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9)
飛出去然後不偏不倚落在書案右手側一疊奏折最上頭,整整齊齊,穩穩當當,不見絲毫搖晃,常寶兮目測,這一疊奏折,足足有半人高,嘴角一抽,明明書案上還有很大一塊空置地方,喬裴愣是視而不見,所有看完的奏折全部碼成一疊,有天晚上她過來一看,右手邊這疊奏折幾乎沖到大殿頂端。
常寶兮:也是夠無聊的。
戲精喬裴又開始演了,眼珠子一轉,故作委屈巴巴地望着她,聲音一變,顫抖兮兮的,聽得人心尖兒都不由跟着顫起來:“阿寶~~難道阿寶不想和我說話麽?我們才成親不到一年,阿寶你就嫌棄我了QAQ”
“下一句是不是要說——我不活了。”
“沒錯。”
作為唯一的觀衆,常寶兮深感責任重大,半晌,表情高深莫測,給出評價:“表演很到位,臺詞太老土了,我建議你另外聘請幾位寫書人,好好改良一下小本子。”演戲也是要與時俱進的嘛,翻來覆去就那幾句經(gou)典(xue)臺詞,多無趣。
厚臉皮的喬裴完全不會感到不好意思,反而兩手托着下巴,目露期待地瞅着自家媳婦:“阿寶和我一起看?”
常寶兮:“哦。”
太子頓時笑得像朵花兒似得。
“快點批閱奏折,今晚還想不想睡覺了?”看到這家夥盯着自己笑個不停,常寶兮惱羞成怒,虎起臉來斥道。
“阿寶放心,這點奏折我一個時辰就能搞定。”喬裴說,“處理完奏折,我去給你做好吃的怎麽樣?我新學了一道菜式,阿寶願意賞臉麽?”
常寶兮正欲點頭,腦中突然想到一件事,動作一頓,接着搖搖頭道:“不了,少非。”
“……!”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的喬裴。
戲精又要開始加戲了。
“阿寶你說,你是不是不愛我了!!QAQ”
常寶兮:“……”這個臺詞略耳熟啊,等等!這不就是她家蠢萌系統每個月都要念上幾次,比大姨媽來得還要準時敬業的狗血臺詞麽?優美的戲文那麽多,為何你們都要扒着這麽奇葩的臺詞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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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喬裴醞釀情感,再次強行加戲前一刻,常寶兮小手倏地一擡,大喊一聲:“停——!我有話要說。”
喬裴下巴微揚,高冷地吐出一個詞:“說吧。”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近來無事,我學了道點心……”常寶兮揉揉臉,心累不已。
喬裴立刻端不住了,雙手撐着書案驀地站起來,眼眸瞬間點亮,驚喜道:“阿寶的意思是,待會要做給我吃嗎?”
