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幫忙
49 幫忙
彷佛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又似乎只是短暫的一瞬間。
易亦眼前才慢慢重現光明。
與之前不同,兩人的位置已調換。
他正躺在地上,言聿坐在他身邊。
發現他醒來,言聿臉上憂色稍褪,輕聲開口。
“你……”
神智回籠,易亦此時冷靜下來。
回想起剛才的事,他竟然被自己氣暈了過去,易亦大為窘迫。
他忙坐起來,搶先說:“我沒事!”
這一動,卻又是頭暈目眩。
易亦咬牙強忍住,不表現出異樣。
“對不起……”
“我們……”
兩人同時開口。
言聿笑了一下,“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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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亦還打算說下去。
“我剛才發現,已經沒有水了。”言聿忽然說。
易亦一驚,不知所措地閉上了嘴。
兩人分開前,僅剩的水都留給了他。
而現在重聚了,他卻是一點都不剩。
哪怕對方的語氣很平靜,他依然無法控制地興師問罪的方向想。
易亦剛打算為此道歉,言聿卻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嘴裏有血腥味,所以——”
“昏睡時你給我喝了什麽?”
原來是問這個。
易亦鎮定下來。
他不暇思索,搬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壁虎血,我抓到了一只壁虎。”
再也合理不過的說法。
易亦默默地心裏為自己的先見之明而得意。
“我明白了。”言聿點點頭。
他直接抓過易亦的手,摘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傷。
“這又是怎麽回事?”
易亦心中一慌,根本沒想到他會發現這個,忙不疊地縮回手。
“怎麽弄的?”言聿又重複了一次。
平靜的話語,卻帶着沉沉的壓迫力。
易亦還能不明白。
他知道了!
絕對是知道了!
易亦更加心慌,幾乎要忍不住坦白說出來。
緊張達到頂點之時,他急中生智,“抓壁虎時被咬的!”
言聿幾乎被氣笑了。
“壁虎咬的?”
話已說出口,易亦也只能硬着頭皮一口咬定。
“……是被壁虎咬的。”
言聿不再說話,他站起身向某處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易亦心中一緊。
這是被他氣走了?
意識到這點,他剛要開口承認錯誤。
“言叔叔我……”
言聿已轉身回來,手中拿着那把短刀。
讓易亦驚訝的是。
在銀白的刃身上,還串着一只掙紮個不停的動物。
灰不溜秋的模樣,正是一只壁虎。
言聿遞過壁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讓它咬你一口試試。”
事已至此,易亦也沒辦法再繼續嘴硬下去。
“是的,我給你喂了我的血喝。”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時,言聿皺起眉。
但不等他開口,易亦已先一步色厲內荏地叫了起來。
“我沒有錯!”
“因為為我好你就不管不顧地丢下我,那我為什麽不能為你好喂血救你?!”
“你可以自作主張地替我決定,我憑什麽不能替你決定?!”
說着說着,易亦只感覺腦袋又是一陣陣暈眩感。
天旋地轉的惡心感中,視線內的東西逐漸模糊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
意識歸來,其餘感官也逐漸複位。
易亦慢慢地睜開眼。
他微微一擡手,一道聲音響起。
“你失血過多,不要亂動。”
他循聲看起。
不遠處,言聿正坐在那裏。
面前點了一個小火堆,上面架着一個簡易架子。
架子上是一個打開的罐頭,似乎打算将之煮熱。
易亦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煮罐頭。
但看到言聿有食欲,打算吃東西,他還是很高興。
他依言躺着不動。
發幹的嗓子也不允許他開口說話。
他只好看天。
天色依然陰沉如水,似有暴雨傾盆,但就是沒有降水。
看着看着,不一會兒,睡意慢慢襲來。
半睡半醒之間,易亦感覺有人将他扶坐起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低啞的聲音自上方響起。
“醒了。”
易亦徹底清醒過來。
他這才發現,他竟然……靠坐在言聿懷中?!
感受到背後溫暖結實的觸感,易亦的身體頓時僵住。
一個鐵蓋被拉開的罐頭被送到他面前。
易亦愣住。
因為裏面裝着的卻不是肉塊,而是暗紅色的液體,粘稠無比。
濃濃的血腥味迎面撲來。
與此同時,言聿的聲音響起。
“壁虎血,喝了。”
易亦恍然,這才明白之前他在煮什麽。
看着這罐血,他只感覺胃一陣抽搐,泛起強烈的惡心感。
他偏頭躲開。
“不。”
“言叔叔你喝了吧,你比我更需要。”
“易亦,不要任性。”
言聿另一只手強硬地扳過他的臉,捏住他的下颌。
将鐵罐圓滑的邊沿抵在他的嘴邊。
易亦緊牙關緊咬,拒絕張口。
無論如何,只要他不開口,難道還能強迫他喝不成?
