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信任
19 信任
随着言聿這句話落下，整個乘艙都被驚駭住。
短暫寂靜了幾秒後，如同巨石砸下，乘艙內瞬間炸開鍋，沸騰一片。
“我不信！！！”
“你在胡說些什麽？！”
“真的假的？”
“這個該死的騙子肯定在騙我們！”
……
質疑聲、震驚聲、辱罵聲……各種聲音彙聚在一起，艙內像是菜市場一樣嘈雜無序。
幾乎是所有乘客都驚駭而起，蜂擁而上，打算詢問清楚。
甚至有人因為情緒過分激動，意圖沖上去對他動手。
“嘭！”
僅僅是利落幹脆的一拳一腳，當頭沖上去的紅發男人就應聲倒地。
不等他反應過來，言聿擡腿，一腳重重踩在他背上。
趴在地上紅發男人被這樣一踩，猛地嘔出一大口血。
那灘鮮紅的血跡，落在銀白的金屬地面上，極其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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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一幕，原本跟在紅發男人身後打算沖上去幾個人齊齊頓步，情不自禁畏懼地後退。
言聿望着其餘驚詫住的人，目光森寒，周身戾氣萦繞。
“有誰想被丢下去，可以盡管過來。”
他這麽一說，那些被情緒控制的人如同被刺骨冷水當頭澆下。
冷靜下來，恍然醒悟。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在危險的高空上，而不是安全的平地上。
“唔……我扌喿|你媽|逼放開我！”
這時，被言聿踩在腳下的紅發男人終于緩過來。
他開始用雙臂撐着地面，奮力掙紮起來。
不斷地試圖爬起身，一舉掀翻他背上的言聿。
言聿卻是穩穩踩在他身上，如同泰山壓頂般牢牢壓制着他。
反抗無果，紅發男人艱難擡起頭雙眼噴火瞪着他，直接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起來。
各種污言穢語接連不斷。
“你再多說一個字試試。”
言聿垂眸瞥向他，平靜警告。
紅發男人像是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臉色駭然大變。
臉上一陣青紅交加後，他最終還是不甘心地閉嘴。
鎮壓下這個刺頭，言聿看向周圍被震懾住的乘客。
“還剩大概二十二分鐘，飛行器即将墜毀，各位有什麽想法？”
衆人面面相觑，鴉雀無聲。
對他這個如同死亡倒計時一樣的說法，大多數人仍是半信半疑。
看着眼前這暴力的一幕，甚至有人忍不住産生懷疑。
他根本就是某種危害社會安全的某種可怕分子。
先以危險聳聽之言恐吓人，然後通過暴力手段來威脅。
言聿環顧周圍，目光掃過表情各異的乘客們，眉頭一擰。
“各位還是不信？”
“我相信！”
這句話語一落下，一個不大卻滿是堅定的聲音忽然響起。
緊接着，一個青年艱難地拔開人群，從裏面擠了出來。
就在剛才爆發|騷亂時，易亦想也不想地打算沖上去幫忙。
卻被卷進人群中，進退維谷，只能困在裏面心急如焚地看着。
如今騷亂平息，他總算是有機會站出來支持言聿。
随着他上前，毫無預兆，飛行器遽然劇烈搖晃起來！
仿若高強度地震來臨一般，整個乘艙大幅度搖擺不定。
一時間，乘客們都站立不穩，東歪西倒，驚慌失措地借助身邊的座椅穩定身體。
才剛從人群中費力擠出來的易亦，尚未站穩身形，就被這陣突如其來的颠簸帶着向前方撲去。
他慌忙地伸手想抓住什麽，但這寬闊的過渡空間，根本沒有一個座位。
眼看着那堅硬的銀白地面越來越近，摔個狗啃泥已成既定定局。
易亦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只希望不要摔得太重。
下一秒，腰間突然傳來一股力道，緊緊将他攬住。
這股力道雖然讓他站穩了腳步，卻也觸碰到了他後腰上的傷處。
