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5)
咽了下去,面上嘆道:“果然如此!許久未歸家,心中思念越盛,如今見到常姑娘,倒是讓我一緩思鄉之情。”
龔夫人口中的“面善”絕非是所言那般簡單,畢竟常寶兮從未開過口,鄉音都不曾得聞,又怎可能僅憑數面之緣就憑空猜測對方是同鄉?如此一來,最有可能的就是,龔夫人是“認出”了她的外貌。除去之前求醫時情急稍有失态,龔夫人的言談舉止莫不顯示其良好的家教,不是富家便是名門之後,雲州常家雖已然落魄,但多年的底蘊猶在,龔夫人認得出常家人并不奇怪,尤其是……哪怕常夫人再不喜歡這個“天殘”的女兒,也不得不承認,常寶兮是她三個兒女中,長相與自己最為相似的。
龔夫人不說,常寶兮自然不會傻傻的提出來,很多時候适當的裝傻更有益于構建和諧的交際關系。
“說來,我夫君當下正在雲州府內。”
龔夫人突然提了這麽一句,胖乎乎豆包似得臉總帶着和善的笑意,更像一個有褶子的豆包,看起來綿軟又好欺,沒有半分心機。
聞言,常寶兮一怔。
雲州……府啊?
“哦?”範绮兒不懂彎彎繞繞,卻生來有一種神奇的天賦,關注點總是那麽的獨特,“這麽熱的天,一路上怕是很辛苦罷。”
龔夫人一時也沒想到範绮兒會把着重點放在路途上,一般不都是該順勢好奇為什麽去雲州嗎?不過,龔夫人倒也不負家族多年教導,很快接上道:“路途确實是不好走,若不是此時氣候過分炎熱,再則要趕速度,我定是也要随同前去。”
範绮兒唏噓:“還真辛苦啊。”
龔夫人笑而不語。
能為朝廷辦事,自然是光宗耀祖,無比榮幸之事,便是真嫌累,也不能表露出來,更不能說出口,免得稍有不慎,惹來不必要的禍事。別看龔夫人胖乎乎跟個球似得,笑起來整一個彌勒佛,身為一個大家族的嫡女,她哪會真沒半點彎彎腸子?
龔夫人離開時雨仍舊沒止住,僅較之前緩和了許多,她便堅持離開了。三人看着龔夫人牽着龔小少爺的手,在一堆仆子婢女的擁簇下上了馬車,随後馬夫一揚鞭,轱辘咕嚕嚕滾動,漸行漸遠。
……聽羊老提過,這位龔大人似乎是個地位頗高的大官。
回到自己屋裏,常寶兮暗自思索龔夫人的那番話,江陵府與雲州府平級,且真要論起來江陵較之雲州實則更甚一籌,無論是商貿,或是政治地位,畢竟這裏除了港口,更有名的是書院。這位龔大人能在江陵得到非同一般的待遇,家世之外,更多的應該還是本身的職位。而現在這位身份特殊的龔大人,大病初愈便急急忙忙趕去雲州……不說此人絕非是需要靠下放包金之輩,且說這雲州府內,除了知府一職,其餘皆空缺,而唯一一個知府的位子,也早早就定下了,只待現任知府一調走,下任立時就能上任。以缙安朝的法度,沒有特令想要臨時換人是絕不可能的,或者說風險太大,得不償失。
這麽一推斷,答案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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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府的官員心情如何常寶兮不曉得,沒聽聞最近有哪個官吏被處理了,估摸着沒多大問題但是雲州府卻有些懸了。這些年她籌謀着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對官署的事大略了解些許,有些陰暗處的腌臜事說大不算大,說小卻也不小,這次一個不順,怕是要給雲州官署來次大清洗,如常晉豪這等無大功亦無大過的中下流官吏,直接罷官的可能性倒是不大,就是日後的仕途怕是沒多大盼頭了。
