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漣漪
“誰幹的!”一個胖得離譜的胖子,身穿明黃色錦袍,頭頂是紫金冠冕,站在林中對着一地的屍體咆哮,尖銳的嗓音将林中的鳥兒驚得四處亂飛。
小樹林橫七豎八躺着不下十來具屍體,鮮血染在幾十包散落的大米上,紅的白的混在一起,十分刺眼。
鹿展坤屍體倒在米堆的中心,頭顱滾落在一旁。頭顱齊頸部被切斷,切口十分齊整,沒有絲毫撕扯的跡象。
極少說話的莊辛樹将鹿展坤的頭提了起來,看着切口,半晌方才說道:“割下鹿老頭的人功力不弱,手法幹淨利落,似乎是職業殺手所為。”
“鹿…鹿爺,是被幾十個高手圍攻,他老人家力戰不敵,才被他們聯手,給…給殺死的。”瘦猴遠遠地站着,他被前不久的那場屠殺給吓得不輕。
不久前,那些人在聯手殺了鹿展坤之後,對進入小樹林的他們展開屠殺,若不是他和另外七八個弟兄見機得早逃到官道上,恐怕他也不能站在這裏說話了。
那幫人好像并不戀戰,對逃上官道的人沒有展開追殺,而是迅速地騎馬離開了。
“一幫廢物!飯桶!”紫金冠的胖子将瘦猴一腳踹倒,用腳在他身上使勁地跺着。瘦猴嘴裏發出凄厲地慘叫,鮮血從口鼻處狂噴。
今天的打稽是人為設計的完美圈套,是針對他臨賀侯蕭正德的圈套!紫金冠的胖子氣急敗壞地想,能與他作對的無非是那幾個有能力和他争儲的人,一定是他們當中某個人幹的,他一定要查出來還以顏色!
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瘦猴,蕭正德的怒氣稍微得到平息。對身後的孫成芳說道:“孫法師,老鹿死了,他那攤子事你先接了過去。還有,現在是非常時期,本侯身邊缺少得力人手,你回去跟你師父說一聲,讓他派些好手過來。”
孫成芳應了一聲,對鹿展坤的死有種兔死狐悲的傷感。
玄武湖邊的莊院,正在進行一場熱鬧的慶功宴,四張大桌上擺滿了醉香樓的廚師們精心烹制的佳肴,桌子旁邊一壇壇的百裏香堆得跟小山一樣。
這次的行動非常圓滿,鹿展坤毫無防備掉進圈套,在殺機四伏陣中沒過幾招,就被他們聯手剪滅。他所帶來的亡命徒在強烈的沖擊下毫無戰鬥力,己方僅付出兩名湖匪輕傷的代價,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
“老杜,你使用的怪兵器是什麽東西?”陳霸先和徐階沒看過鬼手老杜真正出手,這次算是大開眼界。陳霸先忍不住好奇心,問起杜泠他那把怪刀來。
鬼手老杜心情舒暢,将平時絕不外露的獨門兵器亮了出來,任由他們參觀。笑道:“哈哈,什麽叫怪兵器,這叫幽鐮刀,是玄鐵打造的神兵利器,招式神鬼莫測,讓人防不勝防。”
沈恪将酒杯換成大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伸手一抹嘴角的酒漬,大喊道:“今日殺賊,真是痛快!陳兄弟,徐兄弟,今後我沈恪就服你們,你們讓我幹啥,我就幹啥,決無二話!”
Advertisement
新喻侯府,蕭映站在花廊裏,手裏托着一個精美的鳥籠,嘴裏吹着口哨,逗着籠中的百靈。
“侯爺,南門外的那件事,是我侄兒沈恪和他的朋友所為。因怕洩漏出去對侯爺不利,所以下官嚴令他們不得對外吐露半點。”沈石溪臉上陪着小心,眼角觀察蕭映的反應。
蕭映嗯了一聲,将百靈鳥挂在花廊的橫杆上。轉過身,微笑着對沈石溪說道:“沈大人,這件事幹得漂亮,手腳很幹淨。你侄子倒是個人才,過一陣子讓他到我府上來辦差吧。”
“是,下官這就回去轉告。”沈石溪心裏暗喜,蕭映這麽說是想親自調教侄子,沈家算是徹底攀上了新喻侯的高枝。
晉安郡王府,晉安郡王乃是皇帝第三子,名叫蕭綱。郡王府的後花園裏,一座小亭坐落于假山旁,假山上有道細泉潺潺而下。伴着流水聲,蕭綱正與蕭介下着圍棋。
蕭綱白白淨淨,一身書卷氣。淡然道:“介公,當年你是我大哥的太子舍人,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大哥自小與本王感情最好,以後介公跟本王不要見外,多來走動走動。”
蕭介拱手,說道:“王爺有命,下官哪敢不從。只是下官離開京城廿載,剛回京城還有很多事務要去熟悉,怕是沒那麽多時間,還請王爺莫怪。”
蕭綱神情黯然,因為父皇不喜歡他的緣故,朝中稍有權勢的大臣都不願意與他結交。說道:“父皇一直不喜歡本王,嫌本王懦弱。儲君之争,本王已經沒有興趣。你不願來,本王自然也不怪你。”
蕭介神情嚴肅,慷慨而談:“王爺恕罪,臣乃二品小官,沒有資格涉及儲君之争。不過以臣看來,東宮之位自古就立長不立幼,更無立侄子的道理。王爺之上還有豫章王,但豫章王出身不正,只有王爺你才是最為正統的儲君。”
“噢,你真這麽想?”蕭綱喜形于色,沒想到他落魄至此,還是有人支持他的。
蕭介心道,唉,喜怒形與色,這個書生王爺太沒心機。不過從大義上講,他才是皇太子的不二之選。“是的,王爺。天意如此,豈會因人力而改。”
蕭綱關切地問道:“本王聽說南門外發生一起惡性命案,命案可能跟臨賀侯有關,介公可聽皇帝提起過?”
