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深冬的早晨,地上覆上了一層銀霜,初升的陽光穿過層雲,照射在大地上,卻沒有帶來一絲暖意。
前幾天大雪壓了枝頭,枯枝敗葉落了一地,第六軍團駐地少有的幾棵樹,在雪融了之後,也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樹枝,憑白添了幾分蕭索之意。
大漠荒蕪将雪景譜寫成萬年不朽的史詩,日出噴積薄發,一瞬間,往年的肅穆靜默時,便镌刻成了永恒。
弗瑞德從訓練場出來,來到了盥洗室,将毛巾搭在了脖子上,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對着水龍頭捧一把水洗臉。
已經進入了嚴冬,呼吸間吐出的都是一口白氣,他卻熱的大汗淋漓,修身的訓練服緊緊貼在他的身上,顯露出飽滿的胸肌,他的衣服已然被汗水浸透。
“副團長,身材練得不錯嘛?”一個同樣剛做完訓練回來的雌蟲少将,看着他調侃道。
弗瑞德平時跟這些将官混的很熟,面對打趣也不怯場,他回道:“彼此彼此嘛!”
說着還意有所指地上下看了眼跟他說話少将的肌肉,這位少将練的肌肉飽滿,胸肌鼓鼓脹脹,都快要把衣服給撐破了,就跟懷了蟲蛋的雌蟲一樣。
雌蟲少将意識到了什麽,鬧了個大紅臉,抓起水就往弗瑞德身上潑,弗瑞德笑着還擊,兩位笑笑鬧鬧,進了盥洗室。
等沐浴好之後,他們又哥倆好的前去食堂吃飯,正如每個不去巡邏的早晨一樣,哪怕是嚴冬,軍營裏依舊朝氣蓬勃。
正吃着早飯,突然聽到了緊急集合的號角,弗瑞德和那名少将對視了一眼,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往集合地點跑去。
食堂裏同樣用餐的軍雌們,也是如此,他們紀律嚴明,步伐整齊劃一,腳步匆匆卻行而不亂,等到了集合的地點,發現那裏已經烏壓壓的站了一大片軍雌們。
弗瑞德看到軍團長關嶺站在了最前面,面容肅穆,不怒自威,他的身後是軍團裏幾位德高望重的中将,他走到關嶺身邊,趁着還未集合完畢,想着先問問什麽事。
“軍團長,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突然要緊急集合?”弗瑞德面露不解,在看到那幾個好像知情的中将同樣一臉肅穆,心中隐隐有了不妙的預感。
“有關星獸的事。”關嶺言簡意赅。
“今年不是已經被星獸侵擾了三次嗎?上次更是一次來了五只,按理說今年不是應該沒有星獸侵擾了嗎?”
弗瑞德心中不好的預感成了真,赫爾卡星位于抵抗星獸的最前線,常年會遭受星獸的侵擾,但那都是有規律的。
一般而言,每十年一次,會爆發一次大規模的星獸潮,距離上次,已經過了快八年,而他們一直以來,也在為了抵抗下次大規模星獸潮做着準備。
平時的話,一年大約會有三到四次星獸來襲,屬于季節性星獸侵擾,但一般情況下,頂多也就是三五只星獸來襲,他們對于星獸過來,早已有了完備的應對之策。
雖然每次星獸來襲,都會有士兵因此受傷犧牲,但相比十幾年前,大部分士兵皆戰死,每一次都損失慘重而言,已經好太多了。
想到此,弗瑞德在心裏由衷的感謝那位統帥大人,若不是他以一己之力,與星獸王拼了個兩敗俱傷,重創了對方,恐怕也換不來近八年的和平日子。
上一次星獸來襲,直接過來了五只,在沒有抵達赫爾卡星的時候,就被他們有組織的攔截了,戰線直接拉到太空中的莫洛斯托防線之前,星球上的居民并不太知情,他們便已經将星獸趕走了。
