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荷包蛋換名字

第2章 2 荷包蛋換名字

上高中時,我和向迪有時候會在海邊小城裏游蕩。有一天我們在西島的海灘上散步的時候,遠遠地看過一次劇組拍攝。

向迪脖子伸得很長:“那什麽明星?你認識嗎?”

我說:“我又沒有千裏眼,我看不見。”

向迪說:“感覺明星好像是挺高挺白的,底子必須要好。你看旁邊舉着攝像機的那個大叔,頭比人家大兩倍。”

我說:“向迪,你很不禮貌,你的頭也很大!”

向迪不屑地說,怎麽可能,我也就是不想往娛樂圈發展,不然我也能演個戲什麽的!我不怎麽相信,覺得向迪長得确實可以,但比起明星來說還是要差一截。

那個下午我們看了很久,男主角和女主角來來回回在沙灘上走了很多圈——等他們走近一點後,我看得更清楚了一點,做男明星的确得又高又帥。

……

我不知道為什麽在此時想起了這麽一件不相關的事情,手中的紙巾被我緊緊攥着。

我又忍不住打量幾眼這個陌生人——那是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人,長得不能說是一般的帥,近乎是有點漂亮了。他留着長發,聲音低沉好聽,全身上下有一種我形容不出的慵懶氣質。我想了一會兒,暗中将他和我身邊的人對比,但沒有一個人和他相似。

“手不用按得很緊。”年輕男人說。

我說:“好的。”

這包間和隔壁是一樣的大包,但我在這兒坐了大概有五分鐘,這裏始終沒有再進來過一個人。沒有人擠在一起,也沒有人唱歌,大屏幕上重複播放着無聲的mv畫面,是個外國女歌手,穿得很清涼性感,正對着鏡頭熱舞。

我看着看着覺得有點熱,但不是身體發熱,而是心裏癢癢的,像是雨過天晴,潮濕土壤下方的種子将要蠢蠢欲動地發芽。

安靜了片刻,我努力地想要說點什麽打破沉默,卻只是說:“我叫宋安南,哥哥你叫什麽?”

男人坐在離我很遠的地方,我們幾乎是标準的對角線,他正低頭刷着手機,屏幕的淡淡光芒從下而上照亮他的臉。

我飛速地看了他一眼,又像是做賊一樣移開視線,簡直不敢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然後,我終于明白為什麽想起了以前和向迪一起看過劇組拍攝的事情。

這個人,很像是一個男明星啊。

對吧對吧。

個子很高,皮膚好白,五官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畫。

“嗯。”男人回答我的時候仍舊在看着手機,“宋安南,怎麽寫?”

我盯着眼前的屏幕看,說:“宋朝的宋。安靜的安。南方的南。”

我又補充一句:“你可以叫我小安或者小南,我朋友都這麽喊我。”

男人也不知道聽到還是沒聽到,說:“好的,小宋。”

我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睛,覺得對方并不怎麽想搭理我……既沒有告訴我他的名字,還叫我小宋。我不自覺地吸了吸鼻子,感覺到鼻血已經沒有往外流了。就在此時,向迪終于給我打來電話。

向迪的聲音在我手機裏響起,他的嗓門一直很大:“宋安南!你跑哪裏去了?”

男人看了我一眼,問:“你朋友?”

我說:“嗯……我朋友。”

門外晃過向迪的身影,我只好站起來和這個人說了再見:“謝謝你,哥哥。”

“不客氣。”男人說。

我向門口走去,推開門又關上門的一瞬間有點想再試着問一次他的名字,但最終還是沒有鼓起勇氣。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麽要問他的名字,并且還十分尴尬地做了自我介紹。

我在幹什麽呢?

向迪終于找到了我,他朝我跑過來,問:“你鼻子沒事吧?!”

我說:“沒事。你的事情怎麽樣了?”

向迪說:“解決了。”

我有點狐疑:“真的嗎?剛剛不是還很焦灼嗎?怎麽就解決了?”

向迪黑着一張臉,狠狠咬着槽牙說:“因為我們發現我女朋友不止腳踏兩條船。”

我目瞪口呆:“還有第三條啊?”

“嗯。”向迪也不想承認。

我跟上他:“那難怪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是……等于說今天受傷的只有我?”

向迪呃了一聲,尬笑一會兒,勾着我的脖子:“等會兒請你吃飯。”

我們返回正确的包間,發現我只是出去了沒多久,這裏面的氣氛已經天翻地覆。現在大家都坐下來了,還叫了果盤和酒水。向迪帶來的人和“奸夫”帶來的人混在一起,打游戲的打游戲,唱歌的唱歌,沒有水火不容,只有其樂融融。

我面無表情地往鼻孔裏塞上紙巾,想了一會兒說:“青青大草原團建。”

向迪正在喝水,差點噴我一身,但是看着我的倒黴樣,最終也只是讪笑:“閉嘴吧宋安南。”

向迪是很好笑的,他再一次地用親身經歷向我驗證——很多群架根本打不起來。

現在向迪和“奸夫”的矛盾已經完全轉移,兩人都表示這姑娘實在段位太高,他們還是趕緊和她分手吧,再玩下去可能連骨頭都剩不下。我觀察向迪的表情,發現他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十分灑脫,最後還和“奸夫”加了微信。

等到時間結束,我們一群人又在向迪的帶領下去了他二舅的飯館。一頓飯吃了将近兩個小時,所有人都忘記了今天到底是來做什麽的,身體內的饕餮被滿足後熄了火,大家互相加加微信,胡亂說着“兄弟下次再約”之類的話。

散夥之後我去向迪的出租屋住下,想起另一件事情,問他:“咱二舅的店裏還缺人嗎?”

