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發燒吻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發燒吻

風吹過墓地, 卷起一片枯葉,落在徐清聿的腳邊。

他站在背光處,背影沉沉, 像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

墓碑上有三張笑臉。

照片裏的女人年輕美麗,黑色的長發柔順地披在肩上,笑容溫暖明媚。她的兩側,是兩個同樣笑得燦爛的女孩, 依偎在她身邊,眼中閃爍着純真的光。

徐清聿沉默地蹲下身,将手中的白色花束放在墓碑前,一朵一朵地擺正,“抱歉, 這個季節,找不到你最喜歡的花。”

“只能……用別的花代替。”

他站了很久,久到太陽一點點西沉,影子被拉得很長。

*

徐清聿從墓地離開時,接到了雲聞的電話。

挂斷電話後, 他立刻定了最近回國的航班。

可因為天氣原因,暴雨來得突然,航班延誤。

徐清聿坐在機場候機室裏,心神不寧地翻看手機, 反複查看航班動态。每隔十分鐘都會撥打一次雲聽的號碼,每一次都是機械的信號音。

機場冷氣充足, 他煩躁得渾身發燙,眉宇間的冷靜支離破碎。

終于,三個小時後,航班信息從“延誤”變成“登機中”, 他站起身,腳步匆匆地向登機口走去。

航班不是直達的,飛8個小時後還要去別的城市轉機,光是轉機又得花費三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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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聿心裏的焦躁和不安翻湧得更加劇烈。

他以為,離開雲聽是最好的選擇,現在看起來如此愚蠢。

他怕自己的過去影響她,但是當他看到她的比賽視頻在網上瘋傳,看到她越來越好,心髒像是被掏空了一塊。

思緒不停地回旋,徐清聿臉色灰白,沒有一點血色。

忽然,一只小小的手伸到徐清聿的面前。

徐清聿側目,看見一個頭上紮着兩條整齊小辮子的小女孩,猶豫不決地把一顆糖果遞到他面前。

“哥哥,別害怕,吃顆糖吧,糖果會讓你開心的。”

“哥哥,你要是不喜歡草莓味的,我還有葡萄味的,蘋果味的,藍莓味的,薄荷味的。”

說完,她從口袋裏拿出一把五顏六色的糖,捧到徐清聿面前。小女孩似乎挺怕他,但是又想給他吃糖,掙紮兩個字都寫在了臉上。

她怯生生的模樣讓徐清聿想起了八歲的雲聽,那時她膽怯地躲在雲渡身後,睜着水靈靈的大眼睛,也是這樣好奇又害怕地觀察她。

可是,她怎麽會哭呢?

徐清聿從中拿了一顆薄荷味的糖果,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謝謝你。”

小女孩的媽媽上完廁所回來,小女孩立刻縮進媽媽的懷裏,小聲說,“媽媽,這個大哥哥看起來好可憐。”

她媽媽拍了拍她的頭,不好意思地朝徐清聿笑了下。

十五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目的地機場。

廣播正在播報當地氣溫,零下五度。

徐清聿起身下機。

機場的玻璃門外,是一片蒼茫的冬景,街道上行人們都裹着厚厚的棉衣,冷風呼嘯而過,吹起地上的積雪。

M國溫度适中,徐清聿來不及換衣服,所以他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衫,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司機見他臉色蒼白,不禁從後視鏡多看了幾眼:“小夥子,你穿這麽少,不冷啊?”

徐清聿心急如焚,“沒事,麻煩快一點,可以加錢。”

聞言,司機發動車子,将車內溫度調高,“好咧。”

從城裏到鄉村的路越來越難走,雪後的道路坑坑窪窪,出租車颠簸得厲害。

行駛到橋時,車子被攔了下來,前方是正在作業的修複隊,幾個交警站在臨時封鎖線前,引導過往的車輛繞行。

徐清聿下車,快步走到交警面前:“請問什麽時候可以通行?”

交警看到他的穿着,不由自主哆嗦了下:“這條路封了,村裏通信中斷,現在正在修複,暫時不能進。”

“修複要多久?”

“看具體情況,可能要幾天。”

徐清聿心一沉,眼底焦灼:“我必須進去。”

交警為難道:“先生您不要着急,這裏隔三岔五就會出現類似情況,您放心,裏面無人傷亡。”

徐清聿環顧四周,冷靜問:“那有沒有別的路能過去?”

