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孟大國和焦蕙蘭打得火熱, 孟二勇卻跟陶愛紅鬧起脾氣。

陶愛紅望着男人的背影,一頭霧水,“孟二勇, 你出息了是吧?我沒牆好看?你背對着我幹什麽?”

孟二勇抱臂而睡,越想越生氣。

他這麽久不回家, 人家媳婦都眼巴巴跟出來看老公,陶愛紅卻一門心思都是豬蹄子。

要說出去這些天, 孟二勇也是想家的, 能不想嗎?長這麽大頭一次出遠門, 還是去島國那種地方,他有千言萬語想跟媳婦說。

想象中,媳婦小鳥依人飛奔過來,哄着眼睛哭唧唧:

“二勇,人家想你了!”

現實是,陶愛紅啃着豬蹄,左一口右一口, 就是不擡頭看他一眼。

傷自尊了!

陶愛紅噘嘴嘀咕:

“哪家男人像你這樣, 動不動生氣的?別以為你去了趟島國,吃了兩天洋快餐就了不起了!”

陶愛紅也氣得背對着他, 堅決不慣着這臭男人。

孟二勇更氣了, 在床上滾了一圈, 把被子都卷到自己身上去了,陶愛紅身上一空, 冷得直哆嗦。

“孟二勇,你發什麽神經!我要是感冒,可饒不了你!”

陶愛紅氣得去搶被子,孟二勇裹成蠶蛹了, 陶愛紅只能撩起被角鑽了進去,冰涼的身體貼着孟二勇熱乎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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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的氣,這會子也發不出來了。

陶愛紅也湊上去,黏黏糊糊地往下探,孟二勇像觸電似的,差點彈起來。

“你這婆娘,想幹嘛?耍流氓是吧?”

孟二勇說着翻身把人壓在身底下,踉踉跄跄的,也過了火熱的一夜。

另一邊,孟大國體力好,又曠久了,折騰了焦蕙蘭好幾次才罷休。

兩人小別勝新婚,焦蕙蘭起床時想起孟大國在床上的樣子,還覺得心裏熱乎乎的。

她簡單清洗過,就打開甄臻剛給孟南買的臺燈。

桌面上亮出一圈光影,焦蕙蘭拿出沒看完的小說,認真讀了起來。

遇到不會的字,焦蕙蘭查完字典,就把字記在本子上,留着溫習用。

她看得入神,不知不覺就看到淩晨1點多。

外頭靜悄悄的,孟大國睡了一覺,身邊的床早就涼了,他以為焦蕙蘭上廁所滑倒了,披着衣服出去看看情況。

誰曾想,遠遠就看到外頭那間房子有燈亮,孟大國輕輕推開門,焦蕙蘭正坐在書桌前認真記筆記。

孟大國從沒見過這樣的她。

他們這一輩人,不是不想讀書,實在是沒那條件。

孟大國佩服讀書好的人,也佩服讀書不好,卻為之努力的人。

孟大國手指在門板上扣了兩聲,焦蕙蘭轉頭,“怎麽醒了?”

“還說呢,你這麽久不回去,我還以為你怎麽了。這是幹嘛呢?哪來的書?”

“王玲那借的,”焦蕙蘭把上次讀錯字的事告訴孟大國,“鬧了那麽大的笑話,怪不好意思的,也是娘鼓勵我讀書的。她說貴在堅持,每天讀一頁,堅持十年八年,人就不一樣了。”

孟大國也是個要強的人,他一直覺得自己不如孟華,上次路過孟華的母校,孟大國別提多羨慕。

讓他去考大學不現實,可他好歹也能多認點字,跟人聊天時,引經據典,用幾個成語,叫人刮目相看。

“我這次去島國,也覺得自己文化不夠用,這樣吧,我跟你一起學?”

一個人堅持不容易,兩個人結伴就好多了。

焦蕙蘭笑道:“那明天你也去借幾本書回來?”

“好啊,咱們看不同的書,看完後相互交流,共同進步!”

