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掉隊
46 掉隊
休息一整天，腿上的傷也好了一點。
勉強能走路後，言聿也決定出發上路。
他并不打算留在原地等待救援，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他人身上。
與隊伍所走的方向不同，他走的是另一個方向。
之前看和探險家那張地圖時，他便已全部記下路線。
其他人不願意相信，但他不介意賭上一賭。
沒有了同伴，一個人走在茫茫沙漠中，對身心都是一種折磨。
恒久不變的炎炎烈日，無邊無際的孤寂枯燥，以及彷佛怎麽也走不到的目的……
就連腿上的痛意，都似乎變得麻木起來。
不知道走了多久，言聿忽然察覺到不對勁。
身後，似乎有什麽在跟着他。
而且，身上越來越熱，意識也變得昏昏沉沉。
言聿在一株仙人掌旁邊停下來，往身後看去。
什麽都沒有，只有一望無際的黃沙。
之前的感覺，似乎也只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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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息了十幾分鐘，他再次出發。
甫一起身，一陣猛烈的暈眩感便傳來。
言聿苦笑着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額頭。
溫度近乎滾燙。
最終，他得出一個糟糕的情況——
他發燒了。
真是雪上加霜。
言聿嘆了口氣。
他只得拆開身上的繃帶，再一次處理傷口上藥。
艱難地換完藥後，他已是冷汗涔涔。
休息了一會後，他忽然用沙啞的聲音喚道：“出來。”
沒有一點響應。
漫無邊際的沙漠，只有他的聲音在突兀回蕩。
惡劣的環境、以及身體的難受，讓言聿也難以再保持耐心。
“再不出來，你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了。”
随着他這句重話落下，一陣“沙沙”聲自後方響起。
不多時，一個沙人拖拉着腳步，慢吞吞地出現在言聿面前。
沙人全身上下，到處沾滿了黃沙。
透過幹淨部分，依舊不難辨認出來他的模樣。
正是前天已經跟着隊伍離開的易亦。
言聿毫無意外之色。
他抿了一小口水以滋潤發幹的嗓子，“說說。”
說什麽？
自然是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易亦低着頭，不敢看他，語氣也是結結巴巴。
“我、我……我不小心掉隊了。”
拙劣到可笑的理由，是個人都能聽出他在撒謊。
言聿一言不發。
易亦也反應過來，欲蓋彌彰地解釋起來。
“走散後，我想跟上去，但走着走着就迷路了，然後就發現了你……我就偷偷跟在你後面……”
因為心虛，底氣不足，他的聲音越說越小。
他小心翼翼地擡頭，飛快瞄了言聿一眼。
“如果您不想看見我，我會往另一個方向走，努力跟上他們——”
“然後繼續‘迷路’？”言聿淡聲打斷他。
被說中心裏打算，易亦不知無措。
“我、我……”
“說實話。”
并不如何嚴厲的聲音，卻隐隐帶着不容反駁的力道。
易亦心中一緊，緊接着又松了下來。
反正都已經被知道了，他再撒謊也沒有意義。
對方要怎麽罵他都可以，總不可能再把他趕走。
他深吸一口氣，擡頭，看着言聿。
“我不想跟他們走。”
彷佛早已有預料，言聿沒有過多驚訝。
他嘆了口氣，“你放棄了我交給你的任務——”
“我沒有！”易亦陡然提高了聲音。
言聿沒有什麽反應，他自己卻被吓了一跳。
他急忙降低音量，“我告訴了其他人，那幾個願意支持你的人。”
“他們知道和探險家可能還會帶來危險後，就主動離開了大隊伍，決定按照地圖走。”
言聿臉色微變，沒想到隊伍還是分崩了，只是……
“他們是和平分開的？”
都已經說到這裏，易亦也沒有什麽可隐瞞的了。
“大多數人不願意分物資給脫離隊伍的人，什麽也不準他們拿。”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低下頭，語氣也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于是我就、就……”
言聿沒有出聲催他。
支吾了半天，易亦咬牙，一口氣快速說了出來。
“……我就用和探險家那把槍要求他們必須按照人數公平分配物資然後他們就同意了。”
這句話只是簡略帶過了過程，且沒有絲毫停頓。
卻完全不影響言聿聽懂其中意思——
以槍威懾住衆人，按照人數分配物資。
一如當初和探險家的做法，只是目的不同。