交警正要說什麽,旁邊一個背着包的村民走了過來,似乎是剛從鎮上辦完事回來。

村民聽到徐清聿和交警的交談,猶豫地說道:“主路進不去,不過我知道一條小路,你要是不怕危險,我可以帶你進去。”

徐清聿點頭:“走。”

夜色深沉,雪後的鄉間小道濕滑而崎岖。

村民走在前面,徐清聿緊随其後。

他穿得單薄,風從衣領口灌進去,凍得骨頭都疼,可他毫無察覺,只是一步接一步地向前走。

風越來越大,村民回頭看,忍不住說道:“你真是瘋了,這麽冷的天,穿成這樣。”

徐清聿說沒關系。

村民搓了搓手臂,哈出一口白氣:“小夥子不用擔心,這種事在我們這已經見怪不怪了,過幾天就好,不會有人受傷的。”

徐清聿“嗯”了聲。

終于,村子的輪廓在夜色中顯現,微弱的燈光從幾戶人家透出來,映在雪地上。

“她應該在村頭的屋子裏。”村民指了指左前方,“我就不陪你進去了,你要找的人住在那裏。”

“謝謝。”徐清聿沒等村民把話說完,已經快步邁了過去。

推開木門,屋內的溫暖與人聲撲面而來。

屋子裏,有幾個人正圍着火盆閑聊,空氣裏帶着炭火的味道,還有淡淡的煙熏氣。

就在他推門而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朝門口望去。

雲聽也看過來了。

她安然無恙,好端端地出現在他面前。

*

“喂——”

徐清聿闖進來時,周之寒就跟在他的身後。

他一驚,眼疾手快扶住徐清聿,替雲聽分擔了一部分壓力,才沒有讓他的膝蓋落地:“你沒事吧?”

徐清聿的意識已經有些渙散,周之寒和雲聽扶着他上樓。

徐清聿躺在床上,襯衫被冷汗浸濕,胸膛劇烈起伏,臉色蒼白得像是紙一樣,唯獨那雙的眼睛,緊緊盯着雲聽,生怕她會消失。

周之寒猜到了他的身份。他知道雲聽已經結婚,那眼前這個男人,應該就是她神神秘秘的老公。

看這架勢,像是小開口吵架了。

周之寒回到自己的房間,走到行李箱旁翻找,取出一件幹淨的衣服,原路返回後扔給徐清聿,“換上吧,你的衣服濕透了。”

兩人的身形差不多,他的衣服對徐清聿來說應該正好。

徐清聿接過衣服。

他擡眸望向周之寒,這一眼,讓他想起了什麽

徐清聿目光逐漸變冷。

他對他有印象。

那天在公司門口,他遠遠地看着雲聽,而周之寒站在雲聽身旁,兩人關系親昵。

徐清聿克制住內心翻湧的嫉妒,說了一聲謝謝。周之寒察覺到他目光的變化,什麽話也沒說,轉身離開,給兩人留出獨處的空間。

屋內只剩下雲聽和徐清聿兩人,氣氛凝滞。

徐清聿一雙深沉而壓抑的眼睛盯着雲聽,目光灼熱得讓雲聽渾身不自在。

雲聽不去看他,心裏亂得厲害。

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寒意,徐清聿的氣息越發急促。

他都燒成這樣了,還來找她做什麽?他是瘋了嗎?

雲聽收斂情緒:“徐清聿,你知不知道你發燒了。”

徐清聿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底藏着風暴,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又不知從何說起。

雲聽深吸一口氣,她該讓徐清聿洗澡嗎?

可他現在的狀态,根本撐不住熱水沖擊。

思索片刻,她起身去燒了熱水,翻找出幹淨的毛巾,走到他面前,不鹹不淡地開口:“先擦一下臉,把衣服換了。”

徐清聿垂眸看她遞來的毛巾,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接過毛巾,動作緩慢地擦拭臉上的水漬。

他的動作有些遲緩,透着明顯的乏力。

沉默的對峙間,雲聽開口:“徐清聿,你為什麽要來?”

