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體驗 “該怎麽懲罰你才好呢?”……

第49章 體驗 “該怎麽懲罰你才好呢?”……

東宮。

珠燈輪轉的幽色裏, 太子肘撐着半卧在檀木塌上,面上看不出喜怒,那如竹節細長的手指一下下敲在竹簡上, 寂靜的寝殿裏發出嗒嗒嗒的輕響, 杵在兩旁的侍衛皆埋着頭,大氣不敢出。

“殿下……”

玄序躬身回禀的間隙,不敢擡頭看太子。

适才接到消息來報,言之岑拒霜現下正于流雲閣,甚至點上了小倌作伴,與寧妍二人玩得不亦樂乎。

太子知後,默聲不語了好一會兒,微眯着眼看着前處。

不論太子聽後是何想法, 玄序能夠看出, 殿下當前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想起前段時日,太子拿來一沓伶人畫像, 共有十幅,還有一堆黃金,命令着他讓他想辦法要這十個人消失在京城裏。玄序領命後摸不着頭腦, 只得去流雲閣照做, 買下那十位伶人後又給了他們一筆銀子, 讓他們離開京城, 越遠越好。

當時好幾個伶人捧着銀兩, 撲上前抱着他的胳膊肘和大腿不願離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着願終生侍奉他,玄序吓了一大跳,猛地退出二十來尺拔出腰刀,才威脅他們走。

想他堂堂八尺男兒, 二十多年以來連小姑娘的手都沒摸過,差點被這幾個伶人弄沒了清白,害得他回東宮後遭同僚笑了足有半個月。

出神之時,玄序得見太子起了身。

“孤出宮一趟。”

玄序連忙應着,“屬下這就去為殿下準備車馬。”

退身欲離之際,玄序聽太子叫住了他。

“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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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序頓住了步子,“殿下還有何事?”

太子漫不經心地挑着衣櫥裏的衣袍,律動的指尖徐徐拂過華美的錦緞,“她在流雲閣的事,是何人傳出來的?”

玄序沉吟着話,“屬下是接到的密報,至于是何人來報的……屬下這就去查。”

太子眸中掠過一絲殺意,散漫的嗓音浸滿了寒涼,“查到後,處理幹淨。”

玄序應道:“是。”

連他都忽略了這一層,岑拒霜在流雲閣玩樂的事并非東宮探子呈報的,便只可能是有人知曉了岑拒霜的行蹤,心懷不軌地把消息透露給了東宮,想要毀掉岑拒霜的清白,或是通過殿下的手處理岑拒霜。

難怪殿下起了殺心,這背後的人還當真是居心叵測。

*

流雲閣,燭火未歇。

随着琉璃門被推開,搖晃的燈色落在一個清癯的身形上,來人身着淨白的長袍,懷裏抱着一張焦尾琴,那面容極為清秀端方,一根灰藍色布條簡易挽起烏發,落得幾分書卷雅氣。

來人端正行着禮,“蘇祯見過兩位貴人。”

那音色清澈如溪澗,單是聽着便覺愉悅。

岑拒霜打量着蘇祯,瞧其模樣和一行一止,确實與衆不同,難怪薛映萱不惜為之一擲千金,要他在高臺上撫琴,還與她一争再争,這等氣質便是放在京中各公子哥裏皆是佼佼者,更遑論蘇祯的琴技亦是一絕。

她一時為此等人物感到可惜,想來流落風塵也非其所願。

岑拒霜察覺到這蘇祯的目光亦落在了自己身上,那雙微挑的桃花眼先是怔了怔,旋即眸中泛着亮色,直直盯着她看。

寧妍擡手虛将角落處的案臺一指,“你便在那裏設案撫琴吧。”

蘇祯稍稍欠身,移步落座,燃起焚香袅袅。

他的視線不由得瞄向岑拒霜,“獻給貴人一曲,鳳求凰。”

即便岑拒霜沒有褪去臉上的淺粉面紗,那朦胧燭火映襯下的姣好面容若隐若現,尤其是面紗上的一雙勾人心魄的眸子,淨澈無瑕,他從未見過這般美的人,只一眼便險些淪陷,難以收回目光。

蘇祯至流雲閣後,不乏有世家貴女花費重金請他撫琴,那些貴女們的眼神無不讓他生厭,讓他時時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任人擺布的玩物,肮髒,醜陋,見不得光。

