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妻雲澤

第20章 第 20 章 我妻雲澤。

朱紅大門被人從裏面緩緩打開, 蘭沉站在小青子身側,目光朝下,瞧見一抹布衣身影出現在餘光。

“請問......”管家才發話, 視線穿過小青子迎上蘭沉的視線,立即改口道,“雲澤少爺回來了!”

管家看起來有些驚喜, 眉眼裏并無渝州蘭府家奴他們那般不屑, 又見半山刮風, 連忙開門示意進來,伸手接過蘭沉手裏的酒。

蘭沉心中是帶着警惕的, 但面上不顯,随着管家邊走邊卸下氅帽,寒暄道:“許久未曾回來, 府中一切可好?”

管家連連點頭道:“好的好的,這段時日家主時常回來,老奴心想快過年了, 便遣人挂了燈籠,好熱鬧熱鬧。”他口中的家主便是蘭玉階。

蘭沉被引進了花廳落座, 管家把酒放在桌上,詢問他是否要留宿,他想了想,若要深入調查,免不了要去後院, 所以在管家投來視線時,他颔首道:“準備廂房吧,不過......”他頓了下,思考着要不要強調住得離蘭玉階的廂房近些。

但他還未發話, 便聽見管家笑吟吟說道:“那老奴命人把家主的廂房收拾收拾。”

蘭沉疑惑看着他,聽聞要住蘭玉階的廂房,眉梢微蹙,随後見管家續道:“少爺有所不知,家主來莊子時,嘴裏總念着您,也提及您打小黏着家主同床之事,特意吩咐莊子上的下人,若您回來了,務必要把您當家主看,切不可怠慢了您。”

說話間,花廳前見幾人端着膳食陸續進來。

蘭沉揮手示意衆人去布菜,從懷裏取了顆糖塞嘴裏,心思徘徊在管家所言,總覺得蘭玉階似預料自己會來,一股不安在身體裏作祟,催促着自己趕快行動。

等菜肴布好後,管家帶人去收拾廂房,只留了個小厮在此伺候,

蘭沉讓小青子坐下吃喝,心裏則盤算着從何處開始調查,他先是看了眼小厮,将目光停留在屋檐上挂着的紅燈籠,想起管家談及蘭玉階近日常歸,只怕這府上有惦記的東西,他朝小厮問道:“兄長這幾日回來都在何處?”

小厮恭敬上前回道:“回少爺,家主平日在後院的書房或東邊的書樓居多。”

昔年蘭氏開辦書堂,每座府邸都會設有樓閣藏書,避暑山莊雖少來,但還是會收藏京中名人字畫等,多數用來籠絡關系所用。

照理說,蘭玉階會将有價值的放在身邊,或觀賞,或贈人,莊子上就算有字畫,以蘭玉階的性子,不會親自來取,如今卻相反,意味着這兩處都要調查一番。

蘭沉尋了個理由把小厮打發下去,身邊的小青子意識到要行動,立刻正襟危坐着,“公子?”

“東邊書樓多為家仆定時巡邏,你且去那邊。”蘭沉給他指了方向,“我去書房,半個時辰後在此彙合,若不能準時出現,則先走一步。”

小青子點頭應是,順了個雞腿起身離開。

蘭沉等小厮回來後,讓對方帶路前去書房,起先小厮還在猶豫,蘭沉找理由搪塞過去,小厮只好依言行事。

莊子的裝潢相對簡單,許是蘭玉階常來的緣故,四周的花花草草都重新整修一番,只待明年春暖花開。

蘭沉跟着小厮前行,眼看書房在不遠處時,小厮竟停下腳步,擡手告知書房的位置,又道:“書房要地,平日除了管家無人能進,少爺請便,小的去通知管家給少爺送茶。”

說是送茶,實則通風報信,蘭沉攔不住,所以在小厮離開後,他快速張望,豎耳細聽時,能發現隔牆後的忙活聲,同一個院子中,蘭玉階的廂房和書房居然用牆隔斷,實在有些奇怪。

蘭沉懷揣着疑惑推開書房門,偌大的房內擺着數個博古架,數不清的卷軸和藏品,沒有一樣是他想要的。

蘭玉階生性多疑,不會随意讓人踏足自己的地盤,所以蘭沉才會因此起疑,只是現在看來,書房不像是能藏屍的地方,他只能找找是否有暗室在此。

沿着牆壁走着,他順手輕敲牆壁,摸索中其實并未發現什麽,但在經過書案後方的博古架時,他嗅到一陣濃郁的藥酒味,這讓他想起防腐的酒水,頓時在架子上翻找是否有機關,結果被一陣靠近的腳步聲打斷。

他偏頭看去,透過屏風朦胧的身影,辨別出來人是管家,他伸向花瓶的動作收住,往書案前的圈椅坐下,随意尋了個卷軸打開,佯裝無事發生。

管家進來時四處查看了一眼,端着茶水笑着上前道:“少爺,廂房快收拾好了。”

蘭沉緩緩接過茶盞,并未在意他進屋時的打量,故意打聽道:“可知兄長何時回來?”