徐清聿望着她:“擔心你。”

短短三個字,帶着千斤重量,砸在雲聽心口。

她的心髒猛地一顫,指尖蜷縮,但很快恢複鎮定。

她輕嗤一聲,語氣譏諷:“擔心我?徐清聿,我們已經離婚了。”

徐清聿眼底劃過一絲痛意:“我還沒有簽字。”

雲聽眉心微蹙,心底的煩躁更甚。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冷漠,足夠決絕,可徐清聿為什麽還要出現在他的面前,打亂她的平靜。

她不想再被徐清聿影響,可是只要他站在這裏,她就沒辦法真正做到無動于衷。

最可笑的是,看着他這副病恹恹的模樣,她心髒還是會密密麻麻地疼。

路見薇拿着熱水和退燒藥進來時,徐清聿衣服都沒換,已經昏睡過去了。

“雲雲,他還好嗎?這是老太太讓我拿上來的,快讓他吃了吧,防止病情加重。”

雲聽道謝,接過藥和熱水,放在徐清聿的床頭,推了推他的肩膀,“把藥吃了。”

徐清聿沒有睜眼,陷在被窩裏的側臉泛着不正常的潮紅,黑發淩亂地粘在汗濕的額角,看起來很可憐。

他不肯吃藥,雲聽做不到見死不救,只好坐在床邊,扶住他的肩膀,讓他坐起來。

她的指尖懸在徐清聿凸起的後頸骨節上方,把杯沿抵在他開裂的唇縫間,命令道:“張嘴。”

感受到雲聽的靠近,徐清聿緊蹙的眉頭松開一些,唇瓣順從地張開,水順着杯沿渡進唇間。

水灌得太猛,他的喉結動了動,劇烈咳嗽起來,部分水沿着他的下颌和脖頸流進鎖骨凹陷處。

雲聽傾身,手托住徐清聿的後腦勺,避免他被嗆到。

路見薇站在一旁,看到眼前的畫面,不知道為什麽臉有點發熱,要是放在以前,她這會兒已經化身尖叫雞了。

她看見徐清聿喉結滾動吞咽的動作,凸起的青筋順着脖頸沒入松垮的衣服領口,她看到雲聽修長的食指溫柔地劃過徐清聿的蒼白的皮膚,替他擦掉脖頸、鎖骨處的水痕。

好色.情。

內心萬馬奔騰,路見薇強忍拍照,然後去大肆宣揚的沖動,淡定問:“雲雲,你和他什麽關系呀?”

雲聽動作一頓,“前夫”兩個字,卡在喉嚨裏。

“哥哥。”漫長的沉默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他是我的一個哥哥。”

話音未落,雲聽的腕間傳來灼人的熱度。

徐清聿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高燒讓他的瞳孔蒙了層水霧,他重複雲聽的話,聲音是病态的喑啞,“哥哥?”

雲聽別過臉躲避他滾燙的凝視,将頸動脈暴露在徐清聿眼前:“放手,你還燒着,先吃藥。”

徐清聿不放,他撐起身子,直接朝雲聽壓了過去。

路見薇看見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悄悄後退了一步,她讪讪地說:“那個……你們先聊,我先下去了,有事叫我就行。”

“我和你一起走。”雲聽的手腕被徐清聿攥得生疼,正要抽手,整個人被拽進他滾燙的懷抱裏。

唇上傳來刺痛。

路見薇的尖叫聲從很近的地方傳來。

破碎的聲線撞在牆壁上,和窗外的風聲在房間裏橫沖直撞。所有的聲音都化作嗡鳴的背景音,雲聽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生疼。

徐清聿的手扣在她後腦,掌心潮濕的體溫透過發絲灼燒着她的頭皮。

“徐清聿,你...”灼熱的唇沿着她的唇瓣一點點碾過,雲聽的尾音被吞進兩人交纏的唇齒間。

鹹澀的血混着苦澀的藥在口腔漫開,雲聽咬破了徐清聿的唇,徐清聿像是感覺不到疼痛,滾燙的手指捏住雲聽的下颌,逼迫她張開嘴。

雲聽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掙紮時不小心撞翻了床頭櫃上的水杯,玻璃碎裂,徐清聿卻置若罔聞。

他的唇角已經幹裂出血,仍固執地用犬齒厮磨雲聽的下唇。

雲聽的一只手抵在徐清聿的胸口,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皮膚下岩漿般滾燙的血流,太燙了,“唔,你放開……”

終于,徐清聿放開她的唇,咬了下她的耳垂,沙啞的喘息混着呓語灌進雲聽的耳蝸,“雲聽,我好想你……”

徐清聿吻了雲聽之後,已經喪失所有體力,又一次沉沉地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雲聽轉頭看向已經石化的路見薇,她來不及解釋,輕聲說道:“薇薇,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嗎?”

