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雲家

初三這日，謝瑤因着父母俱不在世，特意請示了老太君，允許她和承哥兒去到父母墳前上香。

這一日，她和承哥兒早早出發，前往城郊謝家祖墳。其實謝家祖墳本在上水縣，離京城千裏之遙，可謝疆做了荊國公後，為了祭祖方便，便把祖墳遷到了城郊。

謝瑤和承哥兒先來到父親墳前，點了香火，上了祭品。謝瑤對父親還有些印象，承哥兒卻因為年紀太小早模糊了。

“那時你剛出生，父親小心翼翼的抱着你，說：這孩子耳垂厚，是個有福氣的。”謝瑤看着那凸起的墳頭，滿目傷感，接着道：“他為你舉辦百日宴，邀請了衆多親朋好友，他不覺得你是庶出的，只認為你是他的親骨肉，如此而已。”

承哥兒同樣略帶傷感，道：“我聽姨娘說過，若是父親沒死的話，咱們二房定是過得最舒心的。只可惜……”

謝瑤微微嘆息一聲，道：“世事無常。”

二人祭拜完父親，謝瑤便讓承哥兒先去馬車裏等着，而她要去她娘墳上上柱香。本來承哥兒應該去給柳姨娘上香，但因柳姨娘是妾室，而且還是因着那醜事被趕出謝家，所以她死後，謝瑤把她喪到了別院的後山上。等回去的時候，她再讓馬夫繞個圈，去祭拜柳姨娘。

其實謝瑤對她母親一絲印象也沒有了，畢竟那個時候還太小，她甚至不知道她母親是怎麽死的，等她大了一點想到去問了，她父親也去世了，如此更沒有人跟她說了。

老太君不喜歡她娘，具體不知何故，只是從好事的婆子口中聽到過一兩句，大概是說她娘不知好歹什麽的。

其實謝瑤的爹娘本應該同喪一穴，可卻因為老太君一意孤行，一個喪于山南一個喪于山北，便是死了也不能相見。

陳氏陪着謝瑤，見她一路上不說話，知道她心思重，便不去打擾。

二人轉了個彎，就見不遠處她娘的墓前站着兩人，一老一小，一高一矮。

謝瑤有些疑惑，除了她，誰還會來祭拜她娘？

陳氏也非常驚奇，扶着謝瑤又走近了幾步，待稍微看清了一些，陳氏喜出望外，丢下謝瑤就快步跑了過去。

“可是……老夫人？”陳氏停在幾步之遙的地方，用幾乎顫抖的聲音問道。

那老婦人和那年輕的公子一齊轉過頭看向這邊，只見那老婦人一身粗布麻衣，身子佝偻着，定是早些年做重活累得。而年輕的男子面目清秀，身姿挺拔，一身書生打扮，眉眼之間透着堅毅。

Advertisement

“您是……”那老婦人微微皺着眉頭問。

“哎喲！您真是老夫人啊！”陳氏趕忙跑上前拉住老夫人的手，繼續道：“我是芮兒啊，與姑娘一同長大，陪她進國公府的丫頭，您可想起來了？”

那老婦人迷茫了一會兒，這才想了起來，接着激動道：“可是找到你了……那國公府的大門不好進啊……”

張氏止不住激動，眼中竟滿含淚水，道：“當年……雲府被抄家，夫人去求荊國公為雲家說情，可被老太爺一口回絕，甚至于他還承認就是他陷害的雲家。夫人悲恨交加，只覺得是自己害了雲家，便……便喝了毒藥……轉眼啊……轉眼都這麽多年了，我以為雲家的人都死了……”

畢竟是發配邊疆，一群孤兒寡母，這一路上不定遭遇什麽不測。大概那時夫人也是這麽想的，覺得此生再也不可能見到父母親人了，再加上絕望至極，就起了那心思。

而二爺眼看發妻被逼死，他痛恨謝家，痛恨老太爺，可又不敢反抗，最後也是郁郁而終。

這些事，她從未對謝瑤說過，這孩子已經背負的夠多了，她真怕她垮了。

“這傻孩子……”老婦人看着那墳頭已是泣不成聲，道：“我到了這年紀了……就想看她一眼，可……可回到京城一打聽，才知道……知道她早走了……”

陳氏也是哭泣不止，謝瑤見此情形，大概也猜出了一二，便走上了前，沖着那老婦人喊道：“外祖母。”

那老婦人一愣，傻傻的看着謝瑤，喃喃道：“瑤兒……可是你……”

謝瑤心中一酸，道：“是我……”

那老婦人一把摟住謝瑤，放聲哭了起來。謝瑤沒想到自己還有親人，再加上剛才陳氏那話太過震驚，她也是委屈之極，忍不住也哭了起來。

原來……原來她的父母俱是被老太爺所害！

“雲家遭了難……若非如此，外祖母怎麽可能讓你娘受委屈……我的兒啊……你要疼死娘了……”雲老夫人悲泣不止，想着這十幾年，她苦苦支撐，不過是為了見女兒一面，可最後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我恨啊……他們謝家太欺負人了……太沒有良心了……”老夫人憤憤道。

她雲家風光時，可是他謝家巴望着讓媒婆提親，這才促成這樁婚事。可他謝疆不但不珍惜，卻還陷害雲家，當真是奸佞小人！

祖孫倆抱頭痛哭了一陣，陳氏又勸解了一會兒，二人才漸漸平複了心情。

那位公子一直站在旁邊看着，眼中有波動，卻并未勸解半句。陳氏估摸着這公子的年紀，于是問道：“老夫人，這可是宇哥兒？”

老夫人點點頭，道：“對了對了，這就是宇兒！宇兒，快過來叫姐姐，這就是你瑤兒姐姐！”

那雲星宇卻只是沖謝瑤點了點頭，仍是一臉淡然，半句不肯說出口。

老夫人無奈，對謝瑤道：“這孩子經歷了太多變故，也吃了太多苦，變成現在不愛說話的性子。小時候，他最愛黏着你了，三兩天不見，就嚷着要找姐姐玩。那時候你也還小，大概也不記得。”

謝瑤搖搖頭，她确實不記得了。

謝瑤又問雲老夫人是從哪裏來的，現在住在哪裏，來京城可是有什麽事，她能不能幫上忙等等……

當年雲家老太爺和大爺被砍頭，一家老小被流放，去邊疆的路途遙遠而又遭押解官兵的毆打苛刻，雲星宇的娘親忍受不住跳湖自殺，剩下的幾個小丫頭更是不堪，被那些禽獸欺淩，紛紛尋了短見。只剩下她和這孩子，還有家裏的幾個小厮，本來他們也是堅持不到邊疆的，後來虧得定西大将軍救助，他們才脫了險。

她和雲星宇在邊疆生活了十幾年，雖是苦寒之地，但也已适應，若不是那定西大将軍說出當年的隐情，是謝疆陷害的他們雲家，她實在氣憤不過，又想到謝瑤娘也許過得也不好，這才咬着牙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