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可以接吻的朋友嗎”

第16章 第十六章 “可以接吻的朋友嗎”

一陣急促的門鈴聲突兀地響起。

雲聽從睡夢中驚醒, 身體因驟然的大動作縮了一下,寒意沿着脊背爬升。

頭好沉。

她睜開眼,揉了揉鈍痛的太陽穴。

這是哪裏?

雲聽撐起身體, 打量四周。天花板的裝飾、窗簾的花紋、床頭櫃上的臺燈,無一不是酒店的标配。

且是極盡奢華、價格不菲的酒店。

可是,她為什麽會在酒店?

是祁修澤送她過來的嗎?

雲聽依稀能記起昨晚酒吧炫目的燈光、喧鬧的人群和她喝下一杯接一杯的酒。再往後,就是一片空白……

門鈴聲再次響起。

“請等一下。”雲聽啞着嗓子回應。

她掀開被子起身, 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是她昨晚穿的裙子,完好無損,下擺因睡覺不安分而起了些褶皺。

還好,沒有遭遇異常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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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時放下警戒心,輕呼一口氣。

雲聽站起身, 整理袖口,大衣孤零零地壓在沙發上,她抓起來抖了抖,重新穿好。

打開門,門外站着酒店的工作人員。

一個年輕的女孩, 比她矮小半個頭,身穿整潔的制服,胸前別有一個小巧的名牌:

瑾瀾公館,前臺, 章顏。

瑾瀾公館。

南海最昂貴的酒店,聞名遐迩, 沒有之一。

來這兒的客人非富即貴,不是企業家,就是娛樂圈炙手可熱的明星。

大堂裏時常能看到保镖開路的身影,停在門口的豪車和專屬司機更是常見景象。

章顏擡起頭, 驚訝之色一閃而過,眨眼的工夫,眼中的失态蕩然無存。

随即,她恢複職業化的微笑,恭恭敬敬道:“小姐,有一位先生特意囑咐我今早八點叫您起床。”

“你……”雲聽扶着門框問,“為什麽我會在這裏?”

章顏回憶,一十一五道:“小姐,昨天晚上大概十二點,有一位先生送您過來的。他說您喝醉了,給您開了房間,讓我們照顧好您。”

“先生?”雲聽眉頭輕攏,“長什麽樣的先生?”

章顏想了想:“是一位很英俊的先生,穿着……嗯,很得體。淩晨兩點,他便離開了。”

雲聽第一反應想到的是祁修澤。

但直覺告訴她不是。

她問:“他叫什麽名字?”

章顏搖了搖頭,神色歉然:“抱歉,小姐,他沒有留下名字,也沒有提及任何聯系方式。”

空氣被寒意凍結。

“那……”雲聽頓了頓,不安加劇,“他有沒有說什麽?”

章顏的表情變得奇怪,遲疑了一瞬,才回答:“他說……讓您醒來後不要着急,稍作休息。”

瑾瀾公館的服務生無一不是精挑細選,每一位都經過嚴格培訓,除了外貌和禮儀,其中最重要的一條要求就是不可直視客人。

無論是商界名流還是娛樂明星,酒店要求員工時刻保持分寸感,避免大肆宣揚任何人的隐私。

章顏恪守規定,只在接待的瞬間匆匆瞥過那位先生。

他的身影高大挺拔,黑色大衣剪裁得體,舉手投足間散發一種讓人不自覺想退開的威嚴感。

即使只是一瞬間的記憶,章顏仍能清晰回想起。

作為瑾瀾公館的前臺,她已經工作了五年,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

無論是穿着昂貴西裝的商務人士,還是身着随意藝術裝扮的藝術家,她都有自己的判斷方式。

商務人士的西裝總是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腕上的名貴手表彰顯身份;藝術家們大多随性而舒适,鞋子上時常沾染着顏料;娛樂圈的明星則幾乎是墨鏡和口罩的标配,低調而不失魅力。

那位先生不像商務人士,他沒有商務人士匆忙的節奏感。

模特?倒是有可能。

他的身材比例和氣質的确絕佳,足以成為攝影機下的寵兒。

總之不可能是老師,不可能是醫生。

他的壓迫感太強,學生見了他恐怕會直接哭出來,病人更別提,緊張得估計血壓都飙升。

那位先生離開前,向她交代了幾句。

章顏看到他的右手從大衣口袋裏抽出,遞上一張VIP卡。

是一雙很漂亮的手。

指骨分明修長,上面有一個明顯的牙印,傷口周圍泛紅,有血跡滲出。

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章顏道:“小姐,先生交代的事情已經完成,如果您有任何需要,請随時告訴我。”

