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哥哥,祝你們白頭偕老

春節臨近,皇城的黑羽衛就一定比平常忙上一倍。

我忙得像一頭牛,好久不曾回家。

按照光韶王朝的祖制,春節三天,皇帝就會封印擱筆,不再處理日常的奏折,除非是一級緊急的。宮裏春節鬧騰,太上皇卻按照往年一樣出宮過春節,宮裏小皇帝就沒有人管,他樂得像一只春天吱吱喳喳的小黃雀。

南宮家少爺大婚的消息在帝都熱鬧起來。

帝都的老百姓都說司徒家小姐與南宮少爺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只有我暗地裏好笑。

怎麽就沒有人記得他護送公主出嫁卻對公主圖謀不軌呢,怎麽就沒有人記得他曾經革除軍銜、推上高臺斬首呢,怎麽沒有人問一下他是如何走出大牢的呢,怎麽就沒有人記得三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呢,難道一直是我活在自己的幻境中?帝都太善忘,而我又太記仇了。

雪融之後,春的氣息漸漸濃烈。

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皇宮耗着,休假就到紅袖天香賴死不走。我不想回去南宮府。我說,黑羽衛忙,我娘也不對我唠叨了。除夕那天我就躲無可躲了。

南宮家喜氣臨門的裝潢,我看得有點飄搖了。再三确定是大将軍府的牌匾,我才進去了。我躲着小院子房間裏面蒙頭就睡覺,只有年夜飯就不得不出來吃。山珍海味,三牲九品,桌上陳列滿滿。今年的人比往年更加齊全,我爹南宮大将軍,司徒恩恩,我娘,我那跟了眉山老尼姑的小妹南宮湄,我,還有南宮澈。

明年還會多兩個位置兩雙筷子,是司徒薇兒和他們的孩子。

我爹明顯心裏有事,認真吃飯,不怎麽說話。南宮夫人和我娘倒是最話多的。吃過飯,該忙的都忙去了。我爹要出門。南宮夫人要張羅明天大年初一的東西。我娘,安樂的婦人,就回去休息。飯廳只剩下我們三兄妹。

南宮澈坐到我的對面喝茶。湄兒同小時候一樣喜歡纏我,跨到我的跟前,看着我。我摸着胸口,指着那邊:“湄兒,姐姐口渴,要吃那個提子。”

湄兒立刻走去南宮澈那邊拿提子。

南宮澈幾個時辰沒有吭聲,終于忍不住了:“你去了哪裏?”

我吃着提子,咬了一口,不吃了,說:“湄兒,提子不好吃,太酸了,姐姐想要吃芋頭,芋頭不酸,湄兒怎麽辦?”

湄兒好乖:“透姐姐,我拿給你。”

我接過芋頭,放在手邊玩。熟軟的芋頭一下子就被我捏扁了。湄兒丫頭眼睛盯着我的手,拉開,搶救出可憐的芋頭:“透姐姐,你幹嘛?”

南宮澈揚起臉:“我問你去了哪裏?”

我摸着湄兒的臉。

湄兒這臉蛋不再是小孩子的圓盤盤,而是小姑娘的尖尖可愛,清清靈靈的,嫩白透出粉色,像養在清池裏面豎起的早春荷花粉蕊。

我露出微笑。

忽然拉着她的肩膀,摟入懷裏,雙手摸到她胸部,揉了兩下。

不可思議的是,湄兒的胸部長了,手感很好的兩坨肉。

“湄兒長出大姑娘了。”

“啊!!!”媚兒尖聲大叫,扭開我的爪子,扭着腦袋,臉蛋刷紅,亮澄澄的大眼睛逼着水汪汪:“透,透姐姐,透姐姐你壞死了!哥哥,透姐姐太壞了!”

