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還沒說,他喜歡她……
第39章 第 39 章 他還沒說,他喜歡她……
江随沒在港城置業, 但極樂在這裏有分部。來的這段時間,江随為出行方便,多是自己開車。
就快夏季, 傍晚日落都仿佛延遲到了夜裏。
他不知道是最近換了個環境, 還是先前就有預兆, 入睡總有些困難。
不喜歡酒精麻痹後, 對事物失去判斷的狀态, 幹脆用起了助眠的藥物。
可對即将到來的夜, 又本能地抗拒。只希望太陽落得再晚一些。
熟悉的廳堂裏,沒了上回熙熙攘攘的一圈兒人, 只有阿公阿婆。還有位沒見過的年輕女士。
已經落座, 陪着兩位老人相談甚歡。
江随唇角本就随意的笑弧,更淡了兩分。
落了阿公右手位的客座, 看來是貴客。
“Isaac來了, ”阿公沒站起來, 朝他朗聲笑道,“過來, 認認你郭叔叔家乖女,芷珊。”
将臂彎裏的西裝交給傭人,江随笑了笑, 利落跨步, 在阿婆身邊落座。
“江随哥,好久不見。”郭芷珊普通話流利, 按着她認為的, 江随習慣的稱呼,笑着問他,“還記得我嗎?”
江随垂眼挽着襯衣袖口, 盯着面前釉質細膩的精致白瓷盤,突然覺得十分無趣。
他記性沒那麽差,見過的人,如果知道名字,許多年後依舊能對號入座。
四年前,阿婆70生辰的時候,江啓宗替她大擺筵席,他回來時見過郭芷珊。
擡睫,江随客氣疏淡笑了笑,淡道:“抱歉郭小姐,我記性不太好。”
郭芷珊一頓,下意識看向江啓宗。
江啓宗笑意微挂,抿了口茶,終究開口問他:“Isaac,阿公不明白,拒絕這一切,對你到底有何意義。”
地産起家,鼎盛時號稱締造了全港一半家的郭家。
郭芷珊,郭家這一代的長子獨女,誰都該明白這一頓晚餐意味着什麽。
江啓宗不明白,他替他安排至此,江随到底哪裏還有不滿。
難不成,還真要他低聲下氣,同個小輩道歉,求他回來繼承家業?
江啓宗或是無心,或是真起了惱意。
可這樣一句話落在江随耳朵裏,卻仿佛有人突然掄起一把重錘,将他身邊四面圍堵的高牆,敲塌了一塊。
轟隆一聲響,讓他大腦跟着眼前都有一瞬短暫空白。
緊接着,竟漸漸看見迷霧般的煙塵後,露出他四處遍尋的答案。
有一瞬間,他只覺得忽然被莫大的喜悅掩蓋。
身體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愉悅,竟跟着逐漸加速的心跳,細微地輕顫起來。
像一張曲調急轉的琴,繃緊的弦被人狠狠撥了下,蕩出震人的旋律。
他為什麽很早之前,從阿公有意無意,表露出仍願意将他當作繼承人培養時,不接受這一切。
他為什麽在多年前,鄭老師讓他選擇,要不要走陸家安排的坦途時,毫不猶豫地拒絕。
因為,他想要自由。
他想要林鳶需要的自由。
而他如今,也已經完全可以給予。
江随低着眼,突然無意識地輕笑了聲。
唇角揚起這段時間以來,最輕松最真心的弧度。
桌上三人皆是一愣。只覺得,他根本沒在考慮江啓宗那個問題。卻又仿佛,得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快樂。
“阿公,謝謝。”江随起身,一整晚淡然的笑意,似乎終于有了生動的氣息,他有些着急地朝衆人道,“抱歉,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失陪。”
他快步往外走,急切地忘了還有西裝未拿,或者他什麽都不想要帶走,只想快點見到她。
“Isaac?”江啓宗都愣住,不明所以地叫他,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獨斷專行的權威屢受挑戰,終于動怒,“Isaac!”
