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赫爾卡星的冬季,幹燥且漫長,昨夜卻破天荒的下了場小雪,薄薄的一層覆蓋在地面上,沒有遮住兩具在路邊完全凍僵了的屍體。

冬季的早晨天亮的比較晚,赫爾卡星現役治安官于梁從飛行器下來,就呼出了一口白氣,黑色的皮靴踩在地上發出輕微的細響,他的身後跟着兩名面色疲倦打着哈欠的雌蟲手下。

混亂區的治安一如它的名字,若不是有蟲報案,饒是這裏幫派血拼他都不會管,但接到了報案,他就得來一趟,查查看這是怎麽回事。

這兩只雌蟲的身體已經僵硬,昨夜的雪又覆蓋了血跡,于梁檢查了下附近的情況,偏僻的街道,位于死角,是被利刃割喉穿心而死,現場沒有留下作案工具。

他心裏尋思着可能是這倆招惹了不能惹的存在,就這麽被解決了,但具體如何,還得繼續調查。

于梁伸手身後的招呼兩名手下,讓他們将那兩只雌蟲擡上了飛行器,打算回去找法醫驗屍,飛行器一個擺尾,消失在街角盡頭。

此時天剛朦胧亮,四周一片靜谧,展卓君身為一名現役幾十年的軍雌,作息一向很有規律,他在天剛朦胧亮的時候就起來了,準備去做早飯。

雖然季汀白這裏有全能的機器人管家,但是那個機器人管家從展卓君過來之後,就陷入了半退休的狀态,日常除了打掃衛生,便沒別的活計了。

展卓君将做飯的活全部包圓了,來到赫爾卡星的這一個多星期,是他過的最為輕松的日子,哪怕期間伴随着戰友的死亡,但他知道季汀白已經盡力,甚至為此自責不已,事已至此,已無可挽回。

展卓君其實比季汀白看的要開,他身為一名長期要執行危險任務的軍雌,早已經司空見慣,甚至也做好了哪次任務回不來的準備。

因此,在赫爾卡星的這段時間,他格外珍惜,從前他因為工作繁忙,并沒有多少時間陪伴自己的雄蟲崽崽,導致對方出了意外,這才追悔莫及。

現在他離了婚,而雄蟲崽崽又成長的那麽優秀懂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也讓他從心裏感到踏實與滿足。

展卓君洗漱好之後,帶着愉悅的心情做飯,從前他沒有這個機會,手藝也多半荒廢了,這也是剛撿起來的。

在他洗菜的時候,通訊器突然響了,他心裏詫異,是誰會在此時聯系他,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然後接起。

通訊是視頻通訊,他的頂級上司餘溢之打來的。

餘溢之穿着一身筆挺的軍裝,坐在辦公室內,展卓君再看自己穿着居家服,還圍着圍裙,怎麽看怎麽不莊重。

“長官好。”雖然他這樣不體面,但在看到餘溢之的那刻,展卓君身為軍雌的本能,還是立正為餘溢之敬了一個軍禮。

他的身板筆直,聲音铿锵,若不是此時他圍着圍裙站在廚房,恐怕可以直接拉出去進行隊操彙演。

餘溢之擺了擺手,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卓君啊,別拘束!”

展卓君順着他的話稍微松懈下來,但還是與剛才他獨自相處時的那種松懈不同,背緊繃着。

餘溢之哪怕是他的頂級上司,他們打交道的次數卻比較少,更多時候是他在執行任務,向上負責的是另一位中将。

“長官,不知您聯系我是有什麽事?”展卓君還以為是有什麽突發任務要他去做,畢竟他現在正在休年假,沒有什麽特殊情況,也不會叫他。

餘溢之裝作不經意道:“聽說你去了赫爾卡星,汀白那兒?”