“好的,謝謝。”

雲聽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的身體沒有不适,衣服也完整,想來想去,只可能是祁修澤。

簡短道謝後,她關上房門,轉身快步走向衛生間。

今天她要和徐清聿去領證。

婚禮來得匆忙,徐清聿忙得抽不出時間,領證只能在結婚前兩天。

時間迫在眉睫,讓她沒有時間再細想。

雲聽用力閉了閉眼,懊惱地嘆了一口氣。

喝酒誤事,她差一點錯過時間。幸好,祁修澤找人提醒她;幸好,她和徐清聿說她會自己去民政局。

雲聽推開門,走到鏡子前,準備洗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當她的目光落在鏡子時,不由得瞠目結舌,臉上的表情凍結在了這一霎那。

鏡子裏的她,脖子上布滿深紅色的吻痕,顏色鮮豔,分布密集,從耳後開始,逐漸蔓延至鎖骨,深淺不一,令人心悸。

嘴巴也腫得厲害,紅腫的邊緣明顯,昭示着昨晚的荒唐和沖動。

她被人親了?

不,不是親,是強吻。

她被人強吻了?

雲聽心跳加速,腦海裏全是自己脖子可怕的模樣。

心中無法擺脫的慌亂,洶湧而至。

她匆忙去找手機,撥通祁修澤的電話。

電話那頭響了很久才接通,祁修澤聲音沙啞,像是還沒從醉酒中清醒。

他一個勁地說着抱歉的話。

“小雲,昨晚……我喝多了……”他語速很慢,咬文嚼字很清晰,“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祝你和徐清聿…幸福…”

雲聽攥緊手機,額頭沁出細汗,“修澤,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祁修澤口齒不清回答:“小雲,抱歉…我只是情不自禁…我們還是朋友嗎?”

雲聽擡手捂住臉,掌心冰涼,“修澤,我們…還發生什麽別…的嗎?”

“沒…有。”說完,祁修澤挂斷電話。

雲聽浸濕毛巾,狠狠擦了幾下吻痕,吻痕沒有消失,連帶周圍一圈皮膚也紅了。

“怎麽辦…”

和徐清聿約定的時間越發接近,雲聽頭疼不已。

心底不斷滋生出一種無法擺脫的負罪感和焦慮感。

同時,理智告訴她,徐清聿不會在意。

既然他不在意這些,她為什麽要在意?

雲聽盡可能忽視內心的背德感:“反正徐清聿不在乎,就算知道了,他大概也不會說什麽。”

她迅速收拾好情緒,打車趕回家。

一進門,就沖向卧室,洗漱完從衣櫃裏挑出一件白色高領毛衣,将脖子上的痕跡藏得嚴嚴實實。

接着換上一條過膝的裙子,又匆忙上了一個淡妝,抹了點口紅,走出家門。

*

民政局外。

熱鬧得像冬日集市。

大門兩側的花壇已經被踩出了一些痕跡,盛開的冬青依舊生機勃勃。

旁邊的小吃攤生意興隆,熱騰騰的關東煮和烤地瓜的香氣飄散開來,整個入口充滿了煙火氣息。

早晨的寒風雖冷,也擋不住一對對情侶滿懷喜悅的腳步。

幾對新人站在臺階上合影,旁邊的朋友舉起手機,不斷調整角度,為他們拍照,笑聲此起彼伏。

還有些家庭成員跟在新人後面,拎着大包小包的喜糖和禮物袋,一邊叮囑新人多穿點衣服,一邊掏出手機記錄下這美好的一刻。

相比于臉上洋溢幸福的新人,徐清聿和雲聽站在人群中像一對陌生人。

沒有牽手,沒有交流,氣氛沉靜得像冬日裏的一潭冷水,與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

人群的喧嚣與他們無關,他們站在臺階一側,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如兩個臨時拼湊在一起的陌生人,勉強組成一對夫妻。

雲聽低頭整理高領毛衣的衣擺,掩飾內心的心虛。

徐清聿低頭看了眼腕表,平淡地說:“時間快到了,進去吧。”

