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季汀白沒有想到,宋離居然還有着這樣的過往,他确實是因為從事非法實驗而被流放,但這種實驗其實情有可原,他只是為了繼承祖輩流傳下來的研究。
他看向宋離:“所以,你做的非法實驗,就是你想自己嘗試成為蟲紋修複師?”
宋離點頭:“我不放心将大師的畢生研究交給別的雄蟲,尤其是害了他的協會成員,但大師的研究不能斷絕在我手裏,所以我選擇親自嘗試。”
只有擁有精神力的雄蟲,才有可能能成為蟲紋修複師,這是蟲族帝國公認的事實,但季汀白不相信,沒有別的蟲族去嘗試過這件事。
不說成為蟲紋修複要如何,只說蟲紋修複師那特殊的社會地位,只要入了這個門檻,就是實現階級跨越。
為了這個目标,多少普通雄蟲都絞盡腦汁想要成為蟲紋修複師,更不要說在占據更多比例的雌蟲和亞雌了,想必應該有不少蟲在私底下進行研究。
但季汀白不明白的是,研究修複蟲紋,怎麽就成了非法了實驗呢?
他将這個疑問問出了口,卻見宋離苦笑了下,“閣下,對于蟲紋修複師協會而言,野生的蟲紋修複師都備受打壓,更不要提雌蟲和亞雌了!”
季汀白愣住了,他的确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協會首先會拉攏新的蟲紋修複師加入協會,在拉攏不成的時候,就是打壓,正如他自己所經歷的這些。
若不是他現在遠在赫爾卡星,一蟲之力影響力有限,恐怕協會早就按耐不住要将他除之而後快了,先前雷紹一事,協會已經将他看做了眼中釘肉中刺,恐怕他前次遭遇刺殺,就有協會的手筆。
不得不說,季汀白是暫時真相了,可惜現在的他,并不知情。
宋離看出季汀白應該已經有所猜測,他反問道:“閣下,你覺得若是雌蟲和亞雌掌握了蟲紋修複的手段,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
季汀白順着宋離的話,設想了一下那樣的場景,若是雌蟲和亞雌們都掌握了蟲紋修複的手段,那麽雄蟲的特殊地位将不再存在。
屆時恐怕體格強壯,武力值占據極大優勢的雌蟲,将會占據主導,原本就遍布各行各業的亞雌,将會擠占雄蟲的生存空間。
對于目前的雄蟲而言,有兩大優勢,蟲紋修複師極其稀少,雌蟲和亞雌一旦出現蟲紋破損問題,就必須尋找修複師去修複,可一旦雌蟲和亞雌他們能夠自己解決,瞬間優勢逆轉
Advertisement
那麽,雄蟲就只剩下唯一一樣優勢,那就是生育率,帝國比例懸殊的雄雌比例。
當蟲紋修複師不再稀缺的時候,那些因為蟲紋修複師而享受各種特權普通雄蟲,也将不再享受那些特權。
很多普通雄蟲,在工作上并不占據優勢,而帝國的法律,恐怕也會随即修改成維護生育率。
若是那時候,在蟲族社會數量極其稀少的雄蟲,恐怕會被雌蟲和亞雌們圈養起來,當做生育工具……
一想到此,季汀白就瞬間頭皮發麻,脊背有冷汗滲出。
他沒有回答宋離的問題,但他的表情,卻已經回答了。
宋離心思通透,自然看出了季汀白所想,他自嘲地笑了笑:“看來,閣下應該也猜到了,會有什麽後果,所以,在帝國法律中,蟲紋修複這一領域,根本不會讓雌蟲和亞雌觸碰!”
“若不是我身為亞雌,若不是協會懷疑我擁有圖瓦爾大師的傳承,恐怕我根本不會有截斷雙腿流放到赫爾卡星的機會。”
季汀白嘆了口氣,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宋離,他身為蟲紋修複師,是既得利益者,哪怕他什麽都不做,都與宋離處在了對立面。
雖然他看出了蟲族社會畸形,但雄蟲為腦,雌蟲為手,亞雌為輔的社會模式,是蟲族社會幾千年發展形成的,于目前來說,還是相對穩定的。
哪怕這個時候蟲紋修複師協會有一家獨大的趨勢,但季汀白清楚,任何時候,都不能發展到極致,盛極而衰的道理,當權者就不會不懂。
宋離并沒有逼迫季汀白表态,反而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閣下,這些我何嘗不明白啊?只是,我不能讓大師的傳承斷在我的手裏啊,我的祖父,父親,他們都殷殷期盼着能将這份傳承發揚光大,學到大師的精髓,我又怎麽能放棄呢?”