兩人以這種姿勢,無聲地僵持了十幾秒。
最終,似是放棄,言聿拿走了鐵罐。
易亦心中一喜。
下一刻,他呆住。
嘴唇上,驀然被柔軟之物貼住。
因驚訝而微張的唇|瓣之中,一物靈活地鑽入。
齒關被輕易撬開。
滿是血腥味的溫熱液體,被緩緩渡入。
易亦呆呆地睜着眼睛,茫然看着盡在咫尺的容顏。
“咽下。”
低啞的命令響起。
易亦的腦子已徹底死機停止運作,魂飛天外。
只剩身體本能反應,下意識地遵從這句吩咐。
不知道過了多久,易亦才回過神來。
不遠處,言聿正背對着他,在那裏收拾東西。
滿嘴的鹹澀血腥味,第一時間提醒他剛才發生了什麽。
易亦的臉瞬間紅了個通透,感覺自己像是即将被煮熟。
面紅耳赤間,腦袋卻又是陣陣發暈。
“感覺怎麽樣,可以走嗎?”
不知何時,言聿已蹲在了他面前。
易亦低垂着腦袋,完全不敢看他,也不敢問剛才的事。
聽到言聿也沒有提,他悄悄松了口氣。
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慶幸還是遺憾。
他試圖站起身來,“可以的。”
或許是因為剛才的血的滋潤,他感覺喉嚨沒有之前那麽疼了。
聲音也不沒有那麽嘶啞難聽了。
但一想到剛才的事……他的臉又忍不住陣陣發熱。
強烈的暈眩感再次襲來,視野內所見的一切都在旋轉颠倒。
“唔……”
易亦不得不閉上眼睛,以緩解這種難受。
“休息。”
一只手扶他坐下,力道不容拒絕。
想到對方身上的傷也只是勉強恢複,易亦便也不再反對坐下來休息。
坐下來後,他發現,只要不做什麽動作,尤其是腦袋,就不會頭暈了。
易亦只好一動不動。
通過眼角餘光瞥到,言聿也在旁邊坐下。
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很快,言聿的聲音響起。
“睡會吧。”
這樣梗着脖子,保持着僵硬的姿勢确實不好受。
易亦沒有拒絕,順從地躺下。
腦袋下方,不是平坦的沙地,而是墊着東西。
雖然比不上枕頭,至少比平地舒服的多。
易亦遲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是他們的背包。
易亦不由得有些自責于自己的粗心。
在之前,言聿昏睡時,他卻根本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躺下後,視野範圍變得廣。
上方是陰沉的天空,而言聿,沉默地就坐在他旁邊。
易亦忽然注意到一點。
兩人并沒有緊挨着,中間還相隔着一段距離。
他不知道這段距離,究竟是對方刻意避嫌,還是無意為之。
在這種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動腦的情況下,他無法控制自己不要多想。
如果和之前一樣,陽光熾熱,溫度很高。
這段距離就很正常。
但是,現在甚至可以稱得上天氣涼爽。
這段距離,就顯得有些生疏。
仿佛他們只是兩個陌生人一樣。
可在幾分鐘前,他們還……
那是他第一次,與一個人這樣親密接觸。
下一秒,他又忍不住鄙夷自己。
很可能他馬上就要死在這裏了。
處于生死困境時,他竟然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可問題是,他也根本産生不了多少緊張害怕。
在與言聿重逢時,他便感到了一種安心感。
不是因為覺得對方厲害,能帶着他絕處逢生。
這根本不合理。
一個人再厲害,在無情的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也只是無能為力。
他只是單純的覺得心安。
哪怕下一秒就要死去。
……
就這樣胡思亂想着,慢慢的,易亦不知不覺睡着了。
醒來時。
深邃夜空中,零散的星子點綴于其上,或明或暗。
不大的火堆靜靜燃燒着,發散着微弱的熱量,照亮了周圍一小片範圍。
言聿就坐在火堆後方,盯着火堆,面上沒有表情。
火光躍動,落在他臉上,光影變幻間,讓他的神情顯得異常冷漠。
望着這樣的他,易亦莫名膽怯,一時竟不敢出聲。
似有所感應,言聿忽然看了過來。
他朝易亦笑了一下。
“醒了。”
這句語氣溫和嗓音沙啞的話一出,此前的冷漠被盡數打破。
與此同時,他看到了對方臉上的疲憊憔悴。
“言叔叔,你一定可以離開這裏的。”易亦認真地說道,“一定會的。”
他像是在強調一個觀點,又仿佛是在祈禱。
“你呢?”言聿問道。
易亦沒有絲毫猶豫。
“我不重要。”
“如果我們兩個人,只有一個能活下來離開——”
“那麽,”他開心地笑了起來,“我願意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