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知道是你,才來的

第21章 第 21 章 “我知道是你,才來的。……

林鳶沿着湖邊走了會兒, 抵達民宿周邊的那條小街,毫無目的地逛起來。

像她這樣孤身來的,竟也不少。

沿路小店燈光熠熠, 又從燈光裏延展出來攤位。攤位上擺着五顏六色的果實冰箱貼, 民族風的手工布包、皮具、銀飾, 新鮮水果, 植物染料紮染的小裙子。

其實大抵她也知道會是些什麽東西, 并沒有太出人意料的新鮮, 卻也逛得津津有味。

人毫無目的做一件事的時候,即便不那麽有趣至極, 都是如此輕松。

最終還是讨價還價, 挑了條紮染的吊帶連衣裙,黃白漸變的, 她很喜歡這個顏色。

回去的時候, 餐吧裏已經沒什麽人, 零星兩個客人在喝酒,那個圓圓臉女孩在吧臺後面。林鳶點頭笑笑打了個招呼, 對方提醒她明早別忘了去前臺領蛋糕。

到客房門口,忽地看見門把手上,多了只巴掌大的牛皮紙袋子。袋口探出一枝冬櫻。

似乎是這裏應季的花, 粉白色的, 成團時很漂亮。這枝卻還是骨朵。

隔着道門,樓下湖水淡湧。

林鳶笑了笑, 将它拿了進去。窗臺上有個正合适的玻璃小花瓶, 她中午進來就看到了。

第二天上午,林鳶真去前臺領蛋糕了。

又是顧淮在,林鳶也不知道他們怎麽調班的。

拿過裝在透明蛋糕盒子裏, 造型簡約的草莓奶油蛋糕,林鳶道了謝準備上樓,坐在小陽臺上邊欣賞風景邊吃。

“林鳶。”

剛微側身,顧淮突然喊她。很認真的兩個字。嗓音低低淡淡的,卻又有清爽的少年感。

林鳶一頓,某一剎那,莫名有種心髒某處,被人小心翼翼,輕輕碰觸了下的感覺。

拎着蛋糕的指節,碰上蛋糕盒子,冰涼涼的,是剛從冰箱裏拿出來未散的冷氣。那感覺便也轉瞬即逝。

“嗯?”她微揚眉目,輕淡笑了下,有些疑惑他為什麽突然叫自己。

“那天幫你登記,看見的名字。”他看着她,像是解釋道。

林鳶無聲張了下嘴,想說他當天不就确認過了嗎?可又覺得,沒有深入探讨這個問題的必要。于是只點點頭,表示“原來如此”。

她做這個動作時,秀挺鼻梁上的眼鏡,也跟着往下滑了滑。

漆黑瞳仁,清澈又茫然。

身上的吊帶裙,是她昨晚帶回來的,連夜過水,挂在陽臺上吹了一整晚。

黃白漸變的顏色,毫無規則,獨一無二。

像梨花掉進了迎春裏。

顧淮舔了舔唇,低垂了瞬眼,驀地說:“能加個聯系方式嗎?”

話音低薄,又有點兒若有似無的笑意。

林鳶愣了下。

這算是……傳說中,旅途上的豔.遇?

明天就要回去了,林鳶懶得再換地方住,也不想得罪人,笑了笑,反問:“登記的時候留了,你不是知道嗎?”

-

林鳶是在吃完那只四寸小蛋糕後,接到江随電話的。

她都忘了,自己沒回他信息。

“你去哪兒了?”電話裏,江随問她。

問完,或許是又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重,隔着電流,有調整呼吸般的壓低的氣息,解釋道,“我看你一天一夜沒回我。”

林鳶頓了半秒,話音平常道:“出來玩了。”

“哪裏?”

“滇省。”

江随沒問她為什麽會去那裏,反倒笑了笑,說:“怎麽沒見你發朋友圈?”

