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周津澈日記》33 吊橋效應

第33章 《周津澈日記》33 吊橋效應。

#周津澈日記#

舒意睡着了。

像小貓一樣, 耳機裏聽得見她微微起伏的呼吸聲。

很後悔。

如果我沒有對舒意說中午來不及陪她吃飯,她或許不會主動打包外賣。

如果她沒有來,不會直面歹徒行兇, 丁珰也不會因此受到驚吓而舊疾複發。

沒有任何好處的。

這件事情, 對于她, 對于丁珰, 對于無辜的王主任和所有往來的病患和家屬。

都沒有任何好處。

她一定吓壞了, 任何人近距離面對行兇場面都會對自身産生難以磨滅的陰影。如果是幼童, 更容易留下長達幾十年的噩夢。

我從沒見過舒意六神無主的模樣,也沒見過她的眼淚。她需要我的時候我也需要着她, 但我知道這是不對、不合理也不應該, 我不能因此而生出卑劣又不堪的慶幸。

然而我慶幸。

慶幸我在她身邊,慶幸她能依賴我。

慶幸那個吻的發生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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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裏, 周津澈停下筆。

他面色沉郁, 亮度揿得正好的臺燈映着他陰晴不定的側臉, 燈光好像擁有某種難以言說的穿透力,描摹一段俊美周正的鼻骨和唇角。

我瘋了嗎?我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周津澈神色冷峻, 輕輕地扇了兩下自己右臉。

無數紛亂繁雜的情緒一擁而上地溢到舌尖,周津澈并指按揉眉心,他深吸一口氣, 拿過桌面的透明水杯抿了半口。

他往後倚靠着真皮椅背, 轉着筆的右手搭在扶手上,片刻, 他重新寫:

吊橋效應, 我明白。

人類這種生物在經歷重大事故打擊導致腎上腺素飙升時,會對身邊同伴産生情難自控的好感,這不是她的本意。

周津澈, 你太卑劣了。

水性筆頓了許久,奶油白的紙面洇開一個深重的黑色墨跡。

他旋上筆帽,輕輕地丢回筆筒。筆記本合頁後放到抽屜深處。

耳機裏傳來細微的窸窣聲,隐約聽到小貓模糊地叫了幾聲,舒意長長地嗯了下,尾音嬌憨而不自知。

接着是一連串的動靜,他安靜地聽着,劇烈鼓噪的心跳随着耳機內失真的夜風一并平息了。

這通電話最終打了七個多小時。

舒意睡前有充電習慣,她從床上坐起,推了縫隙的紗窗鼓脹飽滿地翻飛,明亮但沒有溫度的陽光漏了滿地,money團作一團睡在上面。

她揉着惺忪睡眼,一只耳機還戴着,另一只卻不知所蹤。

柔軟如海浪的高支棉床品中翻找片刻,舒意一無所獲,她摘掉耳機,耳骨漲得生疼,她用掌根緩慢地轉着圈,伸手摸過手機。

手機背板燙得幾乎拿不住,舒意滿臉空白地盯着屏幕顯示的通話時間,心想我昨晚竟然沒挂電話?

我沒挂周津澈也沒挂?

剛醒時大腦跟不上,慢半拍的理智讓她又坐了幾秒,她拔掉電源線,等背板溫度降了些,才輕輕地“喂”了一聲。

完全是不抱希望的,畢竟周醫生的作息雷打不動,每天早上五點四十分給她發早上好。

果然沒有動靜。

舒意沒多想,開了外放擱到盥洗臺的白色網格架。

她把長發全部梳起來,松垮地紮在腦後。

晨起洗澡有助于放空和清醒,舒意很快在溫緩水流中響起昨日種種,無端端地打了個寒噤。

她圍上浴巾,敷起一片消除水腫的面膜,耐心細致地研磨咖啡,順便做了個小貓臉的拉花。

路過盥洗臺時看了眼手機,通話還在持續,她收回目光,然而神色微變。

“周醫生?”她疑惑地問。

“嗯。早上好。”

周津澈低啞磁沉的聲音透過話筒略有失真,他似乎是打開了門又關上,聽動靜或許是要上班。

昨夜晚班今天早班,會不會太辛苦了?

一個人長期睡眠維持在四五個小時會怎麽樣?

她天馬行空地想,一手持着陶瓷杯耳,路過money時在它毛絨絨的小肚子上舒服地薅了一把,她應道:“早上好,我正在陽臺,準備邊喝咖啡邊打八段錦。”

周津澈說:“八段錦有助于身心健康……嗯?你在陽臺?”

他腳步磕絆。

舒意兀自不覺,抿了抿唇角,這是産自巴西的咖啡豆,之前旅游時托運回來的,分了七七八八,沒想到家裏還剩一點。

“嗯,我的陽臺朝向還不錯,日出日落盡收眼底……诶?我看見有一輛黑色特斯拉和你的車很像。”

舒意雙眼視力絕佳,但距離甚遠,她只看得清一個囫囵大概,無法清晰辨別綠色車牌。

一門之隔的周醫生神色微妙地扶住門頁,他喉結空空地咽了一下,明知看不見停車位的方向,但他的目光下意識地順出來,被一面刷得雪白雪白的高牆堵了個嚴實。

“特斯拉都長差不多。”

舒意心說也是:“不過在這小區挺少見的,我感覺這一片的人還是習慣開油車。”

她自己就是,除了幾個月前家裏剛提的discover混動,過去從沒考慮過電車。

她低頭支起平板,調出八段錦的跟練視頻,一時間沒太注意聽清周津澈說了什麽。

“剛視頻聲音太大了,你說什麽啦?”