“嗯嗯,就是這個意思,所以說,以後可不可以聽我把話說完?”常寶兮說着站起身,伸手順了順衣裳上幾不可察的少許褶皺,擡頭對他道,“我要去廚房了,少非再接再厲。”
喬裴喜滋滋:“好~”
常寶兮走了兩步,腳步一頓,幾步走到喬裴身邊,瞪着他道:“你還沒告訴我究竟是什麽消息把何修年氣成這樣!快說。”
喬裴慢吞吞地噢一聲,一副他也差點忘了的虛僞樣,用十分之簡潔的語句答道:“喬承泓不是他女兒親生的。”換言之,何修年多年的苦心謀劃,甚至最終搭上了一家老小及後代的前程,其實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常寶兮蹙眉,催促道:“說詳細點。”
喬裴暗搓搓伸手,把她抱到懷裏,然後重新解說了遍,常寶兮聽完,自己總結了下:大概情況就是,原勤王年輕時有個真愛,但是真愛她很窮啊,而勤王呢,在得知現在的皇帝,當時的太女,言明與太監厮守終身後,他就暗暗惦記上了宮裏那個高位,饒是這輩子他當不了皇帝,但他兒子可以啊。
抱着這樣的想法,勤王早早就娶了正室,即何修年最疼愛的長女,當時何修年還不是何右相,甚至還不是侍中令,但能力出衆,頗受聖上器重。勤王把砝碼壓在何修年身上,後來的發展也的确如他所盼望的,從朝中幾個上了年紀的老臣成功乞骸骨的退出朝政,沒能得到應允的留在朝中也沒多少精力管事,在一衆文臣中,何修年成了領頭羊。
一切都是那麽的順利,勤王幾乎以為這是老天爺也在幫他。就在他的自信心無限膨脹的時候,他遇上了一個叫颦兒的清麗姑娘,他年輕時的真愛,而這個象征着他這輩子最美好純潔戀情的真愛,手裏牽着一個孩子——一個與他至少七成相似的男孩,理所當然的,勤王再次堕入了愛河。
顧及到何修年,勤王忍痛将真愛養在王府外的宅邸中,恨不得日日與其厮混在床上。
勤王與勤王妃成親多年,除了四歲還不懂事的喬承朔,曾經還有過一個孩子,算是他的嫡長子,可惜的是出生不過月餘就夭折了,但是為了照顧勤王妃脆弱敏感的精神狀态,勤王将此事瞞了下來,至今只有他自己和當時在場的老管家知道。對外則宣稱嫡長子體弱,特意送去佛廟裏,由高僧為其祈福延壽。
更妙的是,真愛生的孩子與夭折的嫡長子相差不過半年。
于是,勤王突發奇想——
然後事情的發展即狗血又龌龊,勤王直接把真愛生的兒子抱進府裏,欺騙勤王妃這就是她生的那個體弱的長子。
這個孩子,取名為承泓,寄托了勤王全部的希望。
常寶兮問道:“這個叫颦兒的人呢?”
喬裴淡淡一笑,道:“萬颦兒生下喬承泓後,不幸染上風寒,死了。”
常寶兮懷疑地盯着喬裴:“你怎麽如此清楚?莫不是你幹的……”
“怎麽會呢!”喬裴一臉正直,斷然否定,“我是這樣的人嗎?”
常寶兮想了想,覺得也是,喬裴對下屬的态度一般,但怎麽也不像是讓女下屬做這種下作事的人。最重要的是,時間對不上,喬裴和橋承朔年歲相仿,當時也不過四歲,半大點的孩子哪會有這個頭腦?
常寶兮臉上細微的變化喬裴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她信了,立時眉眼一彎。其實他也不算欺騙阿寶,萬颦兒的确不是他的下屬,但萬颦兒能躲過何修年的搜查,從偏遠的鄉下趕來京城,再次勾搭上勤王那個蠢貨,卻是他在暗中助力。更遠之前,便是真的與他無關了,那都是皇帝做的。
聽完整個故事,常寶兮啧啧着,用極不信任的眼神睨了睨喬裴,喬氏出産過數位不愧是天下聞名的渣種馬皇帝的大族,莫怪勤王渣得如此清奇。
把故事梗概梳理一下,勤王幾乎是在抛棄真愛的同時,又哄騙了何修年的女兒,末了還把野種安在正室頭上,從頭到尾一副情聖的癡情樣,豈是簡單一個渣字形容得了的。
喬裴最怕的就是這點。
阿寶你聽我解釋哇QAQ
常寶兮表示她不聽。
“我走了,你自個兒待着吧。”
喬裴默默注視她的背影,差點沒咬袖子作哭泣狀。
等等!
喬裴叫住她:“阿寶是從哪裏學的新點心?”
她回過頭,不明所以地偏首,然後開心答道:“你手下那個叫做韓劍的人啊,他的手藝真的很棒,我學到了不少呢。”說完她走出大殿,身影漸行漸遠。
韓、劍。
喬裴笑容僵硬,下一刻,臉一沉,磨着牙齒低聲喊道:“金越!”
