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愛之魔咒
33. 愛之魔咒
說到見家長,自然緊跟着聯想到的就是談婚論嫁。現在兩人家長也見了,該了解的都了解了,倆還在簡老爺子大宅子裏住了幾天,簡老爺子對黎朔這個“孫媳婦兒”滿意的不行,幫忙給人出頭就算了,還明裏暗裏詢問打聽什麽時候定下來。
倒是兩人被老爺子的熱情和急性子唬了一跳,也不知該高興還是無奈,只能表示已經提上日程,準備擇個良辰吉日,才終于讓簡老爺子滿意。
“你看你開始緊張個什麽,你看我爺爺喜歡你這勁兒,我都沒這待遇。”簡隋英給黎朔拉開車門順手墊着頂以免不小心撞上——做的太順理成章,以至于他自己都沒注意到這事兒——笑着調侃自家這兩天被老爺子熱情灌溉的男朋友,哦不,未婚夫,“什麽時候嫁給我啊?哈哈哈。”
倒是黎朔注意到了對方給自己擋頭的細節,心裏微微一暖,眯起眼笑了笑,也就沒計較這人嘴上占便宜:“怎麽,還擔心我搶了你爺爺?”
“什麽搶不搶的,我家老爺子可不就快是你爺爺了嗎?”簡隋英看他笑得有種說不出的柔和,當下就心癢起來,湊過去就親在人嘴角,“怎麽了,今兒心情好像特別好啊,笑成這樣。”
心知這人還真就不是有意識刻意做出這動作的,黎朔的心情越發好起來,他側臉蹭過簡隋英近在咫尺的嘴唇,舌尖在對方因着言語微微開阖的唇縫一掃而過,留下清淺的酥|麻感,而後很是惡趣味地閃了對方下意識地索吻,一本正經地給人系上安全帶,語帶調侃:“好好開車,簡家好男人。”
“……操!又來這套。”嘴上一麻卻半點兒肉星子都沒沾到的簡隋英橫了黎朔一眼,見人一臉溫文爾雅事不關己的樣子又是想狠狠幹一頓、又覺得這老狐貍特有的惡劣迷人之處,媽的,真就被吃的死死的,一點轍都沒有,只能罵句操,還是乖乖踩了離合。
開車時的簡隋英很專注,黎朔坐在副駕上看着對方俊美的側臉。這人本來就生了張英俊迷人的臉,骨相五官無可挑剔,這段時間許是戀愛滋潤、生活規律,皮膚越發有光澤,側臉被透過的陽光勾勒出金色的輪廓,越發顯出畫兒一樣的迫人美感。
他們處了這麽久,再好看的臉也該看慣了,但黎朔卻有些出神。
他記得這人最開始那副玩兒玩兒的随意樣子,那會兒這張臉帶着輕浮、仗着資本恣意張揚地往外兜售荷爾蒙。而現在那層輕浮已然消逝,變成了一舉一動中本能般的體恤和溫柔……想想還有些不可思議。
黎朔這麽感嘆着,手指無意識間隔着公文包點了點某個東西——這小盒子可廢了他一番心思,為了不讓簡隋英發現,他去拿這東西的時候簡直像個特工似的。
“怎麽,又被哥的美貌迷住了?”簡隋英感覺到了落在臉上的視線,露出個簡大少特色嘚瑟笑容,“看半天了,臉都盯穿了。”
黎朔見慣了簡隋英自我感覺極度良好,倒也不羞,咳了兩聲看得越發坦蕩蕩:“怎麽,看看未婚夫還要打申請遞報告?”
“呦,不裝假正經了?”這話說得好聽,要能叫句老公就更好聽了,簡隋英美滋滋地思忖,倒是終于長了記性沒把這話說出來,笑得越發開心,“行,你看,下車了你等着我回·報你。”
“好好開車。”黎朔伸手輕輕摸了把簡隋英的頭發,這才注意到這方向不是回去的路,“這是打算去哪兒?”
Advertisement
“才發現路不對啊?這不,打算把你拐走好好蹂躏一頓。”簡隋英不正經地回了句玩笑話,手指輕敲了下方向盤,“我重要的親人你都見過了,還差一個。”
?重要的親人……黎朔懵了一下:除了爺爺還有?