季汀白知道對于某些人來說,傳承是多麽重要,細數他過去世界幾千年的歷史,傳承下來多少文化瑰寶,而在歷史的長河中,又有多少傳承斷絕?
對于宋離來說,就是将圖瓦爾大師的畢生研究傳承下去,哪怕與世俗相悖,身受枷鎖,也在所不惜。
宋離的目光落在了遠處的冰面上,思緒也被漸漸地拉遠了:“協會的會長猜測我的手裏有大師留下來的研究,費盡心思要從我這裏奪走,可我怎麽能讓他如願呢?”
“他們把我抓起來,嚴刑拷打,只要我不交出去,他們就不敢傷了我的性命,我挺過來了,所以我在赫爾卡星得以喘息。”
“可我的祖父,我的父親……甚至我其他的親蟲。”宋離的眼尾泛紅,“他們都因為大師的研究而……”
話到最後,他痛苦地閉上了眼,季汀白看到他眼角有一片濡濕。
等他再睜開眼時,清冷的眸子裏陡然迸發出無限恨意:“所以,我一定要把大師的畢生研究傳承下去,絕對不會讓協會的那些雄蟲如願!”
季汀白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他的決心,一如他那次為他修複蟲紋的時候一樣,不肯使用麻醉,必須讓自己始終處于一個清醒的狀态,他是那麽的堅韌。
季汀白笑了下,笑容裏是鼓勵:“我相信你可以的!”
宋離同樣回之微笑,他們的目光在空中彙聚,兩只蟲看起來是那麽和諧,隐藏在暗處的尤裏賽斯看到這一幕,眼眸猩紅。
宋離這時卻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他說:“閣下,你覺得我從事蟲紋研究,是對還是錯?”
了解到了宋離的過往之後,再看這個問題,孰是孰非還真不好說。
想到因為自己失了性命的梁劍,季汀白的神色黯然了下來,借着夜色,宋離并沒有看清,但他聽到季汀白這樣問自己:“你在實驗的過程中,有傷害其他蟲族的性命嗎?”
宋離搖了搖頭,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如此情緒波動又讓他喉間湧上一股癢意,他不動聲色壓下,臉上卻因此染上薄紅,看着比先前生動多了。
季汀白感到有些莫名,不知宋離為何會突然如此舉動,但那個問題,的确是他比較關心的。
宋離感慨道:“閣下果然一如既往的善良啊!”
季汀白啞然失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從別的蟲族口中被誇善良了,他不太懂這些蟲族的腦回路,覺得自己只是做了些應該做的事情,不值得被如此誇贊。
想到因為自己的盲目自大,而間接失了性命的梁劍和萬興文,季汀白的笑容淡了下來。
他的目光同樣落在了遠方,聲音悠悠:“宋離,你不知道,我在修複蟲紋的過程中,間接害了兩只雌蟲的性命,就在前兩天。”
“閣下,怎麽會?”宋離面露驚詫,顯然不敢相信季汀白說的這話。
季汀白轉過身,笑容苦澀,神情中帶着無法掩飾的落寞:“是真的,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我不自量力的選擇重繪蟲紋,不僅失敗了,連帶着也害了那兩只雌蟲的性命。”
宋離臉上全是難以置信,他不知道季汀白會經歷什麽,一想到以對方的為蟲,恐怕這時內心已經自責不已,也沒敢去問為何是同時傷了兩只雌蟲,怕戳了對方的傷疤。
他選擇從他比較了解的領域入手:“閣下,你是在嘗試重繪蟲紋嗎?”