身後似乎有人在叫他,留在餐廳裏,掉在草坪上,落在蜿蜒高聳的走廊庭柱後,江随聽不真切,也不關心。
他迫不及待地,想即刻馬上見到她。
他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逃避了。
因為他知道,他不會習慣的。
去他的水土不服失眠,他就是想她。很想很想她。想得快發瘋。
他從前所做的一切,所有短暫的離開,都是為了,能和她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他不是陸連營,不是江啓宗,不是江詠麟。
林鳶更不是這裏的每一個人。
他和林鳶,不會和他們一樣的。
因為林鳶,堅定、勇敢、自由,獨一無二。
那他為什麽,還要浪費時間。
江随坐進開來的車,無視問他要不要開車送他的保镖,微轉了把方向,迫切地,開出這幢半山裏憑空多出的華貴燭臺。
仿佛寓言故事裏施了咒的燈,聽從燈神的旨意,便能獲得取之不竭的財帛。
可這些,皆非他所願。
他只想,即刻去見他想見的人。
山路昏昏,江随想起他還沒訂機票。
忘了設置車載,他下意識去摸中控臺上手機。
開了免提,正在吩咐這邊的助理幫他訂一張最快回北城的機票,只覺對面有車的遠光,開得有些晃眼。
意識到那車直沖他而來時,江随只覺得這個世界,有一刻的失真。
下一秒,他像多年前的慣性延續至今般,猛地将方向朝右大轉。
一切發生得如此電光火石。
巨大碰撞與震顫下,失去意識的前一秒。
江随忘了恐懼,他只覺得自己,真的後悔了。
他手指從方向盤上彈開,下意識地,想去摸索手機。
他能憑意識摁出她號碼。
他還有很重要的話,沒有告訴她。
他還沒說,他喜歡她。
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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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最終沒選擇六一兒童節,和顧淮商量好,挑了個五月下旬的周末,去見顧爸爸顧媽媽。
提前問了兩位長輩的喜好,準備好了禮物。
約的晚飯,下午林鳶畫好妝,還是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知識點都掌握了是一回事,臨考前對考題的未知感,還是會叫人緊張。
林鳶從小就有這樣的毛病。
不管是大考,還是運動會跑步競賽,考試鈴聲和發令槍響起的那一刻,她一旦進入狀态心無旁鷺,其實也就不緊張了,但那之前的一段時間,真是頻頻想上廁所。
顧淮時不時給她發發消息,拍給她看廚房裏今天阿姨準備的菜,客廳裏他媽媽準備的新鮮花束。
香槟色的玫瑰,從客廳一路擺到了餐廳。
美其名曰:先給她複制張落地地圖,她來了就能熟門熟路。
林鳶好笑,自然感受到了重視,又不免更有些心慌。
直到顧淮給她發來一段小視頻。
視頻應該是顧爸爸的視角,鏡頭裏,顧媽媽正在試衣間裏,左右側身,對鏡研究身上連衣裙。
而一旁貴妃椅上,已經扔了不下十條顏色各異的連衣裙。
“老顧,你看這件怎麽樣?是不是比剛剛那件鄭重一點?”顧媽媽轉過身問他。
“嗯,”顧爸爸的聲音出現在畫面裏,“這件正式一點兒,就是收腰那裏做得沒那麽好。”
“是吧?”顧媽媽低頭看了眼,“我也覺得。”
再擡頭,終于發覺了不對勁,臉色一正,“你在拍什麽?”逐漸靠近,尾音都揚起要發怒的弧線,“你在拍我?”
“我給你留個紀念。”顧爸爸笑着狡辯。
鏡頭開始顫抖,搖晃,模糊,伴随着顧媽媽冷飕飕的警告,“顧玉鳴,你再拍一下試試。”
OK,開始連名帶姓了,顧爸爸完了。
視頻下面緊跟着一條,顧淮求生欲極強的文字:【麻煩林小姐看完就銷毀,我怕周女士連我一塊兒追殺。】
林鳶一下代入顧媽媽的角度,好笑又好氣,回他:【證據已留存,以後伺機告狀。】
手機那頭,顧淮回房間,幹脆和林鳶打起電話,順便再次和她确認去接她的時間。
顧爸爸顧媽媽那裏,顧爸爸繼續認真提出建議,謹慎參考。
顧媽媽對鏡比劃着一件煙灰藍綢緞連身裙,裁剪利落的簡單款式,挺襯她膚色的,也顯得知性穩妥。
可又覺得顏色暗了那麽一點點。
顧爸爸看着鏡子裏猶豫糾結的妻子,笑着問:“還沒想通呢?周小姐?”