管家愣了下,“老奴适才已派人告知家主了,想必家主得知少爺前來,定會高興的。”

蘭沉笑而不語,衆人不知家主身在宮中,派去的人需通傳來能相見,蘭沉忽地想起這次行動燕赫并不知曉,所以調查的時間有限,得抓緊時間找到暗室方可。

他喝了茶後低頭繼續看書,餘光留意着巋然不動的管家,這些人看似對他恭順,實則和蘭府裏的人別無二致,都把他當作外人看罷了。

眼看時間流逝,蘭沉知曉不能坐以待斃,倘若讓管家耗到蘭玉階出現,莫說今夜前功盡棄,他連離開山莊都難,思忖間,他得手肘挪向茶盞,只聽“哐當”一聲,茶杯墜地碎裂,他倏地從圈椅起身,取出錦帕胡亂擦拭濕透的衣袍。

管家見狀連忙上前,口中說着給他取來衣袍,卻又借避免割傷之由,強調他站在原地別動。

蘭沉裝作不适咳嗽道:“先去取衣。”

管家深知這位少爺身體虛弱,也擔心照顧不周被罰,二話不說便匆匆離開。

看着管家出門,蘭沉迅速走向博古架轉動花瓶,果不其然,一道暗門出現在他身側,暗門打開,他欲進去時,突然聽見離開的腳步聲又折返回來。

轉身看去,蘭玉階見蘇公公滿臉笑意走來,躬身請道:“蘭大人,請随老奴移步太極殿。”

蘭玉階手裏拿着奏折,對蘇公公含笑颔首,進了太極殿後,入眼看到帝王站在龍椅前,雙手撐在禦案上,随着他的到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襲來,沉悶的氣氛讓人感到窒息。

行禮後,蘭玉階起身奉上奏折,“此乃渝州與何尚書來往陳條,請陛下過目。”

一個瘋馬案,讓兵部人人自危,新任京兆尹查案雷厲風行,不少官員懼怕受牽連,紛紛上呈處置何家撇清關系,其中便有傳聞,蘭氏手握兵權,與何家密切來往,故而蘭玉階出現在此。

燕赫接過奏折道:“孤與蘭氏為親家,雲澤和孤舉案齊眉,孤斷不會聽信傳言冤枉了蘭氏。”

蘭玉階嘴邊的笑不顯,面色一如既往的溫和,“雲澤自小不善騎馬,此次意外不能自救,竟勞煩陛下操心,是臣管教之過,何家一事事關重大,臣和雲澤願為陛下鞍前馬後。”

話雖如此,其中氣氛卻暗流湧動,尤其在提及蘭沉時,他們在話語中争鋒相對,仿佛刻意宣誓着某些主權。

“我妻雲澤。”燕赫淡淡瞥了眼,“孤知他自小不易,也多得你忠心,孤才得此意中人,所以你不必攬罪在身。”

說着他用指尖敲了敲案上陳條,“至于何家,你既然送來洗脫嫌疑的證據,孤看在雲澤的份上,自然可以既往不咎。”

帝王居高臨下看着臣子,一番話說得就像昏君似的,明确告知是受了誰的沐恩才洗去嫌疑。

蘭玉階作揖謝恩,松開緊咬的牙關道:“禀陛下,臣還有一事相求。”說罷,得了準允接着說,“春節将至,雲澤與家人多年未聚,可否恩準雲澤随臣回渝州一趟?”

“渝州?”燕赫眉梢微挑,“山長水遠的,孤不舍得,還是讓雲澤自行決斷,他若願意,孤不會強人所難。”

他的話意有所指陳年舊事,蘭玉階固然聽懂,只是這會兒垂首不語,倒是讓人瞧不清神情。

禀完朝政後,蘭玉階出了太極殿,這場針尖對麥芒的戲短暫告一段落,他雖有崇王之勢,可畢竟天子在上,不免受盡牽制不得反駁,被三番四次提及當年自己拱手相讓之事,心中十分不适,恨不得早日讓蕭時宇登基,再把蘭沉永遠禁锢在身邊。

蘇公公見人出來,笑着迎上去道:“雪天路滑,蘭大人好走。”

蘭玉階嘴邊挂着笑,但笑意不達眼底,回禮後問:“有勞蘇公公,不知蘭公子今夜可會侍寝?”

蘇公公看了看天色,斟酌少頃道:“受蘭氏恩蔭,陛下對蘭公子喜愛有加,至于侍寝,那都是常有的事。”

蘭玉階眼底閃過不悅,朝長樂殿得方向瞥了眼,寒暄幾句後便告辭離開了。

蘇公公把人恭送後,将太極殿的門阖上,殿內出現一抹黑色的身影。

“陛下。”察子跪下道,“屬下查到何尚書去過蘭氏避暑山莊的蹤跡,另外京中近日的麻黃草被城郊酒館買斷,是為了制防腐所用的酒水,但我們來遲一步,酒館中藏着的停屍房已人去樓空,只抓到酒館裏打雜的下人,那酒館就在山莊腳下。”

燕赫擡眼看去,“誰出的手?”

