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偶師

第1章  人偶師

又下雪了,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陸蝶卿就會覺得很難熬。

她從藏書閣裏出來,瞧着暗下來的天色,将小手縮回袖子,瘦削的肩膀顫了顫。

灰撲撲的粗布棉衣裹在身上,讓她看起來像一只不被人注意的小老鼠。

只是這只小老鼠只要一擡眸,就能讓人看到那張天香國色的臉蛋,精致到令人屏息。

好看到像是用畫筆一點點描出來的,像是天生就應該被人捧在手心好好寵着的。

偏偏陸蝶卿沒能有這個命。

她是個質子。

頂着個小郡主的名頭,卻活得像個偷偷摸摸的小丫鬟,以免被人多注意。

“你又去翻人偶師的傳承了?”

看守藏書閣的小宮女看到陸蝶卿出來,好奇地問。

陸蝶卿立刻笑吟吟從袖子裏掏出一顆夜明珠,塞給對方。

“對呀,只有朝櫻國才有那麽大的藏書閣。辛苦你放我進去啦。”

小宮女本來就憐惜這個小郡主,如今又得了這麽一顆夜明珠,立刻眉開眼笑。

“這不算什麽事,以後你要看,趁着我守門的時候放心進,我給你把關。”

拍胸膛把這話放出去,就相當于承認,以後對這閃國小郡主的進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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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成別人,小宮女還不會那麽寬容,畢竟藏書閣也算是緊要的地方。

只有皇子皇女還有一些太過于空閑的後妃,才會想到來這看看。

四舍五入這是一個皇家藏書樓,但誰讓這閃國的小郡主就作為質子,住在皇宮裏呢。

最重要的是…小宮女還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人呢。

天天看着這可憐小郡主朝自己笑,小宮女一天的心情都會好上幾分,不自覺就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

陸蝶卿得了小宮女的保證,心裏頓時踏實起來,又捧着對方聊了會,才往自己偏僻的住處走去。

她一路上盡可能挑人少的小路走,但在經過最後一處宮殿時,還是遇上了一個粗壯的老嬷嬷——管着他們這片質子的宮人。

“喲,閃國的郡主就這麽待不住,又出來放風了!”

李嬷嬷長得兇惡,脾氣也壞,在宮裏常常故意為難他們這些鄰國來的質子們。

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練就了陸蝶卿謹小慎微看人臉色的能力。

她一聽李嬷嬷尖利的語調就知道,今天對方心情不好,又要拿她來出氣。

“李嬷嬷…”陸蝶卿抿着唇,身子瑟縮了一下走近。

那張本來精致的臉,在藏書閣裏剛得了些希望與紅潤,在看到李嬷嬷後,重新變回了蒼白,像只受驚了的小貓貓。

換成個心地善良的人,看着陸蝶卿這張臉,多半都會生出點憐惜的心思。

偏偏李嬷嬷的兒子死在了朝櫻國和閃國的戰場上,她就憎恨着所有閃國人,尤其是陸蝶卿這種生而尊貴,但又偏巧不得不在她手底下過日子的人。

這兩年李嬷嬷被調到了這兒後,便認為這是老天送給她的複仇機會。

不然為什麽偏偏讓她一把年紀了,去管這些敵國質子們的吃喝拉撒呢。

所以,複仇一定要做,但要隐蔽,不能讓人一下子察覺。

她要一點一點慢慢的把這閃國小郡主折磨致死。

自從李嬷嬷接管了這片宮殿的接管權後,就刻意減少着陸蝶卿的各種日常用度,逼得陸蝶卿只能私底下做一些刺繡活兒,再托人去宮外換來點錢,好支撐生活。

李嬷嬷面露兇惡之色,給旁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

“去搜搜看,我們的小郡主身上又藏了什麽偷來的東西。”

陸蝶卿一聽這話,立刻往後退了一步,小臉煞白。

“不,我沒有偷東西藏…”

李嬷嬷總是看不慣她,刻意用的借口來作踐她。

可陸蝶卿見過李嬷嬷對別人搜身,他們甚至會把一個人的外衫全部脫光,刻意作踐人家。

李嬷嬷身後的宮人多半都是喪了良心的,捧高踩低這種事兒沒少做,看到如花似玉的小郡主吓成這樣,她們不僅沒有憐憫心,反而興奮起來。

“小郡主別跑啊,我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只不過搜個身罷了。”

“你乖乖的,我們還給你留點面子,再跑啊。”

有個宮人追上了陸蝶卿,像是抓住一只要跑的小兔子一樣,揪住她的後領。

陸蝶卿一雙明亮眼眸立刻滿是水汽,又急又怕,還哭腔着試圖讓人家放了她。

“李嬷嬷,我沒有藏東西,不要搜身!”