“大海和湖泊,我媽還是分得清的。”

林鳶下意識怼完他,就有點兒後悔。

有些行為似乎成了習慣。林鳶壓着聲兒長長呼吸了下,告訴自己沒事,這很正常,不過是剎車後的慣性罷了。反正已經停了下來就好。

兩邊都有不明所以的沉默,還是江随先開了口。

“那等你回來……”話音微頓,“幫你約一下?”

林鳶沒給自己思考的餘地,輕笑了聲:“好的呀。”

事實上她很想說,江随,其實你不用對我的感情生活,這麽上心的。做朋友,沒必要做到這一步。

但她不知道是累了疲了煩了,還是仿佛突然就明白了。

你還有心勁兒解釋吵鬧溝通的時候,才是真的還在乎。就像民政局門口辦離婚的夫妻,不吵不鬧滿臉平和,那就是确定了,今天一定得離掉。還有力氣吵的,那多半還分不開。

“怕你沒時間,而且也是臨時決定的,所以先問問你。”江随仿佛解釋起他打這通電話的原因。

“不會,”林鳶說,“你約好了告訴我就行。”

對面仿佛信號不良,沒來由地默了片刻,喉間低“嗯”了聲。“那,”又微頓,“我能聯系得上你吧?”

“能啊,”林鳶笑起來,“我又不關機。”

江随聽着對面先挂斷了電話,面色平淡地站在客廳落地窗前,仍捏着手機,沒有動作。

她這樣的态度,沒有拉黑他,也答應了不會失聯,甚至沒有再像從前一樣,和他對峙、和他争吵。

他明明應該安心的,可為什麽,會覺得茫然,又會生出難以名狀的不安。

餘光裏,灰白色的鏡筒就在他身邊。他突然很想低頭去看看,看看鏡頭裏那顆,就算會暫時離開,也永遠會在既定軌道上的天體。

可白天沒有星星。

林鳶輕握着挂掉電話的手機,木愣愣地看着窗外。

她靠坐在床邊木地板上,這個角度望出去,是看不到那片藍灰色的湖的。倒是可以看見透藍的天,絲絮似的白雲。

明明不難過了,可為什麽盯久了,還是會覺得眼酸呢?

林鳶将臉埋進膝蓋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笑了下。

只是片刻後,肩線輕聳。

似笑似哭的氣息聲裏,

“阿鳶,爸爸媽媽帶你來到這個世上,就是為了愛你的呀。”她慢吞吞地,這樣對自己說。

客房門不知道什麽時候,是本來就沒關緊,還是被風吹開了一條隙縫。

某顆心髒,透過這條縫隙,在這樣一句充滿愛意的表達裏,卻沒來由地抽跳了瞬。扯起綿細粘連的異樣。

許久,那道縫隙被人從外拉住,小心翼翼,輕輕阖上,悄無聲息。

-

林鳶第二天飛回北城,夜裏到家,鄭敏還在等她。

幫她解背包讓她換鞋,笑着問她好不好玩,怎麽沒發朋友圈。

林鳶說沒想到自己暈船,海上風浪好大,吹得她都沒心情拍照。

鄭敏說怪不得,怪不得看着她都瘦了,一定沒好好吃飯。

林鳶笑起來,說正好減肥,讓她快去睡。

鄭敏卻笑說不困,幾次張嘴,欲言又止。

林鳶看得懂她這樣的表情,于是幹脆主動說:“對了媽媽,我朋友幫我介紹了個年紀相仿的相親對象,聽說條件還不錯,我打算去見見,您覺得怎麽樣?”

“好好,”鄭敏笑起來,肩線輕落,“年輕人多接觸點同齡人,就算不能更進一步,多一點朋友也沒什麽壞處。”

林鳶看見她,明顯松了口氣的身體語言,彎着唇點點頭:“嗯。”

小聲讓她快去休息,轉過身,無聲苦笑。

有一剎那,都都想惡毒地問問她:媽媽,你是不是覺得,我自己找的對象,如果還出差錯,就不是你們的責任了?

