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那只開槍的雌蟲,被幾名與他同樣衣着的死士僞裝的軍雌緊緊地禁锢着,費盡力氣掙紮,也沒挪動分毫。

他的面目猙獰,額頭青筋暴起,身上的蟲紋若隐若現閃現出微光,看着銀發雌蟲的眼神,仿佛在看着生死之仇。

在銀發雌蟲質問下,他聲嘶力竭地嘶吼:“是你胡亂指揮,才害了我那麽多兄弟慘死,我要報仇!”

雌蟲咬牙切齒地喉出這句話,現場瞬間鴉雀無聲,就連原本欲言又止想要說些什麽的弗瑞德,也斂了臉上的表情。

這場戰役的勝利,若是沒有尤裏賽斯作為指揮官,将會死去多少只蟲族,若是沒有他臨危不懼,每一次帶領他們突出重圍,反敗為勝,他們中的很多雌蟲,可能都無法站在這裏。

甚至于副團長弗瑞德,可能都要折在這裏,是尤裏賽斯以身涉險,帶着他們從星獸的埋伏中脫險。

可現在這只刺殺尤裏賽斯的雌蟲,竟然口口說他瞎指揮,說他害死了那麽多兄弟,哪怕是關嶺過來,也達不到這個效果吧?

不僅是弗瑞德,就連在場的其他軍雌腦海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念頭——荒謬,太荒謬了!

尤裏賽斯絲毫沒有被面前這只先聲奪人的雌蟲話語所擾,面色一派如常,哪怕剛剛差點被刺殺。

這只雌蟲身上穿的制服很明顯是第六軍團機甲隊的作戰服,胸前的銘牌還刻有他的名字和所屬部隊。

“山旭,B級雌蟲,46歲,在第六軍團服役19年,曾在……現機甲隊第七隊小隊長,此次戰役中,第七縱隊全員101位,3蟲死亡,21名受傷……”

随着他每說出一個字,山旭原本漲得通紅的臉色就慘白一分,一些原本有些動容的軍雌,也紛紛怒視着這名叫做山旭的雌蟲。

原因無他,這個傷亡率對于需要以近身作戰的機甲士兵們來說,實在是太低了,山旭刺殺尤裏賽斯的話根本就站不住腳。

沒有蟲去懷疑尤裏賽斯所說的話是真是假,就像他們在戰場上新來着這道聲音一樣,哪怕現在這個數據并沒有統計公布出來。

尤裏賽斯擡眼,綠色眼眸如淬了冰,緩緩掃視過在場的每一只雌蟲,那些雌蟲全部都下意識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看向了那幾名想要趁亂渾水摸魚的軍雌,緩聲開口:“你們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想要刺殺我?”

被他注視着的那只雌蟲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像是生怕自己坐實了這個罪名,可禁锢他的死士卻是直接反手擰過他的手臂,将他袖中藏匿的那柄已經拉了保險栓的激光槍奪走,那只雌蟲面色大變,口中直呼:“指揮官,我真沒有想殺你,這個是我用來防身的,真的沒有……”

狡辯的話是那般的蒼白無力,此情此景,他說的話顯得那麽荒謬可笑,站不住腳。

尤裏賽斯已經不想再看到這些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赫爾卡星回到雄蟲閣下身邊,他直接命令:“艾薩克,将他們壓下去,問出幕後主使。”

早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艾薩克獰笑着走向前,他邊走邊活動筋骨,手指被他捏的噼啪響,仿佛一個即将散發獸性的惡徒。

等他将那些想暗殺尤裏賽斯或者有可疑舉動的雌蟲都壓下去後,原本歡鬧的艦隊內,也瞬間冷清了起來,其他軍雌們也沒了繼續慶祝的心思,勝利的喜悅都被沖淡了半分。

轉眼間就只剩下尤裏賽斯,加勒,和弗瑞德三只雌蟲。

弗瑞德面露愧疚,走到尤裏賽斯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指揮官,實在是對不起,我沒想到第六軍團會發生這種事……”

尤裏賽斯只道:“這件事不關你的事,是第六軍團的釘子太多了,現在正好是拔除的機會。”

弗瑞德驚訝出聲:“指揮官的意思是?”

