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瘋子!
斷崖 瘋子!
不過到如今這個時候, 馮雲山他們或許已經逃脫了。
林舒歡稍稍放心了些,可又想到蕭鴻予那道令,厭惡感頓生:“大伯, 我曾道你一聲寬厚,未想你才是真正将人視作蝼蟻之人。”
蕭鴻予面色不變:“寬厚一字萬萬不敢當。行了, 這場鬧劇也結束了, 把人帶上, 嚴加看守,未到襄州之時, 不得任何人看望!”
就在圖黎等人捉拿林舒歡之時,有人騎馬慌亂前來:“大爺!大爺!出事了!蕭大郎君與蕭四郎君都被擄走了!”
全場嗡嗡聲頓起。
這個時候怎麽會有其他人出現?
林舒歡親眼見着蕭鴻予的臉色逐漸變為鐵青, 特別是聽到蕭衡與蕭硯安都被擄走時,那臉色難看得不得了。
而且什麽人會破了蕭家侍衛的重圍,将武力不低的蕭家子弟擄走?
甚至一下子還擄了兩個?
林舒歡腦海裏只出現了一個名字——蕭牧野。
想到這名字後,林舒歡立刻看向蕭鴻予,他的眼神死盯着林舒歡, 林舒歡頓感不妙。
只見他疾馳而來,一把将她拎到馬上。
“我這侄兒也不想想何人在我手上。”
林舒歡立刻回道:“我與他再無任何瓜葛,夫妻情緣早已斷絕,你拿我威脅他,未免太高看我了!”
“你以為的夫妻情緣已斷, 恐怕在我那侄兒的心裏,根早已紮得深深的, 高看?我從不高看別人!”
蕭鴻予說完, 短鞭一揮,馬匹嘶叫狂奔。
所有人馬都跟随着蕭鴻予的方向,一時間林子裏塵土四起, 狂風陣陣。
颠簸之下,林舒歡的胃翻江倒海。
不知騎了多久,終于停下時,她癱軟下馬後忍不住嘔吐。
可她近些日子什麽都未吃,只吐得酸水滿地,口舌皆是苦澀。
緩過神來擡眼,只見遠處高聳斷崖,臨崖立有兩根木樁,木樁上赫然綁了兩個人。
林舒歡眼底大震,那綁的不就是蕭硯安與蕭衡二人嗎?
他二人拼命掙紮,發出的嗚咽聲都隐隐傳到這處來,可武力不弱的兩個人卻怎麽掙不脫綁着的麻繩。
這麻繩要比普通的粗了不少,兩端一直延伸,固定至兩個木樁的中心後方。
這是怎麽回事?
可不管怎麽回事,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林舒歡聽見蕭鴻予暗含怒意道:“到底是何人綁我兒?”
林中簌簌,夜風幽冷,送來低淺的幾聲笑。
這幾聲笑,林舒歡怎麽會聽不出來是蕭牧野?
他今夜劫走蕭衡與蕭硯安到此處,看來是已經明白了一切事情的原委,知曉了蕭鴻予的真正面目。
果真,她見陰影中現出一道高大身影,步伐穩健。
只不過他似乎比之前還要瘦,瘦得脫了相,瘦得不像他。
唯一像他的,便是就算身體仿佛随風欲倒,但腳下生根,只身一人定于千萬人前。
林舒歡恍惚,盡管曾經她與他成婚數年,但這樣的他也少見。
她的思緒游離了一尺就蕭牧野的話拉回,只聽他緩緩道:“你攜林舒歡前來,難道還不知道我是誰嗎?”
聽到此話,蕭鴻予也不再多加掩飾,更何況此時也沒有時間多廢話,他直接大力将林舒歡擒至身旁!
林舒歡的脖頸瞬間一陣劇烈疼痛,随之上來的是辛辣的窒息。
在她自己沉重與急促的呼吸聲中,她聽蕭鴻予冷聲道:“你既然知道林舒歡在我手中,今夜何必大費周章搞了這出,把你的兄弟綁在柱子上又作甚麽?且把人放了,之後的事我與你再好好商量。”
不要!
林舒歡想高喊不要,蕭鴻予這老狐貍不會與你好好商量,只會坑害你。
可她根本喊不出口,蕭鴻予的手勁愈來愈大,她的呼吸也愈來愈困難。
“商量?可惜我向來專橫獨裁慣了,從不與人商量。”
模糊的視線下,她見站在斷崖旁的蕭牧野邊說出了這句話,邊走到木樁處,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抽出腰刀。
一寸寒光,霜鋒照林。
刀刃的最鋒利之處,落在了一條麻繩的中端。
而這條麻繩另一頭綁的,正是蕭硯安。
他這是……
林舒歡反應過來了,蕭鴻予也反應過來了。
他這是要砍了綁着蕭硯安的繩,他想讓他死!