雖是這麽想,她其實并不怎麽擔心常家,倒不是真就沒半點感情了,主要是她太了解常家人的性格了。其他的且不提,目前常家能做得了主,并且有機會和能力去惹事的,除了一向謹慎的常老太太,便是身為嫡長子的常晉豪,也就是她所謂的父親,前者把控常家經濟大權,後者身居官位,其他幾個,撇開一個不是老太太肚子裏爬出來的常老四,二房、三房各自負責常家的一部分産業,主要的控制權仍然把握在老太太手裏。
常老太太素來小心謹慎,雖然小心過頭做不了大事,但穩住一個逐漸衰退的常氏家族卻是綽綽有餘。而常晉豪一貫由常老太太放在身邊教導,加上已逝的常老太爺也是類似性格,兩人結合的産物——常家嫡長子常晉豪受兩人影響頗深,性子幾乎是像了個十成十。
對于由這樣兩人把控的常家,想要前進或許很難,但要一下子被掀翻,這種可能亦微乎其微。
雲州府城依舊車馬雲集,人聲鼎沸,販夫走卒絡繹不絕,茶坊酒樓臨街鋪子笑語聲、吆喝聲此起彼伏,沸沸揚揚,街頭賣藝的壯漢,唱着小曲兒的歌女,手裏拉着二胡,嘴裏哼着怪異調子的瞎眼老頭,連同圍觀熱鬧聲聲叫好的人群,勾勒出一副熙來攘往、欣欣向榮的浮華景象。
常宅。
書房內,常晉豪看着面前垂首跪着的手下,正滿臉怒色。
“你是幹什麽吃的?!找個人找了幾個月了都找不到,我花這麽多銀兩養着你們有何用!廢物!”
下手跪着的人臉色一下青一下白,咬牙不語。
“飯桶!廢物!廢物!”
常晉豪罵了一陣,大概是讀書人的緣故,少有爆粗口的機會,翻來覆去就那幾個詞,自己也覺得沒意思,寬大的袖子甩得啪啪作響。
“滾出去!繼續去給我找!”
正午太陽正盛,心腹叩響了書房門,不知是聽得何消息,常晉豪神色一沉,打發走他,回房中換上官服,稍加打理一下,腳步匆匆出了門,連特意過來找他的妻子都沒理會,徑直走出大門。
常夫人暗起惑:“怎的了這是?”
走進衙門裏前,常晉豪碰上了也是剛好趕過來的同僚,正是曾向他求娶六娘的知丞王儉,關鍵時候兩人也顧不得近日的龃龉,裝作不經意的樣子,互相打探消息,兩人一陣試探,消息沒探得多少,倒是對彼此愈發惱恨。
不消幾時,同僚們紛紛趕來,皆是神色匆匆,互相一打聽,更是一頭霧水。今日這事來得突然,通報之人亦是含糊不清,只道知府讓他們來一趟,除此之外就一個字的提示都沒得,在場不少都是多年混跡官場的老油條,當下心裏就是一沉,怕是出大事了。
一陣快步穿過正對大門的庭除,之後中堂前的走上臺階,短短的路程卻是令常晉豪又是心裏一凜,往常衙門中不說門庭若市,亦是人來人往,可今日竟連衙役……都不見一個!
一步踏入堂中,王儉首先擡頭朝上首看去,嘴巴挪動剛想開口,瞳孔驟然一縮,臉頰的肥肉狠狠一抽搐,抱着最後的一絲幻想餘光不着痕跡朝兩側一掃,眼皮又是一陣跳,下一刻,腿一彎一閉眼就趴伏在地。
“嘭——!”
