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修) 兄長,試試一起死……
第31章 第 31 章(修) 兄長,試試一起死……
馬車沿着街道緩緩行駛, 馬蹄聲與車輪的吱嘎聲交織耳畔,蘭沉取了顆梨膏糖出來,想起昨夜燕赫談及去蘭府之事。
他能察覺到燕赫的顧慮, 又何嘗不知今夜危險重重?但他尋借口拒絕了燕赫前來,這對他而言是家事,既然今日要來, 那他也做足了準備, 不會像上次在山莊那般冒險。
蘭玉階為達目的不惜利用蘭英的手段讓他心有餘悸, 弄權者何來真心,尤其他和燕赫的地位懸殊, 存在的信任不過是基于互相利用之上,倘若危險當前,他仍舊不敢将一切托付于燕赫, 更沒信心确保利益當前的燕赫會選擇自己,所以他寧願自己解決,也不想在一個勝算渺茫的人身上下賭注。
另外, 他數日前收到秦伯暄的消息,聽聞大理寺卿之子前來蘭府, 蘭府防備森嚴,先前為此三番四次派人調查無果,如今人出現了,他借此入府調查,若實在無計可施, 也要以帶走蘭英為上。
抵達蘭府時,蘭沉便命人進去通傳,他避開年夜飯的時辰到,是不願和蘭玉階共進年夜飯, 來時嗅到年夜飯的香氣時肚子還叫了兩聲,這會兒到蘭府整個人感到不适,也就全然忘記肚子餓了,反倒變得提心吊膽起來,尋了顆梨膏糖含進嘴裏。
四周可見重兵把守,圍成鐵桶似的,讓他想到途中的異樣,不知是出于節氣的緣故,百姓都齊聚了鬧市中尋樂,他總覺得這一路上靜得有些詭異。
不出片刻,蘭府的管家帶着一行人出來相迎,蘭沉一眼認出管家是渝州的家仆,管家兩鬓斑白,比昔年更添幾分滄桑,歷來只聽從蘭氏家主之命。
管家見到蘭沉時并未行禮,倒是改口了稱呼,“多年不見蘭公子,奴才奉家主所命,邀公子過府一敘。”
蘭沉早有預料,用事前準備好的話術婉拒了,只見管家臉上劃過尴尬,随後拾掇好神色,将蘭玉階吩咐的話轉述道:“家主說了,若是公子不願留下用飯,便移步至內院接小姐吧。”
聞言,蘭沉欲跟随進府,但左右看了眼重兵把守的四周,倘若進去了,恐怕更難離開,為保險起見,他決定問清楚蘭英的位置,“蘭英在內院何處?”
管家道:“小姐此刻正在廂房。”
蘭沉冷淡問道:“那勞煩管家把人送出來吧。”
管家拿出在府裏高高在上的态度道:“公子,小姐如今身子不适,大夫說了不宜随意走動,還請公子移步府內吧。”
這一套說辭确實讓蘭沉動容,他上回正是顧及蘭英身子,所以才把人交給了蘭玉階,如今再搬這套話出來,無疑就是想把他困在裏面,既如此,也別怪他不客氣了。
蘭沉道:“你直接帶我去廂房。”他的話就像無形的命令,讓管家遲疑須臾後應下了。
進府前,蘭沉給小青子遞了個眼神,示意車夫到後面等着。
此前讓秦伯暄帶了蘭府的輿圖,若蘭英在內院,那他們可以從後門快速離開,眼下正門有人把守實在不便。
踏進府內,蘭沉隐約聽見絲竹管弦聲,家仆路過身邊時,從只言片語中得知府內設宴,如他來時所想,這次宴席想必請了朝中不少大臣前來,以他對蘭玉階的了解,設宴需為人脈酬酢,不會輕易離席,此時的确是把蘭英帶走的最好時機。
但他總得未雨綢缪,他了解蘭玉階的多疑,蘭玉階未必不知他的着急,想來小青子此刻也開始行動了。
被管家引路直至內院後,因為是女子的廂房,随行的侍從被攔在院外,直到行至廂房門前停下,管家道:“公子,小姐就在裏面。”
蘭沉見他說完後離開,不由蹙眉,目光穿過敞開的房門看進去,裏面沒有任何動靜,想了想選擇輕敲,往屋內請示了下。
豎耳細聽良久,毫無回應。
如此局面下,蘭沉率先意識到不宜久留,他幾乎在瞬間下決定轉身離開,就在腳步跨離之際,不料肩膀一重,突如其來的一股力氣将他拽回了屋內,踉跄數步險些跌倒在地。
“嘭”的一聲,房門被人強行關上,蘭沉擡眼看去,頓時臉色微變,“是你?”
“不然呢。”蘭玉階含笑看他,“你覺得還能有誰?”