湄兒捂着胸口,跑到南宮澈身邊哭訴。

南宮澈臉都黑了。

我挑着眉,說:“湄兒,好姑娘,回來。”

湄兒躲到南宮澈的椅子的後面,漲紅着臉:“不要!壞死了透姐姐!”

南宮澈聲音都黑了,手一拍小幾:“我問你去了哪裏?”

湄兒卻吓了一跳,說:“哥哥,我在這裏啊。”

我心裏頭無比舒暢,淺淺笑着:“眉山山青水秀,把湄兒養得漂亮,姐姐也跟你去眉山修煉好不好?”

湄兒走出來:“是不是真的?”

南宮澈霍然起身,跨到走到我的跟前,黑壓壓的俯視我:“南宮透,不要無視我!”

我怎麽能無視他呢?

我簡直當他是活命的空氣啊。

我推着南宮澈,望向後面的湄兒,只管同湄兒說話:“湄兒,姐姐有好些裙子都不穿的,你同姐姐進去看看,如果你喜歡就拿去……”

“小透~~”

南宮澈握着我的手腕。

他用力。

我手腕痛,忍住啊,南宮透!

“大哥,放手,男女授受不親。”我好聲好氣地笑着。

“透姐姐,哥哥——”湄兒慢慢走過來,她也察覺出氣氛的不尋常。

“湄兒,出去!”南宮澈吼。

湄兒小臉都僵了,吓着了:“哥哥——”

“南宮湄,出去!”南宮澈一手推着湄兒出去,一手不放地捏着我的手腕。

“南宮澈你瘋了,你發癫一邊去,不要吓湄兒!”

我想去拉住湄兒,但是南宮澈卻把我拉回來。

門在他的腳下踢上,南宮澈壓着我的手,抵着關閉的門頁上,毫不客氣地質問我:“南宮透,你最近去了哪裏?怎麽都不回家?”

我狠狠地說:“南宮澈,你管我呢!”

南宮大少爺惱火了。

他壓着我在門上,手掌抵着我的臉頰,撲住我的嘴唇,就激烈的吻了起來……

南宮澈就好像一只餓了半個月終于捕食到的野豹子,動作淩厲、激烈而且瘋狂,他用他那猙獰無比的獠牙舔舐,啃咬,輾碾,強力霸道的入侵就立刻撕開大家的斯文面紗。他全身的重量都壓着我的身上,仿佛要把我整個人都揉碎、連皮帶骨一同吃進肚子裏。

他就好像一團火。

我的嘴唇,下巴,脖子……印下火辣辣的痕跡。

脖子就在他的手掌心之下摩挲出一絲一絲□□。

我心也燒着一團火。

那團火在腹部,然後逼着我大口大口地喘息。我把自己的羞恥一點一點拉回來。

“南宮澈,混蛋,放開我,你瘋了!”我手臂伸在我們之間,把他推了開去。

南宮澈的手就是一根鐵,握着我的手腕,而他的眼睛火辣辣的紅:“我問你去了哪裏?!”

他兇我。但是,他憑什麽兇我呢?我自懂事以來,他就不停兇我,說我這個不好,說我那個不好。而他對司徒薇兒,從來都是低聲下氣的,仿佛大聲一點都吓着司徒薇兒。我南宮透在他心中算什麽呢?一股腦的怒火逼着我的胸口,我掙着他的手,大聲喊出來:“不要管我,南宮澈!你有空,去管你的貓兒,管你的狗兒,管你的薇兒!我南宮透不是你什麽人,我還根本不是你的妹妹,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就算我死了,也不需要你這個外人管!”

我揮着巴掌,就打過去,手被南宮澈擋開。

他反手卻毫不猶豫給了我一個耳光。

響亮的耳光。我的耳朵頓時“嗡嗡”耳鳴,喉嚨中漫出血腥的甜。

南宮澈手掌捏着我的肩膀,将我的背一下一下撞到門頁上:“南宮透,你有沒有心?你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

我的背後痛。

他居然還有臉同我講心?我的心早就痛死了:“我是沒有心,怎麽啦?!”