膝蓋骨狠狠砸在地上,骨頭咔擦聲清晰可聞。
☆、清洗雲州
不用掀起袍子看也知道,即使沒出血也是一片青紫,其後的官吏聽得是心尖一顫,面露惶恐。
還不待其後的同僚反應過來,王儉雙手伏在地上,整個人呈五體投地的恭敬姿态,頭磕得“砰砰”作響,一下比一下實在,響聲回蕩在空曠安靜的堂內,讓還沒意識到情況的後方官吏滿面駭然。
這這、這是發生什麽事了?衆官吏一臉懵逼。
王儉此人一向滑不溜秋,說得好聽點是長袖善舞,實在些就是一個詞——“奸猾”。
不管其他人對此人評價如何,有一點卻是衆人公認的,論及審時度勢,整個官衙內王儉論第二,無人敢稱第一。能來得了雲州的地方官吏,絕不是迂腐不知變通之輩,于是只見其後走進來的一群品級或高或低的官吏,一下子完成了從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到含羞帶怯的大家閨秀的角色轉變,低眉含首,恨不得脊背彎成九十度,眼珠子黏在地上絲毫不敢亂瞟,下一刻不需誰帶頭,呼啦啦跪做一片,有的人一不做二不休,不知道原因為何也學着王儉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響頭。
時間緩慢流逝,依稀間能聞到檀香的清香之氣,案臺上香煙袅袅,一群弱書生跪的腿都打顫,豆大的汗水顆顆滲出,瞧着好不狼狽,這時候倒是一群被他們平日裏百般挑剔的武官一個個穩穩當當,全然不顯疲憊。
良久,正上首傳來一道陌生年輕的男子聲音:“喜歡跪便跪着罷,頭擡起來即可,我不喜與人如此說話。”
衆人擡起頭,這才注意到,身為雲州府知府的廣栎卑微的俯身跪在左手一側,原本屬于他的高位此時卻被一個年輕男子占據了,常晉豪沒敢看得太過,只稍稍一眼,目光捕捉到男子腰間一物,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那是……
那個形狀——是龍?!
常晉豪瞳孔驟然一縮,身體僵滞,趕忙收回視線,汗水滑落的更快了。不可能的,他一定是看錯了,整個缙安朝除了皇帝與太子,根本沒有第三個人有資格佩戴龍玉。堂上這人當然不會是皇帝,也不可能是太子,他雖然沒見過太子真容,但對太子的病弱之名亦略有耳聞,一個久病在床的人哪會有如此中氣十足的聲音。
常晉豪所猜不假,只可惜他的地位決定了他的眼界和見識,與他不同,王儉在踏進門檻的一瞬間就知道這位大人物的身份。
無知而無畏,知道得越清楚,越容易心生恐懼。常晉豪與王儉本事半斤八兩,前者因為稀裏糊塗,還能勉強保持理智,後者早在跪下之時便面無人色,嘴巴哆嗦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徹底吓破了膽。
王儉俯首帖耳跪伏在地,心如死灰氣息萎靡,男子腰際垂懸的那枚赤紅如血的龍形玉佩在他腦際盤旋——赤龍令。
三個字如一道轟天火雷,炸得王儉頭暈耳鳴,眼前一陣發黑。
龔遠坐在案前,手裏把玩着驚堂木,視線環繞一周,不輕不重冷笑一聲:“呵,看來,有一部分人已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吓成這樣。不如自己來說說,一個個拿着朝廷的俸祿,自以為天高皇帝遠,誰都管不到你們身上,就算有所謂的監管,只要把他們一同拉到一條船上,朝廷的眼珠子就變成了你們用來蒙蔽上峰的工具。啧啧,聽起來多美好,各位在這雲州府當土皇帝的滋味,如何啊?”
龔遠上身前屈,譏諷一笑,忽地又覺得沒意思,眼神一厲,坐直身體單刀直入:“說吧,坦白從寬,說不定我會給你們或你們的家人一條活路。”這話的意思很明白,犯下死罪的老老實實坦白了還有可能活下來,罪無可恕累及家人的官員,自身是保不住了,但留下親人還是有希望的。
知府廣栎咬牙上前,恭敬一禮,擡起頭目光直指龔遠:“巡撫大人此言何意?我等皆是朝廷命官,品級比不得巡撫大人,但同是為朝廷辦事,巡撫如此污蔑我等,未免欺人太甚?”