一個灰衣男子倏然閃現,單膝跪在殿下:“主子,有何吩咐?”
喬裴冷聲道:“通知溫雲,如果不想她男人出現在今日的法場上,就趕快把人領走。”
“是,主子。”
法場四周戒備森嚴,監斬官坐在太陽底下,雖汗流浃背仍巋然不動,正氣浩然的神情對有些躁動的圍觀百姓帶來強大的信服力。
據說在秋分過後,正午太陽正當頭的時候,所有的陰晦之物都将無處遁形,被熾熱的至陽天火纏繞魂魄,灼燒殆盡。是以歷朝歷代,都習慣于秋分後處決罪犯,即秋後問斬。
監斬官擡頭看了看天色,目光注視着臺下綁縛嚴實跪在法場上的罪犯,凝聲道:“爾等,還有何想說的?”這是缙安朝對這些罪犯最後的仁慈,允許他們留下遺言,雖然上了法場後,沒有幾個人還能鎮定心神,說勞什子的遺言了。監斬官也就是走個過場,意思意思罷了。
可出乎他的意料,竟然真的有人提出了要記錄遺言的請求。他聞聲看去,定睛一看,驀地眼神一變——何修年,曾位極人臣的何右相。
不過這都不是讓他在意的緣由,跪在法場上的何修年,不過是一介罪無可恕的罪犯,他在意的是何修年此時的神情,着實不像要說遺言的樣子。
監斬官徐徐道:“罪犯何修年,你想說什麽?本官會派人記錄下來。”
何修年低低笑出聲,擡頭視線直勾勾地盯住法場外的原勤王,原勤王心裏一緊,頓生不好的預感。
何修年輕蔑一笑,一字一頓道:“我要揭發一個人,他與外族狼狽為奸,殘害我缙安朝無辜百姓,欺上瞞下,導致疫病在雲河一帶蔓延,險些釀成大禍!”
監斬官猝然站起身,緊緊鎖定在何修年身上,急切追問道:“此言當真?是誰?”
☆、062
何修年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這個人就是,原勤王和他的那個野種!”看到法場外站着的勤王登時面無人色,何修年心底無比愉悅。這個渣滓,他就是死,也絕不放過!随後仰天長笑,笑聲尖銳刺耳,刺得人耳膜發疼。
當年雲河瘟疫一事本就存在古怪之處,監斬官也略知一二,聽完何修年的話,他迅速反應過來,此事絕不是他能擔下來的,必須盡快禀明聖上!
很快,宮裏傳來口谕,何修年暫且扣留,關入大牢。其餘人等,照常問斬!監斬官對于口谕來自于東宮而非皇帝感到驚疑不定,有個猜測若隐若現,但他不敢細想,當即按照旨意關押了何修年,然後依照原定計劃,将其餘罪犯,一一斬首示衆!
次日早朝,太子拿出确鑿證據,義正言辭指出雲河瘟疫之事乃地方官員收受賄賂,助異族欺瞞朝廷,勤王查出此事後,沒有向朝廷彙報,不光秘而不宣,更助纣為虐,阻礙朝廷對雲河真實情況的探知。但究其根本,勤王算是幫兇。論到主謀,應屬利欲熏心的地方官吏,最後又毫不留情面踢出平王,因為那群地方官吏的領頭者,打的正是平王的招牌,周圍一些知情者,顧及平王的宗室身份,浩大的權勢,或視而不見或幹脆加入成為幫兇。
朝中又是一番震蕩。朝堂之外,四王終于只剩下了最後一位——晉王。自勤王和祁王府出事後,晉王府就閉門謝客,偶爾只見下人自後門走出,采補府中用具吃食。而今,連最不可能出事的平王都被打包送出了京城,晉王一家再鎮定,此時也不由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太子從小就不是個善茬,連一群桀骜不馴的武将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更遑論弱不禁風的文臣,和這些空有所謂皇室血脈,手中沒有半點實在權力的皇族。喬裴如今展露出來的實力,以及态度,其目的昭然若揭——四王,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喬裴連二皇姐留下的二女都下得了手,還有什麽是他不敢做的?更別說,就連皇帝,也默許了他的一切行為。
涼亭中,常寶兮與喬裴下棋,圓形的棋盤,錯亂擺放着純白和墨黑兩種顏色的深海珍珠,圓潤瑩澤,捏在手裏觸感十分美妙,第一次看到這幅棋盤,常寶兮呆滞了好一會,用世間罕見的極品五福臨門翡翠制作棋盤,南海珍珠作為棋子,喬氏還能更任性一些嗎!
