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可以幫我和陸星洲說句話嗎

第3章 3 可以幫我和陸星洲說句話嗎

轉眼快過年了,我的打工生涯也即将告一段落。

放假沒立刻回家的原因有不少。有一部分是我和我爸的關系不太好,他是個常年醉醺醺的酒鬼,可能現在還以為我在念高二。有一部分是我哥現在負責我的生活費和學費,我自己攢點錢可以緩解他的壓力。還有一部分則是因為向迪,夏天時候我和向迪一起離開家鄉,冬天了我想和他一起回去。

很快,我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向迪二舅。

二舅個頭中等,笑眯眯的看起來很和善,他的身材微微有些發福,但發量在這個年紀的男人中絕對能打。二舅把我的工錢轉給我,又額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塞我手裏,說道:“過年好過年好。”

我頓時喜笑顏開:“謝謝二舅!”

站在一旁的向迪十分震驚:“不是,舅,我的呢?”

二舅冷酷無情:“你的沒有。”

幾家飯店都要停業休息了。二舅跟員工們吃了頓飯,拿上裝好的紅包和零食飲料送給大家。這之後,二舅帶着向迪和我也收拾好東西,準備自己開車回老家。

“二舅媽好。”我跟着向迪坐上後座。

“安南吃了沒?”二舅媽回頭抓了一把瓜子給我,“要開一段時間,多半還得堵一會兒,我們晚上應該能到。”

“嗯,吃飽了。”我點頭。

向迪把頭扭到一邊,然後伸長胳膊在我手裏拿瓜子。

二舅媽奇怪地回過頭,問:“你倆吵架了?怎麽一副不怎麽想看對方的樣子?”

“沒有——”向迪拖長音,有點陰陽怪氣,“沒有吵架。”

“不要和大學生吵架。”二舅媽叮囑。

向迪下巴一仰:“行行行。”

我也慢吞吞地磕了會兒瓜子,假裝大度地說:“向迪,我決定原諒你。”

向迪:“……”

我得承認,出門之前我對向迪的态度實在不怎麽好。主要是因為向迪昨晚一言不發地把我的牛仔褲放洗衣機裏洗了,今天他打開洗衣機,一臉要教訓我的樣子,說:“宋安南!你口袋裏怎麽放着餐巾紙不扔?”

我微微一愣,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連忙跑過去看,寫着“陸星洲”名字的紙巾早已四分五裂,碎成一洗衣機的爛渣渣。

“你幹什麽啊?”我忽然有點生氣。

向迪不理解:“宋安南你還兇?”

我彎下腰低頭在洗衣機裏撿紙巾的碎渣渣,說:“都沒有了。”

“一塊錢一包的紙巾你也當個寶貝。”向迪絮絮叨叨,“沒有什麽啊?”

我說:“好不容易要來的名字沒有了。”

向迪崩潰了,用手掐我的脖子,說:“宋安南你說話怎麽變成這個風格了!”

在向迪的再三追問之下,我把之前遇見陸星洲的事情對他說了一遍。向迪深沉地聽我說完,想了很久,才一臉驚恐地說:“宋安南你有毛病嗎?你問一個男的要名字?你想幹什麽?你想跟他交朋友?”

朋友嗎?我還沒仔細想過。

我撓了撓頭,不太确定地說:“好像是……有那麽一點?我覺得他很神秘,就是有點好奇吧。”

向迪聽了更加憤怒,很莫名其妙地說:“那你跟別人玩去!”

我說:“我沒他聯系方式,我只是知道他叫什麽。”

向迪沒再說話。

我開始費勁地清理洗衣機裏一塌糊塗的紙屑。

回去的路上我恍惚中明白了一點,也許向迪是有了一點“危機感”。他之前一直說,在這個地方只有我這麽一個朋友。但我在上大學,而他是在打工,我們兩人以後的路是越走越遠的,突然冒出一個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人,向迪有“危機感”也正常。

不過向迪不是那種鑽牛角的人,而且他的記性很差,我們坐在二舅的車上磕了會兒瓜子,他就又跟我“和好”了。

“堵車了。”二舅在車裏嘆了口氣,二舅媽則在聽她偶像刀郎的歌。2002年的第一場雪……二舅媽聽了一會兒動情跟唱,二舅不甘示弱地開始和音。

我和向迪是第一次親身經歷春運回家,一時之間對周圍的一切覺得十分好奇。在堵車的過程中,冬日白茫茫的天空忽然開始飄雪,向迪拿着手機對外面拍照,對我說:“快看,下雪了。”

我強調了一遍:“嗯……向迪,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向迪回過頭,有點好笑地說:“我也沒有真的生氣,你想認識那個陸星星就認識吧。”

我糾正他:“是陸星洲。”

“随便。”向迪笑了兩聲。

我把自己的推斷告訴向迪:“我覺得陸星洲應該就在大學城那一片上大學。”

向迪很敷衍:“嗯。”

我說:“可能他是學音樂的?那邊有音樂學院嗎?”