巡撫?!
下方一衆跪在地上的官員臉色刷白,偷偷瞄向知府的眼神立時變了,萬萬沒想到,知府竟然有如此勇氣!一時間,這些人看廣栎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烈士。
實在不是這些人過于膽小怕事,放在前朝的确不懼,巡撫雖然手握一定權力,有時甚能先斬後奏,而實際上真沒幾個巡撫敢這麽做,僅僅說說罷了。地方官吏就是地頭蛇,區區一個巡撫根本不被他們放在眼裏,手握皇令的巡撫實則處處受到桎梏。
然而缙安朝卻不同,最初的百年間,每一位巡撫手中,都淌着少則數十,動辄上百條品級不等官吏的性命。到如今,随着教育的大規模普及,國力強盛百姓富足,以及監察制度的完善,上上下下的官吏或自覺或被迫,膽子也沒以前那麽肥了,政治清明許多,巡撫依舊會毫不留情地斬殺滿身罪孽的惡官貪官,更多的還是拔掉官服貶為白身,禍及三代亦不在少數。
龔遠不怒反笑,倏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廣栎:“你叫廣栎是吧,欺人太甚?你是用什麽身份站在這裏與我說話?誰給你的底氣?”龔遠毫不客氣地朝廣栎接連發問,廣栎筆挺的後背一涼,他咬牙死撐着仰起脖子正氣凜然道:“自是以雲州府知府的身份,下官地位低下,不過區區從五品,雖然比不得手握赤龍令,位至正二品的巡撫大人您,但下官身後的同僚更沒有膽量在您面前站起來為自己正身,下官不才,唯能身先士卒。”
這一番話說得真真漂亮,瞧那群傻子,感動得熱淚盈眶。不過,未免也太蠢了些。龔遠冷冷地盯着下方,換成別人,說不定樂意貓戲老鼠,陪廣栎說叨說叨,龔遠一向暴脾氣,能忍到這時候也不過是顧忌到另一個暗巡撫提醒他時說的那句話——主子有心儀的人了,是雲州府的一位官家姑娘。
龔遠心裏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的耐心已經耗盡了,盯着廣栎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個死人,駭人的眼神吓得廣栎不禁倒退兩步,回過神來面色通紅,惱怒不已,擡起頭剛想再說什麽,只見龔遠扯出一道森然的笑容:“錯了,你應該說,因為你是勤王的人,所以你才敢如此嚣張猖狂,肆無忌憚!目無王法!”龔遠說廣栎是勤王手下的人,其實是擡舉他了,真要論起來,廣栎不過與勤王世子見過幾面罷了,勤王或許都不知道廣栎的存在。至于勤王世子,世子這名頭聽起來很了不得,事實上僅用來确定其為勤王爵位的繼承人,在缙安朝,一個不受皇帝在意的世子,撇開宗室的身份,他什麽都不是——沒有官位,亦沒有爵位。
一針見血!
廣栎臉上血色盡失,手指不住顫抖,連擡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很想說服自己,有勤王這面靠山在,哪怕是巡撫也不敢把他怎麽樣,立再大的功也要有命享不是?動了一個知府問題不大,但損了勤王的臉面卻是天大的大事,巡撫他敢嗎?
龔遠就是敢!
