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天涯海角

第8章 8 天涯海角

我單方面認為,我和陸星洲之間已經具備了成為朋友的所有條件——交換名字,交換聯系方式,互相提供幫助。

假設我和陸星洲也是游戲世界中的兩個NPC,建立聯系的前提已經達成,我可以繼續做相關的“每日任務”,進一步提高我們之間的好感度。

于是接下來的三天,我每天都起得很早,然後去找陸星洲幫他遛狗。糖糖自從發現了小公園,就很喜歡去小公園溜達,陸星洲還會在同一家餅店買餅。

他說,這不是他第一次來這座城市,但往常只會待在他小姨家,活動的最大範圍只是那個小區。我說,這裏其實也沒什麽好玩的,西島很小,東島很荒涼。陸星洲聽完後只是點了點頭。

每天晚上,陸星洲還要去那家酒吧唱歌。他說這個活是臨時的,朋友介紹的,去那邊也是為了打發時間。我告訴他向迪那天晚上被吓得奪門而出,還說那裏像是盤絲洞。陸星洲又笑,坐在秋千上點開手機,問我:“看《西游記》嗎?”

我想,有人會在小公園一邊遛狗一邊看《西游記》嗎?

有啊有啊。

就是我和陸星洲。

我們在晨光下看了一集《西游記》,當然沒有從頭看,中間随便挑哪一集,我們都能接上前面和後面的劇情。之後,陸星洲說:“你帶我去一下你平時去的理發店吧。”

我平時去的那家沒開門,我打電話問宋昭,宋昭說:“那個姐姐是理發師,你可以去找她,我給你地址。”

那個姐姐就是宋昭的女朋友,我和陸星洲去的時候她正在給別人卷頭發。有人給我們倒了茶水,很快宋昭的女朋友便走過來對我們微笑:“安南。”

“嗯,姐姐。”我說。

“我叫小凝。”她說,“你哥跟我說過了,你剪還是……你朋友?”

小凝的目光落在陸星洲的身上,我把陸星洲推過去,看見他坐在鏡子前,小凝解開了他綁頭發的發圈。陸星洲的黑發一下子散落開,小凝說他的發質不錯。

陸星洲說:“嗯,幫我直接剪短吧,再燙一下。”

“要徹底換個樣子嗎帥哥?”小凝笑了笑,打開手機的相冊給陸星洲選,“這幾種都不錯。”

我去隔壁奶茶店買了飲料,插上吸管後回去遞給陸星洲。陸星洲不方便喝,我只好先把飲料放在他的面前。過了一會兒陸星洲喊我:“小宋,你拿去先喝。”

“那好。”我把飲料拿走,坐到沙發上等他。

在理發店等人是最無聊的,我一邊喝飲料一邊想起以前——我爸,宋回,他基本上從來不去外面剪頭發,所以宋昭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使用電推剪。有一次他們趁我睡着,也給我把頭發推了,那次我整整半個月都沒理他們,後來還是在奶奶的勸說下才原諒他們。

關于陸星洲的頭發,我有一些奇怪的聯想。我知道頭發對于一個人來說很重要,他一定經歷了什麽難受的事情。我想着想着,竟然在沙發上睡了過去。直到幾個小時過去,有個人影站在我的面前,把我拽了起來。我睜開眼睛,看見陸星洲已經變成了利索幹淨的短發,長發的他看起來很漂亮,現在的他卻多露出幾分英俊和鋒利。

“好看嗎?”陸星洲蹲下來,眼睛和我齊平。

“好看。”我幹咳了一聲,輕聲說,“哥哥……你現在很香。”

陸星洲什麽反應也沒有,他說:“是定型噴霧的味道……走了。”

臨走前,小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和陸星洲,似乎想說點什麽,卻只是笑着揮手:“安南再見。”

我懷疑,她可能聽到我說陸星洲香。

如同我哥所說,寒假過去了大半,這個假期的後半段我總是和陸星洲在一起。

我沒和任何人說起這件事,好像也忘記要做很多事情。每次放假前我都會做計劃,讀書計劃、游戲計劃、補番計劃……但唯獨這個假期是特別的,我什麽也沒做,只是經常去找陸星洲。

我覺得他應該同樣很無聊,不然也不會時不時地發消息給我,雖然每次陸星洲發的內容都是:“遛狗”、“小公園”、“到家了嗎?”、“睡了”這幾句簡單的話,但我每次都會對他說很多很多其他的話。

他不太回我,最多只會說:“早點睡。”

有天,我絞盡腦汁都不知道要和陸星洲做什麽,于是便打電話問向迪。向迪接了電話先是沉默,然後有些刻薄地問:“你背着我談戀愛了嗎?”

我大驚失色,連忙否認:“沒有!”

