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殺之而後快!
父子 殺之而後快!
蕭鴻予沉默。
林舒歡換了句話問:“大伯, 難道你對我不滿意,想着如今侯爺過世,幹脆讓我出門?”
“這從何說起?”蕭鴻予皺眉沉聲道, “是誰在你面前嚼這種舌根。”
林舒歡聽到這話,立即明白了:“您這般說我便知道了, 方才那些話就是蕭牧野離開之時交代您與我說的。他自以為死後替我安排一切, 卻不問我一句願不願意, 若我不願呢!”
最後一句話說完,她狠狠咳嗽了起來。
蕭鴻予起身, 走到床畔旁剛想說什麽,就對上了林舒歡瞬間擡起的眼, 眼底沉黑:“大伯,你莫要再勸我了。我今日不願,他蕭牧野若偏想讓我出蕭家的門,今晚便讓他來找我索命吧!”
蕭鴻予一愣。
平日裏他與他這侄媳婦接觸不多,除了成婚這樣的大事, 還有一般的家宴才會相見。
他印象中明肅的媳婦乖巧溫順,剛開始待在明肅旁邊,一步也不離開,有人與她說話了,她總會耐心地笑着陪同着說話。
像今日這番性情, 他未曾見過,回想又是一番感嘆。
罷罷罷。
“你既然這樣想, 留在蕭家就是蕭家的人, 我雖老矣,但也會盡力護你們周全。”蕭鴻予慢聲道。
說完,他便走了。
林舒歡紅着眼眶坐在床榻上, 遙聽着遠處隐隐傳來道士與和尚做法事的超度聲。
不知做了多久,吳飛鳳着急地進來:“夫人,正堂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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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人在今日鬧事情?
林舒歡立即同吳飛鳳去了豫園正院,一眼就看到映真為首,硯安與梵真在後,似乎圍着什麽人。
再上前幾步,發現竟是宸貴妃裴馥錦與明珠公主。
映真一臉怒氣沖沖地擋着不讓入,偏頭瞥見了匆匆趕來的林舒歡,臉上的怒氣頓時化成了幾分委屈:“三嫂,你怎麽來了?”
“怎麽了?”林舒歡方才暈過去,腳步還有些漂浮,得靠吳飛鳳扶着,這會兒安撫似地推開吳飛鳳問道,“都圍在這裏做什麽?”
蕭映真見林舒歡如此,更是愧疚,可怒氣未散,直接道:“是貴妃娘娘和公主來了,只是貴妃娘娘與我三哥、與蕭家毫無關系,我蕭家也未往宮裏發過訃聞,這不請自來也不知道是怎麽個意思。”
“蕭映真!我和母妃好心好意從宮裏趕過來,你說話……”明珠公主立即道。
“誰要你們的好心,又有誰要你們的好意?我們蕭家不稀罕!”蕭映真回道,“還請回吧!”
明珠公主氣得臉色漲紅,剛要上前與蕭映真争論,被裴馥錦拉住了,裴馥錦視線看了一眼蕭牧野靈堂的方向,繼而語氣帶了幾分懇求道:“映真,我就只想進去看看明肅,看一眼便走。”
蕭映真後退了幾步,但面容還是堅定無比。
不讓進就是不讓進。
裴馥錦輕咬銀牙,說着就要朝靈堂方向跪下來,被一道細弱的手臂有力擋住,擡眼對上了林舒歡的眼神。
林舒歡将人扶正淡聲道:“貴妃娘娘,您尊貴之軀在這裏下跪不合适,您今日來蕭府明日也不知道有多少流言傳出去,您要再一跪,蕭家多少張嘴都解釋不清這尊卑不分之事了。”
說完,林舒歡對蕭映真道:“讓人進去吧。喪事不請自到也是客,客來吊唁,哪有趕人走的道理。”
蕭映真嘴巴翹起,一臉的不願,但看着林舒歡還是哦了一聲。
裴馥錦朝林舒歡遞了一個感謝的眼神,随後腳步匆匆往靈堂走去,走進靈堂,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便陣陣傳出。
到底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結果居然到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地步。
後半夜,一臉憔悴的裴馥錦找上了林舒歡,并說要找個地方說說話。
林舒歡将人領到了豫園正堂旁的一個屋子,二人走進去,屋門剛關上,走在前頭的裴馥錦便朝林舒歡癱軟着跪下來哭道:“我對不住明肅,對不起你。”
這句話又是從何說起?
林舒歡不知所措,不知該先去扶跪着的裴馥錦,還是問她為何說這句話。
“您先起身,有什麽話起身再說。”林舒歡道。
裴馥錦搖頭,揪着心口哽咽道:“你莫要當我是貴妃娘娘,只當我是明肅的娘,就讓我跪着說吧,我實在……做了錯事!”
又是對不住明肅哥哥,對不住她,又是做了錯事……
林舒歡下意識問:“明肅哥哥的死,難道和你有關?”
