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們真的愛我嗎

第12章 第 12 章 你們真的愛我嗎

沙發裏,男人勾着笑,仰面随意地靠着,頭卻側了側,示意她下來。

女人一手撐着沙發靠背,一手拿着酒杯,齊腿的裙擺蕩在他西褲上方。

幸好平時有練,不然這種高難度的核心力量活兒,還真不好掌控分寸。

她知道江随的意思,沒興趣,沒興致,別來煩他。

但她有點兒不死心。

這種機會,實在太難得了。

就算江随沒有這樣的家世背景,沒有如今自己就能掌握操控的資本和財富,她也有興趣。

這種男人,就是你明知誰都收不攏他的心,又偏偏想試試深淺,看看自己,能不能是那個特例。

更別說這身材樣貌,和她搭過戲的男星,就沒兩個能比的。

誰說女人沒有征服欲。

這不比她演兩部女主劇,伺候幾個老男人來得有挑戰?

“江少。”甜膩膩地繞了聲,嬌得渾然天成。

男人臉上的笑意仍挂着,卻耷着眼沒看她,唇角淺浮一聲:“滾。”

仍是笑着說的,低淡一個音節,卻叫她渾身一僵。

喉間發緊,女人心髒都要跳出來。進退兩難,看見龐浩然皺着眉偏了偏頭讓她走,趕緊撐住自己的重量,騰空着從壓根沒坐下去的江随腿上下來。

帶她來的男人趕緊過來,站到一邊,彎腰倒酒賠笑道:“二公子,您別生氣,這姑娘第一次來這種場合,不懂規矩。”

龐浩然嘴角都一抽。

這都多身經百戰的老油條了,還不懂規矩?要不是他從小跟着江随屁股後頭,江随被陸靖哥收拾的時候,他也沒少跟着受惠,時刻謹記“有分寸”三字箴言,他都想說難聽話。

以為塞個女明星給江随,就能跟陸家搭上關系了?

這年頭的資本家到底有沒有逼數,行事前就舍不得花幾個錢先打聽清楚情況?

空氣裏沒了脂粉味兒,江随傾身,拿過茶幾上的酒杯晃了晃,沒看來說話的男人,自顧自仰頭,灌完了杯子裏的酒,站起身。

周圍人也沒覺任何異樣,仿佛他本該如此。

龐浩然見他要走,忙放下酒杯也跟着站:“不玩兒了?要不我叫她們……”

“不用。”江随笑了笑,懶散無謂的語氣,“困了。”

-

卧室外,客廳裏,曾友安又在因為她屢戰屢敗的相親戰績發飙。

暴躁的,超雄般的男聲,伴随着掼摔硬物的動靜。沉默的、仿若消失的父親,讨好的、極盡安撫的繼母。

房間裏,林鳶還盯着屏幕暗掉的手機,像在發呆。

房門再次被敲響。

林鳶知道,她躲不掉的。

深深呼吸了一口,林鳶閉上眼睛,狠狠按了下臉,起身去開門。

又是和先前差不多的開場白,林鳶坐在床沿兒邊。

又有新貨色了。

這次的好像還不錯。是曾湛英老同事的兒子。今年29,在一家銀行做客戶經理,年齡相當,學歷匹配,知根知底。

林鳶動了動有些發木的脖子,揚開個笑,問鄭敏:“媽媽,我可以不去嗎?”

“鳶鳶,聽話,女人這輩子,不就這麽回事嗎?”鄭敏有些認命地說。

林鳶最聽不得她講這些,可偏偏又有種不知從何處反駁,或是說如何向她解釋都沒用,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林鳶看向她,突然很想問:“媽媽,你愛爸爸嗎?”