路見薇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默默退出房間,拉上房門。

雲聽嘆了口氣,走過去調高空調的溫度,又端來一盆溫水。

她蹲在床邊,伸手解開徐清聿的襯衫扣子。

徐清聿裏面還穿了一件黑色的無袖緊身背心,濕漉漉的背心緊緊貼合着他的肌肉,将他結實的輪廓勾勒得一清二楚。

胸部的肌肉線條,随着他的呼吸劇烈起伏,背心的下擺勉強遮掩着他的肚臍,從側面看去,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腹肌。

雲聽咬了咬牙,伸手把他的背心也脫了下來,用溫熱的毛巾一點點擦去他身上的汗。

她以為這樣就夠了,可當她看到徐清聿身上的汗濕透了褲子時,還是皺起了眉。

雲聽盯着他的褲子看了很久,才試探着解開了他的腰帶,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褲子脫下來。

整個過程,徐清聿都沒有醒。

雲聽沒有碰徐清聿的隐私部位,只是用毛巾擦拭他腰腹和大腿的汗水。等她幫他擦幹淨,換上幹淨的衣物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回到房間後,路見薇立刻迎了上來,她看到雲聽的耳朵上還沾着徐清聿的血,猶豫問:“你們倆……到底是什麽關系?”

見瞞不下去,雲聽實話實說:“前夫。”

路見薇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你結婚過?!”

雲聽輕輕點頭,表情沒有太多波瀾。

“他……”路見薇斟酌開口,“是你一直暗戀的那個人嗎?”

雲聽沒承認,但路見薇看到她的神情,心裏已有答案。

她想起大學時期,雲聽身邊從不缺追求者。

無論是學長還是同級生,甚至連外校的人,都有人打聽她的消息。有不少人為了能靠近雲聽,甚至賄賂她這個室友,想讓她牽線搭橋。

但每一次,雲聽都冷淡地拒絕了任何人的示好,沒有給任何人機會。

路見薇一直以為雲聽是個學習狂魔,對感情不感興趣,所以對任何人都沒有特別的感覺。

直到有一次,寝室一起出去喝酒,那天雲聽喝醉了,安靜地坐在角落裏,一句話也不說。

她沒有像別人一樣胡言亂語,也沒有撒酒瘋,而是默默地流淚。

其他三人當時吓了一跳,連忙問她怎麽了,可雲聽什麽都沒說,她只是低着頭,眼淚一滴滴地落在桌上。

那時候路見薇才明白雲聽有一個喜歡的人,而且喜歡了很久很久。

只是雲聽從來不說,藏在心底,無人知曉。

現在,一切都對上了。

路見薇問:“為什麽離婚?”

雲聽淡淡地說:“強扭的瓜不甜,他不喜歡我。”

路見薇抓了抓頭發,以第三者的視角來看事情并非如雲聽所說,“可是剛才……他看起來不像是不喜歡你。”

如果不喜歡,那剛才的那些細節,又該如何解釋?

他高燒不退,昏迷着,還是緊緊抓住她的手不放。他吻她的樣子,分明是情難自控,而不是無意識的舉動。他燒得厲害,神志不清,還是貼在雲聽的耳邊說好想你。

這一切,根本不像是“不喜歡”該有的表現。

*

深夜。

雲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閉上眼,腦海裏全是徐清聿高燒不退的模樣。

他燒得那麽嚴重,真的不會出事嗎?