他看向窗外不斷閃過的建築,又快速看了看導航,很快明白過來:
這是去簡隋英主家附近墓園的路——簡隋英要帶他去見母親。⑥
如果說見對方的爺爺只是讓他有些緊張擔心,但一同去見對方已經逝去的母親,卻讓他心裏升起一股略帶酸澀的暖意。太複雜了,他不知道是該為此覺得有些傷感、還是應該因為對方的信任和愛感到欣悅。
畢竟簡隋英的母親對他而言,太特殊、也太重要,她人雖然不在了,殘留的影子卻幾乎貫穿了簡隋英二十餘年的人生。
簡隋英瞟了他一眼,正對上黎朔複雜的目光,卻頭一次在去看望母親的路上沒有情緒低沉,他微微勾起唇角,罕見地露出過分直白的溫柔表情:“哈哈,這話說着有點吓人,但我媽肯定也想見見你。”
他媽怎麽會不想見黎朔呢,如果她還在的話肯定已經急性子地沖過來見人了。
小學那會兒他才丁點兒大,長得像個洋娃娃一樣漂亮,小姑娘小男孩兒都喜歡他,上得學校又好,都是些有錢娃娃,于是什麽情人節巧克力和禮物送的都抱不下,只能給來接送的司機幫忙拿着。
他媽當時還活着,雖然已經叫他該死的爹氣病了,見他抱了一堆巧克力來醫院,就硬是靠起來,伸出已經瘦的發枯的手指來摸兒子頭發,打趣他:“我家英子真受歡迎,這麽多巧克力啊,媽媽以前都……咳咳咳,媽媽以前都沒收這麽多呢。”她笑彎了眼,有些淘氣地沖兒子眨眨眼,“有沒有喜歡誰啊?喜歡了的話就不能送這種千篇一律的……媽媽跟你說……”
他那會兒小,但已經模糊有點意識:媽媽病的越來越重了,爸爸卻還在和別的女的搞在一起。他瞧着媽媽慘白的臉,想着沒病之前的母親多麽漂亮,眼圈兒就紅了,賭氣似的跺跺腳:“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不稀罕!”
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他媽這麽好,他爸還不是就随随便便喜歡別人了,喜歡值幾個錢?惡心死了。
“……那個死男人……”母親沉默了一會兒,很是勉強地坐起來,把他抱到懷裏——她太瘦了,就是一把骨頭,挨上去一片嶙峋,鉻的簡隋英生疼,“你和你爸爸不一樣,啊,寶貝英子,你跟你爸爸不一樣,你是乖孩子,你不會這樣對喜歡的人的,對吧?”
母親冰冷的手拂過他的臉頰,她忽然笑起來,仿佛又回到了年華正好的時候。
“答應媽媽啊,要好好對喜歡的人,即使哪天不喜歡了,也不要糟蹋別人,不要學爸爸……”
“媽媽,媽媽。”那手冷得像冰塊,孩子敏銳的直覺讓簡隋英覺得害怕,他抓着媽媽的手開始哭,“那我答應你,你也要答應,你得看着我和喜歡的人結婚……行不行。”
“我也不記得我媽答應我沒有。”簡隋英解開安全帶,不知從哪兒抽出一瓶酒,下車拉開門,瞧着遠處隔着一個廣場的墓園,“大概是沒有。”他輕笑一聲,“我媽跟我爹不一樣,我媽從來不騙人。”
黎朔看着他,難得在外面主動湊過去親了他一下,不帶多少情[yù]和逗弄色彩,羽毛似的蹭了蹭,帶來些酥|麻的軟和暖:“你媽媽聽起來是位很溫柔的女士。”
“嗨,那你是不知道,小的時候我欺負別人她打我屁股勁兒有多大,啪一下直接出來五個指頭印。”簡隋英領着黎朔穿過廣場,眼睛因為迎了光眼底微微有些發燒,又揚了揚不知啥時候帶上車的酒,“我這脾氣都随的她,她可潑辣了,又能說又能幹,酒桌上能把男人喝倒一片,強勢得很,我爹……簡東遠被她治得死死的。”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他那個鬼爹才會去喜歡了柔柔弱弱的小女人,真他媽下作,不是個男人。
黎朔就安安靜靜聽着,默默伸出手去攥住簡隋英的手掌,把溫度傳遞給對方。