餘溢之可以查到他的出入境記錄,哪怕他當初是乘坐秋庭軒的私蟲星艦,因此展卓君也沒有隐瞞:“是的,我在汀白這兒,他來這裏這麽久,我不放心他,就趁着休年假的時間來看看他。”

餘溢之感慨道:“确實應該看看,汀白這孩子,我瞧着他比以前出色多了,也更懂事了,來這裏歷練一番也是好的,以他現在的身份,想必也沒有別的蟲敢對他不利。”

展卓君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他想起剛來赫爾卡星的第一晚,季汀白就遭受了暗殺,殺手直接用蟲紋能量自爆,若不是當時尤裏賽斯在場,後果真的不敢想象。

若是可以選擇,他寧願季汀白并不出名,還是首都星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少爺,而不是在流放星做受人敬仰的蟲紋修複師,面對危機四伏。

餘溢之也只是感慨,并不要他說些什麽,他轉而道:“我瞧着你比之前那段時間精神多了,果然在汀白身邊并不一樣,也不枉汀白為了你關閉了最近修複蟲紋的名額。”

“是啊,我來到這裏才發現他已經成長了那麽多,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如此優秀,從前我忽略了他,現在就想要多陪陪他。”

他沒有說的是,季汀白關閉名額是因為要為梁劍萬興文以及程元霜修複蟲紋,以及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讓他暫時沒有精力去為其他蟲族修複蟲紋,為了不讓那些蟲族多跑一趟,才在星網上挂出了通知。

餘溢之笑了笑,他的面容和善,笑起來的時候更顯得寬厚親切,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你的前夫,季正明先生這段時間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嗎?”

展卓君詫異:“找我?他怎麽會找我?他不是應該忙着娶新的雌君嗎?”

從離婚那天起,他便将季正明的一切聯系方式全部拉黑了,他是軍雌,通訊方式要經過軍部的加密通道,沒有他的權限允許,對方根本就打不過來,因此,他并不知道季正明聯系他。

餘溢之嘆了口氣:“看來你還不知情啊,季先生說,他想要跟你複婚,但一直聯系不上你,都來軍部找了你多次,但你一直沒回來,就找到了我這裏。”

展卓君訝然:“怎麽會?他沒有娶那個亞雌嗎?”他還記得季正明當初和他離婚時的決絕,迫不及待地要和他劃清界限,原本他應該被貶為雌奴,但後來他執行任務結束,就直接拉着他去離婚,為了娶璇茨星系的一個貴族亞雌。

餘溢之臉上閃現出了狡黠的笑容,他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道:“看來你還不知情,季先生啊,他被騙了,哪裏是一只貴族亞雌,分明是一位騙子。”

展卓君臉上出現了茫然的神情:“怎麽會?”這一切是他始料未及的,就連季正明要跟他複婚,也是他不敢想的。

餘溢之感慨道:“世事難料,大抵如此,幾個月前誰知道汀白能有如此出息呢?那你要和季先生複婚嗎?”

展卓君搖了搖頭,自從離婚之後,他從來沒想過這件事,哪怕現在只要他同意,他可能就會立刻恢複雌君的身份,不再是受蟲指指點點的被離婚了的可憐雌蟲。

餘溢之對他的決定早有預料,而他今日并不是來當說客的:“如此也好,有了汀白,沒準以後你還可以成為貴族雄蟲家的雌君呢!”

展卓君面露苦笑:“長官,您就別打趣我了,我只想守着汀白好好過日子,對于我,卻是不再去想那些事了。”

餘溢之笑了笑,他知道展卓君現在的心态,有雄崽萬事屋,但有些事并不是展卓君能夠決定的。

“我這次找你,其實并不是來敘舊的,而是有要事。”

展卓君面容嚴肅了起來,他再次挺直了脊背:“長官,您請說。”

“你這次去赫爾卡星可是帶了兩名軍雌?我聽陳一帆中将說,是你執意把那兩名現役軍雌帶出去的,可有可有此事?”

餘溢之口中的那兩名軍雌,指的就是梁劍和萬興文,先前是他們所屬的部隊看他們無法再救治,要将他們直接退役處理,是他攔了這件事,因為他知道孤兒出身的他們,那樣被退役,只有死路一條,而他想再争取一次。

只是,他失敗了。

他懷着最後一絲希望,不遠萬裏将他們帶過來,卻沒能救回他們,萬興文死的時候無知無覺,而梁劍卻是屍骨不全。

看到展卓君的表情不對,餘溢之意識到了什麽,他忙問道:“他們倆怎麽了?”

展卓君沉痛地閉上了眼,臉上現出哀恸的神情,等他再睜開的時候,眼眶已然泛紅,他低下了頭,聲音沙啞:“他們,沒救回來,已經犧牲了。”

梁劍和萬興文身上的傷,是他們在執行特殊任務時留下的,因此,哪怕他們回到軍隊那麽久,仍然可以稱作犧牲。

餘溢之臉上笑眯眯的表情不複存在,他指着展卓君的臉,似乎是恨鐵不成鋼:“卓君啊,你糊塗啊!你為他們保留軍籍,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們是不同體系的,你救回來他們還好說,若是失敗了,你拿什麽交代?”