雲聽忍不住坐起身,盯着黑暗中的房門,心裏掙紮。

理智告訴她,沒必要這麽緊張,徐清聿只是發燒而已,又不是第一次生病,而且他已經吃藥了,她沒必要去看他。

可情感卻在催促她,去看看他,就算徐清聿跟她沒有關系了,可是萬一燒糊塗了怎麽辦?徐叔叔和邢阿姨會擔心的。

情感戰勝理智,雲聽起身披上外套,輕手輕腳地走向徐清聿房間。

之前她發燒,徐清聿也是整夜照顧她,就當是感謝他吧。

門沒有關緊,她推開了一點,借着月光看向床上的人。

徐清聿呼吸均勻,臉色也比之前好了些。

雲聽在門口站了幾秒,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可是,她依舊睡不着。

過了一會兒,她又起身,去了徐清聿房間門口。

還是一樣的畫面,他沒有醒,睡得很沉。

直到确認他的體溫沒有繼續上升,雲聽才回到房間。

就這樣,一晚上,她來回折騰了好幾次,最後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

好在後半夜徐清聿的溫度降下來了,臉上的潮紅也褪去不少。雲聽這才安心地回到房間,躺下後沒多久,便睡着了。

天光微亮,晨霧氤氲。

徐清聿醒來的時候,渾身無力,但頭腦已經清醒了許多。

他掀開被子,簡單洗漱完,起身下樓。

剛走下樓梯,就看到一個年紀不小的村民拿着一件厚厚的外套和一條褲子走了過來。

土裏土氣的藏藍色上衣,褲子是深灰色的,布料厚重,褲腿又寬又大。

村民看到徐清聿穿得單薄,露出善意的笑容,把衣服遞給他:“小夥子,昨天看你穿得少,這套衣服你穿上吧,天冷。”

徐清聿低頭看了一眼外套,明顯是村民自己穿的,袖口已經有些磨損,布料也舊了。

“謝謝。”他沒有推辭,也不嫌棄,直接接過,利落穿上。

就是有點小,扣子扣上後,胳膊擡不起來。

村民笑着調侃:“年輕人,穿這身衣服還挺精神的。”

路過的周之寒正好看到這一幕。

他在喝水,看到徐清聿穿着老爺爺風格的衣服搭配一張俊美薄情的臉,一口水噴了出來。

周之寒用手背擦掉唇角的水,心裏想:算了,身上臭點也沒什麽,比醜要好,這套衣服他可穿不了。

老實說,他不太喜歡徐清聿。

太冷,太沉,太危險。

估計還把自己當作假想情敵。

但怎麽說,徐清聿是唯一一個從頭到尾沒有嫌棄他身上味道的人,徐清聿看起來比他更有潔癖,但是他不嫌棄,說明他是一個好人。

想到這裏,周之寒心情複雜,經歷過職場上的爾虞我詐,現在退化到僅憑一件衣服就能判斷出人的品性,真離譜。

他咳嗽了一聲,主動說道:“你好,我叫周之寒,你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和你的老婆是清白的,只是簡單的同事關系。”

大概是聽到“老婆”兩字,徐清聿氣場軟化了一點,“徐清聿。”

周之寒心裏莫名發怵,他向來自信,在徐清聿冰冷目光下,總覺得自己落了下風。他有點不爽地別開頭,但還是好心提醒道:“你老婆去附近的村子裏了。”

話音剛落,徐清聿已經站起身,早餐也沒再碰一口,丢下一句謝謝就走了。

周之寒望着徐清聿匆忙離開的背影,心裏腹诽,還挺上心的,這麽大個村子你找得着嗎?

另一邊,雲聽正在一戶人家裏品嘗花茶。

這個村子的生活淳樸,人情味濃厚,這段時間住下來,雲聽和村民們也慢慢熟絡起來。

女主人熱情地招呼雲聽和路見薇:“來,嘗嘗我自己做的花茶,這可是我們家祖上傳下來的配方,外面可買不到。”

雲聽接過茶杯,輕輕吹了吹浮在茶水上的花瓣,抿了一口,溫熱的茶香彌漫在口腔裏,她笑道:“真的很好喝。”

路見薇也嘗了一口,忍不住誇道:“味道清新又醇厚,跟市面上的花茶完全不一樣。”

女主人聽到她們的誇獎,臉上有幾分驕傲:“我們村的花都是自己種的,泡出來的茶當然比外面那些加了香精的好喝,你們要喜歡,回去的時候帶一點走。”

這時,一個小孩子闖進院子裏,臉頰因為奔跑而紅撲撲的,她站在門口喘着氣,眼睛滴溜溜地在屋裏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雲聽身上。

“姐姐!”小孩子用奶聲奶氣的嗓音喊她,“外面有個又老又年輕的叔叔找你!”