我身後隔着一扇門,就是湄兒在外面叫着:“哥哥,哥哥,開門啊,透姐姐,你們不要打架啊!不要啊!不要打架,嗚嗚……”湄兒哭了。

我掰着南宮澈的手臂:“南宮澈,放開我,我們各走各路,我嫁人,你娶司徒薇兒!”

南宮澈壓着我的肩膀,手掌收緊。

“南宮透,你真不是東西!”

“你才不是嗚嗚嗚——”

我再一次被南宮澈壓到門上。他的嘴唇沉甸甸地壓下來,在我的唇邊口舌裏面亂啃。

我被他整個身體包圍着,抱得嚴嚴實實的,見不到一絲亮光。南宮澈拼命搶奪着我活命的空氣。我不能動,就挂着他的手臂上,被他弄得黏糊糊的。嗚嗚咽咽的聲音都變成了濕喏喏的□□……我腦子空白一片,只是感覺被他含過的舌根、被他抱緊的腰,都是火熱火燎的……我感覺自己的臉上濕漉漉的,都是該死的眼淚,更加該死的是,我的手臂不知道何時也緊緊繞着他的肩膀。

奇異隔空的世界,忽然被尖叫割開了口子。我睜開眼睛,看到南宮澈背後的湄兒。

湄兒站在另外一扇門的旁邊,她捂着臉蛋在尖叫。湄兒的背後,有着幾張熟悉的臉孔,有南宮夫人,有我娘,還有我爹……我慢慢閉上眼睛,抱着南宮澈,心裏終于平靜了。

南宮澈放開我的時候,我就癱倒了。我原來已經沒有力氣了。

安靜的飯廳,大家都在看着南宮大将軍。

我爹是一家之主,是一國棟梁,仿佛有他在的地方,就能一片晴天。他如同天神,站着門邊,偉岸挺拔,俊臉秀眉,完美輪廓,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他平靜而且深邃的眼眸,看着我,轉到南宮澈,語氣平穩得可拍,說:“南宮澈,跟我過來!”

“是。”南宮澈最後還看我一眼,眼睛裏面有些暖和的笑意。

他跟着我爹出去。

我娘捂着她的胸口,走過來:“丫頭,你怎麽……”

“娘,不要問我,我不知道。”

我跑了,心裏頭虛無。那種哭卻哭不出來的感覺,難受。

寒風割着楊柳痛,熱鬧的除夕夜,只有我無家無歸。我游蕩在外面,游蕩到了酒壇子裏面,朦胧的眼睛根本看不出跟前的是誰:“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南宮澈,滾蛋!”

那人附和着:“是。”

我幹了一杯:“南宮澈,你滾蛋去抱司徒薇兒!”

那人噓着聲音:“別叫那麽大聲,我這有客人。”

我打着酒膈:“呼兒将出換美酒,與爾共消萬古愁!”

“行,行!南宮透,你醉了。”

“我沒有醉,鳴哥,我還能喝,我在軍中號稱千杯不醉小郎君,鳴哥,你怎麽不喝酒?應該喝酒!南宮澈要娶司徒薇兒,南宮澈……”我灌了一口酒,特酸溜溜的味道,酸到了心裏:“南宮澈娶司徒薇兒,要娶就娶!我又不是沒有人要!鳴哥,你娶我!”

老明斜着眼睛:“你?”

我非常看不慣他這個藐視的神情。

我站起來,走到他跟前,拉開他的胳臂,把半個屁股放在他的大腿上,笑着臉,靠到他的臉前:“鳴哥,你娶我好不好?”

老明愣了一下。

我屁股在他的大腿上面扭了兩下:“好不好?”

老明立刻精蟲上身。

“好!”老明手放在我的腰後,把我拉入他的懷裏:“我娶你做妾。”

我呸。

我說:“南宮澈就不會讓我做妾!”