唯一可惜的是,軍團長關嶺還因此受了重傷,若不是當初他請來了季汀白,恐怕軍團長已經因為無法使用蟲紋能量,而被迫退役了。
好在他請來了季汀白,不僅關嶺軍團長得救了,就連其他普通士兵也得救了,季汀白修複了他們的蟲紋,還和他們建立了長期以來的合作關系,對于第六軍團來說,實在是天大的好事。
關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在弗瑞德思索間,軍雌們已經集合完畢,弗瑞德也按照規矩站在了關嶺身後,他的表情與那幾位面容肅穆的中将如出一轍。
“将士們,我原本以為咱們今年會過一個順遂的好年,但是很遺憾,我要告訴大家,我們接下來可能又有一場硬仗要打。”
關嶺的聲音铿锵,通過擴音器,響徹整個集合場地,傳到在場每一位軍雌的耳朵裏。
“今天早上,我接到最前線巡邏士兵的消息,星獸恐有異動,最遲十天,我們将迎來一場大仗,所以,我們現在要進入臨時備戰模式,争取把這一次前來侵擾的星獸,打退回他們老家……”
底下是軍雌們整齊劃一的喊聲,這樣的動員,他們做過多次,僥幸存活下來的老兵們,更是身經百戰。
對于這次的星獸來襲,他們以為和以往每一次一樣,積極地做着備戰,在軍團有了合作的蟲紋修複師之後,更是悍不畏死,只要撿回了一條命,他們無懼蟲紋破損。
他們懷着滿腔熱情,自信這一次會再次贏得勝利,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次面對的敵人,與以往有所不同。
……
再一次為程元霜修複好蟲紋之後,季汀白脫下白大褂從手術室裏出來,他雖然有些疲倦,但相比以往,已經好了太多。
秋庭軒依舊在手術室外等着,季汀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看看吧!”
秋庭軒點頭,然後快步走進了手術室。
季汀白現在已經幫秋庭軒重繪了身上大部分蟲紋,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再過兩天,他就可以将對方身上被剜去的蟲紋,重繪完成了。
現在只剩下對方脖子處和心源處這兩個重點位置,說實在的,他其實并沒有多大的把握。
脖子上連接着雌蟲身上最脆弱的要害位置,又遍布動脈血管,稍不留神……他腦海裏浮現了那具被聞珩割喉的雌蟲屍體。
紋刀的鋒利程度,可以輕松的斬斷堅韌的蟲紋,對于脆弱的喉骨,也不在話下,若是把握不好這個度,恐怕又是一出悲劇上演。
這恐怕也是先前,他從未接觸過有關脖子處,蟲紋破損的雌蟲的原因。
“閣下,您在思索什麽?可是遇到了難題?”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他身邊的聞珩,突然出聲,吓了他一跳。
聞珩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關心,配上他出色的相貌,很難不讓蟲對他産生好感,而他還是一只彬彬有禮的雄蟲,更是加大了他的親和力,而他曾利用自己的優勢,博得了不少的好感,很難讓人将他和那個滿手血腥的劊子手聯想在一起。
可他在季汀白眼裏,他就是一位擁有菩薩面貌羅剎心腸的狠辣之人。
思緒只在眨眼之間,季汀白笑着坐到了一旁,看向聞珩:“的确是遇到了點難題,我還沒有想通。”
聞珩忙關聲道:“是什麽問題?閣下您說說,看看我是否能夠幫上忙?”
