管給她采買置辦。
江晴月已經有些發自內心喜歡上這裏了。
如今跟着成平王妃一起去赴宴，兩人走在一塊兒說說笑笑，倒像是親生的母女一般，很是融洽。
相比之下，歐陽宮玉頗的身份最尴尬。
許是為了讓江晴月更加好過一些，成平王妃和老太妃，常在江晴月面前，故意訓歐陽宮玉。
“這麽大人了，竟還不如你媳婦來的懂事有孝心。”
歐陽宮玉被訓斥了，也不辯解和生氣，反而笑呵呵道。
“那是自然，孫兒娶了一個好媳婦，這值得全家高興。”
他完全就是一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模樣，再加之如今習武時間長了，哪怕真功夫還沒學到手，但站在那時，眉眼之間的感覺，已經和從前完全不一樣。
以前就是個酒囊飯袋，胖乎乎宛若白面饅頭，全無男子的陽剛氣概，就連出門都要小厮專門擡着“寶座”來代替自己走路，坐在上面那叫一個神氣活現。
而今的歐陽宮玉身形筆挺，眉目之間有些俊朗，也頗有一種陌上公子世無雙的樣子了。
江晴月有幾次同對方出門，還看到街上有姑娘偷偷瞄歐陽宮玉，許是覺得對方是個美男子。
如今歐陽宮玉也不出去和那幫兄弟們聚着了，有帖子來，也常常推掉。
一次兩次時，江晴月還有些不相信。
人人都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歐陽宮玉竟真的為她做到如此地步，将性情都改了嗎？
可是随着時間過去，無論是以前和歐陽宮玉私交多好的朋友來約他去喝酒，這人全都一律推辭，且下了狠心在書房讀書，被成平王考起學問來，竟然能磕磕絆絆答上了。
成平王還為此誇過江晴月。
“從你過門以後，宮玉就越來越像個樣子了。往後也不必客氣，盡管管教他。如此他才能成器。”
說起這些時，成平王掩不住臉上的欣慰。
畢竟在此之前，他都已經接受自己有個藥罐子兒子，不學無術是纨绔，但怎麽辦呢。夫人和母親都這般護着兒子，久而久之，他也就算了，洩氣了。
反正只要能留個王府的繼承人在，對方能不惹大事兒，安然活着就行了罷。
不曾想，此事還能峰回路轉，成了親之後的宮玉，竟然愈發像個人樣了。
知道上進，明白和從前的那些纨绔之交們斷開酒局，也不成天沒個正形在外面瞎晃了。
多好啊，多好。
成平王全家看江晴月，就像在看一個救星。
于是王府裏的下人們，愈發敬重這位世子妃，弄得江晴月在王府住着，竟然覺得比從前在家中還要再惬意個幾分。
“小姐，如今看來這日子的确是越過越好的嘛。”
碧雨在江晴月身邊感慨着。
她作為陪嫁丫鬟，且是自小就跟在姑娘身邊的，哪怕如今到了王府，也是不可動搖的大丫鬟，這般有臉面，叫她走路都虎虎生威了。
私底下她喊江晴月，始終都是喊“小姐”，并沒有和旁人一樣稱呼“世子妃”。
興許也是因着她能看出來，自家姑娘到如今，還沒有發自內心完全接納世子爺。
只不過，這一個多月，小姐沒偷偷哭過，可見世子爺總是讓着小姐，也是有用處的。這讓碧雨放寬了心。
——也算是終于來了一個，能勸着點小姐的人。
歐陽宮玉也常常觀察自己的夫人。
他的世子妃性子極好，半點兒都沒有因為容貌傾城而有其他的驕縱之色，這讓歐陽宮玉常常感慨，他真是修了八輩子的德，才能有這麽一樁滿意的姻緣。
瞅着江晴月喜歡吃蓮子糕，歐陽宮玉便常常親自去買。
回來後樂呵呵的将蓮子糕，連同其他新出爐的糕點送過去，然後便坐在江晴月對面，看着她吃。
江晴月被他這麽看着，渾身不自在，但又不能說什麽。
人家眼巴巴買了你愛吃的糕點回來，不求回報，只求看看你…
好吧，縱是鐵石一般的心腸，在這些日子裏，江晴月也漸漸被融化了一些。
她開始相信，歐陽宮玉是真的在變好了。
“你如今都讀什麽書？”她吃掉了一小塊蓮子糕，小聲問旁邊眼巴巴看着她的人。
歐陽宮玉一下子來了精神：“無非就是那些四書五經，父王讓我來日去補個差，但要先将底子打好。”
如今歐陽宮玉也不像從前那般散漫了。
他發自內心希望，自己八擡大轎娶回來的世子妃，能有一日看到他的改變，也覺得他是個可堪托付的良人。
這是支持他而今這般拼命的動力來源。
于是當歐陽宮玉這日說起要帶江晴月出去轉轉，去京郊溜達一下，看看別莊時，江晴月罕見地同意了。
這一去，便遇到了新晉探花郎龐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