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行之的信息素是松樹味的。
這還是他倆剛在一起沒多久時,一個對周行之虎視眈眈的嬌俏小o湊上來跟他講的。
他那時傲氣得很,對男友不屑一顧不放在心上,受了明晃晃赤裸裸的挑釁,也只是吸了口手中的雪茄煙,徐徐噴了出來,煙霧缭繞在燈紅酒綠中分外妖嬈,說,“有本事你盡管上,沒本事別在這裏陰陽怪氣。”
說完向小o做了個請便的動作,在周行之那裏铩羽而去的omega只得氣的跳腳。
到底是肉體凡胎。許是alpha的外表和床上功夫太過迷人,又多半是周行之實在是不可多得的最佳男友,他竟也在三十幾歲的關頭生出顆真心,從此停船靠岸,一門心思跟了周行之。
後來,路過街邊的松林時,他總會有意放緩步伐,卻又覺得自己這番模樣有些可笑。莫不說自己聞不到真正的信息素,就連那松樹味,也只不過是道聽途說。
這些年裏,他有無數次機會問上一問,可又無數次壓抑了這種好奇,刻意抛去這個話題。
他知道,這個問題,他是一輩子都是沒得發言權的。
想到這裏,他放快了腳步,逃似的抛了一林松樹在身後。
回到家裏,等待李韶華的是系着圍裙的男人,額邊冒着一層細密的汗珠。這令他心中發堵,不由得想起剛在一起時,自己頤指氣使的那副樣子。
年輕的男人生性怕熱,那年夏天又格外漫長,夜裏家裏停了電,李韶華從睡夢中醒來怏怏不樂的躺在涼席上,随口指使周行之給他扇扇子。他心裏沒什麽想法,在陣陣涼風中漸漸睡去,沒成想,周行之汗水踏濕了整條汗巾,卻為他打了一晚的扇。
每當憶及此事,李韶華心中卻不覺甜蜜,他只覺得苦澀,随之而來的是綿長的不真實感,仿佛幸福是偷來的借來的,周行之也是。
他終要回到寒冷而荒蕪的原野,他終是得不到愛。
這種想法有些無厘頭,找不到源頭,卻又像掐不滅的野火,時時在心中叫嚣。
起初,他只是不管它、不理它,放任自流又不屑一顧,而到如今,他卻只能自暴自棄的任由這種念頭在心中奔騰呼嘯,有時想一根針,時不時刺着他的心,有時又像個逐漸擴大的空洞,日複一日地将他吞噬。
他擺脫不掉,又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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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華,韶華想什麽呢?吃飯。”
周行之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沖自己的丈夫笑得虛僞,讪讪得接過他手中的筷子,從身前的碗裏扒了一口飯。
周行之的手藝自是沒得說,凡是經他手的飯菜,皆是色香味俱全,他又向來寵着李韶華,三菜一湯全是李韶華愛吃的。
可李韶華就是覺得惡心。像沒由來的思緒,沒道理的憂慮一樣,他又長了沒由來的惡心。
他吃不下東西,卻又不願周行之憂慮,自己任一點小病小災小痛小難,周行之總是會比自己更挂心。
他不願周行之皺眉。
于是,他死命吞咽了幾口,大口将身前的飯菜吃完,在周行之的注視和期待下說,“我們行之做飯真好吃。”
周行之只是笑了笑,起身去收拾餐具。
他望着周行之的背影,這些年周行之變了很多。剛在一起時他的男人還只是個孩子,連大學都沒畢業,來到事務所實習,一來便被分派到自己的項目上。
那時的周行之雖長着張硬朗又冷峻的臉,卻最是踏實可靠,話不多,雖是個alpha,卻少有沖動,更沒什麽脾氣,是個老好人。
他一眼看中了周行之的皮相和忍耐,活生生的将他拐到了自己的賊船。
從此,周行之便不僅僅是周行之,還是李韶華的男友,男人,以及丈夫。
對此,李韶華有些驕傲,驕傲之餘,是真切的惶恐和悲惋。
他的丈夫,他的行之,本不該這樣的。
他盯着周行之在廚房水池前的背影看了許久,突然鼻子就酸了,随之而來的是沉重和苦澀。
他給不了周行之想要的,他只是個薄情寡義、聞不到信息素也沒什麽氣味的beta,他只是個不怎麽賢惠、更生不出孩子的beta。
李韶華還記得,那是多年2014年的11月份,他剛過完二十七歲生日,第一次做項目經理,帶着二十來號員工和實習生一起跑到成都做項目。
他生來脾氣不好,項目上的事情又繁瑣得很,他是新晉的領導,不好跟正式員工發火,又不好兇那些千嬌百媚女孩子和小o,拿身為alpha的周行之開涮,指使責備一氣呵成,一點兒沒把他當成個大四的在校生,一切的标準都按正式員工來。
周行之脾氣好,人也悶,只是“嗯嗯”的應着,然後吭哧吭哧陪李韶華一起加班到淩晨。
時間久了,項目組裏便流出了風言風語,同為實習生的陸琦好幾次在廁所拉住周行之,神神秘秘的對他講,“你別看李韶華是個beta,卻最是荒誕無稽,男女通吃,你可小心點。”
周行之皺了皺眉頭,說,“我怎麽會喜歡beta,我以後還得結婚生一堆小孩呢。”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從廁所走出去,隔間裏的李韶華将陰着臉去沖廁所,最後留下一個譏諷的笑。
年輕的他從不覺得beta有什麽不好,不會受信息素的誘導又不會有發情期的困擾,他只需自由自在的享受戀愛,享受性/愛,而不必去做/愛的奴隸。
成都的冬天不比北京嚴寒,卻多了幾分陰冷,李韶華常年伏案工作,腰和頸椎都不好,到了晚上便覺濕濕冷冷的風直往骨頭裏灌,渾身又疼又酸。他身體不舒服,工作也進行的不順暢,便每日有意無意的耗着周行之在一旁陪他。
晚上,他們便住在項目的招待所裏,隔壁挨着,一牆之隔。
那是個大年27,出現場的最後一天,李韶華被寒氣折騰的怎麽也睡不着覺,便一個電話打給周行之。
周行之沒兩分鐘便敲了他的房門,他懶得捯饬自己便随意披着浴袍去開門。
“李老師,有什麽事麽?”