顧媽媽一頓,白了他一眼,繼續側身比劃了一下,沒說話。
顧爸爸起身,上前,輕攬住她肩,将人轉過來,溫和和她說:“兒子自己喜歡的,剛确認關系就告訴咱們了。心心念念,等着人家小姑娘點頭同意上門,你可別給他搞砸了。”
“我什麽時候不以他的想法為主了?”顧媽媽一下不高興了,“你看我在他面前有表現出一點不樂意嗎?我就是知道,咱們兒子喜歡了就是認真的,所以才擔心。”
“小姑娘就是家庭情況差了點兒,其它不是挺好的麽。”顧爸爸笑道,“至少學習成績,可比咱們兒子拿得出手多了。”
“我也不是因為女孩子家庭條件不好,就有偏見,”顧媽媽說,“小姑娘照片視頻我又不是沒見過,長得那麽乖,眼睛那麽大。”
說完,下意識瞥了眼和兒子一個眼型的顧爸爸,“我喜歡得很。”
顧爸爸笑。
“我就是擔心……”顧媽媽微頓了瞬,說道,“擔心兒子跟你一樣,沒什麽事業心,以後兩個人萬一遇到什麽事,也沒個人幫他們。”
“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這個社會不像我們那個年代了,那時候遍地機遇,只要你敢想敢拼,就算一次兩次不成功,抓住機會都能再起來。”
“可你再看看現在,就咱們酒店新招的小部門經理助理,哪個不是高學歷?985本碩留洋酒店管理雙學位,來給我們做小助理,我都不好意思用別人。”
顧媽媽嘆氣,“你說萬一……萬一以後公司遇到什麽大事,你兒子就是個不上心不管事兒的,小姑娘更沒什麽背景,他們兩個要怎麽辦。”
顧爸爸笑,捏捏她肩:“你這就是杞人憂天了。我們合法合規的,能有什麽大事?”
顧媽媽面色微閃了瞬,伸手掖了掖落到臂彎裏的連衣裙。
“嗯,也是,能有什麽事。”說完,又像想起什麽似的擡頭警告道,“你待會兒可別惹我生氣,讓人小姑娘覺得我不好相處。”
“嗯?”顧爸爸一臉納悶模樣,“我夫人明明溫柔和善。”
顧媽媽拐了他一肘子,沒好氣地嗤了聲,将搭在臂彎裏的連衣裙抖開,決定道:“就這件了,我去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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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爸爸顧媽媽住的是北城一處老牌別墅區,開發商為一處住宅造了個人工湖,造景絕佳,聽說風水也極好。
顧淮住在一中附近,是為了上班方便,兩邊離得有些遠。
林鳶和顧淮一道吃完飯離開時,是顧家司機送的他們。倆人坐在後排。
昏暗車廂裏飄着輕音樂,顧淮牽着她右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她手指頭玩兒。
沒一會兒,又拿出了手機,低頭摁了幾下屏幕。
林鳶正納悶誰給她發消息呢,拿過口袋手機。
顧小柴:【現在放松了嗎林小姐?】
林鳶好笑,瞥了眼前面專心開車的司機,耐心給他回。
她這會兒的确挺放松的,顧爸爸顧媽媽都很好相處,夫妻間的氛圍也是輕松愉悅。
不過讓林鳶沒想到的是,顧淮時不時有點酷拽的小脾氣,原來是随了顧媽媽。
反倒顧爸爸溫和一些。
顧淮還真是兩人性格和長相的結合。
【你怎麽不說話?還在緊張呢?】顧淮看着對面的正在輸入,故意問。
“……”林鳶也想快點兒打字,奈何左手沒那麽靈活。
抽了抽被他捏住的右手,想讓自己打字快一點兒,結果剛有一絲動作,右手指節就被他緊緊握住,抽不出絲毫。
林鳶好笑又好氣,幹脆偏頭瞪他。
顧淮順勢一低頭,唇在她發心上貼了貼。
林鳶一下緊張得心跳都快了瞬,下意識瞄了眼司機。
只見後視鏡一角,司機一本正經目視前方,嘴角卻抿起一絲抑制不住的弧度。
林鳶:“……”
“你幹嘛呢?”咬牙小聲警告他。
顧淮緊緊扣着她的手不讓她抽開,翹着唇角嘚瑟打下:
【小爺我名正言順的。】
【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