蘭沉穩住身形,巡睃無人的四周,明白這是蘭玉階刻意為之,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為了困住自己,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
唯獨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蘭玉階竟用這般不入流的手段,他冷嘲了聲道:“你素來高風亮節,斷是瞧不上這些不恥之舉,看來從前是我高看你了。”
他将尊稱棄之,出言不敬,讓蘭玉階嘴角的笑微微斂起,似有不悅,“能達到目的,又有何不可?何況,為兄今日這般,難道不是你逼出來的嗎?”
“我?”蘭沉倒不怕激怒他,因為袖中還藏着匕首,若蘭玉階敢做什麽,他亦能拼盡全力除之而後快,“你敢将面首困于府邸,觊觎天子的人,如何能算旁人過錯?都是你的癡心妄想罷了。”
話落,蘭玉階眸色一冷,依舊那副八風不動的神情說道:“若世人皆知,你在來時的途中死了,便不會在乎那麽多了。”他緩步行至蘭沉面前,眼看着他步步後退,“你将太監遣至後門時,可有想過,在你出宮的那一刻起,我會派人布局你出意外的假象?”
蘭沉蹙了蹙眉,雖然覺得路上的氛圍詭異,但好在一帆風順,并無他所言的意外發生,那他口中所指的意外到底在哪?
不等蘭沉想清楚,見蘭玉階已至跟前,他連忙躲避,不料被杌子絆倒,腳步趔趄往後跌去,意料的疼痛并未襲來,他後知後覺自己跌在榻上,人已被蘭玉階逼退至內室。
這種情況下斷然不妙,他不知蘭玉階意圖何在,索性先發制人,在蘭玉階靠上前時倏地拔出匕首,反握在手道:“別過來,否則別怪我刀劍無眼。”
誰知蘭玉階見狀一笑,難得誇他道:“多年不見,你的三腳貓功夫也跟着成長了,不僅學會頂撞兄長,還敢用為兄教你的東西威脅我。”
說話間,他迎着蘭沉出手的動作上前,在匕首劃向腹部的一瞬後仰躲開,轉眼間扣住蘭沉的手腕,毫不留情用力一擰。
蘭沉的手臂吃痛,卻抓着匕首死死不放,掙紮間,見蘭玉階驀地使力逼他就範,蘭沉果斷松開匕首,換另一只手接住,旋即變換方向,快速揮向蘭玉階。
奈何不敵蘭玉階手疾眼快,在他出手時遽然把他往前拉,随後擡膝撞向他的胸膛,一陣鈍痛襲來,蘭沉悶哼一聲,不僅沒接住匕首,還受痛往前倒在他的懷裏。
蘭玉階立于榻前,居高臨下看着他,在察覺他要反抗之際,忽地伸手鎖着他的脖頸,毫不猶豫朝後推去,死死按在了榻上。
“雲澤。”蘭玉階指尖用力,眼看他的臉頰快速漲紅卻不曾松手,仿佛要将他至于死地一般,“你就不能聽話些嗎?”
蘭沉雙手握着他的臂膀,試圖推掉無果,眼睜睜看着他變臉,一掃溫潤的模樣,滿眼漠然憤怒,恨不得用盡手段馴服自己。
“放、放開、我!”蘭沉雙眼布滿血絲,在窒息中費盡全力掙脫,可力量懸殊,“蘭、蘭玉階!”
蘭玉階聽見他自喉間擠出自己的姓名,忽地停下還在用力的手,卻仍舊鎖着他的喉嚨,眼底掠過一絲愕然,似乎沒想到自己竟失控至此。
直到蘭沉眼角被掐出淚水,蘭玉階的手猛地收回,劇烈的咳嗽聲緊接着傳來,驚得他連忙關心道:“雲澤!雲澤你可有事?”但他伸出的手被蘭沉無情揮開。
蘭沉臉上難掩對他的厭恨,欲起身趕緊離開時,雙肩再次被蘭玉階摁住。
“蘭玉階!”蘭沉拔高聲音怒道,“你放開我!”
“我做不到,雲澤,為兄做不到。”蘭玉階把他壓在身下,盯着他身上禦賜的新衣,想到燕赫和他相互依偎的畫面,這衣袍也顯得礙眼,惡念自腦海升起,“雲澤,若非他生來是天家,坐了那個位置,他豈能有機會從為兄身邊奪走你!倘若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是我,我只會做得比他更好,絕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
今夜得來蘭沉不易,他豈會輕易放手,他深知蘭沉的道德感有多高,只需奪了這具身體,他遲早能得到這顆心,甚至能讓這個人像從前那般順從自己,聽自己差遣。
蘭沉從他眼中察覺要對衣袍動手,那欲強取的心思不言而喻,他腦海裏閃過當年被司言庭拖走的回憶,那時他無力反抗,絕望地張嘴呼救,卻因精神緊繃而無法大喊。
如今他不會再給機會蘭玉階下手了,他稍作調整的腿蓄足了力氣,膝蓋一擡,毫不客氣往蘭玉階要害狠狠踢去,命中瞬間,蘭玉階痛苦地低吼了聲,拳頭握緊毆打而下,蘭沉動作迅速翻身避開,連忙離開了床榻。
他快步去拿屋內的花瓶,果斷敲碎後,單手拎着碎片,尖銳的一方朝向蘭玉階,輕咳兩聲調息後,冷聲警告道:“料想你會如此,蘭玉階,你若不說蘭英在哪,兩柱香後,我走不出這蘭府,你猜猜會怎麽着?”