雲聽詫異,“又老又年輕的叔叔?”

路見薇問:“到底是老還是年輕?”

小孩子認真地想了想,皺着小眉頭道:“他長得挺年輕的,可是穿得跟我爺爺一樣……所以看起來又有點老。”

這句話讓院子裏的人忍俊不禁,路見薇笑得直不起腰:“這是什麽奇怪的形容?該不會是村裏路過的外地人吧?”

雲聽的笑意沒有浮上臉,總不會是徐清聿吧?

她放下茶杯,對小孩子道:“他長什麽樣子?”

小孩子比畫着:“他個子很高,看起來很漂亮很兇,穿着一件很土的衣服,褲子又短又大,随時都會掉下來!”

漂亮?路見薇轉頭問雲聽:“你前…額你哥哥嗎?”

雲聽和路見薇來到院門口,視線一擡,便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徐清聿。

他比周圍的村民都要高出一截,靜靜地站在那兒,穿着一身明顯不合身的衣服,肩膀的布料被撐得緊繃,袖子短了一截,褲腿卻又寬又大又短,褲腰也比他平時穿的尺碼要大上好幾號,以至于他只能把褲帶系得更緊一點。

但即便如此,他與生俱來的冷峻氣質依舊藏不住,一眼望去,就知道這個人并不屬于這裏。

村裏的老人看着他,有些新奇地小聲議論:“這小夥子長得可真俊,就是這衣服,穿得……有點奇怪。”

和徐清聿四目相對的瞬間,雲聽聽到了心底某個角落被撞擊的聲音。

徐清聿一步步走近,直到站在她面前。

“你怎麽來了?”雲聽的聲音比她預想中的更冷靜。

她現在是一點都不想看到徐清聿。

徐清聿讓她失望了,他回答:“來找你。”

路見薇站在原地光明正大觀察徐清聿,想知道到底何方神聖能讓雲聽暗戀這麽多年,昨晚她還沒仔細觀察過他呢。

徐清聿沒戴眼鏡,眼尾有顆痣,鼻梁很挺。路見薇想到昨晚兩人當着她的面熱吻的場景,明明是一副很冷的長相,接吻的時候實在是色.情得過分了。

就是這會兒穿得也太惡心了吧。

她幹咳一聲:“外面太冷了,要不先進去坐一會兒?”

幾個人圍坐在木桌旁,茶香氤氲。

阿婆笑呵呵地看着兩人,開口道:“姑娘,這小夥子是你什麽人啊?”

雲聽回答:“哥哥。”

徐清聿目光微沉,掌心下的瓷杯傳來細微的溫度,卻沒有半點暖意。

曾經他希望能聽到雲聽喊他哥哥,現在真聽到了,這聲“哥哥”比任何稱呼都讓他難受。

阿婆沒有察覺到徐清聿臉色的變化,饒有興致地問:“那和你一起來的小夥子呢?你們是什麽關系?”

雲聽剛要開口,路見薇笑着搶答:“他們兩個關系可好了,特別默契。”

阿婆眯着眼睛點點頭,頗為滿意地看着雲聽:“我就說嘛,那小夥子看起來就很可靠,穩重踏實,又能吃苦,你們倆挺般配的。”

“般配?”

徐清聿眼神陰沉得像是壓了層厚厚的雲。

他手指一緊,茶杯被他放回桌上,發出一聲輕微的碰撞聲。

可惜阿婆沒有發現,但路見薇已經将徐清聿的每一個細微表情收入眼底,頓時來了興致,故意對着徐清聿那張陰郁的臉說道:“可不嘛,他們倆一起共事那麽久,配合默契得很。”

阿婆連連點頭:“是啊,我們村裏講究門當戶對,這小夥子看着就靠得住,比那些花裏胡哨的人強多了。”

徐清聿的臉色已然黑沉到了極點。

他眯起眼,目光掃過路見薇,冷得幾乎能結出冰碴子。

路見薇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可偏偏不想認輸,反倒笑得更開心:“怎麽,‘哥哥’不同意啊?”