我南宮透與人做妾?

老明冷笑:“所以,南宮澈就得不到你。”

“啊!”我雙手拍着老明的肩膀:“有道理,真他媽的有道理!”

老明摸着下巴:“做妾否?”

我埋着他的身上,咯咯笑着:“做!”

忽然腳下一輕,我眼前就是天旋地轉的,落下來的時候,身下是綿軟的褥子。

“熱!”我扯着胸前的衣服,扯着散落到胸前的長發,很熱,真的……我全身熱得難受,烈酒的濃味都從皮膚擴散,呼啦呼啦地喘氣。有人在我身上翻來覆去、揉來捏去地撫摸和親吻,頭發,眼睑,臉頰,胸前,背後,大腿,死豬一樣沉地壓着我身上。我一時間呼吸不了,沉沉的壓榨之下胃裏的黃水沸騰,我終于忍不住就拉着那人的七零八落的衣服,嘔嘔嘔——

嘔吐了。

我嘔出兩口,四肢乏力,爬到床邊,胃裏翻騰得難受,喉嚨一開,就把肮髒物源源不斷地嘔吐出來。

盡力嘔吐,差點把心肝脾肺腎都嘔吐出來。

煩惱也是,都被我嘔吐了出來。

“南宮透,你滾!”

我聽從話,滾到一邊睡覺,腦子昏昏沉沉的,一下子就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窗外一枝迎春紅色的桃花,春眠困倦,意猶未盡。外面是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音,遠遠近近,仿佛空氣中都有股硫磺的味道。老明不見蹤影,我就穿好衣服,紮起頭發,大搖大擺回家吃飯。

大年初一,我就頂着熊貓樣回去。

我打着哈欠,給我娘說了一串的“青春常駐,一年比一年美豔”,我娘就美滋滋地給了我小小的壓歲錢。我娘換了一身幹淨的籃彩花衣服,手腕套着沉甸甸的金镯子,富麗堂皇地去外面庭院,同那些三姑六婆搓馬吊,說要贏個好彩頭。我就在一邊,用她親手做的果粉酥填肚子。

我用手帕包着茶葉敷着眼睛消腫。小豆芽捧着大把的煙花,說晚上放煙花,若然我要玩煙花就給我留着。微熱的太陽到了正中間,我估計着南宮大将軍該起床了,到正院去找我爹。

我爹的紅眼睛也表示他昨晚宿醉。

我給他老人家泡茶:“爹——”

我爹接過我的茶,喝了一口,放下,淩厲的眼睛一掃:“昨夜去了哪裏?”

“同僚喝酒祝賀新年,好些時日不曾見面,所以晚了回家。”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到我爹的跟前,“爹——”

“醉了嗎?”

“沒有。”

“現在清醒了嗎?”

我眨眼:“爹,我沒有醉。”

“你是一直沒有清醒!”南宮大将軍嚴厲的話說得很平和,正如他的人——儒雅俊朗而不失威嚴,“南宮澈是你的哥哥,你不要再癡心妄想。”

我無恥了:“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我爹沒有說話。

我低頭,摸着手中的杯子。

南宮大将軍今天是一件長絨羚棉長衫,白中泛着微青色,簡單,幹淨,爽朗。我爹的書房裏面沒有設火爐。他說和暖會讓腦子沉浸在美好,妨礙做出重要的判斷。而南宮大将軍的判斷,嚴酷到讓我失去了未來。

我爹不開玩笑:“爹給你尋一門好親事。”

我慘淡着:“爹,我不可能喜歡第二個人。”

我爹說:“你情願兩女共侍一夫?”

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按緊杯子的口沿:“我可以讓司徒薇兒做小的。”

我爹笑:“你哥的婚事在正月初八。”

我笑着,更加慘淡。

看,我只能做小的。

我要出去。

“回來,小透,知道你丫頭不死心的。”我爹撿了另外的一壺茶水,給我斟了一杯,然後對外面的下人吩咐,“去把南宮澈叫過來。”

難道我看起來還不夠傷嗎?

