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墳地
齊青策騎着馬,馬兒倒是同它的主人一樣的性子,不急不躁,揚着蹄子在前面緩緩的走着,他時不時的向後看看後面跟着的齊淩嘯和陸月歌等人。
陸月歌開始對齊青策帶着齊衫去哪裏并沒有什麽興趣,倒是齊青策笑了笑,說:“你要是想去也可以。”
陸月歌聳聳肩,表示:“王爺既然盛邀,那我也和王爺一同去看一看。”
巧音這幾日睡的不踏實,好不容易盼到了齊衫來接她們,本來心裏正想着終于可以安心睡上一覺了,卻不想齊青策帶着齊衫去個什麽地方,她見陸月歌一臉淡然,一副擺明跟着一起去的樣子,心裏大聲的哀嚎,可憐自己又要颠簸勞累了。
索性那地方并不算遠,出了城,齊青策往西一直走着大約一個時辰,在一片小樹林處停了下來,周圍的樹木長勢很喜人,一個賽過一個的高,葉子也是繁茂的很,遮住了頭頂的太陽,此時正是入秋時分,雖說晚上有些冷意,白天的時候穿着長衫也是有些悶熱的。
他下了馬,示意後面的人不要跟過來,只随身帶着幾個護衛,他帶着齊淩嘯和陸月歌進了林子,齊淩嘯自從遇刺以後,朝廷對他的安危就十分的重視,太子無論去哪裏都是高手如雲一般的保護着,齊淩嘯見齊青策只帶着三五個人,他腳步一停,心中猶豫着是不是要把自己身邊的護衛全部都帶上進去。
齊青策長身玉立,手握折扇,就站在不遠處,身靠着棵大樹,眸子漆黑深沉,看出了少年的猶豫,說道:“若是你想多帶些人也無妨。”
少年又轉頭看了看陸月歌,陸月歌小聲與他說道:“既然他這樣說了,你便自己做決定。”
少年細細一思索,也學着齊青策身邊帶着三五個人,挑選的都是在護衛中工夫一等一的高手,又是極其能夠信任之人,緊接着他又選了三五個人跟在陸月歌身邊,便小步追了上去。
齊青策在前面搖了搖頭,轉過頭去苦笑一聲,步子向前邁去,走了一會兒他便停在林子中的一處位置,面色深沉的看着。
齊淩嘯随着齊青策的目光一并望過去,心中一驚,這地方他從來沒來過,來的路上也一直在想着他會帶着他去什麽地方搞得很是神秘,不想,齊青策帶着他來的地方居然是一處墳墓之地,這裏大大小小的墳包錯落的安靜的在這裏,數量着實不算是少,墳前擺着墓碑,刻着字,埋着的圖大都是都是陳年舊土,墓碑前雜草叢生,看起來并沒有什麽人來掃墓,墓碑雖然都很舊,可是一看那材料絕不是尋常百姓家用的起的石料。
這裏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的只能聽得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和鳥兒歡快的吱吱聲,樹葉随着風擺動印在地方形成一小片陰暗的影子,影子在齊淩衫的臉上忽明忽暗,明暗交錯着。
陸月歌心中也是好奇,林子看起來實在是有些不尋常,這裏離國都不算是遠,卻沒有什麽人煙的樣子,林子裏面霧氣環繞,依山傍水,照理說是風水極佳的地方,卻顯得有些陰森可怖,迎面吹過來的風也不算是涼爽,可是吹了她每一個汗毛都有些顫栗,那是一種哀怨的寒意。
她咬唇看着墓碑之上的字,眼底掠過一片詫異之色,這大大下下的墓碑上寫的名字竟然全是齊姓。
“六叔,這裏是哪?”
齊青策猶如冰雕一樣站在那裏,臉上的神情是他少見的清冷內斂,他雖然面無表情,可是眼神裏一直閃現着一股子悲傷的情緒,那情緒在眸子裏面幽幽的泛着光,他的聲音莊重有力,說道:“這是我們齊家的墓地。”
齊淩嘯倒吸一口涼氣,眼睛一看,果然墓碑上面的名字都是齊姓,只是那些名字看着讓他既陌生又熟悉,這是他沒有從祖宗祠堂供奉的牌位上見過的。
“我們齊家的皇陵不是在別處嗎?”
齊青策到了一處墓碑之前,用手輕輕掃了掃墓碑上面的灰塵,拍拍手,抖落掉手掌心的灰,說:“那裏是,這裏也是,只是這裏埋着的都是齊家所謂的【罪人】,進不了皇陵的。”
“罪人?”
