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月光 她還以為,她不會回京城了呢,……

第9章 白月光 她還以為,她不會回京城了呢,……

陳末娉又飲了一杯與白水無異的茶。

當年鬧着要嫁給魏珩,除了圖他生得好,也圖他人才好、有準則,盡管年紀輕輕襲了爵,卻一點沒有沾染貴公子們的輕浮習氣,反而內斂自持,是個人物。

他當初雖然不喜她,但開口答應她的事從未落空,婚後也是如此。

這是他第一次食言。

終于,陳末娉從坐了一夜的書桌前起身。

“夫人,肯定是侯爺公務太忙,今天,今天一定會回來的!”

玉琳也陪着守了一夜,見狀急忙上前:“奴婢這就去問問魏丁,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必了。”

陳末娉去拿挂着的披風:“我親自去京兆府問個清楚。”

馬車馳行,風聲唳唳。

陳末娉望向外面,官道兩旁的人家有些已經挂上了新的燈籠,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她放下車簾,外界的喜氣和熱鬧就此隔絕開來,和馬車內兩個世界。

京兆府到了。

陳末娉下了車,沒有讓旁人傳喚,親自走到門吏處,朝當值的門吏遞去一封不小的門包:“勞煩通傳少尹魏珩,定遠侯府府中有事,需得他歸家一趟。”

“您是侯夫人?”

門吏聽出身份,急忙退回門包:“不必不必,夫人,您太客氣了。”

“這是禮節,畢竟是私事來衙門,您就收下吧。”

門吏見推拒不得,歡喜收下:“夫人,您之後來衙門,一定及時幫您通傳少尹。”

“之後?”

“對,因為今日少尹不當值,昨夜已經告假歸家了。”

昨夜就離了京兆府?陳末娉如遭雷擊,怔在原地。

門吏說完,忽覺不對。

告假歸家,那侯夫人為何又尋來衙門?

“啊,那應當是少尹有旁的事耽誤了。”門吏撓撓頭:“他昨夜是要歸家來着,但處理完公務已到深夜,許是怕太晚回去叨擾您,去別處借宿了吧。”

去別處借宿?真是好荒謬的理由。

陳末娉莫名想笑,但她卻連提起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寒風将她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伴随着她一聲一聲沉下去的心跳。

她實在想不明白,既然他昨夜已經離了衙門,為何要食言不歸,是不想見她,還是故意逗弄她,亦或是兩者兼有?

門吏說完,欠身行禮準備回去,可起身後卻見陳末娉還立在原處,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夫人?”

陳末娉終于偏過頭,艱難地朝他扯出一個禮貌的笑:“辛苦。”

她轉過身,将披風捏緊,一步一步,緩緩走向馬車。

玉琳緊跟在後面,幾次三番想要說話,卻最終也沒有開口。

陳末娉坐上車,平靜吩咐車夫:“走吧。”

車夫道:“夫人,是要回府嗎?”

“不回,先走。”

走去哪兒?車夫無措,不過還是應下,馬車緩緩而動,順着京兆府旁的官道,進了人口聚集的巷落。

人一多,聲音一下子喧鬧了起來。

車內安靜極了,顯得車外孩子的嬉鬧聲、零碎的鞭炮聲更加刺耳。

玉琳咬唇,定定地望着自家夫人,鼓起勇氣道:“夫人,反正時辰尚早,咱們出去逛逛吧,親手置辦些年貨如何?”

陳末娉不答,只垂下眼望着自己衣擺上的花紋。

是并蒂蓮的暗紋,用同色的針線一針針繡出了花葉和花瓣,精致非常。

可惜都是假的。圖案再美,也不是真的并蒂蓮。

“不去,人太多了,吵鬧。”

她重新吩咐車夫:“去城外。”

車夫應下,馬車掉頭,離了喧鬧的人群,前往僻靜的出城小路。

馬車一晃一晃的,周遭終于也安靜了下來,只餘車內銀絲炭燃燒時細小的“噼啪”聲。

這種環境下,堆積了一夜的困倦洶湧襲來。

好累,好久沒有這般累過了。

陳末娉倚靠在軟墊上,不知不覺間,就睡着了。

“他就是魏珩?”

少女在宴會上初次見到俊逸的青年,眼睛都移不開了,直勾勾地盯着看。

她小幅度地去拽密友的衣角:“你瞧見了沒,他長得真好看,談吐也佳。我要是嫁人,一定要嫁這等俊逸郎君。”

初晴敷衍地點點頭:“好看好看,不過我還是覺得,前段時間在馬場救你的青年更好看些。”

“可是我們都沒看見那位的臉!”

少女出聲提醒:“不過救命恩人無論相貌如何,都是一等一的潇灑英俊,你說的倒也沒錯。”

兩個剛剛豆蔻年華的少女湊在一處叽叽喳喳,根本不看路,一只腳已經邁到了蓮花池旁。

“小心。”

陳末娉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旁邊已經橫出一條手臂,結結實實擋住了她往池中走的腳步。

她擡頭一看,正是自己和好友讨論了好一陣的人物,瞬間臉蛋通紅。

青年微微蹙眉,漆黑的眼眸深沉似海:“前幾日墜馬,今日怎地又要落池,沒個丫鬟跟着嗎?”

“是你?”

陳末娉瞪大眼睛,黑葡萄似得眼珠中滿是驚喜:“救命恩人,我尋了你好幾日!”