不可否認的是,聞珩除了心腸歹毒之外,他的蟲紋修複造詣不淺,季汀白心思一動,将方才的顧慮都說了。
聞珩眼眸一轉,做沉思狀。
這的确是一個棘手的問題,而且紋刀的鋒利程度,他親眼所見,相比于修複蟲紋來說,他割喉用着更為順手,手起刀落,一只雌蟲的腦袋便會骨碌碌地滾下來,再不濟,也是直接大動脈飙血,瞬間沒了性命。
若是修複蟲紋的話,或許還可以勉力一試,但是重繪蟲紋,要将新的蟲紋脈絡在上面繪制出來,總避免不了要觸及大動脈,牽一發動全身。
想到此,聞珩在心裏不得不承認,那個将程元霜身上的蟲紋剜出來的蠢貨,在操作手法上,的确無可挑剔。
季汀白見聞珩遲遲沒有回答,心裏嘆了口氣,他知道聞珩要是能想出對策,一定會說出來的,這段時間他故意避開對方,有機會的話,他一定會把握住。
“閣下,不知您打算如何重繪那處的蟲紋,而那處的蟲紋脈絡走向具體又是怎麽樣的,您給我說說看,我再仔細想想,若是能夠看看圖鑒的話,沒準也能受到啓發呢!”
聞珩态度誠懇,話語中也全是為這件事着想,若不是季汀白知道真實的他是什麽樣的,恐怕也會被這樣的他所蒙騙。
他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季汀白,對方卻避過了他的目光,在他已經不抱希望的時候,卻聽到對方說了聲“好。”
聞珩沒遮住自己眼中的詫異,他看向了季汀白,對方眸中是一如既往的信賴,他突然有些心虛地別開了眼。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被懷疑,而他也做好了拿到圖鑒後,就此離開,甚至做好了要将這顆星球掩藏的準備,可對方卻……
季汀白沒有忽略聞珩的不自然,趁聞珩錯開目光的時候,他和加勒對視了一眼,然後輕聲道:“我去把圖鑒和方案拿回來,咱們一起研究研究。”
他直接去了手術室,聞珩知道圖鑒就放在那裏,被鎖在櫃子裏,而他在沒有完全把握的時候,并沒有敢貿然行動。
加勒則是在季汀白走後,把店門直接關了起來,連窗戶也都關嚴實了,客廳裏陷入了短暫的黑暗,智能照明設備立即啓動,客廳再次明亮起來。
“加勒,你做什麽?”聞珩有些責怪道。
加勒無辜地攤了攤手,解釋道:“蟲紋序列圖鑒這麽重要的東西,當然不能輕易地拿出來,萬一被外面的有心之蟲看到,半夜來偷怎麽辦?
他說話直白,卻又是那麽個理。
聞珩:有被內涵到,但沒處辯駁。
等季汀白拿着圖鑒出來的時候,聞珩才消了氣,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季汀白手中那個平平無奇的盒子,就是那種罕見的材質,能夠儲存蟲紋序列圖鑒,千年不毀,和聞家的一般無二。
季汀白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打開,取出裏面蟲紋脈絡鮮活交織的泛黃卷軸,在桌面上緩緩地攤開……
聞珩極力抑制住想要拿走的沖動,只要拿到這份圖鑒,就可以有機會控制程家一系的所有雌蟲,他面上保持着淡然,卻不動聲色的攥緊了手心。
他不知道的是,一旁看似毫不在意的加勒,将他的一舉一動都收在眼裏,只要他敢輕舉妄動,哪怕破壞季汀白的計劃,也會先将他除去,那是自家老大給他最新下達的命令。
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将季汀白的安危放在首位。
最終,加勒松了一口氣,聞珩只是用精神觸絲,探索這份圖鑒,并沒有別的動作。
季汀白等聞珩查看的差不多了,這才适時出聲:“怎麽樣?可有想出什麽解決之法?”