言聿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你打過幾槍？”
“把槍給我看一下。”
易亦連忙把槍拿出來，急聲解釋道：“我一槍都沒有開，沒有一個人受傷！”
言聿伸手接過這個通訊器模樣的手|槍。
“很幸運，你該慶——”
槍一入手，他突兀頓住，臉上随之浮現一抹詫異之色。
以為他不相信，易亦忍不住再次解釋。
“我真的一槍都沒有開！我可以……”
說到一半，他忽然愣住。
只因為言聿莫名笑了起來。
“竟然是這樣……”
易亦徹底懵了，下意識地問道：“什麽這樣？”
言聿看着手中的槍，語氣複雜。
“之前我猜他只有一枚子彈，所以一直不敢開第二槍。”
只有一顆子彈？！
但和探險家之前已經開過一槍，所以……
易亦驚住，“槍裏已經沒有子彈了？！”
言聿搖頭，“不，實際上這根本就不是一把槍。”
“這只是一個通訊器而已。”
“這、這怎麽可能？！”易亦難以置信，“我明明聽到了槍聲！”
言聿道：“錄音播放。”
說着，他靈活地拆開了通訊器，露出內部結構。
看到沒有一點特殊之處的內部結構，易亦終于不得不信。
這真的只是一個通訊器。
正是因為如此，哪怕和探險家成功地用它僞裝成槍，騙過了所有人。
但在事情敗露後，也只能毫不猶豫地逃跑。
而他，卻又一無所知地用這把假槍再次騙過了那些人。
想到這裏，易亦不由得生出一種後怕感。
如果在當時那種場合，他被人發現這槍是假的話，那些憤怒的人絕對會蜂擁而上……等等。
易亦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當時和探險家為什麽不拆穿我？”
緊接着，他就反應過來了。
讓隊伍分崩離析，這正是對方的目的。
而且，這也側面表明了一點。
言聿道：“他自然樂見其成你的行為。”
“對他有防備的人離開隊伍後，他便可毫無阻礙地孵化蟲卵。”
他極目眺望沙漠茫茫遠處，語氣沉重。
“蟲族兇猛異常，哪怕是幼蟲也不容小觑，那些人只怕……”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輕不可聞地嘆息一聲。
這一聲嘆息，卻像是沉沉巨石砸在易亦心頭。
他不服氣地看着言聿，咬牙開口。
“他們選擇了抛棄你，就應該付出代價！”
“而且就算我向他們說了，他們也照樣會帶上和探險家！”
“這是他們自找的！我沒……”
言聿沉默地注視着他。
在這雙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灰眸下，一句“沒錯”怎麽也說不出口。
易亦心中再也明白不過。
哪怕他說得再多，他都是在狡辯，在為自己開脫。
他頹然道：“……我是錯了。”
“哪怕他們要找我算賬，我也願意付出代價。”
但他絕不後悔這樣做。
言聿如何看不出他的實際想法。
嘴上承認自己錯了，但心裏卻根本不認為自己錯了。
看似乖順聽話，實則倔強叛逆。
是本性如此，還是因為他鎮不住這孩子？
一瞬間，言聿想了很多。
揮之不去的高熱，以及某種無奈，讓他腦袋一陣陣作痛，難以再集中精力。
他喝了一口水，疲憊道：“我休息一會。”
“你……”在易亦滿是期盼的目光中，他閉了閉眼。
“他們應該走不遠，你還有機會跟上去。”
易亦想了想，問道：“那你呢？”
言聿揉着太陽|穴，試圖緩解痛意，“我稍後再走。”
易亦固執地問道：“那我為什麽不能跟你一起走？”
言聿頭痛欲裂，厲聲道：“易亦，你胡鬧也該有個限度。”
易亦不但沒有被震住，也跟着提高了聲音。
“你總把我當孩子看，那我為什麽不能胡鬧？！”
“你又不是我的誰，憑什麽管我怎麽走？！”
“我就是要跟着你，你有本事就把我趕走！”
言聿看着他，難掩錯愕之色。
就像見到一只總是咩咩叫的綿羊，剎那間變為一只狼在沖他咆哮。
一通口不擇言的大吼大叫後，易亦已經是淚流滿面。
“我知道，你是擔心自己走不出去，怕我跟着你也走不出去……”
就像之前，因為猜測和探險家那把槍只有一顆子彈。
在指向自己時可以面不改色，可在指向他時卻還是為之妥協。
易亦哽咽道：“可是……你為什麽不能問問我的想法？”
言聿沉默下來。
半晌過後。
他緩緩開口，語氣冷肅，聲音沙啞之極。
“易女士把你交給我，我就有責任把你安然無恙地送回去。”
“如今我不僅腿受傷，而且還在發燒，根本走不了。”
“你一定要留下來，我只會拖累你。”
“更重要的是，我選擇走的路線并不确定真假。”
“如果你選擇跟上他們，還有機會活着離開。”
“而跟着我……”
他頓了頓，語氣嚴肅異常。
“可能會困死在沙漠中。”
“要怎麽做，你好好想清楚。”
易亦裝模做樣地思考了一下，然後迫不及待地給出回答。
“我想好了，我要留下來！”
言聿無奈苦笑，卻是隐隐帶着一抹自嘲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