向迪呸一聲,說:“我也覺得你沒有,但是你很奇怪宋安南,酒吧那天之後你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我喊你出來也不出來。”

我嚴肅道:“是這樣的,我哥買了一個恐龍蛋送給我,我這幾天都在忙着孵蛋。”

向迪十分震驚,吼我:“你他媽找借口能換一個不那麽離譜的嗎?你說你哥買了個鴕鳥蛋我都會信。”

“那就是鴕鳥蛋。”我改口。

“宋安南,我他媽在你眼裏是傻子嗎?”向迪又罵。

好心的向迪還是給我推薦了西島幾個約會的地方。我再三強調,不是約會。向迪說,知道了不是約會。

我把他說的每個地方都仔仔細細看了很多遍,但總覺得這些地方很普通。書店、酒吧、咖啡館……沒什麽特別有意思的。

我想了半天,問了向迪最近秘密基地是不是沒人,向迪說沒人,所以我想到可以帶陸星洲去東島上面的秘密基地。

第二天我準備好東西——戶外水壺裝滿水,一個充電寶,奧利奧餅幹,很多餐巾紙……之後騎車去找陸星洲。糖糖今天沒去小公園,只是在小區裏溜達幾圈。我把東西都裝在一個大背包裏,背包放在單車的車簍裏,陸星洲站在樓下等我,我停在他的面前,很酷地說:“上車!”

陸星洲說:“這麽環保?”

我說:“低碳綠色出行。”

陸星洲說:“要戴頭盔嗎?”

我說:“可以穿雨衣。”

“雨衣?”陸星洲彎了彎嘴角,他往天空看,“晴天,沒下雨。”

我把雨衣遞給他,解釋:“因為風大。”

陸星洲接過我手裏的雨衣,忽然說:“你怎麽總是這麽奇怪。”

“我奇怪嗎?”我很詫異,“我真的很奇怪嗎?”

“有點。”陸星洲低下頭,在太陽下穿上我的白色雨衣,又坐到我的車後座。他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問:“小宋騎得動嗎?”

我說:“小宋力氣很大。”

陸星洲不知道,其實我經常這麽騎車帶着我哥或者向迪——這是一輛飽經風霜的單車,制造工藝非常過硬,我幾乎騎着它去過這裏的每個地方。

我們穿行過幾條街道,來到寬敞的海濱大道,風一下子就大了起來,地上搖曳着我和陸星洲的影子,他穿着白色雨衣,衣擺在風中飛舞,影子也跟着舞動,海浪聲拍打岸邊礁石,一陣又一陣似是永無止境。

陸星洲在風中說:“小宋。”

“啊?”我笑着應了一句。

“這裏像是天涯海角。”他說,“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裏?”

我覺得陸星洲缺乏一點戒備心,我們才認識不久,他明明知道我是個“奇怪”的人,卻還是頭也不回地跟我走了。最後一段路我們都沒有說話,我只是感受到陸星洲在我身後的重量。我一口氣帶着他來到那棟廢棄的樓——四周只有幾道低矮的土牆,鋼筋露出骨骼,斷裂的木頭也不說話,這裏本應該一直被遺忘,但我居然帶着陸星洲來了。

他走下車,我讓他把雨衣拿掉。

“什麽地方?”陸星洲擡頭打量了一眼。

我拉開鐵門,在前方回頭看他:“秘密基地。來嗎?”

我沒有等他,我知道陸星洲會跟上來——到了二樓,他看得更清楚了一點,我把兩邊的厚窗簾全部拉上,然後打開那個神奇的迪斯科球,一道道耀眼的光旋轉起來。陸星洲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過了一會兒才說:“也難為你能找到這裏。”

“其實東島還有很多廢棄的地方,地圖上都找不到,沒有名字。”我說。

“你以前和你朋友一起來?”陸星洲問。

“嗯,我跟你說過很多次的那個,向迪。”我說。

陸星洲擡起頭,看了看迪斯科球,又好奇地問:“你們在這都做什麽?”

“喝可樂。”我彎下腰,從沙發旁的櫃子裏拿出一罐可樂遞給陸星洲,“哦對了,哥哥你可以坐在這裏……這沙發也是撿回來的,不過很多人都坐過了,你覺得髒的話我可以幫你擦一擦。”

“沒事。”陸星洲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也悄悄地坐在陸星洲的旁邊——這是第一次我和他離得這麽近,在小公園坐秋千的時候是分開的,中間沒法挨在一起。我聞到陸星洲身上的味道,是一點點洗衣液和陽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若有似無的和他的呼吸交織成網。

他沒有喝我遞給他的那罐可樂,而是把它豎着放在膝蓋上。陸星洲轉過頭看向我,我們之間安靜下來,那天小凝給他定型過的發型都洗沒了,看得出這之後他只是随手往後抓了抓。但是……随手抓的也很随意和好看。

迪斯科球的劣質光芒閃過陸星洲的眼睛和嘴唇,忽明忽暗,沒有章法。他停在離我很近的地方,我緊張得變得僵硬萬分。又過幾秒,陸星洲頭微微往後一靠,對我說:“早知道把吉他帶來了。”

“嗯……帶來幹什麽?”我的眼神飄到遠處,好像沒有聚焦。

陸星洲伸出修長的手指,很輕地撥了一下我額前的碎發,他說:“可以唱首歌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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