重繪蟲紋這個概念是圖瓦爾大師提出的,并且一直在不斷完善,在他那本早已爛熟于心的大師手劄中,更是只差了實踐這一步,比現今研究重繪的不知多少。
季汀白點了點頭,想到宋離能夠聽懂,也就不再瞞着他,而是将之前自己研究的方案,以及梁劍的情況,都一一講述了出來。
他對比并沒有抱任何希望,誰料宋離沉默許久,卻突然給出了他的見解。
“閣下,你的方式是正确的,有極大的成功率……”在看到季汀白眸中的期待之後,宋離後面那句話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怎麽會失敗呢?有那麽大的成功率,你和圖瓦爾大師的研究不謀而合啊,可實踐這一回事,是圖瓦爾大師都沒有做到的,他又有什麽資格置喙呢?
季汀白垂下了眼簾,很是落寞:“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就一定有失敗的可能性,我以為我已經做好了承擔失敗的風險,可真正面對這件事,我才發現我做不到……”
他聲音裏飽含痛苦,這兩天也一直強顏歡笑,不忍讓展卓君和其他朋友擔心,此時此景,在宋離這個并不算熟悉的朋友面前,他才能袒露心聲。
遠處的尤裏賽斯看到這一幕,險些控制不住要沖出去,他的聽力敏銳,又是站在下風口,自然是将他們的對話都聽的一清二楚,也是如此,他生生地頓住了腳步。
雄蟲閣下并不願他見到這一面,這兩天也一直在自責愧疚,但在他們面前卻是僞裝,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所以他不能出去只能遠遠地守着。
宋離驅動輪椅,來到季汀白面前,他的聲音誠摯,透着真切:“閣下,其實您比您想象中做得還要好!”
他卷起了自己的褲腿,露出了被截斷的雙腿,截斷處切面平整,上面的蟲紋清晰可見,那是季汀白成功修複了的。
“閣下,您看,我可以使用蟲紋能量了。”宋離嘗試着運轉蟲紋能量,能量随着蟲紋脈絡游走,流暢地循環過斷腿處被他修複的那處。
季汀白怔怔地看着這一幕,面前的亞雌青年雖然雙腿行動不便,但他的蟲紋能量卻能流暢運行。
“閣下,您有所不知,以前我是擁有部分蟲紋能量,但并不能靈活地運用出來,在您為我修複過斷腿處的蟲紋之後,我的蟲紋能量反而比以往更強,現在經過我不斷的努力,蟲紋能量已經能夠運轉自如,哪怕并沒有雌蟲的那樣強大,我也知足了。”
說到這裏,宋離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真摯笑容,他滿眼感激地看着季汀白:“閣下,若不是您,我也不會有現在,恐怕我早已被疼痛折磨的命不久矣了。”
季汀白并沒有居功至偉,他謙遜道:“我只是幫你修複了蟲紋,現在能有這樣的效果,與你後期鍛煉分不開的,你很堅強,也能忍普通蟲所不能忍。”
宋離特別擅長察言觀色,他眼眸一暗,已經猜到季汀白在想些什麽了,而對方這樣的品格,也是他今晚此行的原因。
宋離喟嘆了聲:“閣下,您如此謙遜,恐怕要讓那群廢物蟲紋修複師嫉妒的發狂了,也只有您這樣的蟲紋修複師,才能站得更高,走得更遠。”
季汀白低下了頭,透過慘白的月光,看着自己空蕩蕩地手心,他說:“宋離,我無法凝聚出紋刀了。”
他的聲音很輕,似乎散在了風裏,宋離難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說什麽?”這個時候,他連一直稱謂的尊稱都忘了。
季汀白長長地嘆了口氣,又低低地重複了一遍:“宋離,我無法用精神力凝聚出紋刀了。”
這次宋離聽清了,表情甚至是有些茫然,他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甚至覺得上天在為他開玩笑,他經過考察,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想要将圖瓦爾大師的傳承交給季汀白,誰知對方卻無法凝聚出紋刀了。
要知道,普通雄蟲與蟲紋修複師的唯一門檻就是凝聚出紋刀與否,他沒想到對于季汀白而言,間接害了兩條雌蟲的性命,能夠有如此大的心理陰影。
宋離緩聲安慰他:“閣下,這應該只是一時的,我相信您一定可以重新拿起紋刀,再次帶給蟲希望的,您看我,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我飽受蟲紋破損的痛苦多年,本來就快死了,是您救了我,那時候您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蟲紋修複師,就能有那份魄力,這點小困難怎麽能将您打倒呢?”