蕭介心道,原來他是為這個才叫我來的。難道他不知皇帝對蕭正德殺人搶劫的事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還天真的以為皇帝因此就會對蕭正德有所懲戒。
蕭介答道:“事發之後,微臣還沒見過陛下。不過,臣以為此事并無多大影響。”
“哈哈…有影響的。介公應該不知情吧?命案死的是蕭正德的手下,和以前他去殺的那些尋常百姓不同。”蕭綱有些得意,還有些痛快。
蕭介大吃一驚,他只聽說南門外發生了命案,就被晉安郡王叫來下棋,他還以為是蕭正德又跑去殺了幾個過路的商旅呢。
皇宮太極殿,一個滿臉皺紋老态龍鐘的黃袍老人斜靠在龍椅上,半阖着眼睛,似睡非睡。刑部侍郎鄭知節佝偻着腰,在臺階下垂手肅立。
“鄭愛卿,聽說預章王和湘王的兒子,朕的兩個孫子已經在來京的路上了。”皇帝蕭衍的聲音蒼老無力,還有些氣喘。
“陛下的八十大壽就要到了,兩位王爺先派皇孫過來請安,好為賀壽作準備。王爺們提前想着,這都是陛下兒子們的一片孝心。”鄭知節的聲音渾厚低沉,非常好聽。
蕭衍冷哼一聲,說道:“哪還有什麽孝心,全都巴不得朕早點死呢,朕偏不如他們的願。兒子們都惦記着朕的皇位,朕偏不立儲,讓他們急去。”
鄭知節臉上堆着笑,陪着小心,說道:“怎麽會呢,皇子們都孝順着呢,陛下說笑了。”
“朕早年立了太子,結果呢?太子用巫術,咒朕早死!這就是朕最信任、最疼愛的兒子幹的好事!朕是老了,可還不想死!誰真心誰假意,朕清楚着呢!”蕭衍越說越激動,劇烈地咳嗽起來。
鄭知節急忙跪倒在地,趴在地上,泣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要緊。陛下獨掌乾坤,天下離不開陛下,可別氣壞了身子。”
“南門外是怎麽回事?小正德受誰欺負了?你去暗中查一查,看看是誰按捺不住,想跳起來。”蕭衍狠喘了幾口氣,平順了心情。
“尊旨!”鄭知節心中暗驚,他是刑部侍郎,但凡重大的刑案都是由他上報,南門外的事他并沒有呈報,不知陛下是從何種渠道知道了南門外的事。
臺城的宮門外散騎常侍府,散騎常侍品級只有四品,皇帝出行時的護衛官之一。但是章鏡明擔任散騎常侍還有一個職責,就是為皇帝秘密收集皇城裏的情報。
南門外發生的命案,章鏡明在知道之後第一時間就秘報給了皇帝陛下。皇帝命他暗中查訪,到底是誰所為,有何目的。
章鏡明回府之後,頭痛不已。這件案子事發突然,兇手第一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蕭正德發動手下滿城尋找兇手尚且沒有眉目,他就更不知如何追查。
“爹,我回來了。”章玉兒一身男裝打扮,笑嘻嘻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章鏡明問道:“有什麽線索嗎?”
章玉兒說道:“我去現場看了一下,從現場留下的痕跡上看,這是一個事先布好的殺陣。那個姓鹿的傻乎乎地一腳跳了進去,被人割了腦袋。”
章鏡明臉色陰沉,微有些失望。這些他已經知道了,只是似乎目前只有這些線索。
章玉兒嗔道:“爹,我還沒說完呢。從鹿的屍體上看,他被割下頭顱之前,手掌先被切了。鹿練的是鐵砂掌,即便是功力高過他的人,也不可能用兵器如此利落地切斷他的手掌。除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