蘭玉階從榻上坐起,有恃毋恐整理着衣袍,“今夜宴席不少朝臣赴宴,你現在就算是鬧,也清白不保,為兄不希望你做出格的事,倘若天下人知曉你失了清白,到時候你也只能回到為兄身邊。”
見他這麽無恥,蘭沉冷笑一聲,“所以你還是不肯交出蘭英。”
蘭玉階從榻上起身,見他頗為淩亂,那股欲/火似又燃起,恨不得把蘭沉裏外占據,留下屬于自己的痕跡,仿佛那樣他就能在燕赫面前宣誓自己是勝利者,“你留下,自然就知道蘭英在哪了。”
蘭沉将手裏的瓷器砸到他的腳邊,飛濺起的碎片不偏不倚刮破了蘭玉階的臉頰,一抹鮮血瞬間流下。
蘭玉階擡手往刺痛的位置碰了下,觸碰到鮮血的那一刻怒吼道:“雲澤!”
說話間他朝蘭沉擡腳而去,欲把人丢回榻上時,忽地聽見蘭沉從容說道:“那我只能讓你費盡心思籠絡的大臣們給我陪葬了。”
蘭玉階腳步剎停,臉色一變,“你做了什麽?”
此處離宴席的地方頗遠,照理說,蘭沉帶來的所有人都無法進宴席,又何來陪葬一說?
“兄長設宴之處想必離得挺遠的吧。”蘭沉說了個方向,以及位置附近的廂房,“那些被兄長暫且安頓在客房的貴客們,可有嗅到猛火油的味道?”
蘭玉階倏然意識不妙,“你何時......”
“就在馬車路過的途中。”蘭沉踩着腳邊的碎瓷片,行至書案的燭火,慢條斯理瞥了眼火苗,“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兄長,試試一起死吧。”
先前燕赫燒山莊一事給了他靈感,這次趁着人多,他若是一把火燒了,也省得燕赫鈎心鬥角除掉這群心懷不軌之人,直接一鍋端掉罷了。
蘭玉階逐漸意識到他并非開玩笑,難以想象他竟能狠心至此,竟要所有人都同歸于盡,只為了一個蘭英!
他都懷疑蘭沉是不是被燕赫染了瘋病!
蘭玉階突然喚道:“來人!”
結果話音剛落,就聽見有人急匆匆到門外喊道:“家、家主!宴上出事了!有大人在客房小憩不知怎的,開始上吐下瀉!”
剎時間蘭玉階再也穩不住了,立刻下令找人請大夫來,只是他還未離開廂房半步,他深知今夜蘭沉若離開,今後絕無可能再留得住了。
他不甘就此放開,決定把人打暈留在此處,若宴會當真出事,他還能把蘭沉供出去頂罪,到時候想辦法讓蘭沉開口求助,也照樣能回到身邊來。
然而,就在他欲動手之際,忽聞敲門聲響起。
管家聲音凝重道:“家主,宮裏來賜菜了。”
蘭玉階神情一僵,所有計劃都被打亂了,未料此時傳來賜菜,懷疑是燕赫故意為之,他倏地看向蘭沉。
蘭沉迅速明白燕赫相助,輕聲道:“若兄長不去接駕,恐怕不必等到皇陵祭祀,也能讓你功虧一篑。”
很顯然,他的話讓蘭玉階生了顧忌,這場宴席倘若鬧大,恐會成為黨同伐異的說辭,給了別人除掉自己的機會,大事将成,他要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力,絕不能撿了芝麻丢了西瓜。
布局多年,蘭玉階無法容忍出現這樣的差池。
管家在門外催促道:“家主,來賜菜的是蘇公公。”
眼下蘭府亂作一團,蘭玉階被迫動身,拂袖離去時命人将院子看管好,沒有命令誰都不許進來。
關上門的瞬間,蘭沉頓時松了口氣,看着緊閉的房門,他猜想蘭玉階絕不會就此作罷,把自己困在此處,無非是為了找替罪羊。
他對今夜赴宴的朝臣沒有任何憐憫之心,但蘭玉階的手段殘忍,除了要找人洗清罪名外,還不會像如今這般善待蘭英。
時候不早了,他現在需馬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