兩人說話聲把孟南吵醒了,孟南從被窩裏探出頭,一臉警惕,“你們半夜不睡覺,幹嘛呢?不會背着我們偷吃條酥吧?”

焦蕙蘭哭笑不得,“就知道吃!”

孟南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道理,她爸媽夜裏經常不睡覺。

她想來想去,除了偷吃東西,家裏就沒有任何值得偷偷摸摸的事了。

焦蕙蘭給三個女兒蓋好被子,“把甄心摟緊點。”

孟南應了一聲,“媽,摟孩子睡覺可真暖和,甄心跟個火爐似的,我每晚都被熱醒。”

焦蕙蘭笑了笑,“你小時候也這樣,媽媽最喜歡摟着你睡了。”

孟南幸福地點點頭,下巴靠在甄心軟乎的頭頂上,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大過年的,王玲的書店沒開門,孟大國去了趟她家,王玲家有不少沒整理的舊書,都是從收破爛那裏收來的,孟大國挑了幾本盜版的武俠小說,又借了兩本講成語和俗語的書。

他回去時,家裏已經收拾好準備回壩頭村了。

甄臻是個會做人的,帶了不少零食糖果回去分。

孟家常年不在家,家裏免不了要村裏人照顧,關系處好點不是壞事。

一家人騎着車,剛走到壩頭村村口,就覺得村裏人不大對勁。

“張大娘,您這是咱家的睡衣?”

“王嬸子,您這睡衣看着也眼熟。”

“喬大爺,這是閨女給你買的黑色睡衣套裝?穿着暖和吧?蕙蘭還給你便宜了兩塊錢?這是應該的。”

張翠花和茍子娘提前幾天,就幫孟家打掃了衛生,其實也沒啥打掃的,就是擦擦灰塵,把棉被抱出去見見太陽。

好在這兩天陽光好,否則甄臻回來,都沒地方睡。

甄臻剛坐下,一口水沒顧上喝着,村裏的王書記就帶着兩個幹部上門了。

別拿豆包不當幹糧,別拿村長不當幹部。

村裏的關系最重要,外面有道理可講,在村裏可不跟你講這些,甄臻可不願意惹麻煩。

孟大國端了凳子給幾位幹部坐,“我給領導倒水去。”

王書記見他們生意做大了,對他還是一樣的客氣,心裏也舒坦,喝了口水才說:

“大國,你別忙,我這次來,是代表了村裏的老百姓,來找你娘說個事。”

孟大國和甄臻對視一樣,甄臻笑道:

“領導,有話就說,但凡我能幫得上忙的,絕不會說別的。”

王書記一拍大腿,對兩個跟班說:

“你們瞧瞧,思想覺悟高就是不一樣,要麽人家能賺到錢呢。”

上個月,王書記接到上級通知,要他外出學習了幾天,看看人家是怎麽搞脫貧致富工作的。

壩頭村比較窮,是村裏的困難村,王書記身上脫貧的擔子可不輕,出去一趟,見識到私營經濟正在複蘇,他也動了振興鄉村經濟的年頭。

當然,振興經濟是場面話,最主要的原因是,完成上級給的脫貧指标。

可光喊口號誰不會,重要的是,行動起來!幫村民找到致富之路。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做個體戶最賺錢,比當農民好多了,眼見着孟家發達了,王書記就想找甄臻聊聊,看他的法子可行不可行。

“咱們壩頭村的地勢,适合種植藥材,要是能種植成功,拿出去售賣,我有信心,家家都能當萬元戶。”

王書記一心幫村裏脫貧,就算有私心,可人家的出發點是好的。

甄臻沉吟道:

“種植藥材當然可以,但是得派人出去學習,把人家的技術學過來,不能摸瞎過河。”

“大國他娘你說的對,我也想派幾個腦子靈活,識字的人出去學一兩個月。”王書記又問,“大國他娘,你覺得養蜂、養雞、養豬怎麽樣?”