易亦被疼得臉色一白，“嘶”地倒吸一口氣，下意識地睜開眼睛。
正對上言聿微帶擔憂的臉。
不等對方開口，他急忙忍下痛意，搶先一步解釋。
“我沒事，也不是很痛，我只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言聿松手放開他，目光卻落到了他後腰上，剛要開口。
“嘀嗒！嘀嗒！嘀嗒！警告！能量不足——”
短促的電子警告聲再次響起，卻又戛然而止。
很顯然，是被人為倉促關掉的。
震動逐漸減弱，乘艙裏卻仍是一片驚駭茫然。
之前乘務員所表現出來的心虛、剛才這一陣可謂是人仰馬翻的震動、以及被強行打斷的警告……
其中所透露出來嚴重危機感，無疑是側面驗證了言聿所說之話的真實性。
此前将信将疑的乘客們，再如何不願意相信，打算繼續自欺欺人。
但此時，虛幻的安全假象徹底被戳破。
在一系列殘酷的危險跡象面前，他們不得不接受。
他們所乘坐的這架飛行器，正在面臨生死危機，駛向地獄。
瀕臨死亡的恐懼之下，絕望迅速蔓延開來。
乘客們的情緒再次失控，即将激烈爆發。
言聿陡然冷靜開口。
“各位，我們不幸遭逢雷暴，駕駛長下達錯誤指令在先，隐瞞我們真相在後。”
“致使我們這一艙人，現在淪落到面臨這種絕境。”
“但是，凡事無絕對，我們還有一線生機進行自救——”
一時間，所有人的焦點聚集在他身上。
疑惑、激動、懷疑、催促……
言聿也不耽誤，鎮定自若地說出辦法。
“——強行駕駛飛行器沖出雷暴範圍。”
“放屁！”
他的話音剛落，廣播中就傳來一個毫不客氣的怒罵。
“現在導航失效平衡儀被毀，別說自動駕駛徹底失效，就連手動扌喿作都已經無法做到。”
“這種情況下，你要怎麽駕駛飛行器？靠動動嘴皮子嗎？！”
“還有這麽危險的雷暴，是你能異想天開地沖過去的？！”
“大家千萬別聽這人胡說八道，只要我們耐心地再等等，挺過雷暴結束，就有救了。”
“到時候就算燃料已經耗盡了，我們也完全可以依靠緊急逃生裝置降落，或者是聯系上最近空管處求救！”
毫無疑問，這個聲音是躲在駕駛室一直沒有出面的駕駛長。
專業人士的安全安撫，與言聿的危險言語。
兩廂對比，還是駕駛長更為可信，不少人紛紛一臉質疑地看着言聿。
“挺過去？”
言聿冷笑一聲，厲聲喝問。
“三十分鐘前你這樣說，但現在雷暴消失了嗎？！”
乘客們本能地轉頭，看向舷窗外，只見沉沉雷雲中，聲勢浩大的暴雷依舊。
“飛行器損壞度在不斷增加，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留給我們等待了。”
“再這樣下去，不出二十分鐘，我們只有一個下場——”
“死！”
随着這個低沉冰冷的字眼落下，仿佛一柄長槍攜着寒芒重重砸下，落地有聲。
艙內的不少乘客們被驚吓住，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草！早不說！你個面癱現在說這些風涼話還有什麽用？！就是為了看我們這些正常人受驚嗎！”
一個聲音忽然打破死寂，憤怒地嚷嚷開來。
正是已經被言聿放開的紅發男人。
他一臉惡狠狠地瞪着言聿，仿佛言聿才是導致他們陷入絕境的罪魁禍首。
“駕駛長都說了飛行器已經沒有辦法開了，我們除了等死還能怎麽辦？！”
言聿平靜開口。
“有辦法。”
“他沒有能力扌喿作飛行器，不代表所有人都做不到。”
“我有過駕駛過其他類型飛行器的經驗，可以嘗試。”
“不可能！”
伴随着斷然否定的聲音響起，頭發半白的駕駛長終于忍不住從駕駛室走了出來。
他滿是懷疑地看着言聿，“難道你也是飛行員？”
似乎想到了什麽，随即他搖搖頭，語氣中充滿了輕蔑。
“這麽狂妄自大的話竟然也說得出來，肯定是才剛剛取得了初級駕駛證，然後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言聿依然是近乎冷漠的平靜。
“我經歷過類似情況。”
“現在把飛行器的扌喿作權限移交給我，我有六成把握可以闖過這片雷暴區域。”