季汀白搖了搖頭,他不知怎麽形容這種感覺,他只要一閉上眼,就立刻想起梁劍被炸碎的血肉,粘在他皮膚上的那種黏膩感,就再也無法靜下心來,更不要說用精神力凝聚出紋刀了。
宋離嚴聲道:“閣下,您難道就要這樣自暴自棄嗎?您這樣,讓那些把希望寄托在您身上的那些蟲族怎麽辦?他們抱着希望來到赫爾卡星,希望您能夠為他們修複好蟲紋,您要讓他們失望而歸?”
季汀白搖了搖頭:“宋離,不是這樣的,我也不想,我不是懼怕失敗,我怕的是以生命作為代價,我不想再發生這種事……”
宋離搶白道:“那您就振作起來啊!你想想那些還在等你的顧客,想想第六軍團,他們與蟲紋修複師協會徹底撕破了臉,你要讓他們再去求協會嗎?”
季汀白怔怔地看着宋離,他的确沒想到那麽多,他只想到不能再失敗,不能再讓一只蟲族間接因為他而死,可他忘了,他身上擔負的責任。
宋離直視着他的目光,說出的話卻是殘忍無比的,他說:“閣下,四個月之期快要到了,屆時赫爾卡星外圍将會迎來一小波星獸潮,第六軍團的軍雌們就必須奔赴前線,抵擋這一小波星獸潮的攻擊。
而且,随着十年一次爆發的大星獸潮越來越近,這小星獸潮的規模也越來越大,這次,會有多少軍雌因此受傷而蟲紋破損?又有多少軍雌徹底留在戰場上而回不來?”
宋離言語犀利,一字一句都直刺季汀白的內心,哪怕如此,他卻似仍不滿足,反而越發咄咄逼人:“閣下,您說,這些蟲紋破損的軍雌要何去何從?他們現在連合作的協會都無法求助,若是沒有蟲紋修複師肯施以援手,他們又是什麽下場呢?”
季汀白想起了那次在第六軍團基地修複蟲紋的經歷,那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想起他們在背着傷痛,失落的收拾行李的場景,又想起他們見到他後,滿懷希望地看着他……忽略覺得自己胸口仿佛壓了一座大山,沉重地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閣下,若是他們來向您求助呢?你也要告訴他們這個借口那?”
季汀白搖了搖頭,他不想面對那樣的事。
宋離的聲音卻仍在繼續:“閣下,您真的要放下他們不管嗎?你間接害了的那兩位軍雌,恐怕也不願您這樣做吧?我想,他們更希望的是你能夠重新振作起來,幫助更多的軍雌!”
“所以,閣下,請您重新振作,一時的失敗不算什麽,怕的是沒有挽回的決心?”
季汀白看着自己空蕩蕩地手,在心裏問自己:我可以嗎?
你一定可以,他心裏的小人這麽回答。
等他再擡起頭,已經沒有方才的頹然沮喪,反而重新燃起了鬥志,宋離見此,悄悄地松了口氣。
“閣下,您還記得,我之前說的那句話嗎?”
季汀白有些茫然,宋離這一晚上說了很多話,一時半會兒,他還真不是确定對方指的是什麽。
宋離輕嘆道:“我說,我是為了閣下而來的。”
季汀白仔細回想,今晚他們談論了許多,卻還真沒有具體說宋離為何為他而來的。
他在聽了宋離講述的過往之後,也多多少少有些相信對方今晚是為了他而來,原先他以為是宋離是聽說了他害了梁劍之事,特意前來安慰他,後來才發現對方并未聽說這件事,便有些不确定了。
宋離卻是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閣下前兩日被刺殺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可有找到幕後兇手?”