得知這幅棋是由鳳景帝下令制作的後,常寶兮毅然決然拿起珍珠,小心翼翼地在棋盤上跳動棋子,生怕磕破這塊價值連城的翡翠棋盤,不過待到戰局正酣,殺紅了眼,常寶兮總算沒了顧及,兩人玩得十分愉快,足足玩了兩個時辰,收拾好棋盤,淨了手,宮人重新沏了壺茶,送上禦膳房點心和時令水果,無聲地行禮悄然告退。
常寶兮:這是我玩過最高大上的跳跳棋。
“少非早就知道郦國之事有問題?”
“差不多,平王我沒打算留着,皇姐顧及着當年的和頤公主,不忍她的後代背上罵名,便說她會暗中處理這件事,待這邊事情一了,她會立刻把平王兄妹送去道觀,為其母守陵。”喬裴語氣淡淡。
“和頤公主?是平王的母親?”
“對。”喬裴略一點頭,解釋道,“父皇母後一共生了皇姐、和頤公主與我,和頤公主年輕時與一個尋常書生相戀,成親後便生了平王和他的妹妹喬宜闌,之後沒幾年書生死了,和頤公主帶着兩個孩子入了皇室宗牒,随後扔下兩個孩子出了家,不久便于道觀中去世。”
常寶兮奇怪:“和頤公主不是你二皇姐嗎?”
喬裴喂了她一顆葡萄,看到她乖乖地吃下去頓時笑眯了眼,然後不甚在意道:“我與她又不熟。”
常寶兮默然。這麽說,好像也沒錯。聽他的語氣,他和這個名義上的二皇姐恐怕從未真正相處過一天,以他的性格,沒有感情亦不是不能理解。
“對了,我一直想問少非你一個問題。”常寶兮突然道。
喬裴道:“阿寶想知道什麽盡管問,我定知無不言。”
“你第一次見到我是什麽時候?我指的是我到江陵府之前。”
喬裴剝葡萄的動作一頓,忽然擡起頭嘆了口氣,惆悵地道:“阿寶真的沒有半點印象了嗎?我卻是記得很清楚啊。”他對她,是一見鐘情。
常寶兮木着臉拍了下他的腦袋,怒聲制止:“等等再演,我要聽真話。”戲瘾又上來了,真是煩不勝煩╭(╯^╰)╮
阿寶一發怒,喬裴立刻老實下來。他手指輕彈,庭中栽種一顆蒼翠的老樹,粗壯的樹幹上出現一點雪白的珠粉痕跡,下一刻,一道身影自樹上一躍而下,正是一身灰衣的暗影。
等等!常寶兮顧不得突然冒出來的男子,抓着喬裴的那只手猛瞧,半晌才不解問道:“你的珠子都是從哪裏變出來的?之前明明沒看見你手裏有東西啊。”
喬裴高深莫測道:“這是秘密。”
常寶兮聞言就要去揪耳朵,喬裴立刻……抱住她,還湊表臉地蹭了蹭,在阿寶耳邊讨饒道:“好了阿寶,我說,這就說。其實是我的袖子裏特意縫制了一個特殊袖袋,有備無患嘛。”
得到答案,常寶兮翻臉不認人,推開他偏頭看着默不作聲的灰衣人,問喬裴道:“這位是?”