她不管青年的微愣,上前牽住他的一只衣袖:“我叫陳末娉,吏部尚書陳潛家的姑娘。”

青年瞥了一眼被牽住的衣袖,稍稍避開些:“嗯,我知道。”

咦,他怎麽會知道?對了,應該是在馬場中了解到的。

陳末娉笑得眉眼彎彎:“救命恩人,我還沒有感謝你呢!”

如何感謝,幹脆就以身相許吧!

少女美滋滋地想着,殷勤跟上:“恩人恩人,您坐哪桌啊......”

*

怎麽又夢到和他初遇的場景了呢。

陳末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眼車外的天色。

恍若過了一天一夜,但實際約莫只過了半個時辰。

醒來時,玉琳正守在她身邊,擔憂地望着她。

“怎麽這般瞧我?”

“夫人......”

玉琳都快哭了,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您和奴婢說說話吧,罵奴婢兩句都行,您不要憋在心裏。”

“沒有憋在心裏啊。”

陳末娉總算擡頭看她:“而且我為什麽要罵你。”

睡了一覺,陳末娉自覺腦袋輕了不少,人也清明了許多。

要罵也是該罵魏珩,不是嗎?是他食言的。

不過罵他也挺沒意思的,罵了又有什麽用,只會讓自己變成面目可憎的怨婦。

她可不要那樣,太難看了。

難看......

陳末娉突然想到什麽,朝玉琳道:“給我面鏡子。”

馬車角落的箱籠裏有鏡子,玉琳連忙找出來給她。

陳末娉舉到面前,鏡中人頭發散亂,因為只是小憩了一會兒,昨夜沒睡的影響還在,眼圈發青,雙眼萎靡無神,臉上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沾上的一點點茶漬,像老了好幾歲。

她什麽時候變成這副樣子了?

陳末娉吓了一跳,趕忙做了幾個表情活動了一下臉蛋。

“玉琳,這我真的要罵你了,怎麽不提醒我,我還沒梳妝就跑了出來,臉都髒兮兮的!”

她一個一等公侯府夫人,臉都沒洗就跑到京兆府去,實在太丢人了!哪有侯夫人的體面在?

要是被人傳了出去,她的顏面何存?

同時她也想罵罵自己,當初為了嫁給魏珩用盡手段時都維持着儀态,怎麽三年過去,不但沒有長進,反倒還倒退了呢?

“夫人沒事,咱們去得早,衙門附近沒人,沒人瞧見。”

陳末娉終于看向玉琳:“真的沒人瞧見?”

“奴婢就在您身後,确定沒人,您放心。”

聽到這話,女子點頭:“那就好,門吏接了門包,想來也不會亂說。”

她讓玉琳将車內不多的熱水倒在小盆中,自己用手帕浸水,細細擦過臉。

玉琳看着她漸漸活泛,不似昨夜和剛剛木讷,暗自松了一口氣。

瞅準時機,玉琳立刻道:“夫人,既然今日沒有梳妝,幹脆去湧泉山莊如何?您先前不是一直想去但是沒時間去嘛,今日正好。”

湧泉山莊是京中貴婦美膚養顏之處,去前最好清水淨面,不用它物,便于掌櫃的按摩保養。

陳末娉颔首:“有道理,那咱們就去湧泉山莊吧。”

湧泉山莊正巧在京郊,稍稍往前一些就是。趁這時間,陳末娉特意讓玉琳給自己重新挽了發髻,确保自己現在只是略顯疲倦後才下了馬車。

山莊前還停有一輛馬車,應當是其中的貴婦來得更早,已經保養完畢,準備回城。

陳末娉認不出來那是誰家的馬車,她現在倦意未消,也沒心思去同人交際,便悶着頭朝裏去。

還沒等她進山莊,那輛馬車便動身離開,車簾被風微微掀開,露出端坐在其中的貴婦側臉來。

陳末娉腳步頓住。

“夫人?”

陳末娉沒有回答,她轉過身,凝視着那架離去的馬車。

“夫人,可是遇見了熟人?要不要奴婢上前去攔下馬車?”

“不用。”

陳末娉一直凝視着那架馬車,直到它緩緩下了山坡,徹底消失不見,都沒收回視線來。

她仍望着馬車消失的方向,眼神複雜,有恍然,有難過,更多的,是自嘲。

“原來回來了呀。”

她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

她還以為,她不會回京城了呢,原來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錯覺。

至此,一切都能解釋地通了。

他搬離侯府的突然,他的食言,他的徹夜不歸。

還有,他特意騎馬去買的那根糖葫蘆。

她就說嘛,魏珩是個有準則的人,輕易不會不守信用,除非,出現了那個讓他不去守準則的人。

她的三年付出,終究什麽都不是。

不過這也是她自己選的路,一開始走的時候,就該預見到結局。

“您說什麽?”

玉琳只看見陳末娉嘴角微動,但沒聽清說什麽,于是又問了一遍。

“我說,外面風太大,咱們早點進去。”

陳末娉終于回過身子看向自己的丫鬟,擡腳往裏。

“是嗎?”

玉琳撓撓頭,夫人說的是這句嗎?她怎麽覺得不像啊。

這功夫間,陳末娉已經走進了山莊。

“夫人夫人,您等等我。”

玉琳急忙跟上,進山莊前,又回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氣。

天色陰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雪了。

前面都下得雪粒子,不知道這場雪大不大呢,應當是一場鵝毛大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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