周津澈捂住手機聽筒,手輕地掩上門。

“我說——”

他莫名地頓了頓,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浮上來,只聽他異常冷靜的聲音:“要不要一起吃早餐?我早上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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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意最終的提議是讓他到家裏等。

周津澈站在一個絕對的視線死角,看着舒意懶洋洋地舒展輕盈身姿,重新端起咖啡返回屋內,他繞了遠路走向停車場,裝作剛到不久的樣子。

舒意全然沒多想,她換一身休閑裝,拿手機時才發現周津澈把電話給挂了。

“……?”

舒意愣了下,一個念頭還沒升起就被自己嚴絲合縫地按回心底,她摁了回撥。

周津澈在街角點了杯标準拿鐵,撥開蓋子後放在車內杯座,營造一種來時順路買了杯咖啡的假象。

“我現在過來,這個門進來的停車區有點難找,我繞了一圈。”他解釋。

舒意肩頸夾着手機,輕輕地哼笑一聲:“你可以直接開到樓下的呀,還要到停車做什麽?”

周津澈肩膀頂開樓下玻璃門,他站在電梯門前,習慣性擡手刷卡,下一秒,手指把門禁卡怼到風衣口袋深處,他勻速呼吸心情,努力平定愈燒愈烈的耳根熱意。

“我在樓下了,你能幫我開門嗎?”

“稍等,我現在下來。”

二次通話以她率先挂斷作為結束,他神情嚴肅冷峻地看着液晶顯示屏,從二樓到一樓不過幾秒鐘。

叮——

舒意站在電梯裏,伸手抓了他一下:“進來。”

剪裁考究的風衣版型挺闊,勾勒寬肩窄腰,他腳步撞了下,手裏握着的咖啡險險灑出來。

下一秒,舒意揚了尾調:“周醫生早上好,你今天不戴眼鏡?”

周津澈下意識伸手一扶,糟了。

出門太急,順手給擱到了玄關上。

他側開目光,聲音含糊:“嗯、嗯,可能落在車上。”

勻淨光潔的金屬牆壁映出他蔓延薄紅的耳際,襯着黑發格外明顯。

舒意心情很好地眯了下眼,她還沒來得及化妝,揭下面膜時重新洗了把臉,眼睫浸着濕漉漉的烏黑。

“昨晚我一直給你打電話,是不是沒睡好?”她關切地問。

周津澈耳根更紅:“不會,你睡覺很安靜。”

舒意挑眉,奇異地笑:“好吧,但我總覺得周醫生和丢三落四這個詞語不相幹。你吃早餐了嗎?我剛在烤吐司。”

他們都有喝咖啡的習慣,早餐則是記一頓吃一頓。

“還沒有。”他說。

“那正好。”舒意一錘定音:“就在我家裏吃吧。你幾點上班?我等會兒要去一趟店裏,順路送我嗎?”

對于周津澈來說,想送她,繞大半個寧城也順路。

他微微彎了下眼尾:“當然。不過我早上沒排班,原本的打算是請你陪我吃早餐。”

舒意若有所思地點頭:“都是陪,在哪兒吃都差不多。剛好你之前說要去配眼鏡,我店裏剛進了一批新款,都給你試試。”

一番話說了來回,舒意正納悶為什麽從一樓上二樓要那麽久。

剛擡頭,才發現沒人按上行鍵。

她用手輕輕一拍額角,失笑:“哎光顧着跟你說話,周醫生真是美貌害人。”

“……?”

美貌害人的周醫生說不出話,攥着咖啡的手指隔着被套燙得微微發紅。

舒意出來時虛掩着門,money用小腦袋把門頂開,此刻蹲在角落裏探頭探腦。

她瞥過目光,喊了聲:“money回來,帶你見一下周哥哥。”

周津澈腳步一怔,那張清隽幹淨的臉露出轉瞬即逝的愕然。

舒意渾然不覺,彎身抱起money。

長毛金漸層趴在她肩窩,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周津澈。

她把小貓抛到沙發,半蹲着打開門口鞋櫃,拿出一雙鴿灰色的軟底家居鞋。

“鞋進來換,沒關系的。這是蔣艋的拖鞋,你先穿吧。”

周津澈目光複雜,他低頭換上鞋,含蓄地評了句“有點小。”

舒意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回頭時一手撥過長發,利落地固定一枚櫻粉色的鑽石夾,幾縷毛絨絨的碎發綴在纖白脖頸。

“他比你低得多,小也應該。”

舒意示意他外套可以随便放,廚房是半開放式的設計,她一連拍下好幾個開關,烤面包的香味逸散四周。

她的家幹淨嶄亮,裝飾品的擺放整齊有序。

周津澈站在陽臺的玻璃門前,修長手指輕輕地握住了鍍金鉸纏的秋千繩,想象她在一個落日熔金的傍晚,一只腳趾輕盈點地,漫不經心地晃動秋千,閱讀一本法文原本詩集。

他的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在舒意新買的一排花瓶,她這個人沒什麽養花的天賦,養得也不太用心。

還好,他一直給她送花。一直讓她有低頭一眼的好心情。

算算時間,買咖啡時叫的同城快送應該快到了。

“周醫生!”裏面傳來她遙遙一聲:“別杵在那兒當個漂亮手辦!搭把手。”

他笑一笑,應:“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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