喬裴道:“這是金越,暗影頭領。”
皇後當時送來的幾箱書,常寶兮撿幾本詳細翻閱了一遍,皇室的暗衛名喚暗影,最擅長隐匿與暗殺。
常寶兮更疑惑了,她轉頭看着喬裴,不知這是何意。喬裴對她道:“阿寶曾見過金越的,在雲州府,你和張大夫一起,另外,金越那時用的不是這張臉。”說着,那邊金越氣質猝的發生轉變,從原本的沉默刻板,臉上一笑,僵硬的表情瞬間變得柔和,整個人看起來竟是溫文爾雅,随意不羁。
常寶兮腦中突然閃過一個人的身影,她脫口而出:“是雲州府那個灰衣男子。”那天張大夫的态度十分異常,從她極其認真嚴謹的神态,常寶兮當時就猜到,此次要去的人家恐怕非尋常貴家,但她直到次日離開,逐漸将此事忘懷,也沒弄清楚那天她們到底是為什麽人解毒。
但是常寶兮還是想不起自己有見過喬裴:“當時中毒的人不是你吧?”臉長得一點不像,總不會有人在中毒後請大夫來解毒,還在臉上蓋一張□□?中醫講求望聞問切,帶上一層面具怎麽保證大夫不會誤診?
“當然不是,那是我的一名下屬。”喬裴說着失落起來,“阿寶真的沒有丁點印象嗎?”
常寶兮絞盡腦汁,思來想去,最終遺憾搖搖頭:“想不起來。”旋即看到喬裴滿是失望的表情,心虛的同時,還有些愧疚。
“所以?”
“領着阿寶和張大夫進門的是金越,後來帶着你去煎藥的,就是我啊。”喬裴說得異常可憐,“後來我還去送你了呢。”雖然是在暗中偷偷摸摸地偷窺人家小姑娘。
常寶兮正欲安慰喬裴并真誠表達自己的歉意,突然反應過來,揚起的笑容一僵:“也就是說,你還是易容了,而且易容得和當時的金越一模一樣。”
“……其實還是有不同之處的。”
常寶兮就看着他演,道:“繼續。”
喬裴嚴肅認真地道:“氣質不一樣,最重要的是,我和他的站姿完全不同。”
她很不給面子地簡短哦一聲,道:“不好意思,我忙正事,沒注意。”
“我一直都記得阿寶,自雲州府一別後,一直惦記着。”喬裴瞅着她輕聲道。
常寶兮正欲送他一聲呵呵,忽地想起什麽,她怔住了:“少非你,記住了?”
“是啊,不知為何阿寶的容貌很難讓人記住,不過我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我特意畫下你的樣子,每日一遍遍臨摹,半年後,我總算牢牢記住了阿寶。”把你刻入了心底。
是的,當時為了避免一些麻煩,常寶兮便讓系統做了點手腳,然後周圍人會因此不自覺地忽略常寶兮的存在,哪怕忽然注意到她,也不會留下十分深刻的記憶,若不經常重複,甚至會就此徹底遺忘。這個功能主要針對常家衆人,以及外出時方便行事,在崇明醫館時她會讓系統暫時關閉這個隐藏功能。
面對僞裝後的喬裴時,她并沒有如同在醫館時關閉這項功能,是以,按照常理來說,喬裴根本不會注意甚至在意到一見鐘情的瘋狂地步,可是他偏偏做到了。
這個認知讓常寶兮一時被震驚住了。
喬裴手賤地戳了戳她白嫩嫩的臉蛋:“阿寶怎麽了?怪怪的?”電燈泡金越很自覺地退回樹杈上,隐蔽起自己的行蹤。
常寶兮回過神,定定地注視着他的雙眼,忽然開口道:“少非今晚的晚膳想吃什麽?”
“阿寶要為我下廚?”
“嗯,你想吃什麽?”