雲聽是有點失望的。

說不上來很多,有一點兒。

徐清聿對結婚這件事,和他處理一樁例行公事沒什麽區別,也許還沒有他一場手術來得重要。

事實上,這場婚姻本來也确實如此。

沒有喜歡,沒有愛。

雲聽不知道徐清聿為什麽要和她結婚。但無論徐清聿因為什麽答應這場婚姻,但有一點她很清楚——徐清聿絕不是因為喜歡她才願意結婚的。

想到這裏,雲聽的心口又疼了。

輪到兩人拍照。

“兩位,再笑得燦爛一些,放松一點,像剛剛談戀愛的樣子,想象一下你們最開心的那一刻。”攝影師微笑着說道,鏡頭對準了兩人的臉龐。

雲聽很不自然,僵硬地扯出一個弧度。

“女士,你是不是太緊張了?放松一點。”

“好。”

“對,就像剛才那樣。”攝影師終于看到了他們的變化,按下快門,“再來一張。”

攝影師一邊拍攝,一邊心滿意足地說:“很好,這一張非常好。你們看起來很搭,笑得很自然,太好了!”

雲聽:“……”

拍完照,拿到紅本出來,雲聽被一位大嬸強塞了一把喜糖。

“來來來,新婚快樂,吃個喜糖,甜甜蜜蜜!”大嬸笑眯眯地說。

雲聽道謝:“謝謝。”

“哎呀,你老公可真帥!”大嬸的目光落在徐清聿身上,話裏話外滿是感嘆,“這麽俊的模樣,還是個有氣質的,和你好般配的咧。”

雲聽聞言一愣,忍不住側眼望向身旁的徐清聿。

徐清聿點了點頭,勉強算是對大嬸的回應。

大嬸見狀,又笑着補了一句:“以後日子一定紅紅火火,祝你們兩娃早生貴子哈!”

話音未落,大嬸已經轉身去了別處。

雲聽低頭看着手裏的糖果,指尖輕輕撚了撚包裝紙,沒說話。

幾秒後,她擡起頭,扯了扯嘴角,若無其事地将糖果收進口袋,沒什麽情緒地說了句:“走吧。”

徐清聿停下腳步,問道:“早餐吃了嗎?”

雲聽晃了下神,稍做猶豫後,“吃了。”

她沒有吃,昨晚飲酒過量,今早沒什麽食欲。

徐清聿點了點頭,又淡淡開口:“我沒吃。”

雲聽抿了抿嘴唇,略微遲疑,擡眼:“那你要回醫院吃嗎?”

徐清聿不急不躁地說道:“陪我一起吃。”

“好。”

徐清聿的車停在不遠處的停車場,距離200米左右,兩人轉過身,身後忽然爆發一陣熱烈的聲音。

雲聽轉頭,一對情侶站在樹蔭下,熱烈地親吻彼此。

她的心情沉了沉,心中生出淺淺的羨慕。

良久,才收回視線,強迫自己不要再看下去。

她的初吻昨晚給了別人…

徐清聿察覺她的失落,停下腳步,“怎麽?”

雲聽埋頭,悶悶不樂地向前走了小一步,情緒不可控低落下來:“沒事。”

徐清聿一直覺得,雲聽是一個能把情緒寫在頭發上的人。

這種想法聽起來荒謬,但他無法否認自己的感覺。

她不開心時,頭發會失去光澤,無精打采地貼在臉側。

她高興時,她的頭發會反射陽光,像灑滿了星星的夜空。

明顯,雲聽不高興了。

徐清聿有意拉近兩人的距離:“雲聽。”

“怎麽、怎麽了?”

他俯下身,唇貼近她的唇。

一觸即分。

一股溫暖而微妙的觸感從雲聽的唇上傳來,柔軟而清新,又有一些不曾預料的暧昧。

她愣了一秒,完全沒想到徐清聿會吻她,眼睛睜大,愣愣地看着她。

徐清聿伸出手,朝雲聽伸去。

雲聽的視線跟着落在徐清聿的右手,細長的眉毛擰起,大腦高速旋轉,片刻後,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包挂在他的手上。

“謝謝。”

徐清聿靜靜地看着她,挑了挑眉,“走吧。”

*

兩人來到一處安靜的粵式早餐店。

蒸籠裏袅袅升起的白色霧氣,帶着剛出爐的蝦餃和流沙包的香味,又混雜着清淡的茶香。

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點了一份簡單的廣式早茶。

雲聽低頭攪動面前的茶杯,目光不經意間掃到了徐清聿的右手。

他的虎口處有一圈紅色的牙印,痕跡深刻,甚至已經腫起來了。

她下意識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徐清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似乎剛剛注意到似的,修長的手指緩緩劃過那處牙印,神情淡然。

三秒後,他薄唇輕啓,随意而低沉回:“被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咬了。”

雲聽聞言,腦袋木了一下。

徐清聿大概很喜歡小孩吧?

