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感謝你,澆灌食人花

第6章 6 感謝你,澆灌食人花

說來慚愧,這不是我第一次裝別人男朋友。

以前班上有個姑娘跟我關系還不錯,有一個學期她是我的同桌。某天放學時,我和向迪無意間看到她被隔壁班的一個男生堵在教室裏告白。我們本來有點尴尬,但那姑娘投過來一個求助的眼神,并且大喊了我的名字。

“我和宋安南其實在交往!”姑娘一個箭步沖過來,向迪被她撞得差點兒摔一跤。

隔壁班的男生臉色陰沉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旁邊的知名混子向迪,只好一言不發。等他走後,我前同桌才跟我說:“對不起宋安南,拿你做擋箭牌了……只是不知道會不會給你惹麻煩。”

向迪圍觀半天,插嘴道:“他是我朋友,不會有人找他麻煩的。”

我們也是過了很久才知道,隔壁班的那個男生性格很偏執,有段時間他經常“騷擾”別的女生,最後不知為何突然退學了。

只是……不得不承認,雖然不是第一次裝別人男朋友,但這項業務到了陸星洲這兒,我還是不知道要做什麽。思緒萬千變成一秒流星,我決定不能就這麽原地化為雕像,幹脆擡起手,十分占有性地環住陸星洲的脖子。

陸星洲:“……”

我小聲說:“哥哥,我們走吧。”

下一秒,陸星洲的手臂更加緊了緊,他帶着我轉了個身。我們完全無視剛剛喝多了的男人,我出現之後他也不敢再過來纏着陸星洲。走到街角的轉彎處,陸星洲松開了手,變成我半挂在他的身上。

他低下頭看我,我說:“哦,不裝了?”

“嗯。”陸星洲點頭。

我松開手,裝作不經意地朝後退去,結果左腳踩到右腳,身體不怎麽帥氣地搖晃起來。然而我只是稍微那麽一晃,陸星洲就已經下意識地伸出手來——他準确地抓到我衛衣的領口,就是以前港片裏面小混混被主角提起來打的那個姿勢。

陸星洲笑了,卻沒有松開手:“抱歉。”

我說:“沒事的,我這衛衣整天被人扯來扯去的。”

他說:“怎麽扯?”

我說:“喏你現在是扯我領子,之前我和我朋友在網吧上網,他就拎我後面的帽子。”

陸星洲松開了手,還幫我稍微撫平了一下。我和他站在西島某條街的某個轉彎路口,忽然開始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陸星洲把外套穿上了,不再是酒吧裏的那一件襯衫,他收回手,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裏,冬天的風把他的頭發吹得稍微有點亂。

我還是很熱。有可能是之前向迪讓我喝下去的四杯酒在胃裏終于發揮了作用。見到陸星洲沒有直接走開,我有一種莫名的飄飄然,這種飄飄然又讓我不停地說許多話。我伸手給陸星洲演示一遍,把衛衣的帽子直直地拎起來,跟他說向迪就是如此對我的。

令我驚訝的是,陸星洲竟然沒有覺得無聊,他只是點點頭,對我說:“這個朋友是ktv那個嗎?”

“啊,你記得。”我說。

“記得啊,小宋。”他說,“我記憶力不差,而且你也挺好記的。”

“挺好記的是什麽意思?”我問。

陸星洲想了一會兒,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右邊的眉毛飛快地上揚了一下,緩緩地說:“就是挺好記的。”

我平時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但這個時刻和陸星洲在一起,我偏偏想知道“挺好記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可惜我不想現在再問一遍了,再問一遍也實在太傻。

“好了。”陸星洲看了看遠處,路邊一棵掉光葉子的樹旁立着昏黃的路燈,“我要回家,你住哪兒,我送你。”

我說了個方向,陸星洲把手機打開查了下,說:“哦,這裏。”

“我們可以走回去。”我舔了舔被風吹得有些幹燥的嘴唇,“哥哥我可以先送你,然後我再回去,反正不遠。”

陸星洲考慮了一會兒沒說話,路燈的光照射在他的臉上,他鼻梁很高很挺,光在他的臉上打下一道陰影。我一定是喝多了,因為我找的借口是:“裝一下男朋友就裝到底?”

陸星洲又笑了。

我的眼神躲閃起來,知道這個借口很拙劣,明明先前就已經結束了,這種業務多半都是一次性的,怎麽……怎麽還返聘了。靠,返聘好像也不恰當……幹了一次就退休了同樣很怪。

陸星洲低頭又看了一會兒手機,之後便把手機收起來,擡手輕按了一下我的後腦勺,說:“那就走吧。”

啊?我有點震驚地偏過頭看了看他,想說什麽卻找不到聲音。怎麽,還,真的答應了?