尤裏賽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是未再發一言。

……

首都星。

前線的戰士還未回歸,曾雲起已然接到了勝利的喜訊,在聽到關嶺彙報前線戰況後,他蒼白的臉上難得的泛出了點喜色。

根據時時從前線傳來的畫面,他的一顆心始終在懸着,星獸數量比預想中的來的要多,也比預想之中的要難以對付,哪怕第五第七軍團前去支援,他也始終放心不下,如今塵埃落定了,他才終于松了口氣。

唯一讓他在意的便是,軍團內那位臨危受命的指揮官,作戰風格太過于鮮明了些,讓他不得不在意,怎麽能是恰好在赫爾卡星的一位退役軍雌呢?

這次他怕關嶺冒進,特意将他留在大後方,先前他總擔心自己這個考慮是不是有些過于保守了,但若是關嶺親自奔赴前線,再和上次一樣受那麽嚴重的傷,那就沒有主持亂局的了,到時候又是一團亂。

讓他沒想到的是,指揮權能那麽輕易地落在一只外蟲手裏。

可他在聽到自己安插在第六軍團的手下傳來的消息之後,卻是徹底無法冷靜下來了。

因為,那只雌蟲的名字叫——尤裏賽斯。

這是一個在軍部屬于特別常見的名字,常見到一只百蟲的小隊當中,至少有兩三個這樣的名字。

但這一次,曾雲起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個特別荒謬的想法,會不會是統帥大人已經徹底恢複,隐瞞身份去了前線?

曾雲起立刻讓手下調查那只雌蟲的相關資料,在等待資料傳遞的過程中,他又給希曼莊園致電,接聽的還是那位八面玲珑的諾爾管家,得到的是與以前無異的回答——“家主大人他正在養病,不願見外客。”

這是統帥大人受傷後一直以來的态度,甚至于他多次拜訪,都未曾真的見到對方一面,只是隔着隔間,聽到對方的聲音,聽對方條理清晰地安排一切事宜。

資料傳輸的很快,但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季汀白三個字,這也是這個名字第二次出現在他面前,上次還是有關第六軍團叛國一事。

曾雲起一目十行的快速浏覽着文字資料,很快,他就看到了随着文字資料附上的圖片資料,黑發雄蟲與他身後那只毀容了的銀發雌蟲。

他的目光落在銀發雌蟲身上,一樣的發色,一樣的眼眸,卻是很難在上面找出舊日的影子,可他心中隐隐有個預感,這應該就是統帥大人。

若是在這場戰役發生之前的曾雲起看到,絕對不會将這只雌蟲與昔年縱橫睥睨的統帥聯系在一起,不是因為雌蟲遍布了大半張的臉的青灰色印記,不是他瘦削的身形,而是那種獨特的氣質。

從前的尤裏賽斯,鋒芒畢露,如一柄出鞘的劍,而照片上的雌蟲,氣質溫潤內斂,望着那只雄蟲的目光是柔和的,含着情意的……

認清這個現實之後,曾雲起覺得這簡直比知道統帥大人就在前線還荒唐……他的大腦短暫的出現了宕機,甚至想不起來要如何安排統帥回歸一事。

同一棟樓裏,格林頓的辦公室。

格林頓在辦公室裏大發雷霆,辦公桌上的文件被他掃落在地,憤怒幾乎燒毀了他的理智。

“尤裏賽斯!”

他惡狠狠地念着這個名字,眼中一片陰鸷,像是要恨不得吞其肉,啖其骨一樣。

在幾分鐘前,格林頓接到了自己埋藏在第六軍團的釘子,暗殺失敗的消息,在心裏再次肯定了那個事實。

那位統帥大人,果真在赫爾卡星,去了前線。

上次的通訊讓他慌了陣腳,他以為自己的算計敗露,以為對方就在首都星,下一步就要收拾他……

因此,他格外關注前線的戰事,緊接着,他就發現前線橫空出世了一位名叫“尤裏賽斯”的指揮官。

這個大衆的名字,在格林頓心中有着語無倫次的分量,還是在指揮官這麽敏感的位置上。

因此,他立刻着手調查有關那只雌蟲的消息。

星網上,只要存在過,就一定有痕跡。

他很容易的就找到了有關前線那位指揮官的相關資料,視頻中的蟲和他印象中睥睨天下的指揮官,判若兩蟲,而他竟然是與星前段時間星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蟲紋修複師季汀白有關,瞬間他就想起了事情的關鍵。

他曾跟随尤裏賽斯多年,一直被他的光芒所籠罩,外面的蟲看不到他的優秀,也看不到他的努力,提起他,總會說——哦,是他啊,有望接任統帥大人的位置,不過少說也得等個一二百年。