終于,兩個人走到了簡隋英母親的墓碑前。簡隋英也不講究,往地上一坐,熟稔地倒了兩杯酒,先給自家酒桌女王的媽敬上一杯,自己仰頭灌了,這才開口;“媽,我沒忽悠你,你看喜歡的人我帶來了,都打算跟他結婚了。”他忽然哽了一下,不知是被酒辣到了還是怎麽,“你看看,我眼光是不是……好得很。”
黎朔看看他,幹脆也跟着坐下了,順手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他信佛,也信鬼神,對死者非常尊敬,也很當回事,倒也不覺得對着墓碑說話很尴尬。他虛敬了那墓碑一杯酒,也學着簡隋英一飲而盡,結果被辣了一下,險些嗆住,輕咳着笑了一聲:“咳……阿姨的确很能喝啊,出醜 了。”
“你這不行啊,也是要被我媽幾杯喝倒的類型。”簡隋英給他拍拍背順氣,對着墓碑揚揚下巴,“是吧,媽,你那麽厲害。”他又倒了兩杯,沒忘了叫黎朔注意肺,慢點喝,這才繼續說“你看我對象,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材有身材,人品能力都一等一的好,跟你兒子一個樣,滿意吧,嘿,不過不滿意我也不聽你的。”
“隋英……”黎朔被誇的哭笑不得,只覺得根本嚴肅不起來,替簡隋英他媽媽輕輕敲了這貨一下,“也不怕阿姨托夢教訓你。”
簡隋英倒是一臉理所當然:“怎麽,我媽要是在能誇得比我都露骨,我可了解我媽了。”他有些不正經地拿肩膀撞黎朔一下,“托夢就托夢了,巴不得,反正我媽現在也打不着我,硬要說,我學得這麽油腔滑調還不是因為她跑太快了,沒好好管我,她要是晚點走,我肯定也跟你一樣至少看着是個正人君子呗。”
“……你啊。”黎朔胸口驟然一縮,喝了口酒,“阿姨,您別聽他的,他就是故意的,想讓您教訓他呢。”他笑起來,“隋英他早就長大了,他事業做得很好、感情上也很有責任感,雖然還是有點幼稚吧。”說完就被簡隋英不滿地捏了一把,他裝着沒事兒人繼續說,又捉住了對方的手,”我們互相扶持着,會很好的。”
兩個男人同樣修長有力的手指扣在一起,互相扣入對方溫暖的掌心。
原本寂靜的墓園忽然起了一陣微風,帶起樹葉的摩攃的沙沙聲響,杯中的酒液微微蕩起波紋管,仿佛有人笑着小小地抿了一口。
“喲,媽,變得這麽秀氣了啊,以前都是一口一杯啊。”
簡隋英笑了笑,眨了下發潮的眼睛——他想人怎麽就這麽怪,難過了想哭、氣壞了想哭、這太高興了,怎麽也想哭呢。
他倆待到了下午,一瓶酒見了底,這才起身動動有些麻的腿,正經上了兩炷香,這才告辭,慢慢走回停車的廣場邊。
剛跟媽說完話的簡隋英有些出神,一時居然沒注意黎朔落在了後面。
黎朔故意落後了幾步,看着簡隋英的背影——高挑勁瘦,肩和腰之間的線條落差叫人着迷,身板挺拔,這會兒一個人往前走着,分明有股模特兒走秀的氣場。
但他不知為什麽,就看到了那個無數次來墓園看望母親,又無數次這樣挺直腰背,絕不示弱地走出來的少年。那少年的背影和現在這個成熟男人的背影重疊,讓他的心髒又痛、又漲,那種簡直無藥可治的憐愛之情和膨脹的愛意迫使他停下腳步,将手伸進了公文包中。
他不想再等了,就是現在,必須是現在。
“恩?老妖精,怎麽了?坐久了腿腳不靈了,要我抱……”簡隋英終于回過神來,發現黎朔居然掉到了後面,只當這人坐久了,可能腿不舒服,轉身就去尋對方,卻一眼看到了人手裏那個絨布盒子,只覺喉嚨叫人直接堵上了,下意識伸手就去摸包,“我草,等等,不是吧,老家夥你怎麽想的?”
“我只是覺得我現在不這麽做不行,隋英。”黎朔穩穩地拿起那個盒子,向前走了兩步靠近簡隋英,很是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對方同樣去摸公文包的手。他深邃的黑眼睛凝視着簡隋英,淌出一種柔軟的溫情和愛意,溫熱的蜂蜜水一樣流進心裏,“我愛你是你先說的,這次讓我先來吧?好嗎?”