甄臻不太看好這些,農村人搞養殖,都不成規模,也就小打小鬧,賺個辛苦錢。

“養殖不是不行,但養殖家禽的風險也不小,隔三差五病一次,看着糟心。”

“我也這麽想的,想養蜂養雞的,自己家有勞動力,盡管折騰去。但是咱村裏搞的産業,卻不能含糊。”

王書記的理念是對的,村裏想賺大錢,得把眼光放長遠。

養雞養蜂沒什麽門檻,哪個村都能做,大家都能做的生意,競争大,想賺錢可就太難了。

甄臻倒是有個想法,她已經考慮很長時間了,她想做服裝,可她不想做服裝加工,服裝加工是下游産業,賺錢有限,還浪費精力。

要是焦蕙蘭能把服裝加工包出去,只管設計款式,就能把精力放在面料和設計上了。

這才是長久之計。

“咱們村人口不少,男人種植藥材,女人可以做服裝加工。不瞞您說,我們家服裝一直不夠賣,要是你們願意,可以在村裏搞個小加工廠,幫我們做衣服,工錢可以現結。”

王書記瞪大眼,顯然沒想到甄臻願意讓出利潤,幫他們一把。

“這敢情好啊!有你們兜底,我們還怕賺不到錢?大國他娘,你可真是好人啊!”

甄臻揮手,“不過這事,我還得跟我兒媳商量一下,服裝店是我家蕙蘭和愛紅在管理。”

“這肯定的,你們商量好再給我準确答案。”

甄臻就跟陶愛紅和焦蕙蘭說了這事。

出乎甄臻意料,兩人一致同意把服裝外包。

陶愛紅嗑着瓜子說:

“确實管不過來,人不能什麽錢都賺。”

陶愛紅做生意久了,見過世面,跟從前到底不一樣。

做服裝太累,賺錢是多,可經常忙得顧不上吃飯,也不能很好地照顧孩子。

要是能外包出去,一家人都會輕松很多。

焦蕙蘭也點頭:

“仇經理要睡衣套裝,我們拿不出貨,要是村裏能做服裝加工,咱們的出貨量會大很多。”

村裏好隐藏,不容易被舉報。

甄臻想讓村裏建加工廠,也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

這年頭政策不明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焦蕙蘭也擔心村裏人出貨不過關。

“這好辦,”甄臻笑笑,“叫宋小紅留下做個經理、領班,她檢查好衣服的質量,才能出貨。還得跟村裏簽合同,不達标不給錢,醜話說在前面,他們為了錢也不敢忽悠我們。”

婆媳三人商量好了,甄臻就給王書記回話。

“我們醜話說在前頭,不達标我們不付錢不收貨的!還有,你們要自己買機器,做員工培訓。”

“大國他娘你放心,不達标我們堅決不出貨,你肯分一口飯給我們,我們只有感激的份,絕不拖你後腿!”

“行,那等你們搞起來,咱們再談合作。”

王書記給村裏人開了個會,村裏人都答應偷偷辦服裝加工廠,去信用社貸款借錢買機器,由宋小紅負責技術培訓,前期家家出一個女性到廠裏上班,等技術穩定後再擴招。

這樣一來,家家都能賺到錢,誰都沒意見。

“我醜話說在前頭,這事是悄悄幹的,每個人都要保密,誰要是敢洩露出去,讓大家沒錢賺,就別怪咱不客氣。”

他話說到這份上,壩頭村的人也不傻,知道利害關系,一個個守口如瓶,見誰都不敢多說一個字。

孟華今年結婚,別說村裏人,就連孟老大一家,孟老太太孟老太爹都沒去京市喝喜酒。

農村人講究,甄臻便叫孟大國和孟二勇張羅酒席,請村裏人喝一杯。

其實孟老太和孟老太爹也不太開心,他們最疼孟華了,孟華他爹死了這麽多年,眼見着最小的孫子也結婚了,他們也想看看新娘長啥樣。

可兒媳婦說了,女方是首長家的女兒,不是不想請他們去,怕他們去了不習慣,長途跋涉,路上生病就不好辦了。

“等孟華回來,叫他請喝酒,把新娘子帶給大家認認。”孟大國說。

村裏人本來還嘀咕兩句,見他們說的有道理,人孟華又攀上高枝了,哪裏還會說孟家不好?