徐清聿冷冷道:“我不同意。”

路見薇挑眉:“你只是她的哥哥,你有什麽不同意的?”

這一句話,讓桌上的空氣驟然一靜。

雲聽眼神示意路見薇別鬧了。

路見薇不怕事,桌子底下拍了拍雲聽的手背,笑道:“哎呀,哥哥就是哥哥,憑什麽不同意妹妹談戀愛?”

徐清聿顯然不會讓人随随便便拿捏,無名指上的戒指一閃,他說:“她嫂子也不同意。”

雲聽,路見薇:“……”

阿婆雖然沒弄清楚其中的意味,但也意識到這幾個人之間的氣場不太對勁。她趕緊打了個圓場:“哎呀,小年輕的事,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不好多說。”

雲聽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阿婆,我們該回去了。”

她正打算起身告辭,女主人從廚房出來,熱情地挽留:“吃了午飯再走吧,飯菜已經做好了,都是家常菜,你們年輕人在外面工作辛苦,難得來一趟,嘗嘗我們的手藝。

“這……”雲聽還沒來得及找借口,聽見阿婆說:“你們年輕人就是太客氣,來都來了,嘗嘗吧。”

盛情難卻,她不好意思拒絕長輩的好意,“好,那就麻煩阿婆了。”

不一會兒,周之寒也來了,他坐在徐清聿的右邊。

徐清聿瞥了他一眼,什麽話也沒說。

飯桌上,幾人聊得熱火朝天。

吃着吃着,雲聽發現自己的碗裏多了一塊紅燒肉。

她擡頭一看,就見徐清聿正若無其事地收回筷子。

“……”

雲聽抿了抿唇,繼續吃飯。

沒過多久,碗裏又多了一塊炖得軟爛的南瓜。

村民們看到這一幕,打趣道:“你哥哥對你真好啊,知道你愛吃什麽。”

雲聽一時尴尬,輕笑了一聲,沒有接話。

她小時候非常喜歡吃青椒,無論炒肉還是拌菜,她喜歡加上一些青椒的味道。

可自從聽說徐清聿不喜歡吃青椒後,慢慢的,雲聽對青椒也沒了食欲。

但是徐爺爺徐奶奶不知道,家裏的阿姨也不知道,每盤菜都會按照她的喜好來,放一點青椒。

雲聽每次都皺着眉頭吃下。

不過結婚後,她倒是沒怎麽吃過青椒了。

路見薇用勺子給雲聽舀了一勺青椒炒肉,雲聽不想吃青椒,又不好意思挑出去,她剛準備吃,徐清聿從雲聽碗裏夾走了青椒。

雲聽看到徐清聿面無表情吃了青椒。

吃完飯後,路見薇揉了揉肚子,她站起身對周之寒說,“要不要去逛一圈。”

周之寒心領神會,跟着路見薇離開。

兩人走了沒幾步,路見薇嫌棄地吐槽周之寒,讓他離自己遠一點。

周之寒:“……”

直到看不見兩人的身影,雲聽對徐清聿說:“聊聊吧。”

兩人默契地避開了人群,沿着村口的小路,走到了一處空地。

雲聽看到徐清聿裸露出來的腳踝,在寒風中更加蒼白,她開口:“徐清聿,你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不要再用這些讓我誤會的舉動來幹擾我。”

徐清聿沉默着,拳頭攥緊。

這一刻,他只想回到過去,甚至想回到更早的時候,12歲。

可是,現實不會倒退,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已經鑄成了既定的結局。

“我不喜歡。”雲聽說,“所以,不要再這樣了。”

她的聲音輕柔,但像一把鈍刀,一點一點地劃在徐清聿心上,沒有血,卻疼得深入骨髓。

徐清聿呼吸沉重,朝雲聽邁了一小步,“雲聽,對不起。”

雲聽垂下眼眸,這次,她沒有躲,“我知道,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可我還是想說,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放手,不該懦弱,不該逃避,雲聽,我喜…”

“徐清聿。”雲聽打斷他的話,“先愛自己,才能愛人。你連自己都不愛,又怎麽去愛別人?”

徐清聿看着雲聽的眼睛,眼底泛出細微波瀾,“雲聽,我做不到,愛你,我才會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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