展卓君低垂着頭,這些事是他沒有考慮到的,他當時只想着救他們,不能讓他們被退役白白等死,哪裏還顧得了其他。

餘溢之的聲音難得的有些嚴厲:“你知不知道,陳一帆現在就在跟我要蟲,你把他手下的兵活着帶出去,卻沒帶回來,你要怎麽跟他交代?這又不是執行任務!”

展卓君攥了攥手心:“長官,這件事我回去後會一力承擔。”

餘溢之其實并不喜歡展卓君這種軍雌,性格執拗,平時又一板一眼不知變通,若非如此,以對方的功績,早已爬到少将這個位置,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也只是個大校。

餘溢之其實是有些危機感的,他這個位置怎麽來的,其實是有些水分,但他擅長左右逢源,平日裏八面玲珑慣了,也不會做得罪蟲的事,此時展卓君陷入這種境地,卻免不了想要落井下石。

他嘆了口氣:“你說你啊,讓我怎麽說你好啊!先前我讓你帶着咱們軍團幾位德高望重的将領,去汀白那裏修複蟲紋,你不答應,現在倒好,不僅得罪了一些說話有分量的前輩,還出了這種事,你讓我如何幫你啊!”

展卓君擡眼,看着餘溢之,語氣鄭重:“長官,這件事我會伊力承擔,您不要再管了。”

餘溢之攤了攤手,面露無奈:“我想管也有心無力啊,這件事等你回來再說吧。”

“我算了算,如今你一個月年假也已經過了21天,赫爾卡星距離首都星的航班來回至少一個星期,明天恰好有一趟,你就跟汀白好好告個別,然後回來吧!”

展卓君黯然:“好的,一切聽您安排。”

……

季汀白早上醒來的時候,還頗有些不自在,因為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導致他有點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尤裏賽斯。

怕對方再追問他有關定位器的事,因了這事,他連做夢,夢裏都是尤裏賽斯。

好在從他起床,到洗漱好,尤裏賽斯都沒有出來,讓他悄悄地松了口氣,等他收拾好,才有些心虛地在尤裏賽斯門口說了一聲。

“尤裏,我先下樓吃早飯了,今天我還得繼續為程元霜重繪蟲紋,現在我精神力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今天我打算為他重繪一處,剩餘的精神力,應該可以先修複你後背上的,你做下準備。”

房間內并沒有回應,季汀白心想,尤裏賽斯可能是昨天晚上太累了,這個時候還沒起,但按照對方的敏銳度,其實并不應該啊。

在他打開門準備離開的時候,聽到裏間書房傳來的聲音——“好。”

早上吃飯的時候,季汀白察覺到展卓君似乎是有些心事重重,就連神經大條的加勒,也覺察到了什麽不對。

“雌父,您是不是有什麽事想說?”季汀白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看向展卓君。

他這裏吃飯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意識到什麽,當年就問了。

展卓君的神情瞧着并不怎麽好,他看向餐桌旁都放下了餐具的幾只蟲,知道自己可能僞裝的并不太好,想到明日的那趟航班,他知道,這件事也瞞不了多久。

“汀白,其實,我的假期不多了。”

季汀白意識到什麽:“雌父?您要走了?”

展卓君點頭:“我本來就只有一個月年假,來之前耽誤兩天,路上又耽誤了十天,來你這裏也待了九天,明天正好有一趟赫爾卡星前往首都星的航班,我準備乘坐那一趟航班離開。”

季汀白沒想到,展卓君就這麽要離開了,從對方過來到這裏,發生了那麽多事,而他還沒有好好地陪陪對方。

“雌父,怎麽這麽突然呢?”