“什麽都好,我不挑食,阿寶挑自己順手的就行了。不過,我可以為你打下手嗎?”
常寶兮猶豫了下,點點頭:“嗯,可以。”
遠遠的,月亮門外,皇帝靜默地站在那兒,踏進去半步的腳緩緩收了回去。身側的皇後懶洋洋地倚在壁上,調侃道:“怎麽了,不是說要叫喬裴過去商讨正事嗎?大老遠過來,怎麽又不進去了?”
皇帝轉身就大步離開,臨走前還特意甩了皇後兩個大白眼:“就你話多。”兩名女官與兩名侍從小步綴在後頭,生怕跟的進了,招皇後不待見。
皇後湊近她,眼睛望着前面,嘴裏念叨着:“哎呀,當年還主動給我唱小曲,現在就甩我大白眼,真是人心善變啊!”
皇帝扭頭對着他冷哼一聲,不鹹不淡道:“那可不,如今我依舊貌美如花,你個黃臉公還想朕給你唱小曲兒?”做夢呢親→_→
皇後一噎,連忙抱住皇帝腰身,表情極其谄媚,細聲軟語道:“沒,沒這回事!我怎麽敢勞煩媳婦你給我唱曲兒,是吧?那要不,本宮給皇上你唱一段兒?如何?”
皇帝下巴微揚,矜持道:“朕且勉為其難聽一聽。”
皇後立刻笑了,湊近皇帝耳畔輕聲道:“謝陛下,我的榮幸。”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論秀恩愛的技術。
皇後:東宮那兩個家夥,秀恩愛除了下廚還會什麽?一點新意都木有,哪有本宮厲害ㄟ( ▔, ▔ )ㄏ
皇帝:(⊙_⊙)你會什麽?
皇後:o( ̄ε ̄*) 唱小曲兒!
皇帝:(¬_¬)還有呢?
皇後:……胸口碎大石!( ̄︶ ̄)↗
皇帝:→_→
☆、063
何修年于法場之上,如願以償将原勤王拖下水,若說僅謀害東宮這一罪名還不足以判其死罪,那麽再加上勾結外族這一罪狀,原勤王就算不死也得扒層皮,顯然無論是皇帝還是喬裴,并不打算留他活路。
幾日後,何修年被再次押送至法場,與他一同的,還有原勤王,原勤王世子喬承泓本來也應在劫難逃,卻不知為何,主理此案的太子意外地在衆臣子面前展現出他的“仁慈”,喬承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以帶罪之身被貶流放。
少數明眼人心裏十分清楚,這位原來的勤王世子,中了不明來歷的劇毒,日日嘔血,短短數日便形容枯槁,不見人形,走起路來晃晃蕩蕩,直喘粗氣。喬承泓不光身體孱弱,五官也出了問題,耳朵裏轟鳴陣陣,俨然成了聾子,就連那雙眼睛,都差不多廢掉了。如今的喬承泓,活着倒還不如幹脆死了,太子的看似仁慈,才是真正的殘忍。
對于何修年來說,喬承泓如今的下場便是個意外之喜,他不用拖着這這個雜種下地獄,因為喬承泓已經活在地獄中了。都說最了解一個人的,就是他的敵人,何修年為勤王父子謀劃東宮之位多年,他對太子的一些手段也算是頗為了解,雖然不知道太子是何時下的手,但喬承泓身上所中之毒,八成就是出自太子之手,喬承泓那個野種,日後便是想尋死怕也死不了。每思及此,何修年只覺心頭一陣痛快!
按理說,在揪出原勤王一事上,何修年算是有功,雖然這份功勞還不足以抵消他的罪過,但若是他有心提出來,皇帝許會看在他為國效力多年的份上,留他一命在牢裏度過晚年。
平心而論,何修年是個奇才,從仕數十載,除在太子一事上越界,其他的還真挑不出半分錯誤,倘使他未曾鬼迷心竅,百年之後不定能以忠臣良相之名青史留名,為後人稱頌。
皇帝是個念舊情的人,但讓她為此放過何修年,她着實不大樂意。皇帝這輩子瞎眼看上了她家皇後,注定此生再無子嗣,太子就是她的心頭肉,兩人名為姐弟,實際和母子無異。不管何修年曾經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僅謀害太子這一條,就足以令皇帝恨不能生啖其血肉!