但岑拒霜似乎真的只是在欣賞他的琴音,他所彈的曲,把他當作一個人來看待。

長指翩飛間,琴音悠揚婉轉。

岑拒霜醉心于耳邊的弦聲時,遙遙望着蘇祯專于撫琴的模樣,她想起之前她問寧妍,若是自己不讨厭一個人親她,是為什麽。

除卻太子的身份尊貴,很多蠻橫無理的要求她無法拒絕這一緣由,那若是換作旁人,換作像蘇祯這般合她胃口又出挑的男子,她還會照樣不讨厭嗎?岑拒霜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恍惚之際,蘇祯雙手止于弦上,他起身行禮,謙虛說道:“給貴人們獻醜了。”

岑拒霜回過神來,拊掌而贊,“果然是個清雅妙人。沒想到蘇祯公子不僅樣貌不凡,指下亦有風雷之音。”

寧妍亦是連連點頭,贊許道:“你們掌櫃的撿到你可真是撿到寶了,兩月沒來流雲閣,還真是給了我一個驚喜。從前在那高臺撫琴的,都不見得能趕上你的一半。”

蘇祯低着頭,“祯愧不敢當。是祯家中遇上災患,以致家破人亡,祯獨自流落時幸得了掌櫃賞眼,否則早已餓死途中。”

寧妍撷來旁處小倌手裏的酒盞,喔聲說着,“倒也是個可憐人。”

卻見蘇祯忽地面朝岑拒霜跪下,嗓音誠摯,“祯有個不情之請,可否容蘇祯服侍貴人左右?”

屋內伺候着二人的小倌們聞言臉色微變,看向蘇祯的眼神都變得不一般起來。

岑拒霜有些意外,她自是沒想到這蘇祯竟如此直截了當。

她偏過頭去問寧妍,“流雲閣的伶人不是賣藝不賣身嗎?”

寧妍解釋道:“如是伶人自願,是可以的。但這樣做有一定風險,賣了身後的伶人若沒有被買回去,他的身價會大打折扣,再也不能像今日這般于高臺撫琴。所以他也是在賭,賭你會不會把他贖出流雲閣。”

蘇祯極力争取着,“琴音若是無人懂,撫與千萬人聽也只是空奏。祯願追随侍奉貴人,餘生只撫琴與您一人聽。”

岑拒霜思忖了半刻,“既是你自願,那便來吧。”

揮霍出去了一千五百兩,她荷包裏的銀錢應當還夠把蘇祯買下來。

蘇祯喜不自勝地再一叩首,“祯任憑貴人差遣。”

寧妍移面湊近岑拒霜,壓低聲說着,“拒霜,他這是傍上你了啊。”

岑拒霜點點頭,“等離開流雲閣,我去掌櫃的那裏把他贖出來。”

有了蘇祯,岑拒霜身旁的小倌識趣地讓出了位置,由着蘇祯貼身侍奉。

岑拒霜望着近在眼前的妙人,頗為欣賞的同時,眼前莫名浮現出一張恣睢妖異的面容。

——太子。

她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這副過于好看的面容忘卻。

蘇祯的容貌已算是較為出衆了,可跟太子一比起來,仍舊如沙礫之于星塵,遙不可及。相較下來,眼前的蘇祯都失了色,變得普普通通。

岑拒霜只得不斷勸說着自己,太子這等身份的人,怎能拿來同伶人相比?她只是想找個讨喜乖巧的人養在府上,若是照着太子的條件去尋,這世上怕不是沒有第二個裴述了。

她擡眼瞧着蘇祯的唇畔,那唇不薄不厚,尤為适中,也不知若叫他親自己一下會是什麽樣。

蘇祯留意到她的目光,“貴人……何故盯着祯的唇?”

