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無恥之家
無恥之家
“他去找方敏只是為了當面數落她?”方惠民撓了撓頭皮,“這可能嗎?”
要是真如方飛鴻交代的,他因為方雷林動手的事情開始怨恨方敏,怨恨到不惜違法也要人肉找到她,見了面他就真的只會數落方敏?
在座的人除了趙國慶和小袁,都沒和方飛鴻長時間接觸過。
大家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剛出現在所裏時的樣子,西裝筆挺,皮鞋油亮,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一般穿成這樣的不是賣保險的就是賣房子的,總之不會是個普通的游戲QA。可他天生一張俊臉,身高挺拔,天生氣質加持,倒讓他看起來像個意氣風發的青年教師。
和他自己描述裏的隐形人弟弟、備受寵愛的長孫的感覺也有很大出入。
出現這種認知差異,一般只有兩個可能。
一個是他們都太以貌取人了,高估了自己的認知判斷。
一個是對方說謊了,對方用這種方式放迷霧彈,讓他們去查去求證,只要把時間拖延夠二十四小時,他們查不出東西,就不得不放他離開。
他們心裏都清楚,情況不明。不好随便下定論。
老張松了松骨頭:“那就先不做判斷,把每個人的情況都交流一下,最後看看能不能總結出來什麽。”
這是目前最穩妥的做法。
大家都沒有異議,老張就借着機會講起了方雷林的事情。
然後是小劉交代了張良英的情況。
這一家三口的事情說完,所裏最大的道德标兵趙國慶站了起來,随後又坐下,起起落落幾次才嘶了一聲:“這一家子什麽人!早知道當年就讓我愛人把方敏帶回來了!”
他年紀比方雷林長一點,但給方敏當爹,年歲也不算離譜。
說完,他連胡子也撚了,拿起一旁的茶杯咕咚咕咚喝茶降火。
喝完了才發現其餘七雙眼睛正一動不動盯着他。
“你們看我幹嘛?”
還是秦楚飛點出了關鍵:“所長,你說‘當年把方敏帶回去’……是什麽意思?”
一時間,兒童拐賣、嬰兒偷盜等等想法,湧上了衆人的心頭。
趙國慶這下也意識到自己氣話只說了一半,恍然大悟哦了一聲,給他們解釋:“你們別誤會。”
他嘆着氣放下杯子:“我是說方敏出生那天,我愛人當時還在衛生所上班。你們年紀輕的不知道,衛生所沒有産房,所有小孩出生都直接就放在媽媽身邊的。”
“方雷林他媽呢,趁張良英沒注意,把孩子偷偷抱出來放衛生所垃圾桶旁邊。我愛人值夜班看見了,就趕緊把孩子抱回來,回病房的時候正好聽見張良英在和她婆婆吵。”
“我愛人就把孩子抱進去了。她回來給我說的這件事。要不說可惜呢,早知道是這樣的一家子,就該把孩子帶家裏。”
趙國慶雖然看着不靠譜,但天生熱心,不然也當不上這個所長。
此時此刻想起當年這樁往事,心裏一陣遺憾一陣惋惜的,總覺得方敏這孩子要在自己家裏長大,不至于落一個客死他鄉的結局。
尤其是作為鎮上的老人,趙國慶見過那孩子從小到大的樣子,聰明伶俐、嘴甜漂亮,怎麽看都是個該被家裏捧在手心裏的。
雷山百年不出一個名人,眼看大好的機會送到方家,他們卻沒有珍惜。
要放在別的知道疼孩子的家裏,方敏這樣的天資,要長到這個年紀,都能單開一本族譜了。
“好了。言歸正傳吧。”
老張發了話,将大家從惋惜的情緒裏拉出來。
天才年年有,人才隕落,泯滅衆人是可惜。不過眼下對他們來說,摸排清楚這幾個受審人的嫌疑情況才是真正的關鍵。
李警官整理起手裏的資料問:“現在是不就剩鄭萊兒了?”
老張點頭:“李歡你說吧,鄭萊兒是女同志,要有什麽敏感的話,你可能比較好說。”
“我可以說,但和性別沒關系。”李歡淡淡瞥他一眼,自然地接過來旁邊方惠民遞過來的筆記本電腦。
不等老張回應,她就進入了分享狀态:“開始之前,我要簡單說一件鄭萊兒審訊開始前的事情。”
她是從踏入派出所開始就注意到了鄭萊兒的。
鄭萊兒其貌不揚,五官身材都是普通的嶺南長相,只有膚色是不同尋常的雪白,但也沒有白到會讓人一眼注意到的程度。
要說李歡為什麽會一下子被鄭萊兒攫住視線,那是因為和其他三個人比起來,甚至可以說和京市的幾個人比起來,鄭萊兒都是情緒起伏最明顯也最大的。
當時的走廊裏,方飛鴻和張良英坐着,方雷林躺着睡大覺。
只有鄭萊兒,不安地在方雷林身邊來回走,不是踱步,而是心急地低着頭走來走去,嘴裏還叽裏咕嚕的低聲喃喃着什麽。
她和老張他們四個人一起從她身邊走過,她都沒有反應。
李歡在路過的時候聽清了她的喃喃自語:“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就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在真情實感地被方敏的死撼動了情緒。
這很不尋常。
審訊前的場外細節,有時候比審訊過程中人的反應更值得關注揣摩。
“說完了。”
李歡說的簡單說,就真的是簡單,直截了當點出可疑的地方。
即便現在大家沒有頭緒,搞不好等下她說完,合着線索推着推着,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李歡接着直接投屏了審訊的錄像,開的二倍速,配合着她的講解,一看就是要給後面的審訊調查争取時間。
進了審訊室,方惠民和李歡還沒說話,鄭萊兒先開了口。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手上的手铐,撐着桌面急切地向他們确認:
“方敏她真的……走了嗎?”
“嗯。”
看見李歡點頭,鄭萊兒錯愕了一下。
她不能相信這是個事實,左手拇指與食指相合,在右手手背上掐了幾下,似乎想要證明自己在做夢。手上掐狠了,留下一個深深的印子,她被痛覺催出淚花,嘴裏又是一陣低聲自語:
“是我害的……我害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