聞珩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搞得季汀白有些摸不準他是不是真有什麽對策。
“閣下,我需要查看您的方案之後,才能給出具體的建議。”
季汀白将自己繪制的那份詳細的方案圖推給了聞珩,甚至他還在星網上建立了相關的立體模型,也發給了聞珩。
希望聞珩能在徹底暴露前,再給他發光發熱一回,能夠解決掉他這一個難題。
聞珩看着那詳細精妙的方案,清晰立體的模型,在心裏為季汀白的天賦所折服。
有些蟲就是這樣,生來天資聰穎,哪怕不努力,也可以憑借着與生俱來的天賦,勝過一大片蟲,更不要說他還比較努力了。
從前的他是這樣的,憑借着自己的天賦,不把任何蟲放在眼裏,而現在的季汀白是這樣的,可這樣的他,卻注定要昙花一現。
聞珩再次體會到被季汀白全身心信任的感覺,心裏卻有些遺憾,他與對方棋逢對手,還沒一起站到頂峰真正的較量一次,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那麽,就最後一次,為對方做點什麽吧?
聞珩壓下了複雜的思緒,開始仔細研究起那份方案來,在心裏進行着演算,紋刀的使用力度,甚至于,刁鑽的角度……
入迷的時候,他和季汀白一樣,會在筆記本上寫下自己的心得,用最原始的方式,記錄自己的感悟。
整個過程中,季汀白靜靜地看着,沒有絲毫打擾,等聞珩再次擡起頭,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閣下,我有些眉目了,您看看這樣可不可行?”聞珩将自己剛才記錄的筆記本推到季汀白面前,他也跟着湊了過去。
“閣下,在我的最初設想裏,既然脖頸處的喉骨動脈脆弱,尤其是動脈,紋刀的鋒刃哪怕是掃過,也可能會造成傷害,那麽我們可以在重繪蟲紋之前,凝聚出一張精神力細網,護在上面。”說着,他還親自給季汀白做了示範。
只見他的右手捏着一柄小而精巧的紋刀,左手指尖的精神觸絲逐漸交織成網,紋刀對準了精神觸絲織成的網狠狠地劃下,像是鋒利的刀觸碰到了彈性膠一樣,雖然劃破了,卻還是受到了很大阻力,但這已然夠了。
聞珩并沒有注意到,在他專心演示的時候,一旁的加勒高高提起的心,又放下了,甚至于,他的手中已經凝聚出一團蟲紋能量。
季汀白察覺到了,他看了加勒一眼,再次看向聞珩的演示。
蟲紋修複師對于蟲紋能量極其敏銳,剛剛那一刻,哪怕只是一瞬,若是聞珩注意到了,恐怕就會引起他的懷疑。
“閣下,我先前沒有重繪過蟲紋,但看了您的方案之後,我發現有了圖鑒,重繪蟲紋的過程其實和修複蟲紋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季汀白微微颔首,表示了對他話中的認可,聞珩再接再厲。
“關于重繪這一處的蟲紋,我們可以從這一處入手,在這個角度,使用……”
在聞珩解說的時候,季汀白也能跟着一起探讨,發現對方有所忽略的地方,進行查漏補缺。
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這麽在他們一起的讨讨中度過了,而那個原本的方案,也被不斷完善再完善。
等吃過了晚飯,季汀白再次回到房間,看到早已等候多時的尤裏賽斯。
這次他又拿了些修複的相關藥劑,而他準備在今晚為尤裏賽斯修複左側骨翼處的蟲紋。
“閣下,瞧着您興致不太高的樣子,可是遇到了什麽難題?”尤裏賽斯很會察言觀色,尤其是在觀察季汀白的神色。
季汀白将一邊将藥劑擺放好,一邊道:“是有點難題,關于明天怎麽程元霜重繪脖頸處的蟲紋,我怕一不小心傷了大動脈,不過現在已經解決了。”
尤裏賽斯适時地誇贊道:“閣下,您真厲害。”
他的誇贊真心實意,在他心裏,雄蟲閣下就是最厲害的,沒有之一,可季汀白卻有些赧然,他解釋道:“不是我解決的,是聞珩。”
尤裏賽斯訝異:“怎麽會是他?閣下不是防着他嗎?”