然而,令皇帝意外的是,何修年最後提出的請求,竟然不是關于他自己,而是他唯一的女兒,也就是原勤王妃,何修年深深趴伏在地上,殷切懇求皇帝,只求放他女兒一條活路。
事實上,整件事原勤王妃根本不知情。她是個十分纖弱的女人,柔弱無力,善良軟弱,她的世界中除了父母兄長,就只有她心愛的丈夫和孩子。原勤王輕輕松松騙了這個女人一輩子,直到一朝跌落塵埃,即将被流放至荒蕪艱苦的邊疆,才慢慢地從流言蜚語中知道微末的緣由。此番一去,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丈夫和長子,然而她不知道,她付諸全部信賴的兩個男人,正是這世界上最恨她的人。
皇帝閉了閉眼:“朕,允了。”
得到皇帝這句話,何修年激動地熱淚盈眶,他用力地朝皇帝磕頭,一聲又一聲。白發叢生,一身囚服狼狽不堪,老人面上滿是皺紋,他早已不是那個名聲斐然的何右相,跪在這裏痛哭流涕的,只是一個臨死還惦記着女兒安危的老父親。
法場一聲令下,劊子手高高揮起大刀,天上烈陽刺眼,刀光乍現,刀起刀落,血流如注,三顆頭顱四散滾落。
渾渾噩噩的原勤王妃,昔日不通筆墨纨绔無能的二兒子喬承元,在經歷了這場大起大落後,總算和以往有了些不同,年輕的面龐上出現了沉靜之色,開始學着擔當、照顧母親。皇帝答應了何修年的請求,早早派人去打好招呼,這對母子到了流放地後,會與勤王府的人隔離開,并盡量遠離何府的家眷,何相死了,原勤王妃不就是最好的遷怒對象?何相的長子或許現在還念着妹妹,等到體會到流放生活的困苦艱辛,磨滅掉最後的親情,他還能如當初疼愛妹妹那般,一如既往地照顧這個害得父親何修年不得不踩上勤王這條船的蠢女人嗎?
原勤王妃拉着喬承元粗糙的手,怔怔地望着他,喃喃道:“原來……都是假的……”
喬承元嘴唇翕動,最終一言不發:“……”他不知該與母親說些什麽。
原勤王妃水眸睜大,眼淚順着日漸消瘦的臉頰無聲滑落:“為何……他們都知道……卻沒一個人……告訴我?”她的愛情一直都是虛假的,她還連累了父母全族。
終此餘生,她都将如深陷泥沼,永遠活在悔恨之中,而就像她無法原諒自己一般,從此只能掙紮求生的何揚也絕不會再真心接納這個曾被他放在心尖兒上的妹妹。
四王一事告一段落,轉眼秋去春來,皚皚白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融,萬木枝頭,點點嫩綠格外醒目,昭示着萬物複蘇,柳綠花紅的繁華春天即将到來。
常寶兮在京城義診堂坐診,極其惹眼的容貌以及精湛的醫術,常寶兮很快在京城民間一衆名醫中打響了名聲,如果說她過于年輕的外表會讓人難以信任,那麽她特意挂在隔間門簾上的金字招牌,就能瞬間擊碎衆人內心的質疑。
天才!
這絕壁是哪個杏林世家出來的絕世天才!