察子道:“從線索來看,是崇王蕭烨廷。”

燕赫道:“避暑山莊呢?”

察子回道:“山莊戒備森嚴,屬下不敢打草驚蛇,只能在附近安插了眼線。”

有關蘭氏的地方都跟鐵桶似的密不透風,燕赫對此并不意外,但今夜蘭玉階取來陳條洗清嫌疑,是避免卷入這場紛争裏,從而想暗中出手救何家。

眼下的證據不足以将何家革職,他雖為帝王,不免受制于倒戈崇王府的朝臣,在這等大事前,斷不能靠發瘋行事。

無法順利進避暑山莊,那便強行進。

燕赫緩緩看向一旁的燭臺,“天幹物燥,去準備火把,孤想要一場大火取暖。”

話落,察子悄無聲息消失在殿內,而後瞧見朝歌推門而入。

從坊間回來後,朝歌這幾日一邊受罰,一邊找何家行賄的線索,如今只差一份鐵證作為導火索,便可點燃整個事件,但崇王府在金陵城紮根太深,想要撕破一個口不容易,他萬事都只能小心為上,“陛下,既然靠蘭公子确定了蘭玉階的身份,為何還要繼續調查李錦司的死?”

他心裏似乎有個答案,但是又不太明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以後要看好蘭沉,不能再出意外了。

燕赫瞥了一眼,懶得解釋,他不管蘭沉想調查何事,只要平安即可,如察子适才所言之事可見險峻,若蘭沉知曉酒館所在,必定會冒險去查,恰好又在山莊附近,一旦落入蘭氏手裏,豈非回不來了。

見天色不早,燕赫下令道:“加派人手看護長樂殿。”

話音剛落,就聽見蘇公公急匆匆進來禀報,“陛下!大事不好了,蘭公子他出宮了!”

燕赫臉色一冷,“人呢?”

蘇公公道:“馬車是朝城郊去的!”

宮門前,一抹身影立在寒潮中,袖袍在風中鼓動,蘭玉階聽着家仆低聲禀報,溫潤的雙眸中閃過喜色。

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

......

蘭沉進了暗室後,發現有暗道通向東邊的閣樓,這裏的地面雖然有酒氣,但只是普通的酒香味。

即便蘭玉階讓屍體進山莊,也不會允許逗留過久,屍體或曾到過此處,但來之前被人暗中帶走了,現在唯一的線索恐怕只有酒館。

蘭沉在暗道快速前行,方才他打開暗道時聽見管家折返,險些暴露之際,幸好小青子出現攔下了管家,從小青子出現的時辰,以及莊子衆人防備的态度來看,猜想東邊閣樓防守森嚴,小青子未能進去調查,眼下在書房發現通往閣樓的暗道,只能說明閣樓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形勢緊張,蘭沉幾乎跑起來,他需要快點找到線索,倘若今夜被蘭玉階抓住,日後再難重見天日。

一道刺眼的光芒照進甬道,蘭沉擡手擋下了,意識到是屋外有家奴巡邏,他立馬調整急促的呼吸,四周的氣氛突然變得異常緊張,冷風自窗棂縫隙裏流入,讓他感到陣陣寒意襲來,下意識提高幾分警覺,直到家奴漸行漸遠,他緊繃着身子在閣樓中走動半晌,最後腳步停在一個花瓶前。

借着昏暗的月色,他看清花瓶瓶身是蘭花的樣式,和書房裏開啓暗道的花瓶是一致的,但是這個花瓶距離暗門有距離,按理說是不方便用作開關,這個蘭花瓶放在書架中央,眼前的書架幾乎鋪滿整面牆,那只有一個可能,有暗格!

蘭沉伸手扭動花瓶,随着一道木板移動的聲音響起,他循聲看向書架一角時,黑暗中忽見一抹光亮落在他的身側。

馬車在崎岖的路上颠簸,朝着避暑山莊的方向快速行駛,車廂中坐着一大一小兩人。

蘭玉階看向身着青衿的蘭英,低聲哄道:“英兒,我們回家見着小舅舅應該說些什麽?”

蘭英端坐着,雙手乖巧搭在膝上,眼神猶如冬夜明星,幹淨清澈,當她聽見詢問,奶聲奶氣回道:“讓小舅舅随英兒回渝州過年。”

聞言,蘭玉階柔聲誇了她一句,卻聽見她又問:“可是,小舅舅為何會離家入宮呢?”

“因為......”蘭玉階掀起帷裳,看向不遠處山莊上的點點光芒,“他和我鬧別扭了。”

不過無妨了,今夜過後,他會好好教導的,會讓雲澤明白他也很不容易。

他想到燕赫在殿內的虛情假意,更有信心讓蘭沉為自己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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