展卓君嘆了口氣:“早已經計劃好的,只是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因為就在明天,我不說也得說了。”

“展叔叔,要不您再等兩天,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來的時候是艦隊經驗不足,多耽誤了三天時間,等回去的時候,我們就熟悉了,肯定比官方航班用時短。”秋庭軒開口勸道。

他是和展卓君一起過來的,先前他被那幕後之蟲威脅,懷有異心,帶展卓君過來也是有目的的,而現在,他卻是真的舍不得對方就這麽離開了。

展卓君搖了搖頭:“庭軒,元霜的情況我知道,一時半會兒肯定好不了,我不能讓你們遷就着我,明天的航班我已經買過票了,正好我回去後,還可以略做休整。”

秋庭軒卻是又勸道:“展叔叔,你明天離開也成,我到時候讓艦隊先送您回去,這樣也方便帶您那兩位戰友一起離開。”

這次,展卓君卻是說不出話了,公共星際航班,想要将梁劍他們帶回去,的确困難,那是專門的載客的,并不是專門運輸……

他原本想的是,帶着梁劍他們的骨灰回去,可如果能夠将他們帶回去,他其實還是想這樣的。

看出了展卓君的動搖,季汀白直接拍板決定:“庭軒,就按照你說的辦,我今天要幫程元霜重繪蟲紋,這件事就交給你安排吧!”

秋庭軒點頭,這件事本來就是他提出的,按照程家的財力,做這件事并不算什麽。

展卓君見他們三言兩語便說定了,也不好再說什麽了,心中有熱流淌過,而他精心做的早飯,卻有些食之無味。

吃過早飯後,季汀白便直接去了手術室為程元霜重繪蟲紋,秋庭軒和昨天一樣,進去将程元霜抱到了操作臺上,便離開了。

臨走時,季汀白拍了拍秋庭軒的肩膀:“我雌父的事,拜托你了。”

秋庭軒擺了擺手:“客氣什麽,你是我兄弟,展叔叔的事就是我的事。”

等他離開,季汀白打起精神,開始準備為程元霜重繪蟲紋,今天他要重繪的地方是其腳踝處的,難度并不大,但是面積比先前的要大。

是以,哪怕他已經駕輕就熟,卻還是比預計的多了兩個小時。

等他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因為展卓君明天要離開的事,季汀白并沒有直接回自己房間,為尤裏賽斯修複蟲紋。

下次見面還不知什麽時候,趁這段時間,他想好好陪陪展卓君。

他從來沒有體會過得親情,在展卓君身上得到了實現,可他并不會很好的表達這份感情,而展卓君溫和包容了他的這些小缺陷。

晚上,他甚至和展卓君一起下了廚房,對方還沒有品嘗過他的廚藝,唯一讓他沒有預料到的,就是如果他知道展卓君在吃過他親手做的飯後,眼眶微微泛紅,他可能會換種方式來拉近感情。

盡管不舍,一天的時間也過去了。

晚上他回房間比較晚,趁其他蟲不注意,他偷偷拿了點吃的回房間,難得他親自下一次廚,也不能一直尤裏賽斯一直喝營養液不是。

季汀白回到房間的時候,尤裏賽斯并不在書房,而是在他的房間,他也沒怎麽意外,畢竟書房空間還是有些狹小了,一直悶在裏面也不自在。

“尤裏,你喝營養液了嗎?我給你帶了點吃的。”

尤裏賽斯其實是喝過了營養液,但是看到季汀白手裏顯然是特意給他帶來的飯,還是搖了搖頭。

季汀白将飯菜放到了茶幾上:“正好,還熱着呢!”

尤裏賽斯拿筷子夾起一塊菜放進了嘴巴裏,咀嚼過後,他放下了筷子看向了季汀白:“是閣下親手做的?”雖然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季汀白訝異:“怎麽嘗出來的?”

尤裏賽斯只道:“閣下的手藝我還記得。”

季汀白也就在剛收留尤裏賽斯的那段時間,做了兩頓飯,一次是尤裏賽斯不小心炸了廚房,一次是教他做菜,卻沒想到對方還記得。

“難為你還記得,我覺得我的手藝和雌父的差不多呢。”

尤裏賽斯默默吃着飯,雄蟲閣下說的沒錯,只因為是他親手所做,哪怕是細微的差別,他都可以察覺出。

等用過了晚飯,尤裏賽斯才再次開口:“閣下,怎麽今晚您親自做飯了?”

