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分開
47 分開
意見達成一致後，兩人自然一起出發。
走了沒多久，言聿忽然陷入昏迷中，高燒不退。
易亦緊張地照顧着他，既心急又後怕。
如果自己真聽了對方的話，沒有死皮賴臉地留下來。
而是蠢到離開去跟上隊伍，留對方一個人在這裏的話，只怕……
他完全不敢再想下去後果。
而且，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會出現發燒，極大可能是傷口發炎而引起的。
也就是說他沒有當時沒有處理好傷。
意識到這點後，易亦更是自責不已。
這種自責，在他翻遍了留下來的藥物、找不到一點消炎與退燒藥後達到頂點。
沒有藥物，他只能通過最簡單原始的方式幫言聿降溫。
陽光下，對方額上被水打濕的布條，迅速濕了又被蒸幹。
他對準對方唇邊小心翼翼灌進去的水，也被一滴不漏地喝幹淨。
就這樣，易亦不斷重複着灌水與打濕布條的行為。
除了機械地做這些事情，他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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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言聿緩緩睜眼醒過來。
易亦精神一振，激動道：“言叔叔，你醒了！”
言聿對他勉強一笑，扶着額角試圖坐起身來。
“剛才吓到你了吧。”
見狀，易亦忙放下手中的水瓶，伸手去扶他。
言聿順着他的力道坐起來，目光不經意間落到散落一地的空瓶子上後，不禁凝住。
易亦也發現了他的視線。
他心虛地解釋起來。
“我、我只喝了一點點。”
“你發燒了，我剛才想給你降溫……”
額頭上微涼的觸感、口齒裏的濕潤感、以及不像之前難受的喉嚨。
這些都不難讓言聿猜出他剛才做了什麽。
他的目光頓了頓，不露痕跡地從易亦幹燥的嘴唇上掠過。
“還剩多少水。”
易亦低下頭，不敢再與他對視。
他嗫嚅着道：“……四瓶半。”
聲若蚊鳴，細小微弱。
但在這安靜的沙漠，卻也足以讓言聿聽得一清二楚。
他沉默下來。
在沙漠這種極端惡劣的環境中，一個人一天四瓶水都嫌不夠。
現在，他們兩個人卻只剩這麽點水。
這種情況意味着什麽，兩人都心知肚明。
易亦深深地低着頭，不安地等待着接下來的指責。
剛才用水給對方降溫時，他不是沒有考慮過水對他們的寶貴。
但在明知還有一點可行辦法的情況下，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言聿繼續高燒下去，卻什麽也不做。
哪怕他自己也知道。
他這樣只顧眼前的做法，後果只會大幅度降低他們生存下來的機會。
說他目光短淺也好，在飲鸩止渴也行，他都接受。
半晌。
言聿終于輕聲開口。
“接下來我們要盡可能節約點用水。”
聽到這平靜之極的聲音，易亦驚愕地擡頭。
既沒有憤怒的斥責，也沒有絕望的抱怨。
彷佛之前那句話，就是這麽随口一問。
易亦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你……不罵我嗎？”
他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因為剛才高燒，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
言聿啞然失笑，“我罵你做什麽。”
“我、我……把水都用光了。”易亦讷讷道。
言聿慢慢站起身來，眯起眼睛，漫不經心地環顧周圍遠處。
“水都用在我身上，我确實應該罵自己。”
“但為了避免浪費水，我覺得還是先暫時免了為好。”
易亦一愣，閉上嘴徹底不說話了。
如果言聿數落他幾句，他還好受些。
但現在，對方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将他所犯的過錯攬過去，這讓他反而更加愧疚自責。
他默默地下定了決心。
事情是他做的，後果也應該由他來承擔。
與此同時，言聿已經選定了一個方向。
“走吧。”
易亦忙快步跟上去。
看着近乎一瘸一拐的言聿，他忍不住開口。
“言叔叔，把包給我來背吧。”
言聿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
“背不動了再還我。”
此時易亦背後已背着自己的包，他接過包，剛打算背到身前。
轉念一想，他幹脆把兩個包都放下。
然後拉開，快速地把東西全部塞到到一個背包裏。
言聿看着他的行為，眸光微動，沒有阻止他。
整理好東西後，兩人繼續上路。
言聿走在前面，易亦跟在他後面。
看着前面的背影，聽着有些遲緩的腳步聲，一種擔憂在易亦的心頭揮之不去。