岑拒霜不着痕跡地朝蘇祯貼近了幾分,但見蘇祯潤白的面容肉眼可見的變紅,自耳根至脖頸,像是快要滴出血來。

她半阖着眼,試圖吻上蘇祯。

迎面焚香的氣息濃郁起來,應是蘇祯此前撫琴時點上的焚香氣味,這氣味清清淡淡,如同松間無甚味道的細雪,她蹙起眉,如何都覺不對勁。

蘇祯的臉,蘇祯的唇都離得很近了,她只要稍稍起身,就能吻上去。

不對,還是不對勁。

她下不了口。

岑拒霜驀地移開了面容,斂下了眼,對蘇祯吩咐道:“無事,替我斟杯酒吧。”

她不知為何,她出乎本能的排斥這樣的親近。

未見她扭過頭去的那一刻,蘇祯眼裏寫滿了失落,不過幾息之間,蘇祯又複了溫和的笑容,恭恭敬敬地為岑拒霜遞去酒盞。

寧妍倚在榻邊,因視線阻隔,她并不知曉适才短短的時間,岑拒霜與蘇祯之間發生了什麽,她只見岑拒霜得了心儀的伶人,亦為其感到欣喜。

女人嘛,總是要為自己着想,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養些伶人面首在府上又算得了什麽?故寧妍得知岑拒霜也有養面首的想法時,她興沖沖地便把岑拒霜往這裏帶。

日後岑拒霜嫁到東宮去,不見得能有這樣的快活日子,倒不如提前享受。

寧妍滿意地看着今夜的安排,她蹭起身拍了拍手,“那麽,該到我們往常的游戲時間了。”

岑拒霜循着寧妍的身影看去,她來之前已聽寧妍說過,寧妍在流雲閣最常玩的游戲便是“摸瞎”。

所謂的摸瞎,即是用白紗覆上自己的雙眼,在屋內摸瞎,抓着躲避的小倌或伶人,摸到誰,誰就會接受懲罰。這懲罰的規矩,自是由寧妍自己來定,輕些便罰其飲她手心裏捧着的酒諸如此類,重些便會用上很多以供玩樂的器具。

岑拒霜雖是對寧妍所言的後者懲罰方式只是一知半解,但這樣新奇的游戲對她而言充滿了新鮮,她聽後便躍躍欲試。

兒時她在邊關看着一堆同齡的稚子玩捉迷藏,她一度想要加入其中,卻連站起身跑兩步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坐在椅子上遙遙觀望着。今時有了機會玩樂,她自是不願錯過。此間間隙,寧妍吩咐小倌挑熄大半的燭火,屋內昏黃的光線當即模糊起來,層層疊疊飄動的紗帳混着夜色,四周視野迷迷蒙蒙,平添了幾分暧昧的氣氛。

寧妍為岑拒霜系着覆眼的紗布時,還不忘交代着,“我這妹妹體弱,你們可莫要磕着碰着她了,否則,我拿你們是問。”

蘇祯接過話,“祯會小心看護的。”

視野被白紗遮擋,岑拒霜眼前只餘有重重分不清輪廓的影子,似遠似近,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朝前,一一試探着。

因出乎本能的感官怕磕碰摔倒,她蒙眼之後,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緩慢,她揮着手于半空中晃動着,她能感知到周圍的人在等着她适應後才開始進入真正的游戲狀态。

少頃,岑拒霜聽得窸窸窣窣的聲響從前處傳來,淺淺的火光躍動着,依稀還有斷斷續續的沉悶聲響,像是什麽東西挨個被扔到角落的動靜,可奇怪的是,這個過程裏,并無一人說話,連着一絲聲音也沒有。

她很是疑惑,擡起腳慢慢往前走了一步,卻摸了個空。

糟糕,寧妍似乎沒有告訴她,這個摸瞎游戲過程裏能否說話。

周圍靜得唯有她自己挪動時繡鞋踩過地板的輕響,岑拒霜猶疑着是否出聲相問寧妍時,她側耳聽見了一個極輕的足音近在咫尺,應是在她的左邊方位。

她藏在白紗下的眸子掠過一絲小小的狡黠,假作繼續向前走着。

倏地,岑拒霜揚起唇角,折身抓到了左邊的身影。

“抓到了!”

指尖捏緊那衣袍的瞬間,她的嗓音掩飾不住喜色,顧不及卸去蒙在眼上的白紗。

幽暗的包廂內,被捆成粽子的小倌和伶人們縮在了牆角,各自的嘴上纏着了好幾圈布條,瑟瑟發抖。侍衛們齊整地守在跟前,中心圍着兩腮氣鼓鼓的寧妍。寧妍幾度張口欲言,又在太子發冷的目光之下咽了回去。

太子看着岑拒霜攥着自己衣袍的細嫩指節,眼神幽沉起來。

卻聽岑拒霜喃喃着,“我想想,該怎麽懲罰你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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