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夫妻 他不喜她,不然怎麽會成親三年,……
第1章 夫妻 他不喜她,不然怎麽會成親三年,……
冬月中旬,京中已經迎來了好幾場雪。
要是紛紛揚揚地下了也就罷了,偏生只下那細頭巴腦的雪粒子,落地就化水,弄得一地狼藉。
陳末娉最讨厭這種時候。
臨近年關,整個侯府上下都要盤點理賬,理完就得馬不停蹄地準備采買、迎客備禮,完全不讓人有片刻歇息。
她走路快,盡管這幾年有意模仿他人慢了步子,可一着急,還是忍不住大步流星。
不出意料地,一大早剛出門,她裙擺就被沾了一片泥污。
“哎呀,可惜了這喜鵲報春圖。”
跟随的丫鬟急忙俯身,想用帕子清理一二,卻将那泥印洇地更深了。
丫鬟站在原地有些無措:“夫人,要麽咱們去換一身吧。”
陳末娉要去鋪子裏,穿着這被髒衣裳也不太得體,于是點點頭,回屋換了一身出來。
她特意走得小心了些,眼見要上馬車了,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呼喊:“大伯母!”
陳末娉被驚得腳下一歪,好在她及時扶住車門穩住了身子,還不等松口氣,足尖便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
新換的繡鞋,鞋尖又被泥水弄濕了一塊。
所以她最讨厭這種時候。
陳末娉嘆一口氣,面上浮現無奈之色,可轉過身時,已神色如常。
“你看你,我說什麽來着,把大伯母吓着了吧。”
牽着孩子的俏麗女子想敲孩子額頭,不過落下時只是輕輕一點。
“不礙事,怎麽了彥兒?”
聽到回應,孩子松開手,朝母親做了個鬼臉,接着又 “噔噔噔”地跑到陳末娉面前來,甜甜道:“大伯母,您從府外回來時,能不能給彥兒帶兩根糖葫蘆啊。”
他豎起兩根指頭:“是兩根哦。”
陳末娉摸了摸魏彥毛茸茸的頭頂,笑道:“當然可以。”
魏彥得到承諾,心滿意足地跑回母親身邊。
陳末娉上了馬車,朝母子二人揮了揮手,才放下車簾,讓車夫驅馬駛離。
一旁的丫鬟有些不滿,她心疼地瞧着陳末娉鞋尖的泥污,嘀咕道:“三夫人真是的,兩根糖葫蘆也要支使彥哥兒來您這薅,害得您又弄髒了絨裏繡鞋。”
“沒事兒,不過兩根糖葫蘆而已。”
陳末娉将腳往前伸了伸,不讓鞋尖的泥水再弄髒裙擺,同時也讓車內的炭火烘一烘沾上的水漬:“她壓箱少,手頭不寬裕,自然能省就省,人之常情。更何況,我還挺喜歡彥兒那孩子的。”
“您哪個孩子不喜歡啊,我看您就是單純喜歡孩子,幹脆自己……”
丫鬟猛地打住了話頭。
京中誰人不知,定遠侯和其夫人成婚三載還無子嗣。
三年時間不短,莫說京中了,連府中也有不少風言風語,這種情況下最急的,莫過于夫人自己。
她自覺失言,不安地望向陳末娉:“小……夫人,我不是有意的。”
陳末娉微垂眼簾,語調如常:“無事。”
這小丫鬟叫做玉琳,原本就因為多言多語只能在外屋伺候,但趕巧陳末娉身邊的大丫鬟玉茗成婚歸家了,陳末娉一時尋不到合适的人手,便讓玉茗的親妹妹玉琳來貼身伺候幾日。
她不想再談孩子的話題,便向玉琳詢問玉茗的情況:“你姐姐這幾日如何?”
“她呀,好得很呢,您給的添妝那麽豐厚,可給村裏人羨慕壞了。”
談起姐姐的婚事,玉琳又打開了話匣子:“我爹娘說,姐夫和姐夫家對姐姐可好了,回門那天飄雪粒子,都是姐夫把姐姐背進門的。”
背進門?
陳末娉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片刻後輕笑道:“不錯,玉茗以後要享福了。”
玉琳重重點頭:“确實享福,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過段時間才揣個孩子,這一輩子,也就圓圓滿滿了。”
得,又繞了回來。
陳末娉無奈,看玉琳還想再說,便随意點點頭,偏過臉去,抄起賬冊翻閱。
賬冊繁瑣複雜,正好耗費人的心神,讓她得以專注,沒空想東想西。
陳末娉本來預計在午後就能處理完鋪中事務,但這鋪子昨日又開了一個大單,賬目有些對不上,待她到鋪盤完所有賬目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
這種天氣,賣糖葫蘆的小販也不願在外久待,收攤要比先前早些。
“快些。”
陳末娉提着裙擺跨上馬車,吩咐道。
盡管是件小事,但她是當家主母,應承的事卻失言,有失體面。
車夫依照吩咐加快速度,眼看着就要駛到糖葫蘆小販的巷口,剛拐過彎,便聽見了幾聲馬匹低鳴。
陳末娉暗暗贊嘆。
這馬聲音渾厚有力,又不至擾民,顯然是匹受過極佳訓練的良駒。
良駒難求,不知又遇到了哪家貴人。
陳末娉剛這麽想着,就聽車夫的聲音從車廂前傳來:“夫人,是侯爺。”
“侯爺?”陳末娉一愣:“剛剛是他的馬?”