季汀白嘆了口氣:“我雌父要走了,就在明天。”

“怎麽那麽突然?”他好像有點明白,雄蟲閣下今天晚上的情緒不佳的原因了。

季汀白一臉沮喪:“他年假快結束了,得趕緊回去,路上也要耽誤不少時間。”

不知怎麽的,尤裏賽斯腦海裏立刻浮現了展卓君這個級別的年假時間,一個月,來回赫爾卡星就要占去了一半,更不要說他來的時候用了更久的時間。

他安慰季汀白:“展大校總要回去做自己的工作,現在通訊那麽發達,等他不在外執行任務的時候,你們可以天天聯系。”

季汀白其實也是這麽安慰自己的,但是在他原來的世界,卻是随着科技發展,交流的便捷,人與人之間的來往反而更淡薄了,對于蟲族社會來說,尤甚。

但目前他還不能離開赫爾卡星,也只能如此。

第二日,一大早吃過早飯,他們幾個便要一起送展卓君前往航空港。

程家的私人星艇已經停在了那裏,而梁劍和萬興文他們的遺體,已經被送了上去。

前來送行的除了加勒秋庭軒與聞珩之外,到達航空港的時候,程修居然也過來了,他這次過來低調,就他一只蟲駕駛飛行器來的。

“程修,你怎麽過來了?”季汀白看向從飛行器走出來的程修,詫異問道。

“我聽說展叔叔要離開了,我這段期間忙,還沒來拜訪,實在是招待不周,如今豈有不送之理。”

季汀白對于程修的消息靈通在意料之中。如此倒也不顯得意外。

展卓君對程修這只格外出色的雌蟲,印象很是深刻,尤其是在察覺到他和季汀白的關系匪淺後,更是多關注了幾分。

他看了眼和自家雄崽站在一起格外登對的雌蟲,又想到目前外出辦事的尤裏賽斯,那也是一個好孩子,而且會舍身保護汀白,心裏有些犯了難。

他在心裏默默地嘆了口氣,自家雄崽之前那個婚事遭受了巨大打擊,看現在這樣子,似乎無心去想這些,他也不好挑破,且先看着吧!

反正自家雄崽的優秀是有目共睹的,以後估計還會有別的雌蟲喜歡他,他就不操這份心了。

因了這事,展卓君對于離別這事的惆悵,是減了幾分,而關于了回去之後要面對的事,卻是一句也沒跟季汀白提及。

他是經歷了大風大浪的,做過無數個出生入死的任務,而梁劍他們,又的确是因為任務而犧牲,他覺得,這個責任他能扛下來。

可他不知,這件事從始至終都是一個陰謀,而他被徹徹底底地利用了。

……

送走了展卓君之後,一切像是少了點什麽,盡管心裏理解,但季汀白還是有些悵然若失。

有些東西,不曾得到過,便不會在意,可得到了再失去,才是心裏難受,正如季汀白渴望又不曾擁有的親情。

昨天晚上,他并沒有為尤裏賽斯修複蟲紋,是尤裏賽斯讓他好好休息,養足精神送展卓君,怕對方看出來再擔憂。

季汀白無法,只好照做。

今天他仍然要為程元霜修複蟲紋,經過幾天的努力,程元霜身上蟲紋缺失的地方,還剩下五處,只有脖子處和心源處兩處的地方較為棘手,其餘的都好說。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五天之內,應該就可以了徹底結束了。

不出所料的話,那時候應該就是聞珩最後動手的時機,而他要在這五天內,擠出時間,将尤裏賽斯在這次事故中受損的蟲紋,全部修複。

尤裏賽斯是他隐藏的王牌,哪怕是之前的戰損狀态,也是所向披靡,而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最起碼恢複到他以前的狀态。

這次,季汀白要重繪程元霜左腿膝蓋處的蟲紋。

他曾經為宋離修複過同樣位置的蟲紋,但他們兩個遇到的情況并不一樣,沒有什麽參考性,好在他已經積累過很多經驗,哪怕是重繪關節處的蟲紋,也可以駕輕就熟。

哪怕如此,還是耗費了不少時間,等他從手術室出來後,已經日落西斜,草草的用了機器人管家做的晚飯,季汀白就決定回去休息了。

對于他的決定,聞珩還有些詫異,因為對方要關店了,展卓君在的時候,他都待到晚上才離開的。

季汀白拒絕了聞珩在店裏看書的請求,只說自己累了,要提前休息。

對比,聞珩也不好再說些什麽了,他猜測季汀白可能是因為尤裏賽斯之事,心裏煩躁,他瞧着季汀白的臉色,原本展卓君離開,他暫住對方房間的話也沒敢再提。

等關了店門後,秋庭軒也回了房間,季汀白看向仍然守在他身邊的加勒,這才開口:“我晚上要為尤裏修複蟲紋,你在外面守着點。”