“的确防着他,但我想着物盡其用,我遇到問題也不能閉門造車啊,就和他說了說,沒想到他還真有不同的見解。”
說到這裏,季汀白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有些惋惜道:“可惜啊,難得遇到這麽一個能夠一起探讨的人,卻道不同,不相為謀啊!”
他的臉上有種難逢知己的悵然,讓尤裏賽斯的心微微揪緊,可惜,他是一只雌蟲,再怎麽努力,于蟲紋修複師一道上,還是無法跟上雄蟲閣下的腳步。
轉眼間,季汀白已經繪制好了藥劑,他将茶幾拉到床沿一側,鋪上了白色桌布,又做好了消毒,一張簡易的手術操作臺就完成了。
季汀白将特意帶上來的麻藥取出,看向了尤裏賽斯:“尤裏,接下來要修複你左側骨翼的蟲紋,骨翼上的神經更為敏感,你确定不要使用麻藥?”
尤裏賽斯搖了搖頭,他知道會面對什麽樣的場景,但他依然拒絕使用麻藥,這和他身體裏另一種本能一樣。
季汀白見狀也不再說些什麽了。
為了不将衣服撐壞,尤裏賽斯還是脫下了上衣,這才将骨翼延展出來。
巨大的骨翼甫一展開,整個房間就變得擁擠起來,尤裏賽斯緩緩将右側的骨翼合上,就像鳥兒收起了翅膀,然後才乖順地趴在了床上。
季汀白從前只知道雌蟲的恢複能力驚人,一直還未緣得見,此時再看尤裏賽斯左側的骨翼,哪裏還有當日狼狽的樣子,就連被燒焦露出森森白骨的地方,都已經覆上了一層血肉。
若不是他的精神觸絲察覺到上面的蟲紋脈絡有損,乍一眼看上去,還是與正常的骨翼無異。
季汀白沉心靜氣,用殘存的精神力凝聚出紋刀,開始着手為尤裏賽斯修複蟲紋。
雌蟲趴在床上側過頭,這個角度只看到雄蟲閣下優美的下颌線,他感受到骨翼上清楚得傳來的觸感,有些抑制不住地想要收回去。
紋刀觸感冰涼,每一次劃過他骨翼上的皮膚,都帶來一陣顫栗,期間還伴随着刺骨的疼,這些疼痛對尤裏賽斯而言,尚且在忍受範圍,可雄蟲閣下的指尖,卻似含着一股火,從骨翼處撩撥至他的心間……
季汀白曾經為帕米爾修複過骨翼,也是那次,積攢了成功的經驗,當時他才初出茅廬不久,面對的還是蟲紋破損多年骨翼,此時修複起尤裏賽斯身上的骨翼來,簡直是駕輕就熟。
紋刀在他手中翻飛成影,他手中的動作快速又不失精準,仿佛手藝精湛的刺繡大師,在精心繡出一副傳世名作……
尤裏賽斯的腳背繃的筆直,腳踝處的青筋微微鼓起,他骨節修長的打手,抓緊了床單又緩緩松開,額頭上細密的汗水将白色的床單洇濕成深色……
雌蟲緊咬着下唇,唇被咬破,嘗到了鐵鏽味,尤裏賽斯覺得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此間長夜,漫漫無邊,仿佛無窮無盡……終于,他似乎聽到了神明的悲憫,雄蟲閣下關切的聲音——“尤裏,已經結束了。”
尤裏賽斯看了眼牆上的挂鐘,上面顯示十點二十一分,居然還不到三個小時就結束了,而床單卻已經被他抓出了幾個孔洞。
他緩緩地扇動骨翼,再次感受到蟲紋能量重新在上面運行,能量充沛,鮮活。
“怎麽樣?有沒有不适?”季汀白一直在觀察着尤裏賽斯的一舉一動,此時忙出聲詢問修複結果。
尤裏賽斯搖了搖頭:“我已經感受到充沛的能量在被修複的蟲紋脈絡中緩緩流淌,沒有其他問題。”然後他當着季汀白的面将骨翼收回了體內。
季汀白松了口氣,目光下移,避開了尤裏賽斯赤.裸的上身,可他卻看到了被抓出孔洞的床單……
尤裏賽斯自然也注意到他的動作,想到他剛才的生理反應,一把将床單扯起:“閣下,實在是抱歉,我沒忍住就……”
