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和離 如果和離都這麽随意,那您當年又……
第11章 和離 如果和離都這麽随意,那您當年又……
三年功夫,定遠侯府的大半物件都是從她手裏置辦的,需要整理的東西數不勝數。
她嘗試着想全部理清,發現不可能後便只理了農莊、鋪面、金銀珠寶和古董文玩幾個大類,趁這兩日,把賬冊全部過給了賬房。
緊接着,陳末娉回了一趟娘家。
她特意挑了爹的休沐日去,但陳父卻不在家。
“別提了,一年馬上要到頭,突然說最近要事要辦,天天都好晚才回來,要不是每次回來都給我帶糕點,我早就把他趕出去了。”
陳母一邊說着,一邊把一條編織精巧的紅繩往她腕間帶:“你瞧瞧,好不好看?”
“好看,哪兒來的。”
“就上次給你說的那個師傅啊。”
陳末娉默默放下手腕不再欣賞,試探着問道:“該不會又是為了求子吧?”
那她可能真的得讓她娘失望了,這師傅的“法術”絕對不準。
“我看你也挺想要孩子的嘛,天天挂在嘴邊。”
陳母拍拍女兒的腦袋:“不是求子,是求平安的,無論什麽時候,平平安安最重要。”
“說得對。”
陳末娉安心收下這手鏈,起身朝她娘道別:“娘,你記得一定讓人給我把屋子打掃幹淨,不然我回來時就沒辦法住啦。”
“知道了知道了,你娘又不老,這點小事還是能記住的。”
陳母嘀咕道:“不是初二才回門嗎,是不是收拾太早了?”
陳末娉假裝沒有聽到,她紮好披風上了馬車,挑起車簾朝陳母擺手:“外面冷,快回去。”
陳母嘴上答應,但還是一直站在宅院門口,等女兒的馬車漸漸消失。
陳末娉瞧着母親越來越小的身影,眼眶微熱,卻沒有像之前離開時不舍的心情。
可惜這次還是不太體面,估計不能讓母親滿意。
但比起被休的狼狽,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體面的方式。
她回過頭,深吸一口氣,坐直身子。
玉琳的消息來得比她預想中還快一些。
本來以為魏珩還得兩日才能回來,沒想到這次還真按照魏丁說的,按着時間點回府了。
不過回的不是定遠侯府,而是京兆府。
她就知道,如今那位回來,他肯定不願在府裏多待片刻,便一早命了玉琳去衙門蹲守,這才能最快地得到消息。
她執筆走到書桌前,凝神望着一早讓人鋪好的宣紙。
真是奇怪,陳末娉本以為自己寫這個會耽誤很多時間,因為這三年來,她有好多好多話想說,卻一直咽了下去,只在得空時自己反複咀嚼。
而真正落筆時,卻是超出她意料的快速。
也許是她終于明白,自己積攢的那些心事話語,不會再有朝另外一個人打開的機會了。那些繁複冗雜的情緒,也沒有必要在這張紙上體現。
她寫它的目的就是要維持住自己殘存不多的尊嚴和體面,自然是越簡單越好。
“把這個交給玉琳。”
陳末娉用油皮紙封好書信,蓋上火漆,遞給院中的小厮:“妥善保管,速去速回。”
小厮領命而去。
陳末娉看着他跑向馬廄,轉過身子,吩咐所有外間內間伺候的小丫鬟都進來,幫她歸置屋中的箱籠。
*
京兆府。
三堂前,魏丁急得來回踱步,頻頻望向府尹緊閉的屋門。
不知過了多久,那屋門終于打開,魏珩從裏大步邁出。
魏丁連忙上前為主子披上大氅,避開周遭守衛的視線小聲嘀咕:“也不知道柴府尹是怎麽回事,又不是什麽急事,半日都不能等嗎,就非得這時候讓您來衙門,夫人還在屋裏等您回去呢。”
魏珩緊抿唇瓣,沒有作聲,但步子邁得卻更快了些。
走過三堂,行到魏珩平日辦差的二堂附近,魏丁突然一拍大腿:“您瞧,夫人果然等急了。”
魏珩順着小厮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個丫鬟正在二堂前候着等他,瞧那樣子,就是陳末娉身邊伺候的玉琳。
魏丁朝玉琳招了招手,喚她:“玉琳!這裏。”
玉琳也瞧見了他們,遲疑了一下,才上前來見禮。
“侯爺,夫人讓我來衙門等您。”
魏珩颔首:“那便一道回府。”
言罷,他擡腳準備往衙門外去。
“等等!”
玉琳從懷中拿出一封油皮紙包裹好的書信來,雙手呈到魏珩面前:“侯爺,夫人讓我先把這個交給您。”
這是什麽東西?
