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今天是于金去接夏時花,跟她一起回來的。
等着換鞋之際,她看向客廳的人說,“星棠回來怎麽不提前說聲,讓你爸提前買點你喜歡的菜。”
“我室友都回家了,我一個人無聊,就回來了。”
于金換好鞋,把包扔到一邊,夏進支給她讓了個位子,讓她挨着夏星棠坐下。
“你也是,都在一個市裏幾個月都不回一次家。”
夏星棠沉默不說話,夏時花印象中,她的話好像一直都不多。
于金又開始說別的話題。
“你怎麽不多穿點衣服,都入秋了,還穿着裙子,整個小腿都在外面別凍壞了。”
“诶呀我知道了媽,自己冷還能不知道嗎。”
“哼,知道什麽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為了好看都扛着,我還能不知道?”
“是是是,誰能瞞得了媽媽。”
夏時花聽他們聊天,一句也插不上,借口寫作業回到了自己房間。
她不想在這裏湊熱鬧。
于金當然也沒攔着,只是看着她有些愧疚。
夏時花一直以來都覺得他們對自己很好,但始終隔着一層。
之前想不明白,今天算是明白了。
他們對自己太客氣了,就像對客人。
他們跟夏星棠之間的對話,才像正常母女。
當然了,夏時花只是小小的傷感一下。
他們在一起還沒半年,人家在一起生活都快二十年了。
有什麽可比的,真要比,就只能認栽命不好罷了。
夏時花還沉浸在數學題中,敲門聲響起,随之而來的是夏守木的聲音,“吃飯了。”
“哦,好。”
夏進支還在廚房收尾,于金旁邊坐着夏星棠,看到夏時花過去,拍了拍另一邊空着的位子,示意她坐下。
夏時花也沒別扭,直接坐下。側過頭,目光穿過于金落在夏星棠身上。
“姐姐蠍尾辮編得可真好看。”
夏星棠眼皮子都沒擡,低頭玩手機,“随便編的。”
她一句都不想閑聊。
于金拍了下夏時花的後背,問她桌上有沒有特別喜歡的菜,可以擺到自己面前。
尴尬的瞬間也就這樣過去了。
其實夏時花也懶得主動跟夏棠星說話,只是面子上功夫要做好。
不然,于金跟夏進支說她不懂事就不好了。
晚上,補課老師走了之後,于金敲門進來。
“媽。”
于金拉了個座椅到夏時花面前坐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整理着她的頭發。
“阿薔,你姐姐這個态度媽媽跟你說聲抱歉,你放心,媽媽會找個機會跟她好好說的。”
把阿薔接回家,除了丈夫,兒女都不同意。
從小在外面長大,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性格,要是不好把家裏鬧得雞飛狗跳。
即便性格好,這麽多年不在一起,能有什麽深厚的感情,領回家也養不熟。
倒不如給點錢,讓她自己生活,衣食無憂就行。
可是,他們是做父母的,孩子從小被拐走,找到了,不管他成什麽樣子都想把她帶回來。
夏守木跟夏星棠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反對的話也就說過一次。
不過夏時花回來之後,他們态度一直都是淡淡地。
于金曾試圖勸他們,但都被糊弄過去,後來一直沒找到機會。
另一方面,她也不想把他們逼得太緊,強迫他們接受這個妹妹。
“媽,你別說,我們認識沒有多久,感情肯定不會有多好,就是閨蜜還有一個熟悉的過程呢。
再說了,姐姐真的挺好的,面冷心熱,我剛回來的時候,有道題不會,問她她都告訴我了。退一步來說,我們感情要是一直一般,或許就是沒緣分,強求不來的。”
夏時花不是想給夏星棠說話,她是覺得他們這種相處狀态還行,互不打擾。
要是于金真的過去說什麽,萬一他們鬧出矛盾,搞不好最後還怪到她身上,說她挑撥。
畢竟對養了幾十年的女兒肯定要比才相處個把月的女兒感情要深厚。
于金有些哭笑不得,“你這孩子,我是來安慰你的,反倒被你安慰了。”
不過聽女兒這樣一說,她一下子好像想開了。
感情勉強不得,要是幾個兒女真的沒辦法親密無間,硬要變好也是不可能的。
能一直這樣客客氣氣也不錯,只要不是仇人就好。
夏星棠站着的地方離夏時花的房間只有幾步距離。
外面放着書架,她睡不着過來拿本書看看。
聽到于金的話,沒忍住站在外面聽了幾句。
到底是她小心眼了。
教她做題那種小事竟然被她記到現在。
其實,準确來說她都沒教。
當時家裏沒有其他人,夏時花過來說她有道題不會。
那題實在太簡單了,高一就有教。
夏星棠感覺多說一句都浪費口舌,在書上找了個類似的題目,讓她自己想。
··
第二天吃早餐,夏時花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兩個肉包子,擦擦嘴準備回房間學習。
