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張良英(4)

張良英(4)

拳頭梆硬。

秦楚飛聽到這裏,臉上的平靜已經維持不住了。

結合她之前從李茵那裏聽到的事情,她現在只想感慨,方敏真的是個牛人。

不對,是個神人。

只有神,才能在這樣一對離譜父母的手裏存活并給自己謀了出路。

她忍不住慶幸,得虧方敏是個AI。

她要有點拖泥帶水的孝心,一定會被這對夫妻耗死。不死也得精神病。

“我知道,其實什麽都不一樣了。”

對面嘆了口氣,又紅了眼。

眼眶還挺淺的。

一腳邁進老年的人,少有這麽容易哭鼻子的。

明明是她這個當媽的沒當好,這一哽咽一抽泣,倒顯得像是方敏這個女兒天生的沒做好。

張良英不知道秦楚飛心裏的想法,只是哀哀戚戚地擰着眉,說:

“就是從那一次開始,她和我說話也少了。她發現了我的小算盤,在她心裏,我這個人的評價又低了幾分,所以她連話也不屑跟我講了。”

“要早知道有幾天,那會兒我就該把話問清楚,現在人沒了,也不知道她還發現了什麽。”

“你還有什麽別的心思是擔心方敏發現的?”

秦楚飛敏銳地捕捉到凝在她眉間的猶豫,追問起來。

剛問出口,她突然意識到,張良英這個人,很擅長以退為進。

方敏出生,方雷林嫌棄是女兒不願意回家。她就放低姿态,自己張羅滿月宴,把男人弄了回來。

方雷林生氣被女兒發現奸情落了面子,她就和女兒賣慘,順利通過女兒把男人哄回了家。

而眼下,分明是張良英自己有想說不敢說的話,她卻故意做出可憐失落的樣子給她們下套。

如果秦楚飛或者小劉沒有察覺,這話就可以永遠不說。

她總說方敏心思多,後悔不該教方敏下棋,不該讓方敏成為一個有計謀的女人。

在秦楚飛看來,計謀城府這一套,張良英運用得也很得心應手。

“我覺得,這事兒和案子沒關系……”

哦,原來只是表情沒藏住,看來還高估她了。

秦楚飛怔了怔。

大概是聽了太多關于方敏如何聰明的話,以致于她忍不住代入,覺得身為聰明人的父母,張良英的腦子應該也不會糟糕。

她搖了搖頭,把方才的想法晃出腦海。

身旁的小劉冷了臉,沒好氣地開口:“有沒有關系是我們做判斷,不是你。”

和秦楚飛天生的低音比起來,小劉的聲音像個廣播員,中氣十足,一句好好的陳述句,經她的嘴過濾出來,帶上了幾分不可抗拒的威嚴。

張良英見狀,心裏一陣懊悔,也不搓手指頭了,只是低下了頭,低得讓人看不見她的臉。

“不是什麽心思……是……”

她艱難地驗了幾下口水,實在是不情願把那事兒說出來。

“是什麽?你要不說,我們就一直陪你耗着。反正我們不趕時間。”

小劉說了個謊。

她們也趕時間,但這種話用來應對張良英這樣的人,夠用。

畢竟她先暴露了自己有急切要離開的原因。

此話一出,張良英的心頭被拿捏得死死的。

兩行清淚沿着眼角落下,她一抽一抽地哭起來,“我說。”

她擦了把臉,手铐被抓的叮啷響。

響聲不大,卻蓋得過她的聲音。

“是……飛鴻……”

小劉和秦楚飛都沒聽清。

兩人都忍不住一陣頭疼。

明明年紀都能對張良英當女兒了,小劉卻只能捏着太陽穴打斷她,像個耳背的老年人一樣要求:“你說什麽?說大聲點!方飛鴻怎麽了!”

“不是,警察同志,不是飛鴻。他……我意思是,飛鴻沒怎麽。是我和他……那個。”

這下,她說的每個字都很清晰。

秦楚飛和小劉心裏卻不約而同咯噔了一下。

兩個人點了穴一般,定在了椅子上。

秦楚飛想起來,他們審訊開始之前閑聊,方惠民還就張良英來了之後冷眼看方雷林和鄭萊兒的事情發表了一番見解——

“張良英是誰?我們鎮老書記的幺女。當年結婚帶了一堆嫁妝,風光得很!現在一把年紀被個小姑娘搶了男人,她這輩子都忍不下這口氣的。”

當時,方惠民是這麽說的。

這是建立在正常人思維邏輯前提下的想法。

但張良英的思維,就目前來看,和正常人可以說的毫無關系。

據張良英交代,這個事情是從方飛鴻上初二的時候開始的。

方飛鴻和方敏不一樣,成績不好,就近念的中學,也就沒有住校的必要,每天都住家裏。

而方雷林又天天不着家,家裏那段時間周一到周五,基本上也就張良英和方飛鴻在。

方飛鴻那時候剛開始發育,少年的身材竹竿拔節一般噌噌地長。初一到初二就一年的時間,方飛鴻已經長到了一米七,給身高只有一米五出頭的老母親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

男孩子長到青春期,在學校裏跟着早熟的同齡人耳濡目染的,對成年人那點事好奇了起來。

張良英猜他就是因為好奇,才從那些不正經的書店裏租了那些漫畫小說。

血氣方剛的年紀,方飛鴻哪裏壓得住自己的本能。

借了書,沒人也沒工具瀉火,他只能自己解決。

他初二期末考前一周,張良英按照以往的習慣給兒子準備熱牛奶送到了他房間裏,想着勸他早點睡覺。

卻不想一推門,就看到了滿地皺巴巴的紙團,以及兒子來不及提起褲子的一幕。

那一刻,張良英電光火石地意識到,自己在沙漠裏渴了很久很久。

她是個普通女人,哪裏抵擋得住欲望驅使的本能?

對面是個半大小子,更沒有自控能力。

等她察覺到自己手裏的牛奶早已灑了一地,她已經走到方飛鴻面前,近乎貪戀地蹲在他面前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挽回不了了。

方敏那年中考,六月中考完試之後就四處出門玩,今天拉着鄭萊兒去逛街,明天陪鄭萊兒去剪頭發。

三個月的暑假,她不怎麽在家。

張良英沉浸在自己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女人的快樂裏,她過了結婚以來最痛快的兩個月。

直到八月份的某天,一向關注天氣的她忘了前一天的天氣預報臺風将至。

那一天,方敏提前回家了。

她聽見開門的聲音,拿不準是方雷林還是方敏,衣着淩亂地光着腳從方飛鴻的房間跑出去。

但剛跑出來,她就後悔了。

一是因為氣味濃郁得從房間裏飄散到客廳裏,聞了她都臉紅。

二是因為回來的人是方敏,其實只要她耐得住性子,等方敏回了房間再出來,一切會看起來自然得多。

可是不出來也出了,張良英生怕方敏有所察覺,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給方飛鴻刮痧,又說聽見風聲,要去收衣服。

“我去吧。地板冷,你先穿鞋。”

方敏異乎尋常的平靜。

那時候張良英擔心得心髒突突跳得睡不着。

湛江雖然比雷山大,但也不是什麽大城市。赤坎區早上發生的離譜談資,中午午飯前就回到霞山區人的飯桌上。

有方雷林的存在,他們的事情還能掩蓋一下。

如果方敏讓方雷林知道這事,她絕對會被離婚,被掃地出門。

她一輩子完了不要緊,她不想方飛鴻年紀輕輕就沒了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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