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爺回府

琥珀笑咪咪地進來，向顏七七行了一禮道：“見過姑娘！”都不叫三姑娘了，這是自家人的叫法，也是想叫顏七七知道她的心意。

顏七七起身扶起琥珀，笑道：“琥珀姐姐怎麽過來了？可是老太太有事吩咐？”

“沒有，是奴婢自己來的。”琥珀輕嘆一口氣，接着道，“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二姑娘回去就病了，老太太很不高興，讓二姑娘好好地歇上半個月，哪兒也別去了。然後……一個下午一句話都不說，剛剛上了飯也沒吃幾口，好姑娘您還是回去吧，就當奴婢求您了。”說着琥珀就要下跪。

原來老太太沉默寡言地，幾個大丫鬟還沒什麽感覺，這些日子有顏七七守着，倒是開懷了不少，對誰都和顏悅色的，大家才明白，原來老太太也是會笑會樂呵的，今兒又恢複以前的樣子的，于是大家都有些受不了了。

顏七七哪兒能真的讓琥珀跪下來，趕緊扶住道：“老太太這些日子有些積食，許是沒動的緣故，我之前做了山藥糕在爐子上呢。”意思是你們有沒有給老太太吃山藥糕呢，她不定一感動，就好了呢。

“唉喲，這可是真沒有。”琥珀也是個直爽性子，說兩位姑娘走後，老太太便不讓人在裏面伺候着，那山藥糕也就一直沒送進去，後來又冷了，怕再熱了味道有變反倒不美，因此才沒有給老太太端過去。

“我這就過去，重新給老太太做一份。”顏七七說着便讓琥珀先回去，自己換身衣服就過去。

琥珀一走，葉兒就在旁邊急道：“姑娘還沒吃飯呢。”

別說，這一日還真挺累的，這會兒葉兒一說，顏七七便覺着餓了，但還是搖搖頭道：“來不及了，咱們先去那邊，再說了，老太太的小廚房裏什麽好吃的沒有，縱然沒有，咱們自個兒做就行了。”見葉兒還是不放心，又道，“以前咱們過的是什麽日子？”又不是沒有挨過餓。

葉兒這才松了松臉，于是趕緊給顏七七換了身衣服跟着後頭去了，臨出門前還不放心地包了一包點心，現在聽雪堂也有常備的點心了，有的是府裏自己做的，有的是從外面的糕餅店裏買的，味道不好說，樣子也一般，就是模子印個花樣，這時候的糕點都是如此，但好歹是有了。

顏七七走了半路實在餓得不行，對葉兒說：“快，拿幾塊點心給我吃。”

“姑娘，這個，不雅吧？”葉兒有些遲疑，沒聽說哪家的小姐會邊走邊吃啊，就是那有些體面的仆婦，都不會這樣吧，這若叫人看見了多不好啊。

“餓暈了就雅了？”顏七七知道自己這身子的基礎可沒打好，縱然這一年多來她早晚鍛煉，但也還沒恢複到正常水平呢，好在穿過來得早，如果是成年了之後就更不好調理了。

大晚上的瞪葉兒她也看不見，顏七七便自己動手去她懷裏拿。

“姑娘，您怎麽能這樣呢？”葉兒跺着腳，但也只好眼睜睜地看着顏七七一邊吃一邊往嘉榮堂走，心裏還暗自祈禱，這些掉下的餅渣渣晚上都給老鼠吃了啊。其實老鼠沒吃，也沒人知道是顏七七吃掉的餅渣，可葉兒就是擔心啊，這和“做賊心虛”是一樣的理。

只是兩人誰也沒想到，假山後有幾雙眼睛卻看到了這一幕，直到顏七七走遠了，才有一個好聽的聲音道：“顏伯父，府裏的姑娘可真是有意思。”好歹看見了，總不能當什麽事也沒發生，“有意思”是個中性詞，看你怎麽認為了。

“讓青侄見笑了。”另一個略為渾厚的聲音回道。

兩人并幾個随從從假山後轉出來，只見略微年輕的那位玉色長衫，長得風光霁月一派斯文，像是個飽讀詩書的學子，只是眼睛裏卻精光乍現，卻沒有讀書人的溫潤。那位中年者和年輕人反差極大，大腹便便不說，衣着也是頗為華貴，但看上去卻頗親切，既便在如此昏暗的燈光下，仍然是笑得見牙不見眼，但若真的以為是個彌勒佛般的好人，那可就錯大發了。