廣栎注意到巡撫陰森森的眼神,心裏有了答案,剎時整顆心涼到了底。廣栎已然如此,而還遠不如他的王儉則更不用說了。王儉渾身一抖,整個人被吓癱了,趴在地上像條死狗一樣,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既然你們都沒什麽想說的,那就不耽擱時間了。把查到的證據都拿上來,對照名字一個個發下去。”
龔遠招招手,下屬立刻開始照做。
不多時,每人面前都擺上了一疊紙,區別在于有人只薄薄一兩頁,有人卻厚厚一摞,同時一衆官吏之中,有人喜有人悲,更有當場便吓得昏死過去。
龔遠譏諷地看着這些吓得面無人色的朝之蛀蟲,只覺一陣快意。堂外的陽光投入進來,照射在血玉上,彷如鮮血于其中流淌蜿蜒,龍目威嚴,震人心魄!
夜露深重,月明星稀。
【親~想我沒辣?】(づ ̄3 ̄)づ
‘你回來了,玩的盡興嗎?’
【……人家哪有啊?我明明是為宿主去做正事噠,你瞅瞅我,都有黑眼圈了呢~】‘……’也不知道為什麽,系統出去了一陣子後抽風得越發嚴重了。常寶兮蛋定無視它奇怪的腔調,直入主題,‘先說說,常……知府他們有何動靜?另外,近來雲州府有無大事發生?’
【矮油能有神馬事啊,宿主哇你就是思慮太多辣……咳,人家、咳。且聽奴家道來……】
聲音奶聲奶氣,整一個沒脫奶的奶娃娃,偏生捏着嗓子要學那秦樓楚館的小姐小倌,說得無比矯揉造作,奈何本人毫無自知之明,說得甚是起勁,得意的不要不要噠。
饒是一向蛋定的常寶兮,也不由得額角一跳一跳,以手扶額狠狠揉了揉。
【咦咦?宿主你腫麽辣?】
‘……沒事,你繼續。’
一個時辰後,系統報告結束,常寶兮輕籲一口氣,事情果然如她所料那般,此時雲州一列官吏,不論官階大小,有沒有做虧心事,此時都像個鹌鹑一般縮在屋裏,無比老實。頂在前頭的幾個官吏,包括知府等人均是自顧不暇。
至于常晉豪,他本就膽小,一回家就趕緊去見老太太,一來出主意,二來嘛也是壯壯膽,雖從不宣之于口,然而自老太爺逝去,老太太就被一大家子打心底視為頂梁柱,精神上的支撐和避風港。
在老太太的建議下,常晉豪停下了手底下的暗動作,再不敢提及将六娘送給知府做妾這等荒唐之事。
【宿主擔心常家的情況?】
‘系統你莫非不知道……’
【嗯嗯?】
‘有種刑罰制度,叫連坐T^T’只要常晉豪沒犯上大事,常寶兮就安心了。
末了她又多問了一句:‘系統你見到的那個人長什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阿寶:寶寶可是要考進太醫院的人,決不能倒在這裏哼=A=
小一:(づ ̄3 ̄)づ阿寶真膩害!
☆、般般入畫
系統立刻将影像傳給她,常寶兮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年輕男子,眉宇間萦繞着消散不去的暴戾和不耐。确定後她就讓系統删去圖片,果然是這位龔大人。
系統興致勃勃的道:【他就是那個啥……】
‘巡撫。’
【咦咦?!宿主好膩害吼,人家還沒說呢。】
‘猜的。’
記得今日龔夫人說自己已多年未回過雲州,距離遙遠的可能性不大,畢竟無論何時,少有用錢解決不了的問題,除了錢,龔大人還有權,以他對龔夫人的重視程度,只要有一絲可能,必然會竭盡全力達成龔夫人的願想,是以,這個可能排除。那麽,另一個可能就是,他們的生活并不穩定,甚至有可能危機四伏,在這種情況下,龔大人絕不會允許妻子脫離自己的保護範圍。
缙安朝的巡撫很特別,他不同于常寶兮記憶中另一個世界所描述的那樣,在缙安朝巡撫是由皇帝親自指令,完全不需要告之朝臣,近似于暗地裏展開行動,可能在一衆地方官僚無知無覺的時候,巡撫已經将其詳細信息調查個底朝天,并書信傳達進皇宮深處,那位至高無上的存在的人手裏。若政治清明,使得龍心大悅,即是他們鯉魚躍龍門的時刻!而反之,行為過于無法無天,觸怒聖駕,輕則脫掉這身官服,打回平民,重則不光自身躲不過牢獄之災,就連家小也會被牽扯入內,甚而有性命之憂。
巡撫是一個極其特別的職位,從開朝帝王鳳景帝首先開創這一法令伊始,就惹來無數閑言碎語,有人因為巡撫自此青雲直上,也有人因其丢了官職,因此在官僚中的風評一直是好壞參半。當官的不乏心狠手辣之徒,真要是逼急了狗急還會跳牆呢,何況是手上或多或少有些底牌的貪官污吏,朝廷命官受重重保護難以下手,換成是一個宅內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豈不是手到擒來?