我爹還要撒鹽:“讓南宮澈親口告訴你。”

我笑了。

告訴我什麽?

我還能不明白嗎?

我爹說:“若然無事,多留在黑羽衛。”

南宮大将軍在我心中依舊偉大。

我喝了一口茶,是我不喜歡的陳年普洱:“爹,把我弄到黑羽衛,不是要我保護太上皇,而是讓黑羽衛保護我,是嗎?”

普天之下,莫非黃土。黑羽衛也無法保護一個亂黨的遺孤。君千瀾之事已成為過往,歷史記錄都已經封存,奉德帝、明太皇太後也已經在神望塔之上享受子孫供奉,皇位之上還是明皇族一代傳一代,南宮家守着帝國軍,而老龍王君家還是活得好好的,讀書人沒有謀反的跡象和能力。

或者我爹比我想到的更加深。

我咧嘴笑得沒心沒肺的:“爹是不是覺得女兒玩夠了,就把她弄回家?”

南宮大将軍并不否認。

我爹的眼神有點意冷:“你現在是在埋怨嗎,埋怨自己有個什麽都管的爹,埋怨行蹤都不是自己可以控制,埋怨自己生長在南宮家?”

我爹惱怒了。

我說錯話了。

我耐不住:“我不怨恨。我沒有怨恨的權利。”

那個是我爹。沒有他,就沒有我現在的一切。失去了這一切,南宮透就不再是南宮透了。我說:“我只是覺得我在軍營的三年頓時成為雲煙。”

我爹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你爺爺最喜歡的人是我的大哥。那個時候,我心服口服。我大哥比我優秀,我大哥比我更加能扛起南宮家。有他在南宮家,我就可以在外面為所欲為。我說,我喜歡海外的風光,我要出海,尋找東海的秘密——別看你爹現在這副模樣,他也曾經想做一個單純的好人。大哥負氣出走之後,你爺爺同我說上戰場吧。如果我從沙場上活下來,我就可以繼承南宮家。知道那天晚上,我做什麽嗎?”我爹笑得有點陰冷。

我還真的不知道:“磨劍。”

我爹搖頭:“我逃走。”

我瞪大眼睛,看着我爹。

我爹的手溫和溫和地撫過桌面:“任性是要付出很多人為代價的,當我身邊的人一一離我而去,我感覺前路渺茫,我就從路上回來。後來我才知道,你爺爺沒有擺明态度抓我回來,他只是弄走我身邊人。假如我沒有回來,我身邊的人就不是一個一個離開,而是一個一個死去,南宮家就會滅了。人人都在觊觎着帝國軍,他們卻不敢拿去,他們都等着南宮家的人——唯有南宮家才能駕馭帝國軍。他們等着南宮家的人死光光,堂而皇之瓦解帝國軍。”

我驚駭:“帝國軍是朝廷正統軍,怎麽會瓦解?”

“瓦破分解,取而代之,或者是兵權,或者是皇位。”我爹今天這心情見太陽了,“若有人能把帝國軍扛起來,我絕對拱手相讓。”

我爹是不是忘記了自己有兒子?

我提醒:“有大哥在啊!”

“你大哥?你和澈兒,在我眼中都是乳臭未幹的孩子,連泥沙都沒有吃過!”我爹這人嚣張,擺明是沒有把城禦四方軍放在眼中,“朝堂不是好玩的地方,你們現在還應付不來。南宮家的人情願把時間花在砂石上面磨刀子,也不想對着朝中那些金碧輝煌的宮殿、阿谀奉承的奸詐,當初,除了我的大哥,你的大伯。”

我很想問南宮崇儀是怎麽“死”的。

但是我怕我一問,我爹就起疑心。

而我爹自己口賤就說了:“南宮家的人都是這樣的。唯有你大伯走上了岔路。”

我歪着頭:“嗯?”