季汀白搖了搖頭,關于這件事,全程參與的程修和燭原應該更清楚,而宋離身為胡蜂幫的軍師,應該也有所耳聞。
宋離的目光落在了遠處,下風口的方向,此前便覺察出那裏有些不對,現在卻是已經能夠确定了。
如此也好,有對方在,季汀白也能更安全些。
季汀白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卻見風吹葉落,樹影婆婆,并沒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
“閣下,您之前是否有什麽仇敵,這刺殺哪怕再不講情面,應該也是有些緣由的。”
他這話簡直就快明晃晃地說出,是跟你不對付的蟲紋修複師協會下的手了,季汀白有些好笑,卻也莫名覺得心中一暖。
他仔細回想起自己與蟲紋修複師協會的糾葛,起初招納入會不成,惱羞成怒,這恩怨越結越大,經歷第六軍團那事,已然成了如今的局面。
但協會似乎并沒有做些什麽,除了切斷他在星網上購買蟲紋修複要用的材料之外,卻沒有做其他的事了。
一開始協會給他的印象是睚眦必報小肚雞腸,現在協會對他做的事卻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但若說協會能有這麽大度,他卻是一點也不信的。
因此,與宋離帶着偏見懷疑是協會背後動的手腳不同,他是真的覺得幕後黑手可能是協會,或者是他妨礙了利益的某一個協會成員。
季汀白将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宋離,果不其然對方嘲諷道:“這個協會,真的是越來越上不得臺面了,簡直毀了圖瓦爾大師的心血!”
季汀白:“多行不義必自斃,總有一天,他們會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宋離因為情緒激動,又忍不住輕咳了一番,這才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話挺有意思的,他們也一定會自食惡果!”
季汀白沒法跟他解釋那句話來自于地球,只好笑了笑,并不準備繼續這個話題。
誰知宋離卻突然問道:“閣下,您想要圖瓦爾大師的傳承嗎?”
聞言,季汀白的心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動,他擡起眼眸,對上一雙清冷誠摯的眸子,說不想要是假的,但那是宋離艱難保存下來的傳承,他怎麽能讓對方忍痛割愛呢?
宋離又問了一遍:“您想要圖瓦爾大師的傳承嗎?不要顧慮太多,只看你目前最真實的想法。”
季汀白點了下頭,他真的很想要,想要看看圖瓦爾大師對于蟲紋重繪的研究,想看看自己能否走的更遠。
宋離在輪椅上按了一個按鈕,緊接着季汀白就看到他的椅背打開,而他從裏面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有些年頭的筆記本。
宋離雙手捧過筆記本,鄭重地遞給季汀白:“閣下,那圖瓦爾大師的傳承,就交給您了!”
季汀白手忙腳亂地接過這本筆記本,不敢家重半分力道,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弄壞了大師的傳承。
宋離看到他這大敵當前的架勢,忍不住笑出了聲:“閣下,這個筆記本哪怕有些年頭,但質量還是很好的,您可以放心翻看!”
季汀白看向宋離,又看向自己手中古樸的筆記本,聲音裏掩飾不住地詫異:“你,就這樣給了我?這可是圖瓦爾大師的珍藏!”
最後一句,他忍不住拔高了音,也因此讓宋離側目:“閣下,我知道,所以,我把它送給你了!”
“可是你,不打算繼續研究了嗎?”季汀白仍是有些不可置信,蟲紋修複師協會廢了那麽大功夫,都沒有拿到手的圖瓦爾大師傳承,就這麽來到了他的手裏。
宋離解釋道:“閣下,我的目的是将圖瓦爾大師的傳承發揚光大,而不是放在我這裏不見天日。
先前我選擇自己研究,是因為沒有合适的蟲紋修複師值得托付,現在我找到了您,您就是我眼裏最合适的!”
季汀白忍不住道:“你若是想要繼續研究,我可以幫你!”
宋離卻是搖了搖頭:“這份手劄我早已爛熟于心,卻始終不得窺其竅門,我相信閣下能夠做的更好!”
最終季汀白只好收下了這份手劄,對于這次出門的意外之喜,他已經暫時忘卻了那些心理陰影,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研究這份手劄。
因此,他回去的路上,步子都是輕快的。
他并不知道,在他離開後,本來說要提前離開的宋離,卻未離開,而是頓在了一處,待他的身影消失後,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出現在宋離的面前,正是一直在暗處看着的尤裏賽斯。
“好久不見,助理先生。”宋離率先開口,跟對方打招呼,他的姿态閑适,像是就在那裏等着對方一樣。
尤裏賽斯言簡意赅:“多謝!”