他等不起,他也想年紀輕輕就大權在握,所以在七年前的莫洛斯托戰役結束時,他和其他勢力做了一個交易,達成了一個共識。

之後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他坐上了那個位置,卻成了“代理統帥”,這意味着只要尤裏賽斯還在,他便名不正言不順,随時可能被對方拿回去。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尤裏賽斯不再存在,他成為那個名正言順的“統帥”。

這些年,他多次尋找機會下手,最終都沒有成功,離成功最近的那次,就是他從自己的內應那裏得到消息,尤裏賽斯将前往克洛斯星尋找圖瓦爾大師。

他知道尤裏賽斯身上的蟲紋基因基因鏈即将要崩潰,身上蟲紋嚴重破損,在沒有修複師幫助的情況下,能活到現在,已經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不知道尤裏賽斯還能活多久,但他等不及了,首都星的希曼莊園,防衛如鐵通一般,根本沒有給他下手的機會。

唯一可以動手的地方,便是從蟲紋修複師那裏,可早在尤裏賽斯第二年,就拒絕任何修複師接觸,這個渠道也斷絕了。

他能抓住的只有對方外出的這唯一一個機會。

後來的事情就是,尤裏賽斯失蹤,希曼家族私底下派蟲尋找,而他則借着這個機會,迅速收攏軍部的權力。

只要把礙眼的曾雲起除去,那麽軍部就是他一蟲的天下,臨門只差最後一步,他接到了尤裏賽斯的通訊,讓他去派兵支援前線。

格林頓回想起當時的場景,還覺得脊背發寒,那一刻他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暴露,而尤裏賽斯要找自己算賬來了。

在尤裏賽斯面前,他忘了自己的地位,忘了手中握着的勢力,忘了這個位置不是對方想拿走便拿走的,除去尤裏賽斯的心,前所未有的強烈。

秉持着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他動用了隐藏在第六軍團十幾年的暗棋,去暗殺尤裏賽斯。

他比曾雲起接到勝利的消息更早,早在戰役進行最後收尾工作時,他就知道,這次浩浩蕩蕩的星獸來襲,要結束了,而他的機會,也來了。

哪怕是在勝利的狂歡之下,對方的警惕還是一如既往的強,想到對方現在的狀态,思及季汀白的身份。

既然他殺不了尤裏賽斯,那就除去能夠修複他蟲紋的修複師。

這一刻,格林頓眼中,是勢在必得。

……

自從勝利的消息從前線傳來後,整個赫爾卡星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來。

同樣沉浸在其中的季汀白,絲毫不知危險正在朝他逼近。

目前蟲紋破損的雌蟲,大概還有幾百只,按理說本該忙的不可開交,可勝利的消息傳來後,那些軍雌拖着行動不便的身體,也要親自目睹這一盛況,因此,季汀白就閑了下來。

他将最後一只軍雌的蟲紋修複好之後,便脫下白大褂走出了手術室,外面似乎成了歡樂的海洋,耳邊充斥着軍雌們的歡呼聲。

有眼尖的軍雌看到他,激動的向他彙報這個好消息:“閣下,我們勝利了!”

“勝利了!”七嘴八舌地說着同一句話,這勝利來得多麽不易。

很多看到他的軍雌們都來跟他打招呼,臉上全部都洋溢着勝利的喜悅。

季汀白也被他們的情緒所感染,臉上浮現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許多在前線受傷的軍雌們,也都走出病房,加入了這場狂歡中,這一次,他們又成功地守護了自己的家園,怎麽能不值得激動與自豪?

凱旋的士兵還沒有歸來,季汀白心裏擔憂着尤裏賽斯,耳邊聽着周圍雌蟲議論前線傳來的捷報,從前線受傷退下來的士兵講着過程有多驚險……

聽到那驚心動魄的大場面時,他心裏忍不住跟着擔憂,聽說還有一批受傷的将士将會跟着大部隊一起凱旋,同行的還有他們想盡辦法收斂起的戰友的遺骨……

在沒有見到尤裏賽斯之前,他心裏始終是懸着的。

“閣下,我們都勝利了,您還在擔心什麽?”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的林淮突然出聲詢問。

季汀白笑了笑,看向了遠方即将落幕的天際,有些悵然:“我的一位朋友也去了前線,不知這次情況怎麽樣?我擔心他會受傷。”

林淮啞然失笑:“閣下,既然您這麽擔心,為何不親自撥打通訊問問呢?”