加勒聞言,神情凝重:“一切就包在我身上了。”

季汀白從手術室內拿出了需要用到的藥劑,然後回到了房間,原本他準備趁着晚上不會發現,就在手術室內為尤裏賽斯修複蟲紋,仔細考慮過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事情緊急,不容有半分閃失,萬一被半發現了,那就功虧一篑。

尤裏賽斯早已知道今晚要修複蟲紋,自然是早早的就等着了,他看着雄蟲閣下拿回來的藥劑,熟練地進行配置,心裏有些恍惚,在他不在的這幾天,雄蟲閣下已經可以不需要助手了,那麽等他回去,位置還在嗎?

“想什麽呢?”季汀白看尤裏賽斯有些走神,忍不住出聲提醒。

尤裏賽斯有些怔然,他緩緩露出一個笑容:“我看閣下如此熟練,怕是不需要我這個助手了呢!”

季汀白邊拿出麻藥,邊道:“誰說的,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我多不适應,等這件事過去,我們可得好好工作賺錢,這段時候我可花了不少呢!”

尤裏賽斯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這才看清季汀白在做什麽,他小聲道:“閣下,我不需要麻藥。”

季汀白已經将麻藥抽進了注射器,他頭也不擡道:“情況特殊,這裏沒有束縛帶,萬一到時候……”

尤裏賽斯急切地打斷了他的話:“閣下,我是絕對不會傷害您,我向您保證,哪怕我去傷害自己,都不會傷害您。”

季汀白擡眸,被尤裏賽斯眼中的鄭重驚到,這一刻,他意識到尤對方說的是實話,也一定會按照他話中的意思去做,便将注射器放到了一邊:“那就不用了。”

尤裏賽斯松了口氣,他的身體潛意識地排斥用了麻藥之後的狀态,排斥自己昏迷,仿佛那是他身體最原始的本能,即使在面對能讓他豁出去性命的季汀白面前,也不例外。

季汀白今天要為尤裏賽斯修複的是他背部的蟲紋,那裏被爆炸的亂流波及,被隕石亂流傷到,出現了多處蟲紋破損,雖然并不嚴重,但架不住量多。

房間內沒有操作臺,唯一适合的地方就是季汀白的床了,他将藥劑都拆好放在了床頭櫃上,對尤裏賽斯示意:“尤裏,脫掉上衣,趴在床上。”

尤裏賽斯在房間內只穿了一件單薄的上衣,扣子也只扣到了胸口的位置。

他不緊不慢解開了自己最上面的那顆紐扣,便露出了飽滿的胸膛,緊接着是第二顆……眼角餘光處注意到雄蟲閣下不自在的移開了目光,心裏略微有些遺憾,便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等他趴在床上的時候,心裏還在想着,居然是以這種方式,上了雄蟲閣下的床,而他曾肖想過無數次的床。

脊背上傳來微涼的觸感,意識到那是什麽,他連呼吸都慢了半拍,可那觸感卻是轉瞬即逝。

季汀白仔細查看了尤裏賽斯背部的蟲紋破損情況,分清了輕重緩急,準備先從比較嚴重的地方開始修複。

最嚴重的地方,有些靠下,應該是尾椎骨上面,腰窩的位置。

黑色的褲腰遮住了一部分,他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在地道:“尤裏,你的衣服往下拉一些。”

尤裏賽斯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的衣服只剩下了褲子,擡眼看到雄蟲閣下不自在的別開了眼,這才意識到,并沒有聽錯。

那裏傷,他對着鏡子看到過,在那種神奇藥劑的作用下已經愈合,卻不曾想,蟲紋還出現了問題。

他不知道要将褲子拉下到哪種程度,也不敢太過于孟浪,只好緩緩地褪下了一點,在比較正常的範圍內。

季汀白其實也怕尤裏賽斯真的把握不好尺度,雖然不好意思,但也盯着呢,在快要越界的時候,他按住了雌蟲的手:“這樣就可以了。”

尤裏賽斯收回了手,心裏有些怪怪的,也不知是遺憾還是松了一口氣。

季汀白閉上了眼,将繁雜的思緒全部壓下,等他再睜開眼時,他是最敬業的蟲紋修複師,而尤裏賽斯是他的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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