簡隋英幹什麽都是不甘落後,他就沒想到自己也有心甘情願讓別人領先的時候。他臉上一陣莫名的發燒,喉結動了動。眼底的潮和熱不知為何越發明顯,他張了張嘴,卻也不知為何堵得厲害,怕一開口就丢人地哭出來,只得閉上嘴點了點頭。
紅色的盒子緩緩開啓,露出裏面一對兒似乎并不符合黎朔氣質的對戒——稍淺的玫瑰金色,有着雕琢講究的切面,碎鑽簇擁着中間璀璨的鑽石,看起來透着不算過火的幾分華麗和張揚,……很像簡隋英——簡隋英隐約能看見戒指內側用花體英文刻着兩人的拼音縮寫,他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啞到他自己都詫異:“這款式你戴着可不有點違和啊。”
“你戴着好看不就可以了嗎。”黎朔拿起刻了簡隋英拼音縮寫的戒指,溫和地催促對方,“手伸出來啊,隋英。”
他不知道。
簡隋英有生以來第一次湧起這麽矛盾的情緒,他高興,他當然高興,他恨不得想抱着黎朔轉兩圈;但他又想哭,就好像他沒有被人這樣愛過似的——才不是,人人都愛他……才對……可他為什麽會這麽想哭;他還覺得耳朵火燒火燎一般熱,比他主動出擊跟黎朔告白時還要熱,那熱度像是要把他整個人燒化了。
愛這麽折磨人嗎?他感覺自己要動不了了。
但他還是堅持摸出了包裏的盒子,硬是無視黎朔疑惑的眼神,手指微抖地打開,卡着嗓子想壓住自己糯叽叽的哭泣沖動:“巧了,我這個……”他的聲線抖了一下,“也是你戴着好看就行。”
那是一對兒銀灰的對戒,用特殊工藝做出了一種微微磨砂的感覺,銀框着灰,鑽石低調地閃光,看起來大氣簡樸又貴氣沉穩,的确很像黎朔。
“……你怎麽連這個都要争強好勝?”黎朔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卻看見對方本就泛紅的眼眶開始被水汽滲透。真奇怪,這人明明是個又桀骜又難搞的男人,卻總能讓他憐愛的要命。他為自己的無藥可救自嘲地笑了笑,湊過去親吻對方濕透了的眼角,輕聲卻篤定地告訴他,“隋英,我愛你。”
他不等對方回答,退開一些,專注地将戒指緩緩套上簡隋英的左手中指,然後對上那雙仍努力保持平靜,卻已經壓抑不住水汽的眼睛,重複道:“我愛你,隋英,你願意成為我的丈……”
未等他說到一半,簡隋英就一把抱住了他,他把臉埋進黎朔的頸窩,聲音悶悶的,有些顫唞:“不覺得肉麻啊,老妖精……”
黎朔也不強求說完,他拿着盒子攬住自己的未婚夫,柔情又帶着些許逗弄意味地說:“一直都是你主動,我也得後來居上啊。”他頓了頓,繼續用那把蠱惑人心的醇厚嗓音重複,“我愛你。”
簡隋英覺得大腦昏脹,眼睛完全不聽使喚,一直往外淌水,黎朔還在念那個致命的魔咒,不斷不斷地重複,肉麻的的要死,還滑稽!而且這哪裏是在跟他求婚,這是在要他的命,勾他的魂,要他把下半輩子、乃至他壓根不信的下一生、下個輪回都跟這人綁在一起。
可他高興,他高興的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被套牢了,被一個小小的指環束縛以後還能這麽高興。
手指被套住的感覺很奇妙,被束縛的同時,又像是有了支撐,又像是有了另一種自由。
終于,在黎朔重複到第七次我愛你的時候,簡隋英擡起了頭,拿通紅的眼睛看着對方,拿出了自己的對戒中屬于對方的那一個,有些粗魯地給人套上:“……你也是我的了。”他的手指在那指環上滑動,“……我也愛你。”
那陣奇妙的風又來了,夾雜着附近花的香氣、帶起樹木輕搖的碎響、還帶來了許多啾啾鳴叫的小鳥。那些小鳥似是完全不怕人,繞着這兩個在完全不合适的地方互訴愛意的男人啾啾地鳴叫,或是停在近處的那棵柳樹上拿圓滾滾的豆豆眼好奇地盯着他們。
他們吻在一起。
長長的柳條被風揚起,柔和地輕輕掃過兩人的肩膀,如同一位衷心祝福的母親。
……從今天開始相互擁有、相互扶,無論順境或是逆境,無論富裕或貧窮、疾病還是健康都彼此相愛——
直到死亡才能将我們分……
“放屁,死亡都不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