李嬷嬷見她哭,心裏愈發舒暢,只恨不得馬上将這細皮嫩肉的小郡主給拆碎了,一片一片吃掉。

“喲喲,小郡主,哭的怪可憐的,可惜你命不好,被送來了咱們朝櫻國,是個任人作踐的質子。不然像是老奴這樣的人,怎麽敢動你一個手指頭。”

李嬷嬷陰陽怪氣地開口,眼神朝着旁邊一使。

立刻就有其他宮人,将陸蝶卿雙臂按着,摁在一旁的假山上,然後有人去剝她的外衫。

搜東西只不過是個放在明面上騙騙人的借口,李嬷嬷要的就是折磨她。

“不許碰我!嗚嗚你們太壞了…我雖是質子,但我也是一國的臉面,豈能讓你們這麽折辱…嗚嗚放開我…”

陸蝶卿身子使勁扭動,巴掌大的精致小臉都哭紅了。

按着她手臂的宮人,卻只是獰笑着看她掙紮,甚至刻意放慢了動作,聽這原本該金枝玉葉的少女哭着求饒。

大概這是一種瞧着本該在枝頭上,被小心呵護養育的鮮花猛地折下來,還踩在腳底下碾成汁的快感。

這會兒偏殿附近除了這些宮女嬷嬷之外,還有一些小太監。

這些人都跟看熱鬧似的瞧着陸蝶卿,裏面當然也有一些憐惜她的,但誰又願意為了一個沒什麽幹系的人,去得罪李嬷嬷這樣的頂頭上司呢。

在這兒待久了的宮人都知道,李嬷嬷性情喜怒無常,人又非常記仇,但凡有丁點讓她不順眼的事兒被看到了,都會被對方記在心裏,下次拿了機會就報複。

先前也有人瞧不過去李嬷嬷的苛待,随口勸說了兩句的小宮女,李嬷嬷當時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刺了一句對方真是好心腸。但隔了不到半個月,就有人發現這小宮女被人扔在了後山的池塘裏,說是半夜失足了才跌進去。

此事後來就不了了之。

衆人就都知道,這人是得罪了李嬷嬷,才會得來這樣的下場。

而今李嬷嬷只是作弄一下閃國的小郡主,又不是在他們頭上動刀,犯不着為了一個鄰國的質子去豁出去自己。

沒人幫忙。

哪怕有人心中可憐這小郡主,覺得她實在是無辜,尤其是眼淚汪汪聲音又帶哭腔的時候,真讓人看着心裏都有罪惡感,但沒人敢幫忙。

陸蝶卿就在這樣的境況中,慢慢變得絕望。

嗚嗚嗚她該怎麽辦,誰來救救她!

四周圍着的每一個人,就好像是伸出手來吃她的惡鬼。

平時哪怕被克扣食物,吃不飽穿不暖,陸蝶卿都覺得可以忍耐。

可是一個人連基本的尊嚴都無法保留,要被人用各種借口按着剝衣服檢查,還被這麽多人當笑話一樣看着…

她受不了,會想要去死。

小郡主花朵一般漂亮的臉蛋,現在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絕望,也因此眉眼之間更加令人驚豔。

就在李嬷嬷身邊的宮人,要伸手将小郡主的外衫拉下來時,忽聽有人說道。

“皇太女!是皇太女來了!”

衆人都愣住,片刻之後,衆人都匆匆忙忙跑開,站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皇太女怎麽會來這麽偏僻的宮殿?

衆人不解,但卻沒有時間去考慮這麽多。

就連李嬷嬷都因着不該出現的尊貴人物跑到這兒來,而顯出了慌亂。

屬于皇太女的軟轎,就這麽安靜地從遠處過來。

這一片的宮人全都齊刷刷跪在了地上,卻無人開口說話。

——皇太女容易頭疼,若是聽到了喧嚣被驚擾,會更加頭痛欲裂而想殺人。

陸蝶卿因着這個變故,暫時逃過一劫,身上松垮的外衫差一點就要脫落。

她眼中還含着委屈的淚,驚悸猶存,顧不上那朝櫻國高高在上的皇太女出現,先低頭七手八腳去整自己的外衫。

委屈,好委屈。

她抖着的小手雪嫩,巴掌大的臉上依然沒什麽血色,看着蒼白。

她站在那一衆跪着的宮人中間,跟遺世獨立的獨苗苗一般顯眼。

軟轎經過,本該在裏面歇息的皇太女,忽的拉開了簾子。

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就這麽朝着陸蝶卿看了過來。

那雙眼神色冰涼,像在看什麽冰冷的石頭。

陸蝶卿和她對視的剎那,剛剛掩好外衫,細嫩的小手縮回,抿着唇一聲不吭跪了下來。

皇太女收回了目光,只挑了挑眉,留在印象中的最後一幕,便是那小宮人生了一張根本就不該在婢女中出現的絕色臉蛋,楚楚可憐的頗有一番動人之态。

但那又如何,這樣的宮人根本就沒有出頭之日,反而會因為生了副好容顏,而被底下的人生吞活剝。

軟轎經過。

李嬷嬷好一會兒才敢站起來,回頭看了一眼陸蝶卿,冷哼了一聲,豎着眉毛道。

“小郡主,算你走運,今兒就放過你。以後再敢亂藏東西,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也不知皇太女何時會返回,李嬷嬷不敢鬧出動靜,這才放過了陸蝶卿。

衆人都散了。

只有閃國的小郡主陸蝶卿依然低着腦袋,軟白的臉上是掉下的幾顆透明淚珠。

她擡手擦了擦眼淚,肩膀卻還是一抽一抽。

嗚嗚好想要人保護。

想到今天看到的人偶師手劄,那上面寫了一旦成為人偶師,就能制作出非常厲害的人偶保護自己。

陸蝶卿默默攥緊小拳頭。

她一定會成為人偶師的。

嗚嗚她會的。

她真的真的好想要屬于自己的小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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