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阿鳶,你為什麽不幫我……

第41章 第 41 章 “阿鳶,你為什麽不幫我……

求婚的第一個周末, 顧淮就帶着林鳶一道,去挑了她喜歡的婚紗款式。

出門紗、戶外儀式紗,還有晚宴紗。

量了合适的尺寸, 訂好了工期。等出成品, 再來試穿。

出了婚紗店, 顧淮歪頭看她越來越長的黑發, 突然想到什麽問:“你要不要再訂兩條旗袍?敬酒和送賓的時候可以穿。”

顧淮這樣一提醒, 林鳶一下想到了宋朝歡。

一中從前有周五自由服裝日, 她見宋朝歡穿過一兩次。驚豔詢問下,才知道是她自己做的。

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 可能是覺得太招人, 有些不好意思,她就沒再穿去學校過。

但林鳶當時就覺得很漂亮, 極好看。

先前也聽李想說, 宋朝歡如今離婚後, 在楊梅胡同開了家旗袍行。

林鳶想了想,她們女孩子之間的交往, 沒必要因為男人有什麽避諱。

于是笑起來,點頭:“好啊,我知道一個地方, 我們去看看。”

林鳶最終因為工期的原因, 就訂了一件,準備留着當敬酒服。

全手工制作的古法旗袍, 林鳶選了葵扇黃底色的軟綢, 衣襟和下擺繡兩枝攀纏的金木犀。

宋朝歡草草畫了個圖樣給她,她就已經很喜歡。

出了旗袍行,顧淮問她:“為什麽不多訂兩件?”

“我同學不是說了嗎?”林鳶晃着他的手, “工期只來得及做一件呀。就這,還是因為我們認識,她得加班加點了。”

顧淮笑,偏頭看着她說:“那你就不能等以後,剩下的只穿給我看?”

說完,林鳶只覺得自己指節被他不懷好意地捏了捏。

大馬路上人來人往的,林鳶一下被他弄得臉熱又沒脾氣,沒好氣地說:“美得你!”

-

國慶長假,林鳶和顧淮一道去了滇省。

踏進熟悉的,但空無一人的民宿時,林鳶只想對顧淮說:富二代這樣創業,賺不到錢也是應該的。

顧淮只安排了一日三餐的廚師和打掃,其餘時間,偌大的客房、餐吧、院子,屬于民宿的那一截空蕩蕩的湖灘,都只有他們兩個人。

晚上,他們在院子裏看露天電影。

林鳶挑了部很早之前就看過的動畫電影,《哈爾的移動城堡》。

她不知道是不是從前年紀小,有的地方沒看懂,還是記憶有些模糊,就想再看一遍。

但沒多久,就被夏天遺留的漏網之蚊叮得身心疲憊。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咬的她,無聲無息的,竟然沒咬顧淮。

林鳶靠着沙發抱着抱枕,歪着腦袋開始撓脖子。

“怎麽了?”顧淮問她。

“被蚊子咬了。”

“我看看。”

林鳶聽話地仰頭,問他:“有什麽止癢的東西給我抹點兒嗎?”

顧淮也不知道是她這模樣和平日比,實在太乖了些,還是夜色裏,女孩子白皙修長的脖頸微揚,仿佛一場無聲的邀請。

喉結輕滾,長睫顫了顫,他下意識地低頭,在她撓出淺淡紅痕的地方吻下去。

溫熱的唇.瓣和濕.濡的吻,在頸側薄細的皮膚上輾轉,迅速激起一陣細微的顫.栗。

幾乎是無意識地閉上眼,指節攀上他腦後,在他濃發間穿過。

親吻何時成了兩個人的事,無人知曉。

一切發生得自然又熱切。仿若不遠外起潮拍滾的水浪,同湖岸砂礫互相浸潤、濡染。

所有的理智,似乎即将淹沒進深藍色的,漲潮的湖心。

直到顧淮驀地停了動作,退開,啞着聲對她說:“你克制點兒。”

“……?”林鳶掌心還摁在他緊實的腰背薄肌上,手心下皮膚一瞬間變得燙手起來。

一句倒反天罡的控訴,叫她情.動都退了幾分,微揚眉,張着嘴無聲“我”了下,震驚而無言地問他:怎麽個意思?怎麽還成我欲.行不.軌了是吧?