不過随口一問,回應她的是更為沉悶痛苦的哭聲。
林舒歡身子僵硬,接着緩緩蹲身:“你把話說清楚,不要瞞着我。”
裴馥錦擡頭,對上林舒歡那雙黑沉的眼睛,繼而拉住她的手,低聲道:“我不會瞞着你,此事我藏了數十年,也是我年輕時作下的孽……才導致了今日這後果。”
說完這話,裴馥錦問:“當年趙元颢與我,還有明肅的父親三人之事,可有人與你說過?”
林舒歡點頭,映真與她說過這事。
裴馥錦苦笑道:“我與趙元颢自幼心意相通,他身為太子,我父親一心只想着往上爬,将我定給了他作太子妃,他後來被廢了太子之位,淪為階下囚,我父親哪舍得将我這顆有用的棋子浪費在一個無用之人上。”
“蕭家高門顯赫,不提祖上榮光,子孫更是争氣。”
“當年蕭鴻予年紀輕輕便已入翰林,出翰林後提任禦史中丞,蕭靖成比之蕭鴻予有過之而無不及,蕭家武将出身,蕭靖成頗有當年蕭家祖父馳騁沙場之風。”
“他們兄弟兩一文一武,可見蕭家門楣與前途定是風光無限。”
“而我父親正是想到了這點,以及他也看出了蕭靖成對我有傾慕之心,便上書先帝解除了我與趙元颢的婚約,做主将我定給了蕭家……而我,一直被關在家中,到成婚前三日才得知這件事。家中乳母見我可憐,偷偷放我去見了趙元颢一面,也正是那個晚上……”
林舒歡聽到此處,瞬間擡眼:“你的意思是……”
“是,成親之後我心如死灰,多次有尋死之意,可一日大夫竟說我有了身孕,可蕭靖成知我心結未解,從未逼我與他同房,”裴馥錦慢慢說道,“這腹中孩子,就是趙元颢的……當時我得知,不知如何是好,我既害怕又愧疚,我跪求蕭靖成不要公之于衆,一切都是我的錯,不要怪罪裴家,讓裴家跟着我這不守婦道之人蒙羞,打死我也好,放我離去也好,任何懲罰我都認了。”
“可他沒有,他是個好人,我生在裴家,自幼活在兄弟姊妹的明争暗鬥之中,許多彎彎繞繞也讓我根本信不了他人,這世上哪有什麽好人?可他便是。”
“明肅的父親,那個晚上,無論我說什麽,他只沉默着,後來我都絕望了,以為天一亮他就會召集蕭家與裴家族老,将此事捅穿。”
“可在天亮之際,他只與我說了一句:這孩子是蕭家的孩子。”
林舒歡面色大變:“難道明肅哥哥是……”
裴馥錦沉痛着閉眼點頭。
林舒歡整個人仿佛被什麽打中,一時半會兒都沒緩過來。
裴馥錦繼續嘆氣道:“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認下這孩子,想讓我放下趙元颢,與他好好過日子。從那以後,我确實想着要與他好好過日子。”
“之後,趙元颢奪位成功,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竟來問我明肅是不是他的孩子,我不想破壞一切,自然矢口否認。”
“他還找來了當年診治我的大夫,我只好說當年腹中确實有一個孩子,只是我已嫁為人婦,斷不能留着那孩子,便吃藥落了。無論他怎麽逼我,我都咬死明肅并非他的骨肉,而是我與蕭靖成成婚之後才有的孩子。”
“那時他說蕭家、蕭靖成害死了他親生骨肉,但強擄我進宮後就沒有再提及此事,我本以為他只是一時的生氣暴怒,沒想到實則他一直懷恨在心,登上皇位後不斷打壓陷害蕭家,數次對蕭靖成下毒手……終被他得手了。”
裴馥錦說到此處,聲音哽咽,幾近說不下去:“都是我的錯,那時我想着我在他落難之時違背誓言嫁予他人,雖是被逼,但事實如此,對他愧疚萬分,我雖有察覺,但總是聽信他的解釋,靖成死後我才知道那些不過是他哄騙我的話,可那時……明肅的父親,已經去了。”
“我以死相逼想讓趙元颢放我離宮,沒想到次日宮外便傳來明肅從馬上墜下來的消息,我立即明白那是趙元颢對我的警告。”
“我本以為我在宮中,他便會放明肅一馬,可自明肅長大以來,羽翼漸豐,”裴馥錦說到這裏,眼中出現了幾分欣慰與自豪,“他頗有他父親的風範,說起來比他父親還要更甚一籌。”
“我也漸漸意識到趙元颢恐怕容不下他了,而我只想着趙元颢會對他出手,卻忘記了明肅雖在靖成身邊長大,深受他的教導,但他确确實實是趙元颢的孩子。”
“那骨子裏睚眦必報的性子,幾乎與趙元颢如出一轍。趙元颢殺了他的父親,他怎麽可能就這麽放過他!”裴馥錦眼底出現了幾分慌亂與絕望,“他不可能放過趙元颢!”
“這次平州之戰就是他與蕭鴻予聯手策劃,殺契奴使臣,引平州大亂,誘趙元颢出宮,殺之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