“你要幹什麽?”向迪神情恹恹地問。

“我想打工。”我說,“現在還不想回家。”

也不算太缺。

但我和向迪關系挺好,他二舅也經常從向迪口中聽到我的名字。一月份,學校提前放了寒假,他們開店的卻還要再支撐一段時間到過年。

向迪聯系他二舅,二舅聯系我,說讓我去大學城附近的一家店幫忙。我記下地址坐公交車去報道,發現這是家門頭不大的快餐店,跟之前向迪帶我們去的那家比小上很多。

店裏很幹淨,左右各擺了兩張桌椅,我去了之後就身兼多職,準備配菜、擦桌子洗碗……總之雜活都可以做,我也幹得十分認真。晚上向迪會坐公交車過來,然後我們再一起回到他的住處。

向迪說,靠,不能白白讓你小子在我這兒住。我說,那要怎麽樣。向迪說,你幫我洗襪子。我驚恐萬分,并且誓死不從,向迪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就這樣,白天我和向迪都要出去打工,晚上一起回來打打游戲再睡覺。有一天我問他失戀翻篇了沒有,向迪微微一愣,随後露出一個淡淡的苦笑。

向迪說,還行吧。我說,有和別的姑娘看對眼嗎?向迪說,沒那麽快,快過年了不打算談戀愛了。我說,為什麽?向迪說,一年之計在于春,春天才是該談戀愛的時候。我說,你直接說你找不到不就行了。向迪靠了一聲,又裝作要揍我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這段時間還挺開心的,每天早出晚歸,和朋友住在一起。條件雖然沒那麽好,可生活還是充滿了希望。

對此,向迪的評價是:“宋安南,你真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我反問:“為什麽不滿足呢?人都是知足才常樂。”

向迪想了想,笑着說:“你就是一小孩,我看你還沒完全長大呢。”

我左思右想,覺得向迪說話變得如此深沉,肯定是平時吃了太多愛情的苦。

“來了啊,小宋。”快餐店裏的張師傅對我打了個招呼。

我笑道:“嗯。”

這幾天天氣特別冷,降溫降得很厲害。二舅這間開在大學城附近的快餐店暖氣很足,像是冰天雪地裏的一間安全屋,客人不多的時候,我喜歡躲在吧臺後面打游戲。

快到飯點,天一點點黑下來,我剛結束一把游戲,有兩人推開門走了進來,玻璃門上的風鈴發出一陣輕響。

“歡迎,吃點什……麽。”我從吧臺後面站了起來,頓時有些挪不開眼睛。

最先走進來的男人穿了一身黑,長發在腦後紮成馬尾,眉眼英俊,右邊的肩膀上輕松地背着一把吉他,他進來後找了個空位坐下,像是根本沒注意到我。他身後跟着一個染了紅發的男人,看起來個子也很高,氣質要比他張揚許多。

這個人!是那天那個……

剎那間,關于那天被向迪叫過去撐場子,莫名其妙走錯包間的記憶再次在我的腦海裏複蘇。

“牛肉面,兩碗。”紅發男人看着牆上的菜單說。

“哦……哦,好的。”我感覺自己的反應變慢了一拍,“牛雜面……”

“是牛肉面!”紅發男人奇怪地看過來,糾正道。

“嗯,牛肉面!兩碗。”我小跑兩步,對後廚喊。

我在後面等了一會兒,餘光瞥見他們坐在那兒聊天。那天的男人脫掉了外套,露出裏面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張師傅把面遞給我:“好了,送過去吧。”

我低頭想了一會兒,說:“有一碗再加個蛋。”

“好。”張師傅沒多想,拿筷子給其中一碗放上炸好的荷包蛋。

我走過去,把加了蛋的那碗面放在男人面前。男人拆好筷子,不解地看向我。我對他笑起來:“哥哥,免費請你的。”

旁邊的紅毛差點噴了:“什麽意思啊?”

“哥哥”兩字好像也終于讓男人想起了什麽,只是他仍舊是冷漠的一張臉,說:“原來是你啊。”

“嗯。”我拖來一張凳子,坐在他不遠處。

“有什麽目的?”男人很快地揚了一下眉。

“哥哥你叫什麽?”我說,“一顆荷包蛋能換來嗎?”

“靠。”旁邊那紅毛氣笑了,雙手抱在胸前,“不是,到底什麽意思啊?”

我臉皮很厚,對此完全無動于衷,直到男人對我說:“給對面的哥哥也加個蛋。”

“哦。”我聽話地跑走了,又用小碗裝個蛋回來。

不過說實話,我也不敢真的一直去打擾客人吃飯,這之後就坐回吧臺裏去,只是還時不時地把頭露出一點,眼睛快速地瞄一眼吃面的男人。

果然,今天也很像男明星。

而且他背着吉他,更像了。

“支付寶到賬——”兩人吃完東西,掃了牆上的付款碼,把兩個荷包蛋的錢也算上了。

我站起來說:“謝謝,下次再……”

沒等我說完,兩人就推開門走了出去。

我過去收東西,這才低頭發現桌上有張紙巾,上面用黑色水筆寫了三個字:陸星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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