于金忽然告訴她,“昨晚你化學老師跟我說臨時有事來不了了。”
夏時花點點頭,缺一次也不是什麽大事,正想說知道了,于金緊接着又說道:“臨時也不好找其他老師,我來問下殊禮有沒有時間吧。”
見于金拿手機,夏時花趕緊攔住,“媽,不用這麽麻煩人家,我自己做題也是可以的。”
于金只以為她在嫌棄,勸道:“你放心吧,殊禮成績真的很好,教你絕對不輸給老師。”
“沒記錯的話他次次都是第一名,基礎很牢,你放心。”夏星棠也跟在勸。
“我知道。”夏時花嘴上笑着,心裏卻一點都笑不出來,“他成績很好,教的肯定不比老師差,只是我擔心浪費他的時間,畢竟他也是高三生。”
聽到女兒顧慮的話,于金不以為意,“殊禮不是死學的孩子,這點時間肯定有的,只好趁着這個時間跟他好好學習一下技巧。”
夏時花欲哭無淚,什麽話都被于金反駁了,借口都找不到。
轉念一想,羅殊禮也不見得願意過來,以前提這件事的時候不就被拒絕了嘛。
夏時花一下子放松下來,又拿了一個水煮蛋準備吃。
水煮蛋在桌上滾了一圈會好剝很多,等到外面的殼差不多被剝幹淨後,于金手機響了。
夏時花眼神動都沒動,不用猜肯定會被婉拒。
學校裏,羅殊禮就坐在她後面,平時非必要基本不主動跟她說話,就算是說話也是惜字如金的狀态。
然而,下一秒她就呆住了。
“殊禮說等下過來。”
雞蛋距離夏時花只有幾厘米的距離,在空中等了幾秒後,還是被放進嘴巴了。
夏時花嗯了一聲去了房間,看着面無表情,實則內心翻江倒海。
不是?他怎麽就同意了?他們之間沒有這麽有愛,互幫互助吧。
她非常不想與他多呆,尤其是爸媽還在家的情況下,萬一聊天時他把知道的那些事說出來怎麽辦。
上午十點多,羅殊禮過來了,等到化學上完,休息五分鐘後,他帶着夏時花學物理。
他倒是還算專業,解釋做題的過程也是通俗易懂,夏時花一下子就理解。
“同一類型的題目你錯了兩次,好好想想。”羅殊禮把書丢給她。
夏時花接過題目,苦思冥想,确實好熟悉,至于怎麽做嘛,還得好好想想。
手裏夾着筆,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腦袋。
中性筆上端套着筆帽,時常勾着頭發絲,一開始夏時花在想題目根本沒注意。
直到不小心把頭發絞到一起,中性筆抽不出來。
她拿出桌面上的鏡子照了照,才察覺頭發有些淩亂。
她對着鏡子理了下頭發,煩躁地來了句,“這辮子真麻煩,讨厭死了。”
“看看原理,想想這題會不會解。”羅殊禮把化學教科書翻給她看。
夏時花像是被點到一樣,一下子知道怎麽做這道題了。
補完課,差不多也快中午了,就在羅殊禮準備離開時被于金喊住了。
“殊禮,留下來吃飯吧。”
“不用了阿姨。”
“對啊媽,他回去肯定還要有事呢。”夏時花在後面立馬接話,仿佛生怕他多留一刻。
羅殊禮看了她一眼,夏時花心虛地撇過去。
不是她忘恩負義,而是一起吃飯肯定會聊天,萬一說着說着說出那些事怎麽辦?
然而羅殊禮一轉頭便對着于金道:“阿姨真的客氣了,謝謝阿姨。”
于金笑得合不攏嘴,帶着他坐到沙發上,一邊說,“你才是真的客氣呢,教了我們家小薔一上午,辛苦了。”
客廳裏,就只有夏時花笑不出來。
他就不明白,為什麽羅殊禮會同意。
他永遠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有時候過來幫夏守木忙,就算趕在飯點也不會留下來吃飯,今天是怎麽了?
難道他是故意的,在警告她?
夏時花忍不住壞地方想,神經緊繃起來,時刻注意着羅殊禮的話。
“是不是好久沒嘗過你叔叔的手藝了,今天可得多吃點,看你瘦得。”
羅殊禮淺淺地點頭,跟着于金去廚房端菜。
“殊禮,你坐着就好,怎麽能讓你來。”于金趕緊把他手裏的菜拿過來。
“阿姨,你要這樣客氣,我以後都不好意思在這裏吃飯了。”
于金聽了這話開心壞了,“行行行,阿姨就不跟你客氣了。”
她轉身出去,夏時花此刻正好進來,廚房裏就剩他們兩人。
夏進支做的菜,放在上面的吊櫃上,夏時花雖然不矮,但奈何那吊櫃打得比較高,又比較深。
最後幾盤菜又在吊櫃的最裏面,她踮着腳,朝裏面撈了幾次都只碰了個邊。
耳邊傳來嗤笑聲,夏時花立馬紅了臉,正想開口,就感受到頭頂傳來熟悉的香味。
飄到她的鼻腔,一時間,全身的肌膚都熱了起來。
羅殊禮遞給她一道菜,自己端着兩盤菜往外走,還沒走幾步就聽後面的人說,“其實我們家菜不好吃。”
他停下腳步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對面的女孩,眼底帶着探究,“所以,你提醒我不要留下來吃飯?”