顧淮低頭,一手托着她後腦勺,抵着她頸窩笑。

林鳶咬牙擰他胳膊。

顧淮笑得更厲害了些,平息了會兒,才擡頭,輕聲說:“我就想等我們領證那天,婚禮那天,晚上在自己家。”低頭親了親她唇角,笑意低淺,“在我們兩個,自己的家。”

倆人先前聊過,顧淮一直很好奇,為什麽領證這麽鄭重的事,不和婚禮這樣盛大的場合放在一起。

兩個人白天領證,傍晚婚禮,晚上名正言順,舉行一場人類生命的和諧律曲。

林鳶起初被他問得一愣。

只想說:對哦,領證這麽鄭重的事情,為什麽不和婚禮放在一起呢,多有意義。

後來轉念一想,只想沖他翻個白眼:“你以為大家都不用上班嗎?領證只能工作日,還能請個假,但婚宴不是節假日,才更多人有空嗎?做老師都沒讓你有牛馬天然的覺悟!”差點被他帶歪。

顧淮被她怼得直樂,又說:“那我們就周五領證,晚上請大家吃飯。”

…………

林鳶其實覺得,情侶之間順其自然有點兒親密行為,很正常,做好措施就OK。

但被人珍視,總不至于不開心。

她翹起唇角,勾着他脖頸往下壓了下,親了他一口,“嗯”了聲。

“但有一點,我得證明一下。”顧淮卻突然一本正經,又說。

林鳶:“?”

“我不是不行。”

林鳶懵了瞬,只覺得被什麽堅硬物體抵了下。

臉一下燥紅,沒好氣道:“你起開!”

顧淮笑,親了她額頭一下,意味不明地問:“繼續看,還是抱你回房間?”

-

林鳶對睡懶覺沒什麽執念,也可能是從小作息還算規律,所以此刻即便休假,起得也不晚。

至于顧淮,他上學時林鳶不知道,但這一年多來比上班族還早的教學生涯,也練就了他早起的生物鐘。

早晨九點多,倆人支了一桌早餐,在院子裏閑适地進食。

米香四溢,裹着油條和豐富醬汁配料的燒餌塊。撒上花生碎辣椒油的濃稠稀豆粉,鹹甜鮮香。

顧淮泡了開普洱,倒在小瓷盅裏,給她解膩。

木桌上青釉色的長頸瓷瓶裏,還插了一支金木犀。

輕閑時刻,隔了一道轉廊的小院門,突然被人重重扣響。

敲了兩下,像是發現還有門鈴,又開始揿起來。

明明是普通不過的鈴聲,卻莫名叫人覺得急切。

倆人微愣,顧淮笑了下,說:“估計是劉昶,也不知道大清早的急什麽,我去看看。”

林鳶點頭說好,早點消滅得差不多,拿過他新倒的茶喝。

隔着院子裏高擎的木棉樹和綠植,林鳶隐隐聽到開門聲。

緊接着,好像有點悶悶的碰撞,又沒了什麽動靜。

直到重新進來的急促腳步聲,越來越近。

林鳶以為是顧淮進來叫她換件衣服,再放劉昶進來。

于是背對着外面的她邊問,邊笑着擰過身:“是劉昶嗎顧淮?”

在看清來人的那一刻,林鳶笑意頓在唇角。思維有一瞬間的停滞,迷茫、困惑,又夾雜着沒來由的心慌。

她不知道,沉寂安靜了這麽久的江随,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明媚晨光下,女孩子套了件鵝黃色的紮染吊帶連衣裙,從衣領口、鎖骨處,一路攀延的淩亂紅痕,在白皙脖頸上刺目驚心。

她肩膀上松松垮垮,罩了件男士白襯衫。

她和來開門的人,在這座無人打擾的院落裏,做了什麽?

一切似乎不言而喻。

江随都不知道,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只曉得,他滿懷忐忑與欣喜,憧憬與期冀回到北城,去找林鳶時,林鳶的媽媽這樣告訴他:我們鳶鳶,和未婚夫去滇省拍婚紗照了。

他為了早一點過來見到她,搭了昨天下午最早的轉機。

北城到滇省的這十多個小時,仿佛成了他這一生最難熬,最漫長的一夜。

在來的一路上,他都鎮定地告訴自己,什麽未婚夫妻,什麽月底就要舉辦的婚宴,這只是大家的一場誤會。

否則,怎麽會沒有任何人來告訴他即将到來的一切?

所以,沒事的。只要他見到林鳶,見到林鳶就好了。

而此刻,他已經再也沒有辦法自欺欺人。

江随只覺得,親眼看見自己全身每一塊骨骼,被拆解、分割,連着殷紅淋漓的皮肉,扔進強蝕的溶液裏。

疼得他腦袋裏有尖銳長嘯後消音似的嗡鳴,疼得他寧願車禍時的恐懼、蘇醒時的痛感重新将他淹沒。

疼得他像條沉底的魚,終于被人抽幹了最後一滴水汽,沒了任何喘息的餘地。

疼得他,想毀了眼前一切。

但是,這世上還有美好的、叫人向往的東西存在不是嗎?