向迪說:“沒有……你說的我都有點好奇了,陸星星真長那麽帥嗎?”

我又說一次:“是陸星洲。”

“行行行。”向迪說,“反正你現在只是知道一個名字,等下次你們再遇上的話就問他要聯系方式好了。”

“……如果還能再遇上。”我說。

後半段路程,雪已經不怎麽下了,我和向迪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等我睡醒後,已經來到華燈初上的城市中,二舅和二舅媽的嗓子都快唱啞了。

“安南醒啦。”二舅媽笑了笑。

“嗯。”我揉揉眼睛。

他們把我放在熟悉的街口,向迪睡眼惺忪地看着我,對我揮手:“拜,明天出來吃飯,我喊上之前的兄弟。”

“好。”我說。

我背着包向街裏面走,街兩旁高大的老樹全都掉光了葉子,盡頭處有一家私人小超市還開着,門頭處寫着“美好年華”四個字。超市的左邊放了一輛很舊的投幣搖搖車,是個做工很爛的藍色機器貓。這個機器貓在這裏待了很久,仿佛有一輩子那麽久,誰也不知道它還能不能正常運作。

我眯起眼睛看了看,搖搖車那狹窄的座位裏努力地塞着一個男人。我走近一點,看見宋回一臉醉意地趴在那兒,雙手露在外面凍得通紅。我心裏難受起來,沒有回來前是不想見到他,但見到他之後又很心疼他。

我大聲喊他:“爸!”

宋回動了動,但是沒有完全擡起頭來。我感到胸腔內有一股怒氣在聚集,忍不住狠狠地說:“宋回你這酒鬼,你遲早有一天會倒大黴!”

“美好年華”超市的老板聽見了,從裏面走出來,對我說:“喲,安南回來了啊,大學生活怎麽樣?”

我一邊把背包換到胸前,一邊努力地彎腰背起宋回,吭哧吭哧地道:“還好。”

老板過來幫我搭了一把手,我對她說謝謝,然後一路背着宋回往家裏走——我們住的老小區是步梯房,但幸運的是我們家住在一樓。

宋回看起來是完全失去意識了,我把他重重地扔在床上,然後給我哥宋昭打電話,宋昭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別管他,冰箱裏還有點吃的,自己熱一熱吃吧。”

我問:“你在哪裏?”

宋昭一笑,說:“怎麽了?查崗?我在外面跟朋友吃飯,等會兒就回去。”

半年多沒有回來,房間還是老樣子,宋昭說之前特意幫我打掃過。洗完澡後我趴在床上,拿筆記本電腦搜索“陸星洲”這個名字。

接着……還真的被我找到了一些線索。

有一張照片。我點進去看,是T大一年前研究生迎新晚會上的。陸星洲穿着一件白色襯衫坐在舞臺上在彈吉他,燈光從他的頭頂打下來,跳躍的金色落滿他的睫毛。

T大,T大……還真是大學城附近的。

管理學院,研究生。

我在心裏算了算,發現他好像和宋昭差不多大。

順藤摸瓜,我又找到了T大的超話,翻了半天裏面也有關于陸星洲的讨論。有一條就是這張迎新晚上的照片。看着看着,我忍不住在床上坐了起來,心想原來陸星洲這麽有名。

我關注了T大的超話,盡管我上的那個二本和T大比起來簡直天差地別。

再接着,我又關注了T大管理學院的公衆號,又從公衆號的某篇文章裏找到了陸星洲所在專業的公衆號——這看起來不是官微,像是學生運營的,發布的內容也都是他們專業學生在課堂上課題作業的延伸。

到這一步為止,我不得不感嘆一句——互聯網,地球村,讓我們,心連心!

倏然之間,一個有點無聊的想法跳進我的腦海。我打開對話框,試着給他們專業的公衆號發了一條消息:【有活人嗎?】

以前我和向迪在網上經常看見售賣機裏面有活人的梗圖,對這些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更新的公衆號,我也有了一種類似“售賣機”的感覺。如果有人回我的話,那就還真是“售賣機”裏有活人了……

下一秒,公衆號:【有。】

我頓時微微瞪大眼睛,喃喃念了一句:“還真有啊。”

公衆號:【您好?】

我想了想,于是慢騰騰地打字:【你認識陸星洲嗎?】

公衆號這次沒有立刻回複我,我等了一會兒,從坐着的姿勢換成躺下來的,在床上翹着二郎腿等待着。在我以為對面不會再回複的時候,公衆號又說:【認識。】

我打了個哈欠,這時候已經有點困了,眯着眼睛又打字:【你可以幫我和他說一句話嗎?】

公衆號:【什麽?】

我:【哥哥,祝你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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