季汀白打斷了他的話:“沒事,不礙事的,再換一個就是,是我考慮不周,修複骨翼的過程那麽疼,卻忘了給你準備一個抓住卸力的東西了。
雌蟲臉頰發燙,他覺得自己若不是臉上還留有印記,恐怕早已臉色通紅,他将破了的床單扔進了垃圾桶,又連忙從櫃子裏取出來新的一張鋪在了床上。
等做好這一切之後,不等雄蟲閣下說些什麽,他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書房。
季汀白笑着搖了搖頭,将尤裏賽斯的反應歸結為弄破了床單不好意思,他也收整一番,準備待會兒去系統空間為今天和聞珩說的方案做個驗證。
哪怕他心裏已經認可了那個方案,但出自聞珩之手的東西,也值得他斟酌斟酌再斟酌。
……
與此同時,一艘漆黑的小型星盜船行駛在太空中,靈巧地避過第六軍團的巡邏艦艇,直奔莫洛斯托防線最前沿而去。
船上僅有兩名星盜,他們是倫道夫的兩個心腹,互相不對付,但此次卻在協力做一件事情。
倫道夫身為附近星域最大星盜團的首領,自然是深谙馭蟲之道,派這兩名屬下互相監督,才能把事情給辦好了。
從他知道聞珩拿給他的藥劑是什麽之後,他就暗暗地做着這個計劃,有去無回的事,他一定不會親自去做,但要保證這件事順利完成,只有犧牲這兩名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了。
他不知道那種藥劑是做什麽的,但已然能夠猜到大概,應該是可以引發星獸發狂的藥劑,他不知道聞珩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東西,但他心裏對聞珩及他背後勢力忌憚,又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漆黑的星盜船配有最新型的隐形裝置,在太空中如一葉小舟,随着空間亂流起起伏伏。
在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時間之後,總算抵達了目的地。
船艙內。
星盜甲看着那個盒子,有些躍躍欲試,一向和他不對付的星盜乙阻止了他:“還不到時間,你想我告訴首領?”
星盜甲悻悻地放下了手,有些狐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首領那麽謹慎……”
星盜乙:“別管那麽多,做好我們的任務就是了,你要是不想做,我立刻報告給老大!”
星盜甲停止了對于盒子的好奇,跑到駕駛室去了,星盜乙雖然也好奇,但他也沒敢打開盒子去看,他們需要做的,就是等候命令,将盒子通過炮口發射出去。
他猜測可能是什麽武器,用來幹擾第六軍團的,心裏還在想着完成這個任務,回到的嘉獎,可他不知道的是,從他踏上這條路,他已經被自己敬仰的首領放棄了,注定有去無回。
……
翌日。
季汀白經過昨晚在系統空間的模拟,驗證了那個方法的可行性,唯一的弊端就是,那種方法特別消耗精神力。
精神觸絲交織成一張防護的網,看着容易,可對于消耗精神力來說,那是巨大的,而重繪蟲紋的過程中,紋刀也在極速的消耗着精神力,更嚴重的是,這兩處消耗精神力還是同時進行的。
昨天晚上他幫尤裏賽斯修複骨翼的蟲紋之後,精神力已經消耗一空,哪怕在系統空間精神力恢複比以往快好幾倍,他的精神力還沒有完全恢複。
因此,他的模拟結果就是,他的精神力可以重繪程元霜脖頸處的蟲紋,但是,等他重繪完畢後,精神力消耗會超出他原本的負荷,而他也會陷入昏迷。