盡管林舒歡之前猜到蕭牧野今日綁了蕭硯安與蕭衡,是有拿二人性命威脅蕭鴻予之意,可依照蕭牧野性情,總不會真殺了與他從小一道長大的蕭硯安。
可真當那刀刃落在了繩子之時,林舒歡知道立馬明白他是認真的。
這……這不行啊。
那到底是蕭硯安。
盡管他最近所行所言實屬荒唐,可這些年來的相處都不是假的啊。
“明肅……明肅哥哥。”
林舒歡抿住雙唇,顫抖地吐出了這許久未在嘴邊停留的稱呼。
眼見蕭牧野那瘦骨嶙峋的手一頓,但随後沒有一點停頓,刀刃輕輕一斷,捆住蕭硯安的整條麻繩瘋狂逃脫。
山崖邊的蕭硯安,瞬間掉下了崖底。
他那驚恐的叫聲還響徹山崖:“父親救救我!”
“父親!”
咚得一聲,再沒有任何聲響。
“硯安!你……你……”
蕭鴻予之前穩住的身形與情緒再也穩不住了,臉色猙獰得不成樣子,聲息粗重急促,“你殺了硯安,你殺了你弟弟,你……瘋了。”
“我那親生父親虐殺父兄,我不過殺了個無血緣的所謂堂兄弟,為何這般吃驚?”
“放了林舒歡,”蕭牧野提刀走到蕭衡的繩子旁,看向蕭鴻予的方向道,“還是讓蕭硯安有個伴。”
蕭牧野的話音剛落,林舒歡便被狠狠推開了。
背後是蕭鴻予咬緊牙關的聲音:“林舒歡我放了,放了衡兒。”
林舒歡還未從蕭硯安身死的事實中醒來,唇舌之間皆是寒意,周遭一切仿佛都在晃動。
她踉踉跄跄,對上蕭牧野那一直投過來的眼神,開始提起滿是泥濘的衣裙跑向他。
濃墨夜。
襟飄帶舞之白衣,最後淹沒在那道黑袍中。
林舒歡許久沒有觸碰到蕭牧野了。
如今這一碰,心驚膽戰。
不知是感受到了方才他剛才當着所有人的面毫無猶豫殺了蕭硯安的那股煞氣,還是他那具仿佛是一副白骨的架子。
她死死捏住他那瘦硬的手腕,滿腔的質問不知怎的沉到了心底。
最後到嘴邊的,只剩下沙啞的問候:“你過得不好,你都萬萬人之上了,怎麽還過得不好?”
蕭牧野那沉如凝墨的眼神,似乎有什麽好像融化了。
“誰說萬萬人之上便會過得好了,”蕭牧野低聲道,“不過我習慣了,我覺得挺好的。”
林舒歡喉間酸澀,一時說不出話來。
蕭牧野這樣的話從以前便在說了,他向來報喜不報憂,只是沒想到曾經聽過數次的話,如今聽在耳中,竟也不能像從前那般徹底寬慰與放下心來,反而更為難受堵塞。
“你睡會兒,我帶你離開。”蕭牧野聲音更低。
他真會說笑,林舒歡想。
眼前這個劍拔弩張的場景,她又怎麽睡得着。
可偏就如蕭牧野所說,他帶着她與大隊人馬當着蕭鴻予的面成功撤離了。
雖趕着路,但平穩非常,她竟真昏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只覺身子仿若飄在雲端,再看底下原來是一張柔軟的狐皮。
刺眼的火光跳躍,樹枝燃燒的噼裏啪啦聲在寧靜的樹林中異常清晰,蕭牧野一人坐在火堆前,一點一點添着折好的樹枝。
“醒了?”
蕭牧野起身,扶了一把林舒歡。
“我們還在原來的林子裏?”林舒歡環顧四周,問道。
蕭牧野嗯了一聲:“沒走多遠。”
他也知道林舒歡在擔心什麽,繼續道:“蕭鴻予沒那個膽子追來,再者,他還得在崖底撈蕭硯安的屍首。”
林舒歡沉默了。
心口一抽接着一抽。
原來不是夢,蕭硯安真的當着她的面被摔下崖底了,還是因她而死。
事情怎麽會到這個地步呢。
“等事情平息,我會找機會回去祭拜他,”林舒歡眼神空洞道,又補了一句,“你與我一起。”
蕭牧野盯着林舒歡因被火光照耀、忽明忽暗的臉龐,慢慢開口問道:“你怪我殺了他嗎?”
“你不該這麽做的,他不至于落到這般境地……”
林舒歡擡眼對上他的眼神,許久之後,緩聲道:“你用他救了我,我又拿什麽身份,有什麽資格怪你,我只是怪我自己罷了。”
“怪你自己作甚麽?要怪便怪我。”
蕭牧野突然拉着林舒歡起身,一把将方才砍繩的腰刀塞進林舒歡手裏,捏住她的手腕間一壓,刀刃前端徑直刺向他的胸膛,冷聲道:“你要不要現在也了結了我,替他報仇了。”
“我看你是真瘋了!”
林舒歡氣得滿臉通紅,連忙甩了手中的刀,怒罵道:“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蕭牧野沒理會這句怒罵,又接着問道:“方才你說我過得不好,是你真心想說的,還是客套話?”
林舒歡一句話都不想與他說,轉身便走。
她越走越氣。
蕭牧野今日的所作所為全然就像個瘋子!
瘋子!瘋子!瘋子!
林舒歡走了一段路,又聽見後面的腳步聲,怒聲道:“你跟過來幹什麽?滾開!”
腳步一頓,随後一道熟悉的聲音輕輕響起:“三嫂?”
林舒歡大驚。
蕭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