平時,徐清聿一向寡言,說話時向來不喜歡在名詞前加任何形容詞,簡練得幾乎刻板。

但這次,他用了“不聽話”來形容小孩,沒有生氣,反而有點寵溺的味道。

雲聽端起茶杯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過了一會兒,開口:“咬人,不是一個好的習慣。”

徐清聿放下手,指尖敲了敲桌面:“是嗎?”

“嗯。”雲聽對上他的目光,心裏莫名一緊,迅速移開視線,拿起筷子夾起面前的蝦餃,假裝若無其事地低頭吃了起來。

徐清聿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昨晚,你去哪了?”

筷子剛夾到嘴邊的蝦餃差點掉下來,雲聽的動作猛地停住,心跳瞬間亂了節拍。

她故作鎮定地笑了笑:“我?我在家啊。”

徐清聿手指摩挲着茶杯邊緣:“在家?”

雲聽點點頭,“嗯。”

徐清聿将茶杯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随後開口:“昨晚我去了你家。”

這一句話挺硬生生将空氣凍結,雲聽惶恐地撓了撓頭發:“哦,那……那我記錯了,昨晚我去找我一個…朋友了。”

這句話落下的剎那,凍結的空氣四分五裂。

明明徐清聿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雲聽卻有一種風雨欲來的錯覺,再一次讓她脊背發涼。

徐清聿嗓音森冷,問:“可以接吻的朋友嗎?”

雲聽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什……什麽?”

徐清聿步步緊逼:“你的嘴巴很腫,顯然不是簡單的親吻就可以造成。

他的話如刀鋒般鋒利,精準地刺中了雲聽最想掩蓋的真相。

“他吻了你多久?”

“二十分鐘?還是…半小時?”

雲聽根本無法反駁。

她雖然沒有接過吻,但是她的嘴唇到現在還是痛的。

也許,徐清聿說得保守了…

也許,不止半小時…

昨晚是她迄今為止最後悔的、也最不願意回想的事。差一點點,她就和她不喜歡的人發生關系了…

“你不打算說實話?”徐清聿傾身靠近,聲音更低了一分,眼神深沉如寒潭,“還是你覺得,我不需要知道?”

他的語氣并不高,也沒有明顯的質問,但那種在平靜下流動的壓迫感,反而讓雲聽更加無所适從。

雲聽擡眸迎上他的眼神:“我……我昨晚喝醉了。真的喝多了,所以…什麽都不記得了。”

徐清聿卻莫名其妙說了一句:“小孩子不聽話,教育一次就好了。”

雲聽試探性地問:“徐清聿…你是不是……不開心?”

她無法控制地想,難道他這是在生氣?

是在……吃醋?

過于心虛的她,沒看出徐清聿的唇也是腫的。

徐清聿道:“你想多了。”

“既然要結婚,就要斷掉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這是最基本的原則。”

雲聽雖然喜歡徐清聿,但也不會時時刻刻會被他牽着鼻子走,她反駁:“我沒有什麽不三不四的朋友。”

徐清聿只是看着她。

四分五裂的空氣化作利刃,雲聽胸口起伏了一下,臉色發紅。

她不想妥協,更不想自己的朋友被無緣無故被指責。

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清晰堅定:“我的朋友,都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徐清聿靠回椅背,手指搭在桌邊,指節彎曲,“所以你覺得……他吻你,是意外?”

“我……”雲聽咬了咬唇,覺得自己已經被逼到了死角,無路可退,胸口壓抑得喘不過氣。

“我不知道。”雲聽冷靜下來,“是我的問題。”

徐清聿呼吸加重。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緒為什麽如此容易失控,甚至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哪怕是他親自留下的痕跡,也能讓他心底的占有欲翻湧得如此猛烈。

過了很久,他開口,聲音低啞,卻多了一點疲憊:“抱歉,雲聽。”

雲聽身體一顫,她沒有想到,徐清聿會向她道歉。

剛才他那麽咄咄逼人,要将她逼入絕境,但現在,他竟然平靜下來,主動低頭。

“是我的問題。”徐清聿說,“吃完,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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