她掀簾去看,正好瞧見剛剛掉頭回轉的魏珩。
男人身着玄色長袍,眉眼英挺,此刻騎在馬背上,如鐵塔一般,更添幾分威嚴淩厲。
他也看見了她。
陳末娉忽覺好笑,至親夫妻,她卻連他的愛駒都不熟悉,還以為是哪個陌生貴人。
她壓下自嘲的笑意,正準備出聲喚他,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見魏珩看着她蹙起了眉,像是不悅。
陳末娉把喉嚨裏尚未發出的音調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怎麽,見到她就不高興嗎。
魏珩驅馬上前。
“侯爺下值了?”
陳末娉擠出一個笑來:“今日下值倒早,衙門無事?”
魏珩的目光在她僵硬的嘴角盤旋一圈,定定地對上她的眼:“入冬以來,每日都是這個時候下值。”
陳末娉的笑容徹底僵住。
他下值時間有變,怎麽她身為當家主母卻不曉得?
魏珩未在此事上多做糾結,又問:“天都要黑了,怎地還沒回府?”
陳末娉避開他的視線,低聲道:“彥兒想吃糖葫蘆,我來給他買糖葫蘆。”
“糖葫蘆?這裏沒了。”
陳末娉微愣,他怎麽知道糖葫蘆沒了?
“你在這等等。”
魏珩言罷,再次驅馬掉頭,朝另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沒多久,他又趕了回來,将一個油紙袋子遞過車窗交給陳末娉:“給他。”
見陳末娉接過了紙袋,男人又看了她一眼,沉聲道:“彥兒畢竟是個孩子,他的話,沒必要事事答應。”
照料小輩怎會有錯,這不知是不滿意誰。
“我知道了。”
陳末娉沒有擡眼,只是拿着紙袋的指尖攥得更緊。
魏珩騎在馬上,最後往車窗內看了一眼:“我今晚有事,回去得晚,不必備飯。”
話音剛落,他便用力一夾馬腹,驅馬離開。
陳末娉終于探頭去瞧他的背影,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似乎看見男人手裏,也拎着一個相同的油紙袋。
可是他從來不吃任何甜食的……
陳末娉收回視線,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的油紙袋。
他沒有詢問她,此時的紙袋裏,只有孤零零的一根糖葫蘆。
玉琳還注視着魏珩離開的背影,喜悅道:“夫人,侯爺待您真好,怕您勞累,特意幫您去買糖葫蘆呢。”
陳末娉沒有回答,默默捏緊了手中的油紙袋。
“哎呀,侯爺還是粗心了,只給您帶了一根。”
玉琳回頭,看見油紙袋中的竹簽,連忙問道:“夫人,還要重新去買嗎?”
“不用了。”
陳末娉把油紙袋遞給玉琳:“天黑了,回府去吧。一會兒你幫我把糖葫蘆給彥兒送去,然後再拿對珊瑚耳钏給三夫人。”
玉琳應下不提。
吃過晚飯,陳末娉特意喚人來詢問,侯爺下值時辰變化的事。
可門房等人俱不知曉,只說入冬第一天侯爺好像回來得早了些,其他日子,都是晚歸。
魏珩本就常年晚歸,他們就都沒放在心上。
看來是他根本就沒安排人傳話。
陳末娉弄清前後原委,胸口發堵,揮手讓人退下後,獨自在椅子上發愣。
挺沒意思的,下值時辰變了就變了,藏着掖着做甚,難不成她還能因着他下值早了,硬逼他早些回來不成。
越想越不舒服,椅子裏也拘得難受,她幹脆上榻,準備早些歇息。
玉琳送走門房等人,又把交代的物件給三房送去,回屋正準備給陳末娉通發潤手,就見她已經窩在被中。
丫鬟行到榻前,輕喚道:“夫人,您這時辰就要睡了嗎?”
陳末娉悶悶地“嗯”了一聲,把錦被又往上拉了拉。
“可是......”
玉琳面露難色:“夫人,您忘了,今晚得給侯爺留門呀。您睡得這般早,侯爺回來瞧見,會不會不太高興?”
“留門?”
陳末娉正想提醒玉琳,魏珩平日都睡書房去,不必留門,出聲後才想起來,今日是冬月十五。
每月初一、十五,是府中定下夫婦需同房的日子,守矩如魏珩,怎麽樣都會來她房裏,給府裏其他人做做樣子。
不過僅僅是做樣子罷了,他不喜她,她心裏再清楚不過。
不然怎麽會成親三年,他們還沒有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