李韶華心裏覺得可笑,大晚上叫你一個alpha來,自然是瞧上你了。
李韶華伸手去摸周行之的手,随後将他往屋裏扯了扯,壓低了嗓音說,“你進來,外面涼。”
周行之的手幹燥而溫暖,李韶華心曠神怡,卻偏偏松開了。
他往沙發上一坐,浴袍便松松散散的挂在兩邊,露出一片白花花胸肌。
周行之的眼神下意識的躲閃,舔了一下嘴唇,不敢看他。
李韶華略微笑了笑,指着桌上的玻璃杯,對他說,“行之,喝水嗎?”
周行之點點頭,剛想伸手去拿,那只杯子便被李韶華握在手裏。
周行之有些納悶,擡眼看着李韶華,他向來是看不懂這個性格乖張的領導的。
只見李韶華将那只透明玻璃杯放在嘴邊,一張紅潤的薄唇覆在上面,他小啜了一口,嘴唇便變得濕潤而光澤,向周行之抛了個眼神,赤裸的**中帶着譏諷與不屑一顧,周行之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幹涸從嗓子一路向下蔓延。
李韶華突然站起身來,一手端着那只玻璃杯,一手攀上周行之的脖頸,他的唇陡然靠近,周行之無力招架,只得垂着眼睛不去看他。
李韶華的嘴唇貼在了周行之兩片唇上,甘泉便順着唇縫滲入周行之的口中,仿佛是天上的甘露,又像是帶着致命吸引的毒藥。
Alpha不知何時便把握了主動,他陡然施力将李韶華箍在懷裏,從兩唇相貼變為唇齒交接。未經人事的Alpha吻得雜亂無章,李韶華卻很是受用,他向來樂于享受年輕男女的赤誠與熱烈,更樂得去引導他們。
他們不知何時便褪去衣服,兩具精瘦的肉體同時倒在床上。李韶華得心應手的将用了一半的潤滑劑塞在年輕的男人手中,男人顯然一滞,卻在情海中難以自持。
這是他們的第一夜,帶着Beta的有意撥撩,帶着Alpha的願者上鈎。
第二天,李韶華睡到日上三竿,打眼望去,便看到周行之像做錯事的孩子般耷拉着臉蹲在床下看着自己。
李韶華覺得有些好笑,便伸手摸了摸周行之的頭發。周行之猛然擡起頭來,死死的盯住李韶華,卻看見李韶華裸露的肩頭上一個連着一個的猩紅的吻痕。
周行之複又低下頭,低聲說,“李老師,昨晚,對不起。你能別開除我嗎?”
李韶華突然覺得索然無趣,冷哼一聲,把手收回來。
他從床頭櫃上拎過來件兒襯衣,随後掀開被子,漏出滿是紅痕的身體,那一片片的紅,像雲朵之上的花朵,飄飄搖搖,令人心動。
周行之從李韶華的手裏拿過那件襯衣,解開扣子替他穿上,李韶華對他的殷勤沒什麽感觸,便由着他為自己穿上衣服。
“你怎麽走?”李韶華點了根煙,看着周行之。
周行之頓了頓,“一會兒去機場,回老家過年。”
李韶華連個笑都擺不出來,只是點點頭,然後說,“嗯,路上小心。”
周行之盯着他的背影,在他身後說,“那,那回去聯系。”
李韶華沒轉身,這讓周行之很是尴尬,他只得說,“那我先走了”,見對方毫無挽留之意,便離開了。
跟周行之在一起的這些年,李韶華很少想起這些,他總覺得一切的開端太過荒唐,又着實難堪,以至于到現在,他都覺得一切只是場春宵佳夢,他什麽也抓不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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