話裏話外都捧着孟大國,想着将來他們家孩子要能考去北京,也好叫孟華老丈人安排個工作。

但也有嘴快的,喝幾杯酒,就認不清東南西北了。

“大國,你看你,你就不如你弟混的好。”

孟大國不在意地笑笑:

“我弟混的比我好,我只有高興的份!”

甄臻卻不太高興了,好好說話能死啊?什麽叫混得不如孟華好?咱家大國差在哪?

甄臻撩了下眼皮,孟二勇餘光掃到她娘這動作,莫名覺得戰歌燃起,他娘要發威了。

果然,甄臻筷子一扔,笑裏藏刀道:

“國柱他爹!”

國柱他爹被她點名,愣了一下,“大國他娘?”

“你說這話不對!”

國柱他爹還死犟,“怎麽不對呢?村裏人誰不說大國不如孟華混的好?人家孟華是京大畢業生,老丈人是司令,大國哪裏比得上孟華?”

甄臻護短道:

“我這三個兒子,明面上看是孟華混的好,可這混的好的孩子,就跟那鳥似的,有了翅膀就想飛,飛得高高的遠遠的,你想見也見不到。混得普通的孩子,飛的不高也不遠,卻能留在父母膝下盡孝。大國他爹走得早,我要是都把兒子培養的跟孟華似的,那就完了!沒一個孩子留在我身邊的!現在這樣正好,孟華在外頭打江山,大國和二勇守家業,誰的日子都不差!”

這話說得,國柱他爹挺不好意思的。

國柱他爹本來說話就沒把門,再加上孟華實在飛得太高,他心裏有點酸,想到自家那不成器的孩子,連幾袋苞米都要借,心裏不舒坦。

甄臻這話說的有力道,叫人無法反駁。

國柱他爹也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對,被他婆娘瞪了一眼,連忙拍着嘴,笑道:

“你看我,喝了幾杯貓尿就說胡話!大國他娘,你說的對,大國是我看着長大的,人長得高大帥氣,做事也踏實可靠!咱們村這一輩年輕人,沒誰比得上大國的!還是大國他娘你有福氣!”

“是啊,大國他娘培養了三個好兒子,福氣還在後頭呢!”王書記說道,“來,酒席上別說這些傷感情的話,一切都在酒裏!”

一群人又開始敬酒,你一杯我一杯的,都喝得醉醺醺。

只有孟大國越喝越開心。

孟大國一直很自卑,他不如孟華聰明,也不如孟華讨娘喜歡,國柱他爹這話,他是認可的,他就是混得不如孟華。

可娘的一番話,卻讓他把心放到肚子裏。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孟大國也有了安全感?

這個家像是結實的壁壘,給了他從未有過的力量。

晚上,孟大國喝得一身酒氣,從包裏拿了本書,去他娘床邊撒嬌。

“娘!你看看,這字怎麽讀啊?”

甄臻嫌棄地捏着鼻子,“大晚上的,讀什麽讀?小心把眼熬壞了,趕緊洗洗澡睡覺去吧!”

孟大國傻笑一聲,“娘,大國會讀書了,你高興不?”

甄臻笑了笑,彎腰鋪好被子,“你這麽上進,娘肯定高興啊。”

“娘,你真好!”孟大國說完,把甄臻按在床邊坐好,“娘,你坐好,兒子打水給你泡腳!”

甄臻嘆了口氣,酒鬼難纏啊,她喊了一聲焦蕙蘭,想叫她把人領回去。

過了二十分鐘,焦蕙蘭才趿着拖鞋,噠噠噠跑來了,看着跪在地上的孟大國,驚道:

“哎呦,娘,大國幹嘛呢?”

“說要給我洗腳呢!”

焦蕙蘭笑了,“那您就讓他洗呗!這是您兒子,您不使喚他誰使喚他?”

“我虧他,都給我洗十次腳了!老娘這腳丫子都擦禿嚕皮了!趕緊帶走,我真是有福氣哦,一門子孝子賢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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