雖然這個想法有些蠢,但保不準絕大多數跳牆狗皆是類似的想法,我奈何你不得,總要咬下一口肉讓你也痛上一痛,對于貪戀權勢之人來說,毀其仕途之恨,絕不亞于殺父弑母。
‘好了,你這次怕是消耗了不少能量吧,還是去休眠補充能量罷。’系統的監控範圍能覆蓋整個雲州城,再遠就不行了。這一次是通過主體休眠□□前去雲州,這也就意味着系統實際已經離開宿主兩個多月了,這次雲州的事情還沒看到結果它就急匆匆回來了,正是因為能量即将告罄。
【那人家去碎覺覺辣,不要太想人家喲~】
常寶兮答的很誠懇:‘我一定會想你的。’
【矮油~~】
系統滿意了。
翌日清晨,一日的狂風暴雨洗滌後,空氣清新,夏風徐徐帶着絲絲涼意,吹得人渾身毛孔舒張,涼爽舒服極了。
“早安,阿寶你起得真早。”範绮兒聽到身後傳來門從裏推開的吱呀聲,停下打拳的動作,回頭打招呼。
這一眼去卻是一怔:“寶兮……”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眉目如畫的女子,黛眉細長如初春的楊柳,其下一雙秀眸惺忪,宛如枝頭晶瑩而撩人的露珠,帶着半醒微醒的慵懶醺然,鼻梁秀氣挺直,朱唇不點而含丹,若清晨初綻的牡丹花瓣,嬌嫩欲滴。膚如白玉,面容不沾脂粉流溢出天然去雕飾之妍麗,精致細膩,明若芳菲,耀如春華。上着酡色交領羅衫,下着水綠色羅裙,烏發如雲斜斜地绾于腦後,以一枚白玉釵固定,發髻上簪入一支金步搖,上綴桃花玉珠,垂蝶翼狀銀色葉片,步則動搖,栩栩如生,襯着花蕊似得肌膚更顯瑩潤白皙,桃腮帶笑。
常寶兮笑着回道:‘早安,比不得範女俠雞鳴而起。’女俠就是女俠,瞧這拳打的,虎虎生風,勁氣十足。
“哪裏哪裏……”範绮兒回神連忙擺手。
她覺得範小紅有些怪怪的,不過她急着去洗漱,沒繼續問下去。
‘我去洗漱了,待會聊。’
“哦……”
恍恍惚惚的範小紅,晃了晃腦袋清醒了,之後拳也不打了,拖了個小板凳坐下,托着下巴朝着院子裏打水洗漱的常寶兮一個勁瞅來瞅去。
一覺醒來,好友大變樣,腫麽一下子變得辣麽好看辣?(/▽╲)
好看好看真好看……
不對,這樣的美人那能用“好看”這樣普通而庸俗的詞語描繪,完全形容不出那份讓她的心(shen)尖(mei)兒(shua)一(xin)顫的美……
範小紅有些桑心,早知道她有朝一日會見到這般大美人,當年讀書的時候就應該認認真真,至少多學一些漂亮的贊美人的話語。
洗漱回來的常寶兮,一眼就看到範小紅托着腮,滿面愁緒,眼角眉梢都似怨——深閨怨婦的那個怨。一改平日豪爽耿直、沒心沒肺堪比糙漢子的作風。
常寶兮:一夜之間,好夥伴和好閨蜜齊齊化身小(jing)妖(fen)精XD
算了,摸摸肚子,她默默向廚房轉移,她餓了,還是去用早膳吧。
珍愛生命,遠離精分。
“我想到了!”雙手一拍,猛地站了起來,激動地不住轉圈圈,“我想到了,我可算想到了,終于想到了!”