譬如,只要她回到他身邊,剛剛那樣生動的笑容,就屬于他了。

于是他極盡所能地調整好自己的狀态,走上前,克制着細微的顫抖伸出手。

“阿鳶,我有很重要的話向你說。”他低頭看着她,小心翼翼,想觸碰她體溫,話音柔和,問她,“你先和我離開這裏,好不好?”

男人指節冰涼得像失了溫,仿佛某種冷血動物,在她臉頰皮膚上撫摩。

因為那陣涼意,林鳶本能瑟縮了瞬,擰着身子蹙了下眉,下意識躲避。卻忘了上半身卡在桌椅之間,也只能稍往後靠,背一下抵住桌沿。

江随本以為,方才那一幕,已經足夠叫人崩潰。可似乎,剛剛那點疼痛,并非極限。

因為她躲開他,因為她根本不看他。她望向他身後,見到他,問的第一句話卻是:“顧淮呢?”

江随眼底驀地一燙,只覺得自己心髒都要被撕開。

明明站在她面前的,是他啊。她為什麽不回答他的問題?她為什麽,要想着別人?

他極盡努力地,調整到最好的狀态來見她,她為什麽不看看他?

沒有好的位置,蜷曲僵直了一整夜的胫骨,此刻站在她面前,折裂處仿佛又開始陰陰作疼,叫人站立不穩。

顧淮開門後,見到門口站着的是江随,也有一剎那的怔愣。

他和林鳶一樣,原本以為江随早就放棄。畢竟圈子裏的江少爺,出了名的風流。

顧淮手撐着院門,沒放他進去。

盯着他,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麽。

可沒想到,他還沒開口問什麽,江随視線在落到他下颌幾乎看不清的牙印時,看他的眼神,仿佛是他欺負了林鳶。

竟毫無預兆,驟然一拳揮了上來。

顧淮沒料到竟有這樣逆天行事的人。生生受他這一拳的瞬間,眼前和腦袋都有片刻發黑。

他本能後退了幾步,劇烈的疼痛一陣疊着一陣傳來,窒得他微蜷身,盲視地撐住自己沒倒下,聲音都發不出。

直到稍緩過來些,緊跟着進來,就看見江随的動作。

“江随,你他媽給我手拿開……”

顧淮憋着火去扯他手臂,下一刻,江随卻猛地回身,一把扯住他衣領,拳頭與掼摔一起落下。

這一次,顧淮早做了準備。

兩個高大如成年猛獸的男人,毫無規則地,揮發着原始獸性,厮打在一起。

“江随!你住手!”林鳶猛地站起來,椅背應聲跄地。

她用力地去拉扯他們,卻絲毫無濟于事。

空氣裏揮發開黏膩的血腥氣。

已然分不清是拳頭與骨骼的撞擊,還是骨肉和青磚石在碰撞。

一片混亂中。

精巧工致的長頸青釉瓶,劃開空氣。漂亮的瓶身于猛烈的撞擊下,在男人腦後崩裂成四濺的碎片。

終于,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碎瓷掉落地上的那一刻,不知道是因為太疼,還是因為意外,江随掐着顧淮脖頸的力道,竟驀地一松。

猛烈的嗆咳,伴着用力的一記推搡,江随被掀開,跌坐到了一邊。

金木犀掉在地上,清水泅進青磚裏。

林鳶死死捏着手心裏長頸瓶殘破的一截,大口喘着粗氣,脹着眼眶,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切。

或許是拼盡了全力,或許是因為緊張與憤然,林鳶只覺得揮出這一下後,整個人都僵硬而麻木,微微發抖。

直到側蜷在地上的顧淮,嗆咳聲平息了些,她才反應過來,她要趕緊去看看他。

可經過江随身邊時,手腕卻驀地被人抓住。

腳步僵滞地一頓,林鳶壓抑着喘息,低眼看過去。

他坐在地上,同那回求她原諒,被她推倒在地一樣,擡頭仰視她。

在她看向他時,仿佛因為她的注視,得到了些許快樂,嚅了嚅唇角,很輕地笑了聲。

“阿鳶,”而又在叫出她名字時,眼眶陡然一紅,執拗地,哽啞陳述道,“你從來,都是幫我的。”

像個被玩伴抛棄的小孩,用最大的毅力克制着哭腔,死死攥着她手腕,迷茫而惶惑,顫聲問她,

“你為什麽,不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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