可她不會問的。

終歸是不忍心,看到她認命又痛苦的表情。

-

第二天打卡上班,公司裏同事仍在讨論着郵輪上的熱鬧,那天晚宴的獎項。

杜萊來時一臉長假過後的萎靡,但一想到沒多久又能春節放假,又活過來幾分。

只是聽見陳工炫耀起他将100克金條送給他女朋友時,他女朋友興奮的尖叫聲,杜萊就也想尖叫。

“小林子,你不知道,就差了一個號碼啊,就一個。”杜萊有氣無力又無比懊惱,“柏哥讓我挑兩個號碼,我猶豫了一下的,最後還是沒拿那個。我都想好了,咱倆兩個人的呢,到時候真抽中了,咱倆就一人一半。沒想到……”

杜萊說不下去了,杜萊心痛得都要哭了。

林鳶哭笑不得,好一頓安慰她。

等鬧騰散了,卻輕長地籲了口氣。

她的運氣,果然應該、也只能用在別的地方。

還連帶着杜萊的運氣都差了些。

下午,那位大股東又叫人送來了下午茶,還是那家貴到叫人咂舌的甜品店。

熟悉的草莓甜香混着奶油襲來,林鳶卻沒吃。

想起在滇省一個人吃掉的那只草莓蛋糕,林鳶突然覺得自己最近這一個口味吃多了,有點兒膩。

-

江随很快在年前的最後一個周末,替她約好了相親。

地點在近郊的一處賽車場。

林鳶曾經在大學時,跟着江随去過兩次,算是李想除釣魚以外的副業,家裏給他弄的。如果晚宴華服藝術展算夫人外交的話,那這裏應該就算他們圈子的二代外交場。

江随本來說要來接她,林鳶拒絕了。

她一想到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要和他在密閉的空間裏相對無言,就焦慮到頭皮發麻。

所以必須要找個合理的借口。

于是她問:“你和對方熟嗎?”

“一般。”江随說。

“嗯,”林鳶解釋道,“那你還是陪着對方等吧。我們之間,不用這樣客套。”

江随微頓了瞬,似乎對這樣的理由很滿意,終于散漫低笑,說了聲“好”,又叫她到了告訴他,他去場館門口接她。

林鳶随口應了聲,反正他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到。

林鳶到時,今天的車場裏,來來回回的工作人員不少,正經在開車的卻沒看到。

跑道另一邊,幾輛顏色造型各異的跑車聚在一處。

幾個身量高挑的男人或倚着車門,或歪身背對坐在敞開車門的駕駛座上。她想,應該就是那裏了。

林鳶深呼吸,存在感極低地,貼着觀賽席邊走過去。

直到李想看見她,舉手和她打招呼:“林鳶,這兒!”

她也笑起來,和他揮揮手。李想性格好,倆人倒也算熟悉。

李想喊完,那個穿着黑紅色賽車服,在火紅色跑車裏背對她的男人,頓了一瞬,随即偏身站出來,微低頭整理了下敞開的外套下擺,然後才不快不慢地轉過身,直接看向她。

熟悉的淩厲眉眼,漆黑短發清爽,有新鮮修理過的痕跡。

上周還在兩千多公裏外的調酒師兼客房服務,此刻出其不意,又猛然出現在她眼前。

“……?”

由于太過驚訝,林鳶別說打招呼,甚至都忘了去看,另一輛黑色跑車邊,姿态懶散倚着車門,面色淡然看不出情緒,卻仍是衆人焦點的江随。

微瞪着漆黑圓潤的眼,她迷茫疑惑地,看向正沖她彎起唇角的顧淮,仿佛在問:你到底,有幾份兼職?

顧淮徹底笑起來,笑意低低薄薄地在胸腔輕顫,視線卻鎖着她。

“我知道是你。”他開口,語速比平常慢一些,強調般對她說,“知道是你,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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