看着他這種高傲地嚣張的态度，專業技能如此被人挑釁，駕駛長瞬間被氣得暴跳如雷。
“就憑你？你以為你是誰？！”
“就憑他是言聿！”
一旁不敢打擾的易亦，在這時終于忍不住大聲開口。
“言聿？！！”
“真的是他嗎？！難怪我怎麽總覺得他看起來眼熟！”
“言聿是誰？”
“太好啦我們有救了！”
……
他這句話一出口，幾乎是同時，乘艙內再次沸騰起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興奮激動者、驚疑不定者、一頭霧水者、莫名其妙者……
“我說他到底是誰？怎麽你們都像知道一樣？”
有不認識的人，滿頭疑問地詢問身邊激動的人。
“他就是——”
被詢問者突然語塞，這個時間地點，根本不是長篇大論科普介紹的時候。
靈機一動，他幹脆道：“淨月之戰看過沒有？那部電影的男二號原型就是他！”
末日時代，月星神秘地驚現大氣層與外星生物蟲族，但掙紮在滄星求存的人類完全無力去關心。
進入相對安穩的曜歷紀元後，蟲族大肆盤踞月星，成為人們望月時揮之不去的陰影。
盡管聯邦與帝國的官|方一再宣傳，目前人們已經在月星上取得優勢，蟲族無法突破防線來到滄星。
但仍是有不少人懷抱着悲觀想法，認為兇殘的蟲族遲早有一天會将月星啃食一空。
然後毫不費力地入侵到滄星，吞噬人類。
甚至因此而産生的末世重啓論，在民間大肆流行。
為了鼓舞人心，官|方大力投入資源，扶持影視行業拍攝基于真實改編的戰争片。
而淨月之戰，就是這麽一部基于人類驅逐蟲族戰争紀實改編的影片。
男主角是帝國頂梁柱老将軍，男二號只是一個少校。
他接受命令率領部下去刺探軍情，誰知卻不幸卷入特大風暴，與指揮部失聯。
所有人都認為這支部隊已經九死無生，直接放棄了營救打算為他們去收屍之時。
他卻帶領部隊奇跡般的還生，不僅傳遞出了扭轉戰局的珍貴情報。
還成功繞到後營突擊，給蟲族來了個猝不及防的重擊。
并與老将軍指揮的主力軍前後夾擊，一舉徹底殲滅月星明域範圍內的蟲族。
至此，以卡爾朗山脈為分界線，人類成功占據月星明域，奪回月星将近百分之七十領域。
月星恢複皎潔明亮，所有殘存蟲族躲入暗域。
滄星上的人們在夜晚仰望天際，所見的不再是充斥着斑駁黑點的黯淡殘慘月。
結局最後，男一號老将軍已無可再升，被破例獲得世襲爵位榮譽。
男二號也因配合老将軍立下重大戰功，連越多級軍銜。
不僅成為帝國有記錄以來最年輕的少将，還俘獲了帝國Omega小公主的芳心。
電影一經上映，就在若幹戰争片殺出重圍，迅速爆火。
此後，飾演男二號的演員憑借這部影片成功獲得影帝之稱。
連帶着言聿這個只有軍事愛好者關注的原型，也在民間風頭大盛。
不少人猜測，如若無意外，前途無限的他甚至會成為帝國第二個老将軍。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如日中天之時，他卻直接退役經商了。
在一片疑惑惋惜中，自此淡出人們視線。
雖然已經過去兩三年了，但大多數人經這麽一提，對于那部當時火爆一時的電影，還是能回想一二。
對他的事跡如數家珍者、一知半解者、依然雲裏霧裏者……
乘艙內再次炸開鍋，沸反盈天，各種意見不一。
“不就是個演員嗎？！這時候還擱這兒追星呢，是指望他給我們唱一曲挽歌好上路嗎？！”
“什麽演員，他是原型！原型你懂不懂！那是貨真價實上過月星戰場直面過蟲族的少校！”
“就算他是少校又能怎麽樣！少校就一定擅長開飛行器啊！”
“就是！真的假的還不一定呢！是個人就能吹噓自己，那我還說我就是老将軍呢！”
……
乘客們莫衷一是，各執一詞，艙內瞬間陷入争吵。
駕駛長也是驚疑不定。
“你真的是言聿？”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直接斷然否定。
“不對，如果你真的是那位，完全可以去乘坐自己的私人飛行器。”
“怎麽可能會跑來跟普通人來擠公共飛行器！”
聽到這裏，易亦原本想說的“我可以證明”硬生生被堵住。
這個原因聽起來很可笑，但又好像有幾分通順？