至于謝的是什麽,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宋離只是道:“我也是為了我自己!”
他說的是真話,但他能在季汀白低谷的時候挺身而出,這份情尤裏賽斯就已經領了。
“下次,你若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我,我欠你一個蟲情。”話閉也不等宋離如何回答,轉身便消失在道路盡頭。
宋離輕咳了一聲,臉上泛起緋紅,他低笑了聲:“能被最高統帥欠一個蟲情,這機會可真難得,希望下次見面,您已經恢複了記憶!”
他的聲音很輕,低不可聞,逐漸散在了風裏。
……
季汀白一路回到了店裏,心裏那股興奮勁才消了些,小心翼翼地打開店門,閃身鑽了進去。
他并沒有開門,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蹑手蹑腳地爬上了樓,他知道尤裏賽斯五感敏銳,因此沒敢發出一絲聲音,就連打開自己房間門的時候,都輕手輕腳的。
他卻不知,等他進了房間後,隔壁和他一樣外出的尤裏賽斯,也悄悄地進了房間,前後腳之差。
季汀白回到房間後,就聽沉寂兩天的系統625突然出了聲:“恭喜宿主,拿到圖瓦爾大師的傳承,離最強的蟲紋修複師又近了一步。”
系統的聲音還透着些讨好,但季汀白卻并沒有為此放過它,他将那本手劄放在了書桌上,也不去打開,而是問起了系統:“說說吧,625,這兩天你去哪兒了?”
625看着自家宿主一副秋後算賬的樣子,急得抓耳撓腮,小白團子形象在系統空間扭來扭去,然後果斷選擇滑跪:“宿主,我錯了,我不該放任你自暴自棄而不管你的!”
季汀白挑眉:“還有呢?”
系統625:“您在成為最強蟲紋修複師這條道路上,不會一直一帆風順,在您遇到挫折的時候,我不能跟您提醒,這個需要您自己挺過來。”
季汀白:“所以你就冷眼看着?”
625怼手指,心虛地瞥了眼自家宿主,不敢說話。
季汀白也不是真要跟他置氣,先前他陷入自己的情緒中時,一時沒想那麽多,現在稍微清醒了些,才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先前一直在他腦海裏特別活躍的系統625,這兩天跟銷聲匿跡了似的,他去系統空間進行模拟,沒有看到對方,他無法凝聚出紋刀後,也沒有看到對方。
對于一直逼着他搞事業的系統625來說,屬實有些不太尋常,原來,這是他早晚要經歷的失敗,只是,這個失敗是用兩條性命作為代價,着實有些太過于沉重了。
季汀白閉上了眼,感受自己體內磅礴的精神力,寧心靜氣,按照以往的那樣,嘗試用精神力凝聚出紋刀。
精神力從他手中溢出,逐漸壓縮,凝聚出實體,凝固的精神力逐漸随着他的想法而變形,漸漸地浮現出了一柄彎刀的輪廓,正準備伸手去接……
卻在這時,他的眼前再次浮現出那些殘酷的一幕,梁劍的後背被炸開了一個血窟窿,溫熱的血濺得四處皆是,帶着碎末的血肉,粘到了他的臉上,手上,觸感濕滑,黏膩,挑動着他的神經。
精神力觸絲在不安地跳動着,由精神力凝固出的紋刀,也逐漸失去了穩定,變得若隐若現。
眼看着紋刀即将要消失,但在紋刀消失的前一刻,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穩穩地接住了它。
修長的手指捏住紋刀的刀柄,指尖翻飛,閃現出一個漂亮的刀花。
刀尖在指尖上飛舞,季汀白在這一刻感受了一種共鳴,紋刀仿佛有靈,親昵地蹭着他的指尖,他能感受到這個才兩日未見的老夥伴的興奮,仿佛他們闊別多時一樣。
他憐愛地注視着再次出現在他手中的紋刀,這一次他信念堅定,再也不會因為任何挫折而丢棄這個夥伴。
想着自己先前的打算,他看向了書桌上那本陳舊古樸的傳承手劄,翻開了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