這個時候,他的精神體會直接進入到系統空間,恢複精神力。
季汀白在得出這個結果的時候,心裏的方案已經成型,他想,今天恰好可以給聞珩一個動手的機會。
他将一切都安排妥當,包括自己的昏迷,計劃以及反應,都告訴了尤裏賽斯和加勒。
等他在手術室昏迷之後,如果聞珩趁亂偷走那個裝圖鑒的盒子,就讓尤裏賽斯跟蹤聞珩,看看能不能順藤摸瓜,找出隐藏幕後勢力。
尤裏賽斯聽了他的計劃之後面露擔憂:“閣下,您的精神力超負荷不會有事嗎?聞珩事,我們可以延期。”
他看着季汀白,碧綠的眸中盛滿了關心:“閣下,我很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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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汀白笑道:“你放心,一切就在我的掌握之中,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我的精神力阈值已經很久沒突破了,在我這裏,過渡負荷反而是升級的一種。”
尤裏賽斯知道雄蟲閣下一直以來的追求是什麽,便沒再出聲勸阻,但他心裏已經給聞珩記了一筆,他再次肯定了心中的那個想法,不管計劃如何,他一定不會讓聞珩活着離開赫爾卡星。
季汀白安排好一切之後,這才跟着加勒一起下樓,許是知道他今天要做的事比較重要,在他開店門的時候,發現聞珩已經等在了外面。
冬季的早晨,格外的冷,聞珩的鼻尖都凍得有些微紅,他進了店裏之後,被暖氣包裹,臉色才好了些。
“聞珩,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早?”季汀白笑着遞給了他一杯熱茶。
聞珩将熱茶捧在手中取暖:“閣下,您今天應該是打算重繪程元霜脖頸處的蟲紋吧?”
季汀白颔首。
“這個過程對于精神力損耗是雙倍遞增的,我想要幫您,這才特意起了個大早。”說道這裏,他頓了頓,語氣誠懇:“閣下,讓我幫您好嗎?我來為您做精神力防護屏障,您來操作,也順便讓我學習學習。”
季汀白的笑意淡了幾分,聞珩一提到幫忙,他腦海裏閃過的就是梁劍血肉模糊的樣子,實在是對聞珩再笑不起來。
見季汀白臉色不太好,聞珩面露祈求:“閣下,幫我幫幫您吧?我不想您那麽辛苦,精神力過渡消耗……”
季汀白緩聲道:“聞珩,我希望明白這次重繪蟲紋對我的意義,我想要獨立完成,至于精神力損耗,也沒關系,總會恢複的,我将手術室的權限開放給你,如果到時候我暈倒了,還請你幫我收拾一下後續,可以嗎?”
聞珩輕輕啜飲了一口略燙的茶水,一股暖流劃過心間,他垂下了眼眸,遮住了眼中的複雜之色,這真是一個動手的好機會啊,只是,時間太倉促了些。
“聞珩,這樣行嗎?”季汀白又催促了一遍。
聞珩擡眼,綻放出了一個微笑:“好啊,閣下,一切就交給我吧!”
季汀白欣慰的拍了拍聞珩的肩膀:“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說着他起身朝手術室走去,而聞珩也在用光腦,聯系着可以接洽的蟲。
手術室門關上的那一刻,季汀白聽到系統625給他彙報:“宿主,聞珩準備行動了,他聯系了星盜頭子倫道夫。”
季汀白訝異:“怎麽就他?”
系統625:“目前他只聯系了這一個,通訊器裏沒有其他的通訊方式,計劃還進行嗎?”