這個大胖子不是別人，而是掌控着顏家大江南北總共有上百個店鋪的顏大老爺，被顏大老爺稱為青侄的是他路上撿的落魄舉人，名叫李青元。

生意人總喜歡幹這種不需要花多少本錢就可能有巨大回報的事，不過是顧着一日三餐，給個地方住，再負擔一些文墨，日後若是這人有出息了，那便是一棵遮風擋雨的大樹。即使落榜，沒有利益上的回報，也能落得一個好名聲，何樂而不為？商戶之家從來不将這點兒費用放在眼裏，何況這李青元，顏大老爺可是非常看好的，甚至心裏還在想，要不要嫁個女兒給他，要不，也不會以子侄相稱。

顏大老爺一進城門便聽到老太太病了的消息，因此回府後誰都沒驚動便先來嘉榮堂，卻沒想到半路上竟看到這樣一幕，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那個默默無聞如同野草的庶女，居然還有這樣……呃，灑脫的一面，倒挺合他脾氣。

李青元笑着和顏大老爺寒暄，但卻是暗自琢磨了一翻，顏大老爺雖然說“見笑”，但語氣裏也沒見什麽不好意思，可見這個女兒要麽特別讓他珍愛，要麽便是特別讓他不待見，究竟是哪一種，還得以後再看。

再說顏七七去了嘉榮堂重新做了一盤山藥糕之後才端着進了老太太的裏屋，卻見一個大胖子正坐在床頭，旁邊還跟着一個長相極佳的年輕人，頓時愣了。不過電光火石間，便明白是大BOSS顏大老爺回來了，至于這位年輕人，卻是不清楚，搞不好是家裏的親戚，否則怎麽能進裏屋來見老太太。

見到顏七七，老太太趕緊沖着她擡起手道：“快過來，見過你父親。”

顏七七早就準備好了，聽了這話，便趕緊将手中的盤子遞給旁邊的葉兒，給顏大老爺跪下來磕頭見禮：“女兒七七見過父親。”至于下跪磕頭這件事她倒不覺得這有什麽不适應的，你覺得下跪磕頭難過，這時代的人還認為握手不莊重呢，不過都是禮節罷了。何況，讨好了大BOSS，以後的日子才好過。

雖然已經見過，但顏大老爺還是點點頭道：“倒是長大了許多，快起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幫顏七七在顏大老爺面前刷存在感，老太太的話有些多，說到這幾日顏七七有多孝順，有多懂事，有多可人之外，又将她拉到床邊握着手道：“看看，這手都受傷了，還不好好養養，做什麽點心呢。”

顏七七當然是有了杆就一定要爬的，溫順地笑着道：“這點兒小傷沒什麽的，祖母胃口不好，這山藥糕最是易克化的，比別的都要好些。”

“倒是有孝心，卻怎麽受的傷？”顏大老爺眉頭微皺，顏七七瞧着挺奇怪，這不過擦破點皮，以前丢了命似乎都沒什麽人問呢，果然人的生命珍貴與否是看她有多少價值。

不過顏七七心裏也不難過，畢竟她的心裏上，自己與這裏的人都沒什麽血緣關系，她有自己的目的，眼前的人和事只不過是另一場職場奮鬥而已，因此她臉色平靜并略帶感激地回道：“回父親，沒什麽大礙的，不小心在假山上擦破了一點兒皮。”這話也不錯，只是為什麽會在假山上擦破了皮，顏七七沒說，也沒有人問，想知道總是有各種方法可以知道的。

顏大老爺挺認真地看了顏七七的神情，竟沒有看到絲毫的怨怼，心裏不免有些愧疚，同時也放下心來，笑着道：“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一瓶膏藥去，可別留了疤。”

“多謝父親！”顏七七笑着應了，她又不傻，顏大老爺帶回的膏藥自然是好的，有些人看不起商家，其實商家用的東西才是最好的，誰也不願意把真正好的東西作為貢品或者拿來送禮，這一次是成了，下次可怎麽辦？哪裏去找更好的來？所以，“留有餘地”四個字，每個商家都懂的。

李青元這時候才有機會說話，他目不斜視地對老太太和顏大老爺說：“青元這就先告辭了，老太太多保重身體，明天再來探望您。”顏七七在這裏，他一個外男自然不好多呆，何況，也該留他們一家人自己說說話。

顏大老爺讓身邊的人送李青元出去後，方才坐下對顏七七道：“三丫頭，對于和歸元侯府的親事，你怎麽看？”他本來想問，你可恨為父？但以他多年的歷練卻是看得出來，顏七七是不恨的，因此才有這一問。

顏七七沒想到顏大老爺會當着老太太的面直接問這個問題，一時竟弄不明白，顏大老爺這問的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還沒等顏七七琢磨出來，老太太便道：“你想說什麽，直接告訴你爹。”

顏七七內心百轉千回，然後，慢慢地，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