他有心問一下言聿，有沒有退燒。
如果還沒有，他可以背他走。
但一股莫名的情緒堵在心頭，讓他不敢開口。
像是節約水，言聿也沒有說話。
兩人一路默不作聲。
不知道走了多久。
太陽逐漸西落，日光也不複毒辣。
言聿忽然摔倒在地。
正在擡手擦汗水的易亦被吓了一跳。
“言叔叔！”
不等易亦去扶，言聿已經以手撐地坐起來。
他急促地喘息着，嗓音沙啞粗砺。
“……沒事，只是有些撐不住。”
易亦忙蹲下來去摘背包，打算拿出手給他喝。
言聿卻伸手握住他的手。
易亦愣住。
下一瞬，他的手中被塞進一物，頓時一涼。
是那把短刀。
“……言叔叔？”易亦下意識地接過，心中一片茫然。
言聿緩緩平複着氣息。
“我們的水已經不多，最好留到最後再喝。”
他又從拿出一塊布遞給易亦。
“這張地圖是我根據和探險家那張地圖重新繪制的。”
“地圖上顯示再走大概一千五百多米左右，會有一處小水窪，你先過去查探一下情況。”
“這種時候，也正好是沙漠中的動物出沒覓食的時候。”
“你可以順便看看……能不能抓到什麽小型動物。”
有水？！
易亦欣喜若狂。
他鄭重地接過地圖，不疑有他，激動地答應。
“好，我這就去！”
說着，他就打算放下背包，輕裝趕過去看看。
言聿苦笑着阻止他。
“你這是打算一路背來又背去？或者讓我背過去找你？”
易亦一愣，忙不好意思地背回去。
“言叔叔，你放心，我馬上就會回來。”
言聿朝他笑了一下，“去吧。”
易亦點點頭，快步出發。
走了幾步，他忍不住回頭看去。
卻見言聿還坐在那裏注視着他。
是擔心他嗎？
易亦認真地給出自己的保證。
“言叔叔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一路憑着感覺走下去。
不多時，易亦終于走了大概一千五米遠的距離。
令人失望的是，依然是茫茫黃沙。
什麽水窪都沒有。
難道是枯竭了？
驀然，一道褐色小身影在實現內閃過。
是壁虎！
易亦連忙追了上去。
追上去才幾步。
幾乎是眨眼間，壁虎就消失在原地。
害怕自己走得太久了會讓言聿擔心，易亦只得沮喪地往回走。
因為已經熟悉這一段路，他走得比去時更快。
即将接近原地時。
遠遠看去，似乎沒有人等在那裏。
一種不安的感覺湧上心頭，易亦連忙加快速度跑過去。
真正到達目的後，他瞬間如墜冰窖。
空無一人。
仿佛根本就沒有人在這裏等他。
難道他找錯地方了？
不可能，他是循着腳印走回來的，這就是他之前離開的地方！
這簇枯死的灌木就是最好的證明。
地方沒錯，那……言叔叔人呢？
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消失不見！
是遇見了什麽野獸？狼群？
很快，易亦就排除掉了這個猜測。
因為他在周圍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一絲血跡，以及打鬥痕跡。
再厲害的野獸，言叔叔也不可能沒有一點反抗之力，會被對方直接拖走。
除非他是自願……易亦一個激靈，腦子轟地炸開。
自願？
主動！
聯想到對方之前的種種反應，特意讓他背走背包，地圖也給了他。
至此，易亦哪還能不明白——
根本就沒有什麽水窪！
對方是有意以此為借口支走他，然後主動離開的！
易亦的心重重地沉到谷底，一片冰涼。
顧不上後悔自己為什麽直到現在才看出來。
他努力壓下心底迅速蔓延開來的恐慌，急忙在四周尋覓起來。
跟只無頭蒼蠅一樣，徒勞地奔走了幾分鐘，他忽然清醒過來。
對了，腳印！
他可以跟着腳印找！
有了方法，易亦定了定神，不再六神無主，仔細盯着腳印找起來。
一路走下去，腳印越來越淡，易亦的心也随之越來越慌。
走了沒幾分鐘，易亦徹底慌了，腦袋一片空白。
因為腳印，完全消失了。
他還能怎麽辦？
大海撈針。
剎那間，疲憊如潮水般湧上來，鋪天蓋地，密不透風得讓人窒息。
易亦膝蓋一軟，像是被抽空全身力氣，頹然地癱倒在地。
遠處。
遙不可及的蒼茫地平線上，最後一抹血色殘陽正在緩緩沉落。
易亦躺在黃沙上，一動不動，木然地盯着這一幕。
目光空洞，什麽也沒有。
寒意陣陣襲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易亦忽然笑了起來。
言聿選擇離開，無非是不想拖累他。
或者覺得沒有了他，他就能活下去。
既然這樣，他怎麽能辜負對方的心意。
他會努力走下去。
易亦臉上笑容更盛。
酸痛不已的眼睛，卻已是濕潤不堪。
淚水無聲流出，越流越急，越流越多。
他掙紮着爬起來，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在高懸天際的明月照耀下，不辨方向，跌跌撞撞地走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