季汀白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他真是關心則亂,沒想起來這茬兒。

先前他們在戰鬥的時候,非通訊頻道一切都無法鏈接,現在已經結束了,那些通訊信號應該不會幹擾吧?

他當機立斷,拿起通訊器,撥打了尤裏賽斯的通訊,在等待接聽的間隙,他調整了自己的表情,一時間竟然生出了一點近鄉情怯的意味。

突然,他的視線裏出現了一艘巨大的星艦,在星艦背後,是無數艘小型星艦,其中還有戰鬥機,機甲……

它們由遠及近,朝着第六軍團駛來,浩浩蕩蕩,遮天蔽日。

不知何時,通訊器裏的忙音已經消失了,周圍也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駐地內的很多蟲族都被天空中的艦隊吸引,季汀白的目光也不由得落在了那上面。

星艦內,尤裏賽斯握着通訊器,突然莫名有些緊張,他深深吸了口氣,平複胸腔內莫名的情緒,輕聲道:“閣下。”

季汀白沒有聽清雌蟲鼓起勇氣的聲音,他的耳邊被震天動地歡呼聲淹沒。

原來是軍團長關嶺帶着駐守在駐地的士兵,前來迎接凱旋歸來的将士們,駐地內響起了響亮的號角聲,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淹沒了雌蟲再次開口說的話。

随着星艦的降落,一大群士兵們湧了過來,他們奔跑着,歡呼着,簇擁着這些英雄,将勝利的喜悅傳遞給了身邊的每一個同伴。

“閣下,真的太好了,他們回來了!”林淮激動地一把抱住了季汀白,他的臉上說純粹而喜悅的笑容。

季汀白沒有防備,被他抱了個正着,拿着通訊器的手放下,他驚訝的發現,自己跟別人接觸,居然也不那麽受排斥了。

“閣下,我們去看看吧,您的朋友們應該也回來了。”林淮的一句話,将季汀白先前的猶疑打破,緊接着,他就被林淮拉入了擁擠的浪潮中去。

現場聲音嘈雜,尤裏賽斯卻通過通訊器将那道聲音收入耳中,雄蟲閣下身邊什麽時候又有別的蟲了?

他的眼中,突然晦暗一片。

……

哪怕是在擁擠的蟲群中,季汀白還是相當的亮眼的存在,尤裏賽斯下剛下軍艦,便四處逡巡,只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其中格外耀眼的雄蟲閣下。

蟲群中的黑發雌蟲,在其中緊張着望着從軍艦上下來的軍雌們,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小型星艦上,仿佛在尋找什麽蟲。

尤裏賽斯心中一動,剛剛被挂斷通訊的不愉快瞬間煙消雲散,他腳步快了幾分,朝着雄蟲閣下的方向走去。

只慢了他兩步的艾薩克,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身影快速掠去,緊接着就消失在擁擠的蟲群中。

随着軍艦的降落,陸陸續續有軍雌們從裏面出來,季汀白目不轉睛地望着尤裏賽斯可能出現的地方,生怕錯過了一眼似的。

突然,他感到肩膀被輕拍了下,下意識地回頭,心裏正惦念着地雌蟲出現在他的面前。

銀發雌蟲一身黑色的軍裝筆挺,勾勒出誘人的腰線,此時正站在他面前,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似乎被這歡慶的氣氛所染,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

“閣下,我回來了,很……很想念您!”

這句話被尤裏賽斯醞釀了許久,此刻終于說出了口,僅僅是五天的分別,就讓他覺得仿佛過了半個世紀那般漫長。

在戰場的每時每刻,都在想念着面前的這位雄蟲閣下,恢複記憶前想他,恢複記憶之後也在想他。

從前,他覺得失憶的自己不夠完整,恢複記憶後,又恐自己的身份不适合站在雄蟲閣下身邊,各種顧慮重重。

猝不及防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耳邊聞到的,是再熟悉不過的修複蟲紋的藥劑味道。

他聽到那道熟悉的嗓音說着他不敢奢望的話。

“尤裏,歡迎回來,我也想你。”

……

艾薩克終于擺脫了第六軍團軍團長,以及一衆高級将領熱情相邀,特意出來尋找尤裏賽斯。

好不容易摸了過來,可他看到了什麽?

他心目中敬仰如神明的統帥大人,被一只雄蟲擁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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