季汀白略做思索:“進行,繼續監控,倫道夫應該是聞珩的手下,我需要知道聞珩的上級是誰,是不是跟蟲紋修複師協會有關。”
系統625:“好的宿主。”
季汀白開始着手為程元霜重繪脖頸處的蟲紋。
……
時間的在飛速流逝,牆壁上鬧鐘的時針從9轉到了6,手術室的門還沒有打開。
秋庭軒站在手術室門前,焦急地來回踱步,就連知道內情的加勒面露焦急不安,唯有聞珩,始終沉着一張臉,他在等,等手術室的報警信號。
終于,在時針堪堪指向8的時候,手術室內傳來警報的聲音,那代表着季汀白體力不支暈倒了……
聞珩當機立斷,利用權限打開手術室,秋庭軒率先沖了進去,緊随其後的是加勒,最後才是聞珩,他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
聞珩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昏倒在地上的季汀白,第二眼便是一旁放藥劑的臺子上随意放着的裝有蟲紋序列圖鑒的盒子。
加勒一把将季汀白扶起,秋庭軒焦急地查看程元霜的情況,聞珩連忙走過去:“我來看看。”
他不等加勒拒絕,率先查看季汀白的情況,加勒一直在暗自戒備着他的一舉一動,許是離成功只差一步,聞珩竟然絲毫未察覺。
“閣下無礙,精神力消耗過渡,昏倒了,你先把閣下帶回房間,讓他好好休息,精神力會逐漸恢複的。”
加勒将季汀白抱起,準備把他送回房間,走出手術室的時候,他和隐藏在暗處的自家老大對視了一眼,又伸手示意了自己的手套,希望對方別吃飛醋秋後算賬。
尤裏賽斯目光緊緊貼在季汀白身上,沒有分給加勒一個多餘的眼神。
手術室內,秋庭軒正拉着聞珩查看程元霜的蟲紋重繪情況,聞珩也好脾氣地去查看了。
“脖頸處的蟲紋重繪成功,将他放回治療艙就可以了。”
秋庭軒依言照做,連忙将已經瘦了一圈的程元霜抱回了治療艙。
聞珩正在收拾東西,秋庭軒連忙道:“要不我來幫您吧?”
聞珩搖了搖頭:“這個藥劑處理手法特殊,你弄不來,要不你去樓上看看閣下,省的加勒毛手毛腳的。”
秋庭軒縮回了手,心想也是,就離開了手術室。
眨眼之間,手術室內就只剩下聞珩一只蟲,沒有知覺的程元霜不算。
聞珩借着整理藥劑的功夫,似乎不經意間,将手術室內的單獨電源切斷了,他快速抓起臺子上的那個盒子揣進了懷裏,然後走出了手術室。
手術室的門自動關閉,他像往常一樣走出了季汀白的店門,店門在他身後自動關上,可他不知,有一個隐匿在暗處的身影,在門關上之前,閃身而出。
在聞珩走出季汀白店鋪的剎那,手指似乎不經意地撫摸過光腦。
與此同時,遙遠的外太空,莫洛斯托防線後方,星盜船內的兩名星盜同樣收到了信號,他們對視一眼,将早已放置在炮口的盒子,發射出去。
炮艦的射程極遠,直直地越過了莫洛斯托防線,朝着星獸可能出現的地方而去,盒子在炮彈的作用下化作了齑粉,而這粉中卻有一種特殊的氣味彌散開來。
這種氣味平時聞不到,卻能夠刺激的星獸興奮發狂。
在兩名星盜在為自己完成任務而擊掌相慶的時候,莫洛斯托防線最前沿,一只星獸緩緩睜開了猩紅的眼。
聞珩的步伐沉穩,起初就和以往回酒店一樣,可他走的卻是另一個方向,步伐也越來越快,逐漸奔跑起來。
星獸的體型巨大,宛若移動的小行星,平時星獸的速度并不算多快,但若是發了狂的星獸,速度是難以想象的,很快,這顆沒有防備的星球就會淪陷。
聞珩越跑越快,他穿過一條條偏僻的街道,直奔航空港而去。
突然,一個影子将他的前路堵住,他頓住了腳步,面色一僵,他的正前方出現了一只意想不到的雌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