男人的目光落在火漆封口處。
“回府再說。”
他沒有去接,轉身又行了兩步,卻見玉琳“撲通”一下跪在他面前,雙手高高舉起書信,語帶哀求:“侯爺,請您先瞧了吧,這是夫人的叮囑。”
“什麽東西這麽要緊,一定要現在看?”
魏丁望了眼玉琳膝蓋下冰冷的地面,也看向魏珩:“侯爺,既然夫人交代了,肯定有她的原因,您要麽先看了吧。”
片刻後,男人終于接過了書信。
魏丁急忙把玉琳扶起,拉着她站到一旁,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道:“不就是送封信而已,你跪什麽啊,難道裏面寫得是夫人對侯爺的不滿?”
玉琳咬唇不說。
“你還嘴嚴上了,是不是夫人根本沒告訴你寫得是什麽?”
玉琳的目光移到拆開信件的男人身上,低聲道:“不,我知道。”
夫人是沒有說,照她這腦子,平日也不可能知道裏面寫得是什麽。可夫人卻軟了心,想先替她謀個出路。
她是夫人成婚後才跟着姐姐到侯府裏伺候人的,回陳府無名無分,本就應該在定遠侯府待一輩子,是夫人考慮到了她離開後的處境,才想先讓她回陳府。
她再傻,也明白了夫人寫得是什麽。
不遠處,男人拆開信,像是不相信自己看見的,又把信放回去,重新抽出來讀。
漸漸地,他的眉頭蹙了起來,緊緊擰在一起。
“怎麽了侯爺?”
魏丁見狀不對,連忙湊上去。
可他還來不及站穩,魏珩已經回轉過去,大步邁進了當值的屋子。
背影是魏丁從來沒見過的急促。
“到底怎麽回事?那封信上寫得是什麽?”
魏丁忍不住提高聲音問玉琳。
玉琳垂下眸子,一字一頓道:“是和離書。”
*
魏珩坐在書桌前,再一次将那封信拿了出來,在桌子上鋪好,用鎮紙壓住。
他的目光落在擡頭那三個字上,久久不能移開。
陳末娉從來沒給他寫過書信,這是第一封。
但他知道這是她的字跡,是她親手寫下的“和離”兩個字。
男人擡起手,指尖緩緩撫過這兩個字。
筆翰如流,一氣呵成,落筆的時候,她應該沒有任何猶豫。
是不是因為,她已經想了無數次?
“侯爺!侯爺!”
魏丁慌亂地沖了進來,撲到書桌旁:“侯爺,夫人肯定是因為最近您沒回家生氣了,您回府好好和她說說,她一定會原諒您的!”
魏丁想哭,他真的一點都不想換主母。
“求求您了侯爺,夫人那麽愛慕您,肯定不是真心想和離的,您哄哄她吧。”
男人開了口,魏丁覺得自己年歲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居然從中聽到了一絲自嘲的情緒:“連你也覺得,她愛慕我?”
這還需要覺得?這不是整個定遠侯府都知道的事嗎?
魏丁:“那肯定啊,夫人把侯府打理那麽妥帖,又事事按照您的喜好來,當年成婚也是夫人娘家更為主動,一看就知道是夫人的意思啊,如果不是夫人心裏都是您,她幹嘛做這些。”
魏丁本以為自己列舉的已經足夠充分,但他說完之後,男人只發出了一聲冷笑。
魏珩沒再繼續同魏丁說話,重新把注意力落到眼前的和離書上。
女子“物色書之,各還本道。”
他低低重複了一遍:“各還本道......”
他們二人,難道不是一直在各自本道上嗎?
男人的指尖緊緊扣在信紙上,一不留神,紙張被弄得有些皺巴。
看見那一個個字縮緊在一起,他才反應過來,松開了手。
“侯爺......”
魏丁還想再勸兩句,剛剛張嘴,就見魏珩已經直起身子,擡手執筆,在和離書下方落上了自己的名諱。
“侯爺!侯爺您再想想行不行!”
魏珩放好筆,再次看了一眼兩個并列在一處的名字,抿了抿唇,将和離書重新放進信封內封好。
他交給魏丁:“你和她的丫鬟一道送回。”
魏丁不願:“我不去。”
“放肆。”
魏珩冷聲訓斥,他睨了魏丁一眼,大步邁了出去,自行将和離書交還給玉琳。
“侯爺!您不能給,給了之後真的就沒回頭路了。”
魏丁匆匆忙忙跟上,見男人還特意喚人快馬加鞭将玉琳送回侯府,欲哭無淚。
“侯爺。”
眼見得玉琳帶着和離書離開,魏丁哀嘆一聲:“怎麽就突然之間決定和離了,您真的對夫人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男人沒有回答,目光落在虛空中,像是在回憶些什麽。
“夫人那般好的女子,就算和離了,也會有無數人上門提親,旁的不說,三年夫妻啊,您真的能眼睜睜地看着夫人嫁給旁人嗎?”
“如果和離都這麽随意,那您當年又為何同夫人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