“……喂。”
範绮兒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那個聲音怒了:“喂!範小紅!”
小青一如既往的存在感暴弱,但是也不能小看人家,他也是有資本的好麽。九尺之高的大身板往跟前一站,除非眼瞎,不然誰也無法忽略其強大的身高優勢。
範绮兒不眼瞎,她看到了小青,有些疑惑的眨眼問道:“咦?小青你怎麽在這裏?”
“一個人在這裏笑什麽呢?吃早飯了。你要是不吃,我可以代勞,我完全不介意……”
“我介意。”一把奪過包着大肉包的油紙,她的眼神惡狠狠,語氣堅定。
小青不負其粗犷的外貌,一點也不小肚雞腸,完全沒生氣,只好奇的問道:“你之前,是想到什麽了?這麽激動。”
“吧唧吧唧,唔……高熟膩,吧唧吧唧。”不告訴你。
小青:“……哼!”小氣。
範小紅才不會說呢,她剛想到一句話,是她聽說書先生講的,意外被她記下來了。
常有眉目口齒,
般般入畫,
而缺陷獨在肌膚者。
在她看來,阿寶樣樣都好看,不存在什麽缺陷在肌膚,阿寶比話裏說的美人還要好看。
“你,果然,在、在廚房。”
聞聲少年回頭一看,怔住了下,只一剎那的神情變化連對方還沒察覺之前收斂并深藏,旋即放下手中的菜刀,拿起置于一旁的巾帕一邊擦手一邊走,如往常一般無二的語氣對她道:“我包了包子,有好幾種餡料的,已經出爐了,要不要嘗嘗?”他的神情十分認真,頓了頓以手語表達道:‘我保證,這次的味道一定沒問題。’
上次那份詭異的藥膳絕對只是一個意外,沒錯,就是這樣。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以後每次新做的食物,他都會先試一下再找阿寶“試吃”( ̄︶ ̄)↗哼哼,就素辣麽的機智。
“沒事。”集中注意于說話,沒注意到江一神情自然熟稔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向木桌,并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松開了手——桌上擺放着兩屜蒸籠,取下上面的蓋子,将其斜倚在與木桌相靠的一側壁上,蒸籠裏有序擺着十幾個形式各異的包子,有簡單的圓滾滾褶皺包子,還有特殊些的,如蓮花形狀的,元寶形狀的,如意形狀的,更有各種可愛小動物形狀的,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真、好看。”常寶兮贊嘆道。她喜歡研究吃食,但也僅限于對滋味的追求,至于外觀卻是不耐煩,更別提像江一這般精雕細琢,精心捏制。都說美食要求色香味俱全,三者都能帶給人以美的享受,江一将這三點都做到了極致。
江一笑意滿滿地向她介紹道:“元寶是紅豆餡,燈籠是花蓉餡,牡丹是豆腐餡……動物形狀的都是肉餡,比如這個小兔子是普通的豬肉餡,小白貓是臘肉餡,小老虎是雞肉餡……我記得阿寶很喜歡花蓉餡的,要不要嘗一口?”語氣裏還帶了點小得意。
她接過燈籠包子卻沒有急着吃,反而頗有興致的追問:“那這、這個呢?”她指的是懷裏抱着大胖鯉魚女娃,圓滾滾的藕節般的軀幹,眼睛烏溜溜的,紮着丱發,肩上垂着兩條綢帶,一眼瞧去極有質感,逼真極了。
“這個的餡料比較複雜。”他說着還煞有介事的數了數,“核桃仁、杏仁、青果仁、邊果仁、芝麻仁,磨成碎末另外再加入饴糖。”
“……”你以為把橄榄換成青果,瓜子兒換成邊果,寶寶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了麽!