蜂擁而來的病人,雜七雜八的疾病,常寶兮總能藥到病除,病人對治好自己的醫者總是充滿感激,有了這群人的宣傳,城南義診堂來了個妙手回春的年輕大夫的事,很快傳遍街頭巷裏!與後世不一樣,缙安朝君主視民如子,政治清明,朝廷的公信力十分之強。早在開朝不久,朝廷為整頓醫者質量良莠不齊,假醫惡醫橫行的混亂局面,以太醫院為主導,此後義診堂發展完善,兩方互為協助,互相監督,舉辦每四年一屆的甲等考核,通過考核的醫者将得到由朝廷頒發的金字令牌,翡翠為底,金箔貼子,在陽光下一照,十分之閃眼。而若是出現了成績異常優秀的醫者,頒發下來的令牌更是獨特,金字不變,綠翡翠直接換成極品紅翡翠,缙安朝以玄色和赭紅為貴,能得到紅翡令牌,在常人看來,那是非常了不得的事。
參加完考試就離開京城的常寶兮毫無意外錯過了成績的揭榜,時隔一年才收到令牌,紅翡令牌,有些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常寶兮清楚自己水平,拿個前三沒有問題,拔得頭籌的可能性亦不小,但是達到“異常優秀”這個摸不着邊際的模糊标準,她還真沒把握。
常寶兮特意寫信問了羊老,羊老的回複讓她頓時安下心,原來甲等考核會在最終拟定名次時,會在一定程度上結合考生的生平酌情加分或減分,常寶兮在雲河“瘟疫”一事上功勞顯著,而醫者所追求的,莫過于救死扶傷,不求兼濟天下,但能無悔于良心。
與文考武考不同,皇帝不介意使用一些心術稍有不正但懷有大才的人,只要控制得當,這群人掀不起風浪,而醫者卻并非如此,救人與殺人,只在醫者一念之間,所以甲等考核考的不光是過硬的醫術,還有一顆柔軟堅韌的心腸。
夕陽西下,常寶兮收拾好藥箱,準備回宮。喬裴派了一名下屬,随同她身側,負責保護她的安全。
慧竺看起來年約二十五六,身材嬌小,面上總是笑意盈盈,拖着下巴看着她問道:“夫人,我們是要回宮了嗎?”慧竺看了眼藥箱裏奇奇怪怪的器具,和各種瓶瓶罐罐,雖然身為下屬她應該勤快一些,而不是無所事事地蹲在角落裏拖着臉發呆,但是一想起剛被派到夫人身邊做事時,她手賤抓了一根針,登時渾身僵硬,口不能言,低着頭,眼睜睜看着露出來的手腕上爬滿了紫色的膿包,慢慢散發出惡臭,要不是夫人抱着新挑選的一疊書籍及時趕到,她恐怕墳頭的草都有一丈高了QAQ
從那以後,素來眼高于頂,膽大包天的慧竺,對面前這位長得柔柔弱弱,也确實手無縛雞之力的夫人,打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森森的敬畏。
“嗯,今日需早些回去。”
慧竺嘿嘿笑着,捧着臉問道:“哦?那是主子下廚犒勞夫人你,還是夫人犒勞主子呀?”
常寶兮默不作聲地擡起頭,瞥了她一眼,許久,才慢吞吞地回道:“都不是。”常寶兮覺得慧竺也是挺厲害的,明明一副嬌俏可愛的模樣,偏偏認真笑起來,怎麽看怎麽猥瑣,莫非果真是面由心生?
慧竺妹子的內心得有多猥瑣!
慧竺更好奇了,兩眼發光的盯着她:“咦咦?那是為什麽啊?”
夫人你縮啊,你快縮啊,我都快急死了!TvT
慧竺一路叽叽喳喳念個不停,常寶兮被念得不耐煩了,扭頭定定地盯着她,慧竺心裏一涼,擡起手捂住嘴巴,嗚嗚嗚地表示自己不說了,求原諒。
回到東宮,除了喬裴,皇帝和皇後也在。
皇帝的來意很簡單,她準備退位了,讓喬裴做好準備登基。喬裴對此沒意見,他只說:“如果是為了皇後的事,皇姐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