被戳破心思,夏時花臉更紅了,語無倫次着,“沒,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但心你吃不慣。”
天,他到底怎麽這麽直白?
雖然她就是那個意思,但能不能看破不說破。
擔心他不相信,夏時花又繼續解釋,“真的,畢竟每個人口味差得還挺大。”
此刻她真的後悔死說那句話,要知道,爸媽一直十分喜歡羅殊禮,要是他真的在他們面前說點什麽,他們肯定會相信。
羅殊禮唔了一聲離開了,夏時花心裏打鼓,過了十幾秒才出去。
夏時花從廚房端來粉蒸肉,聽他們提過一嘴,是夏星棠喜歡吃的。
于是她就把這道菜放在夏星棠面前。
于金看到了,心裏頭高興,嘴上也要點出來。
“看看,還特意把粉蒸肉放你姐面前,是不是今天給你梳了蠍尾辮高興地。”
也不等下夏時花開口,她自顧自地對邊上羅殊禮說,“昨天她就誇星棠蠍尾辮好看,星棠早上也給她紮了一個,高興地,啧啧。”
羅殊禮那張沒有表情的面容上,多了一絲笑意。
他掀起眼皮子朝夏時花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附和着,“确實還挺開心的。”
夏時花立馬想到之前做題想不到解題思路煩躁時說得那句話,她汗毛豎起。
這頓飯,夏時花吃得是如芒刺背,生怕一個話引子,惹出羅殊禮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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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時,夏時花打開手機,有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同一個人打過來的。
她眉頭皺了皺,還是帶着手機出去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回撥了過去。
教室外面陰陰沉沉的,大片的烏雲像是要傾瀉而下。
夏時花擡頭看了眼,雨是下不下來,但看得人心情沉悶。
那邊沒幾秒就接通了。
“怎麽現在才回電話?”
“我才下課。”
“給我轉一千,你弟感冒了,你姐姐上學又要校服補課。”
夏時花手指摩挲粗糙的樹幹,忍着煩躁回道:“之前給你們轉了好幾千,我生活費都給你們了現在沒錢了。”
聽她這樣說,電話裏頭的男人氣得破口大罵,“你是蠢嗎,沒錢不會找你爸媽要嗎,他們有錢。”
“我一直都說不要養撿來得孩子,他們還非不信,你看看,現在被找回去多久就不管我們了。”
“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就一千都沒有嗎。”
夏時花氣得胸口起伏變大,她沒有去争辯反駁。
跟他講道理講不通。
等對面的人罵完了,她才開口,“大伯,晚幾天我把錢轉給你,還有,我現在在讀書,拿的也是別人的錢,你要讓我報恩,可以,總要等到我工作吧,你要真的逼我,別怪我一分都不給你。”
上課聽不進去,滿腦子都在想怎麽拿到一千塊。
從她被于金帶回家,大伯二伯隔三岔五找她要錢。
有時候七八百,有時候一千。
她一個月生活費一千,基本都給他們了。
後來她身上沒有餘錢,還在網上出售了二手物品。
這一次,她也只能賣東西賺錢。
她看着手腕上的apple watch,十分舍不得。
上個周末于金逛街回來,送給她的。
看了發票,要六千多。
猶豫片刻,她還是取下apple watch放在桌子上,拍了幾張照片。
不巧的是,在編輯詳情的時,羅殊禮正好在替班主任問他們要不要參加學校秋季運動會。
夏時花一擡頭就看到羅殊禮,立馬把手機關上。
心裏打鼓,也不知道他看到沒。
轉念一想看到也沒關系,她賣自己的東西有什麽。
“不參加,謝謝。”
apple watch賣得很快,不到兩天就有人收了。
解決了這件事,夏時花再次把心思全都放在學習上,要準備期中考試。
這是她在仁德第一次重要的考試,還真有點緊張。
今天早上是于金開車送她,一坐進去,就被問了。
“是這個星期期中考試吧。”
“嗯,這個星期四星期五。”
“好好考。”說完又怕給她壓力,于金補了句,“不過放輕松,一次考試也代表不了全部。”
車子開出小區沒多久,于金看到路邊上有道熟悉的身影。
她放慢速度看了看。
“殊禮,你怎麽走路?”
“今天司機請假,我準備去前面打車。”
“不用打了,坐阿姨的車。”
于金将車子靠邊停下,羅殊禮沒有客氣,說了句謝謝就上車了。
“你爸媽也不在家嗎?”
“這幾天他們在外省。”
車內安靜了一會兒,等紅綠燈時,于金看了眼夏時花的手臂,随口問了句,“阿薔,不喜歡那手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