呵、呵。
她用眼神隐晦地表達了自己的鄙視之情,少年無辜回望。
“你不覺得,這種……如此有特色的餡料,應該更适合其他有個性的形狀麽?”
“年畫娃娃很适合啊,畢竟它是這裏面做工最複雜的。”
有理有據,無處反駁!
常寶兮一時無言:“……”
屈從,還是堅定拒絕?
看見她瞪着胖娃娃眉毛都快打結,難得流露出幾分幼稚嬌态,少年眼底笑意更深,如星光熠熠,驅散其中的沉沉黑暗,閃閃亮光滿的幾乎溢出來。
範绮兒随便尋了個借口抓着小青打了一架,活動完筋骨的兩人衣着淩亂、大汗淋漓,拳腳上小青更勝一籌,但論對敵經驗卻是範绮兒遠遠勝過小青,是以兩人每每肉搏皆是打得旗鼓相當,均有幾分酣暢淋漓的快感。
小青躺在地上,雙手枕着腦袋,忽然偏頭,問道:“怎麽不見常姑娘?”
“唔,你問這作甚?”
☆、暗生懷疑
“就是問問,聽說城裏的醫館近來有些不太平,時常有小人鬧事,不知道義診堂有沒有被牽扯進去,若是……”
暖風習習,範绮兒毫無儀範呈大字型躺在樹下,有些迷迷糊糊,忽的被小青這話一驚,猛然清醒過來,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盯視着小青嚴肅問道:“義診堂出事了?你打哪聽來的小道消息,靠譜嗎?”
小青很想說他并沒有說義診堂出事了,只是在推測。顯然小紅從來都不是什麽講道理的人,小青對此深有體會,他很識相的回答道:“今日我出門買包子,包子鋪的老板和我說的。”接着還補充道:“你還記得昨日的大雨嗎?”
範绮兒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這是自然。”
小青坐起來,盤腿與範绮兒面對面相對而坐,輕咳一聲,醞釀一番感情,然後道:“昨日那雷打的,轟轟隆隆,人站在屋裏感覺腳下的地都在顫抖,那陣勢叫個大!”一副心有後怕的樣子。
“說重點。”
範绮兒無視哪怕是如小青這般的大塊頭也是有可能懷揣一顆纖弱妹子心的可能,對小青怕怕的表情視而不見。
小青盯着她半晌不說話,許久嘆息一聲,悠悠道:“有人被雷劈了。”
範绮兒:“??”啥?你說啥?是我聽錯了還是你說錯了?
“聽說裏頭有當官的,還有好幾個富商和他們的手下,當場死了幾個,還剩下幾個留着口氣,好像還活着的都在各大醫館裏躺着呢,噢,好像已經死掉一個還是兩個了。你知道的,咱們城內最有名的的幾個大夫,多數都是義診堂的人……”範绮兒的表情實在太明顯了,小青一眼就看懂她的意思了。
範绮兒緊鎖眉頭,思來想去,摸着下巴道:“被雷劈,還一下子好幾個?這事有點邪乎啊。對了,你的意思是義診堂裏也有這樣的傷患?”聽着小青話裏頭的意思這些人是沒救頭了,那這就麻煩了,沒法救又惹不起,行醫之人最怕碰上的就是這種事。
小青趕忙擺擺手,強調:“我只是猜測,沒這麽說。”
範绮兒一下子想到了今晨的驚鴻一瞥,頓時心裏一緊,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