鄭敏一滞,随即扯開個勉強的笑:“什麽愛不愛的,小孩子胡說什麽呢。”

“小孩子不結婚。”林鳶笑了笑,孩子賭氣般。

鄭敏哭笑不得:“你這孩子。”

林鳶默了下,動了動指節,深深地掐住掌心。麻木的痛意,讓她清醒了些。決定還是,要為自己争取一下。

“媽媽,”她抱住鄭敏胳膊,妄圖像小時候撒嬌一樣,和母親讨價還價,“我好好工作,我搬出去住,再多交些生活費給家裏好不好?我工資還能漲的,我還有副業外快,說不定攢幾年就夠一套小房子首付了,我真的、真的不想現在就結婚。”

鄭敏微頓,下意識地撇過頭,不去看她的眼睛,聲線有些飄。

她說:“鳶鳶,不要讓媽媽難做。”

林鳶驀地怔住,鼻腔猛地一酸。

像深海裏溺水的人拼命掙紮呼救,卻看見唯一行徑的郵輪,吃着深水隆隆而過。

她知道自己已經快沒有力氣了,也知道錯過這艘郵輪,意味着什麽。

一恍神,她忘了掙紮的本能,迅速沉底。

鋪天蓋地的窒息感襲來,林鳶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高三畢業那個暑假,她拿到北理通知書的那天。

第一個分享喜悅的是媽媽,緊接着的,是江随。

她将那封,明明确确和他同系的錄取通知書拍下,傳給他看。

又鼓起勇氣表示,為謝他半年有餘的竭力輔導,要請他吃飯。

她早早買好了隐形眼鏡,在家對着鏡子練習,戴到眼淚汪汪,終于克服本能,看見異物襲來不再眨眼。

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也終于不用再躲在鏡片後面。

她看着鏡子裏那個摘掉眼鏡,也能望見清澈眼神的自己。

她想,她這次,終于有一點資格,說出那句話了吧?

她等了一個下午消息,等到傍晚,快要錯過晚飯。

她終于等不及,給他撥去電話。

電話很快被掐斷。

手機頂端挂上綠色橫幅。

【等我回來。】他回,

【我去英國了。】

韓知希念書的地方。

再一次,他連告白的機會,都沒有給予她。

是她忘了,程靈素再聰明、勇敢、仁義,胡斐在她身邊時,也只會藏着袁紫衣的玉鳳想:

如果這時在我身畔的,不是這個瘦瘦小小的姑娘。

…………

那個夏天的許多瞬間,林鳶都會反複問自己:努力學習、努力變好看、努力靠他更近,對她這樣的普通人來說,真的有意義嗎?

就像小時候玩過的九連環,即使偶有交集,即使曾經靠得再近,他們也從未屬于過同一個圈層。

後來進了大學,畢業得到工作,林鳶又覺得,那些還是有意義的。否則她也去不了北理,也不能在畢業第一年,就有18萬年薪的工作。

可現在這個世上和她最親近的,她最愛也最在乎的人,似乎又在提醒她:這些都沒有意義。

因為學歷、工作、薪資、未來的發展……都沒有找個人嫁掉,讓全家人省心,來得重要。

林鳶向來不是那種,會因為他人三言兩語內耗的人,可她卻做不到,面對自己在乎的人愛的人,面對他們的回避與否定,還能無動于衷。

她在心裏委屈地哭泣,憤怒地咆哮,大聲地質問:你們真的愛我嗎?!

像我愛你們一樣,愛我嗎?

但她閉了閉眼睛,像18歲那年的暑假一樣,無聲又平靜。

“媽媽不是叫你随便找個人就嫁,多接觸接觸,總會有合适的。”鄭敏伸手過去,輕輕拍了拍她手背,有些試探的、讨好的語氣,“你說呢?”

林鳶看着自己的指背,被一雙蒼老于實際年齡的,女人的手覆蓋。聽見她說:“鳶鳶,女人總要找個依靠的,媽媽也是為你好。”

喉間一哽。

——“鳶鳶,媽媽答應接受賠償,也是為你好。”

——“鳶鳶,媽媽把你留在外婆家,也是為你好。”

——“鳶鳶,媽媽嫁給你曾叔叔,也是為你好。”

…………

她不需要依靠誰,但她曉得,媽媽也是為了她好。

林鳶先前向來認為,就算江随不喜歡自己,她也不會用“随便找個人結婚吧,和誰結不是結”這樣的胡話來困住自己。

可現在……

“嗯,我明白的媽媽。”她看向鄭敏,牽起嘴角,反倒安撫地沖她笑了笑,異常平靜道,“那您幫我安排吧。”

或許她能像路遙一樣幸運也未可知。

況且,她好像也沒有非要拒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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