言聿平靜開口。
“如果公共飛行器的駕駛長都是你這種水平，以後我确實要考慮去定制私人飛行器了。”
“你！”
駕駛長臉色直接被氣成豬肝，身體發抖。
對于他的憤怒，言聿視若無睹，再次提出要求。
“把權限移交給我。”
“想要權限？你覺得可能嗎？”
自覺找回場子，駕駛長得意冷笑。
“就算我把權限給你，你看看又有多少乘客願意相信你？”
言聿也再浪費時間與他多說。
他看向還在争執不休的乘客們。
“各位，已經沒有時間再給我們浪費了。”
不大的聲音，卻奇異地吸引了大多數目光，壓下各種議論聲。
“經過我與駕駛長商量，決定把決定權交給諸位。”
“時間緊迫，所以請各位在半分鐘內舉手投票表決，少數服從多數。”
“願意冒險讓我嘗試的，舉手同意。”
“打算坐以待斃的，什麽都不用做。”
随着話音落下，乘客們面面相觑。
臉色難看的駕駛長：“……！”
他什麽時候說了？！
算了，就讓這人自取其辱好了。
他就不信真有人會這麽愚蠢不信他，而貿然地選擇将性命交給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易亦毫不猶豫地舉起手，臉上滿是信任。
“我相信你！”
同夥相互配合而已。
駕駛長嗤之以鼻。
緊接着，又是一只手迫不及待地舉了起來，是個一臉激動的平凡男人。
“言大佬，我相信你一定能再次創造出奇跡！”
駕駛長不屑。
盲目崇拜的無腦粉絲而已。
一只嬌小的手舉了起來，是個身着紅裙的美麗女孩。
“就沖你之前準确判斷出了雷暴不會在半小時內停止。”
“之前我懷疑錯了你，這次我信上你一次！”
之前就已經判斷出來了？！
駕駛長的臉色不禁一變。
這怎麽可能？！
肯定也是個托！
但随着女孩這句話，此前不少還在猶豫的人，紛紛舉起了手。
駕駛長看得惱火又鄙夷。
一群愚昧無知的人！
這時，一個富态的老人笑眯眯地舉起了手。
“就算失敗了，也不過是早死與晚死的區別，還不如讓小夥子你試一試，或許還能求得一線生機。”
又是一部分人被她這種态度說動了，也跟着舉起手。
……
半分鐘後。
最終結果出來。
排除言聿本人在外，共有三十二個乘客。
二十六人同意支持，四人堅決反對，兩人棄權持中立态度。
出結果後，其中兩個棄權的人左看右看，最終也猶猶豫豫地舉起了手。
看着這接近壓倒性的一幕，駕駛長難以置信，卻又惱怒不已。
但卻有比他更憤怒激動的人。
“你們一個個都怎麽了？是被這該死的面癱給洗腦了嗎？！”
紅發男人一臉痛心疾首地看着舉手的乘客們，大聲怒罵。
“他可是個暴力狂啊！你們就真的放心把自己的命交給這樣的人手中？！”
易亦忍不住反駁。
“明明是你先動手的，然後打不過被打就說別人暴力狂。”
“不交給他難道要陪着這個沒用的駕駛長一起等死嗎？”
一個清脆的聲音同時響起。
是那個紅裙女孩。
她無不嘲諷地看紅發男人，“不願意交給他，你可以提前跳下去，沒人會攔着你。”
“臭娘們！”
紅發男人臉色鐵青，怒不可遏，當即就想擡手打她。
“來呀，誰怕你啊！一個連Beta都打不過只敢對Omega動手的孬種！”
女孩毫無懼色，直接上前一步，昂首瞪着他。
男人頓時被氣得發狂，失去理智，卻被周圍人七手八腳地按住。
持最大反對意見的刺頭再次被鎮壓。
見狀，駕駛長暗自看了看自己已經不年輕的手腳。
終于明白自己大勢已去，只得不甘心地移交飛行器的控制權限。
兜了這麽多圈子，廢了比平日數倍的口舌，終于拿到飛行器的扌喿控權限。
“我會盡全力。”
沒有信誓旦旦的保證，也沒有振奮人心的安撫，只留下一句平靜之極的交代。
在衆人的期待或怨恨的目光下，言聿就直接快步走進了駕駛室。
舷窗外，狂暴的雷電依舊，讓人觸目驚心。
乘艙內，還在勉強保持着平穩，人心惶惶。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這群倒黴的人會是什麽。
是毀滅于雷暴中，還是成功沖出雷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