我爹說:“他販賣一種令人失去常性的東西。”

我支着臉:“□□?”

我爹狠狠給我一個暴粟:“放屁,咱南宮家的人是天橋賣狗皮膏藥的嗎?”

?我爹這人可不能平等對話。一旦人家說到他不順心,他就敲人家的腦袋。大年初一就讓他敲了一下,我可是要倒黴到年尾。我腦門都發燙了:“不是狗皮膏藥,難道是金銀珠寶?”

我爹看我的眼神就清高了。

我承認,我是俗人。

我翻翻白眼:“爹,新年的,別賣關子。”

我爹可憐着我長着一副蠢樣:“他販賣的是權力。”

賣官弼爵是死罪。

我吸了一口氣:“大伯伯是在吏部嗎?”

“吏部?他那時候都離開朝廷了。”我爹開始可憐自己居然有個蠢女兒。

“南宮崇儀離開帝都之後,創立了一個組織,叫千機。千機專門探得朝中重臣、江湖有名人物的隐秘,當做把柄,正如黑羽衛下的隐衛,收集情報的。千機自認為可以洞悉天機,以此要挾,達到各種委托的目的。”我爹微微翹起嘴角,相當不齒,“後來掀出了千機,牽扯到數不清的朝官,甚至還有皇族的秘聞。誰人沒有兩三件缺德肮髒事。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明太皇太後能寬恕就寬恕了,之後把千機的機密銷毀了。”

我很驚訝。

怪不得南宮崇儀要離開南宮家。

那是抄家的罪。

直接将南宮家往死裏推。

但是南宮崇儀活了下來,不知道我爹在其中動了什麽手腳呢。

我想問,但是不敢問。

我爹走到我的身邊,手掌放在我的肩膀上,說了那麽多的話,最後來個總結:“小透,南宮崇儀,他不是個壞人,他的心腸不壞。他只是太過聰明了。他聰明到,看到了南宮家的界限,人家看不穿的東西,他看穿了,他走出南宮家既定的路。”

我默然。

“明四家是皇族旁系的貴族,軒轅家是大內鳳皇城唯一的守衛家族,南宮家是帝國軍的統領。南宮崇儀卻走了另外一條路。所幸的是,明太皇太後英明,不至于把南宮家連根拔起。”我爹背着給我一個高挺的背梁,他看着窗外,“人能看到遠處的時候,就不能走錯路,不能走錯腳下的這一步,你明白嗎?小透,聽爹的話,不要糾纏情愛那些東西,即使沒有血緣關系,你也不可能同南宮澈在一起。”

原來說那麽多,我爹就是一個目的。

我該走既定的路。

可是——

我正想說話,南宮大将軍卻喊着:“澈兒,進來吧。”

我大哥今天淺紫色的素衣清服可真叫做——明豔照人啊!

我端端正正看着他。

當然,那股揍他的沖動,被我掩飾得很好。

我爹獨自斟茶。

南宮澈深褐色的眼眸幽幽地看着我,有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纏綿,然後他又帶着笑意,若無其事地說:“你穿裙子比較像樣。”

我呃——

我黑:“新年第一句不是‘新年快樂’嗎?”

“嗯。”南宮澈那個乖巧,“新年快樂。”

“哥,新年快樂。”

“小透,我有些話要同你說——”

“哥哥,我也有話同你說。我先說。”我惶恐,我心跳得窒息,“哥哥,祝你同司徒薇兒白頭偕老。”

原來我發現,我已經沒有勇氣面對他。

真的沒有。

我只對着我爹告辭:“爹,我回宮,我要值班。哥哥,你大婚那天,我還要值班,不過,我會早點回來喝喜酒的。”

這心酸得要命,南宮澈并沒有一句挽留解釋。

我知道我錯了,我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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