陸星洲說,不想走了?我立刻搖頭,然後對他笑,走啊!走走走。我帶路。陸星洲說,你走錯了,這個方向。我說,不可能,我就是在這兒長大的,我不會走錯。陸星洲像是不想解釋,只是說他想走另一個方向,于是我很沒原則地跟了上去。

走了一會兒我發現,剛才還真的是我看錯了,陸星洲帶我走的方向才對。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但陸星洲不主動提起我也就當沒有這回事。

路上行人不多,西島的夜生活不算特別貧瘠,但也沒有達到徹夜狂歡的地步。我和陸星洲走在一起,有時候能看見路邊還開着一些茶店和海鮮大排檔,有時候某條路的店鋪都關了門,只是偶爾有臨街居民樓的窗戶裏還亮着燈。

我的話匣子逐漸打開,走到後半程的時候我對陸星洲說了好些話,說的最多的是向迪,還有以前上高中時的事情、今天才知道的老齊。

“他真的被他爸打得很慘。”我總結,然後咳嗽起來。

陸星洲大部分時候在聽我說,他嗯了一聲,視線落街對面的某個角落,我和他走過去,發現是自動販賣機。陸星洲拉住我的手腕,又很快放開,說:“想喝點什麽?”

我說:“哥哥你喝什麽?”

他說:“我喝什麽你就喝什麽?”

我煞有介事地說:“可以啊。”

陸星洲随手點了兩瓶礦泉水。

咚的一聲,販賣機只掉下來一瓶。我難以置信地蹲在下面看,然後生氣地站起來踢了那機器一腳。陸星洲問,腳不疼嗎?我說,疼。

只是這販賣機不太懂禮貌,收了錢卻不掉東西。我繞到機器的右邊,對陸星洲說:“哥哥,我們一起晃一晃,看看能不能出來。”

陸星洲說:“以前你家電視收不到信號,你是不是也敲一敲?”

我一下子笑了,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那是我奶奶,她經常敲各種電器,她是神手。”

陸星洲沒有答應我一起搖晃販賣機,只是湊近一點看上面的客服聯系方式。夜色在不知不覺中又深了幾分,販賣機的屏幕熒光照進陸星洲的眼睛裏,我在一旁盯着他看。

過了一會兒,陸星洲轉過頭來,說:“加客服可以退款。”

“加嗎?”我問。

“太麻煩了。”陸星洲說,“算了。”

他擰開手裏的那瓶水,仰起頭隔空喝了一點,嘴巴沒有碰到瓶口。我微微彎下腿,在他面前仰起頭看着他,陸星洲怔愣住,原本想把那瓶水遞給我,但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他只能說:“很容易嗆到。”

我說:“沒關系。”

我張開嘴巴,陸星洲動作很慢很小心地喂了我一口。第一口很成功,第二口的時候我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陸星洲嘆了口氣,說:“跑什麽。”

“不是。”我連忙把嘴巴裏的水咽下去,再不咽就要真的要嗆到了,“我剛才想到一個很好笑的事情。”

“什麽?”陸星洲問。

我抿了抿嘴角,生怕自己說的時候又想笑:“我剛剛張着嘴……好像是一朵食人花啊,然後哥哥你像是在澆花。”

陸星洲很平靜地看了我幾秒。我問,不好笑嗎?陸星洲面無表情地說,好笑。

他又喝了兩口,之後把整瓶遞給我,說:“食人花,我不喝了,都給你了。”

我笑得眼睛都彎起來,腦袋裏面嗡嗡作響,走路像是踩在軟綿綿的雲朵上。然而,在我沒有發現的時候,我已經陪着陸星洲走到了目的地——向迪家的小區,他姨的家。

陸星洲站在門口看着我,說:“到了。”

“這麽快。”我感嘆了一句。

陸星洲說:“是。感謝送我回家,小宋。”

我說:“感謝請我喝水,哥哥。”

陸星洲往小區大門走了幾步,聽見之後又退回來,回到我的面前,又說:“感謝裝我男朋友,小宋。”

我說:“感謝聽我講冷笑話,哥哥。”

陸星洲聽着聽着笑起來,他用手扶了下額頭,這晚上,他嘴角的笑容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他想了想,又說:“感謝你聽我唱歌,小宋。”

“我……什麽?”我差點要上當,“你什麽時候唱歌了?這個感謝不成立……吧。”

“不成立嗎?”陸星洲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然後湊近我一點,“你應該喝了酒,難道是我鼻子出問題了?”

我的耳朵頓時有點發燙,我支支吾吾了一會兒,說:“應該是有點問題……不過問題不怎麽嚴重,讓我們跳過這個部分。”

“行。”陸星洲說,“那你不要再感謝我了。”

我想了想,說:“我還是可以感謝你。”

“什麽?”陸星洲問。

“你要是加我微信,我就可以說,感謝你加我微信,哥哥。”我憋着氣,飛快地說了一長串,說完後,心髒随之感受到這種難以言說的窘迫和興奮,一個勁兒地咚咚咚跳起來。

但幸好,陸星洲像是忽然善心大發:“怎麽辦,那只好再給你一個感謝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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