齊青策手指一處,說道:“你仔細看看那裏,是誰的墓。”
他手指之處的墓與周圍的有些不同,那土一看就是新翻過的,墓碑也是新的,齊淩嘯走到這碑的面前,看着碑上刻着的字,愣住。
那正是他大哥的墓碑。
陸月歌心中了然,原來所謂的罪人,是這樣的。
即謀反或者其他罪名的齊家人,不葬于皇陵之中,而是一并在這林子裏面安眠,無論前世這裏面的人是有何怨恨和不和,在這林子裏面都将長眠于此,互相作伴。
齊淩嘯來到墓前,看着他大哥熟悉的名字,就安靜的刻印在石碑上,無人祭奠,無人問津。
那石碑是皇上親自選的,上面的字也是皇帝親筆寫在上面的,無論大皇子生前作何錯事,到底是自己親手撫養長大的兒子,說不心痛又怎麽可能。
齊淩嘯認出了自己父親的字,他深嘆一口氣。
陸月歌來帶他的身邊,安慰一般的拍拍少年單薄的肩膀,她心裏清楚,如今這稚嫩的肩膀将來要擔起來的便是整個陳國的未來。
齊淩嘯轉頭問陸月歌,“姐姐,我想問你件事,你不要多想。”
陸月歌點點頭,說道:“你說。”
“你們梁……梁國以前,也有過血脈至親因為權力而流血的事情嗎?”
陸月歌看了看遠處的如黛青山,輕聲說:“自古以來,所有皇室的人或許大多數人都無法抵擋住整個誘惑。”
“那……如果是你,會因為皇位的問題會自己的兄弟姐妹下手嗎?我聽說,梁國與其他衆國不同,是可以有女帝的。”
她垂下眼眸,說道:“或許吧,那事情已經離我太遙遠了,我已經不去想了。”
他苦笑,顯出了少年少有的老成滄桑之感,他看了看墓碑,又伸出手來看了看自己的手,呆呆的說道:“我還記得大哥的血就在這裏,染滿了我的手,還有那溫度,那個味道,我真的一點也忘不了,那一天就在我眼前,而他現在就躺在了這裏,再也醒不過來了。”
陸月歌問他,“你恨他嗎?”
少年眼裏立刻呈現出複雜的情緒來,那情緒像是黑暗的漩渦一般瞬間染黑了他的眸子,“我自然是恨他的,可是……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他死,死在我的手上。”
陸月歌望了望這高低大小各不相同的石碑,說道:“你看,這裏的人或許都是和你大哥一樣的宿命,都是被權利犧牲掉的人,這些人這輩子或許犯下的最大的錯誤就是投身在皇家之中,而皇室光鮮亮麗的背後正是無數這樣的命運堆積起來的。”
少年說:“姐姐,我大哥是我殺的,我拿着劍,他就這樣撲過來了,沒有一絲的猶豫,也沒有任何的後悔,你感受過劍直接刺穿皮肉的那種的那種感覺嗎?真的很可怕……”
陸月歌聲音淡淡的,沒有一絲的情緒在裏面,說道:“我感受過。”
她說的很輕,少年卻聽得十分清晰,他欲言又止,見陸月歌緊蹙這眉頭,似乎要陷入到某種并不願意提及的回憶中,便沒有問下去。
陸月歌見齊衫陷入到自己的情緒中,便安靜的退下,此時便是他們兄弟倆最後的一點告別也說不定,這個時候她倒是想起來了齊青策,那個人也是有心了,她遠處望過去,見齊青策也站在一個石碑前,久久沒有動,他見陸月歌走上前來,扯了扯嘴角,說:“是不是很震撼?差一點,這裏就會有我的一個位置了,就在我向你求親那一年,本來這個坑就是為我準備的吧,還是要多謝你,還讓我這樣好好的活着。”
她望了望石碑上的字,說:“這是誰?”
“你好奇嗎?”
“你要是不想說也可以不說的。”
他聲音淡淡的,說:“兄長,第一個死在,呵,當今聖上手上的手足。這裏所有的人都是死在權利之下的,不同的是,有些人瘋狂的為它而死,而有些人則是被掌控權利的人的瘋狂所害死。這裏所謂的罪人,又有幾個是真的有罪呢?”
“其實,我真的很好奇,你為什麽會帶我來,這裏應該算是你們齊家最隐秘的地方,你讓齊衫來我可以理解,只是你也同樣帶我來看,我确實沒有想到。”
他笑笑,說:“沒什麽了不起的,反正你也早晚是我齊家的人,早一時晚一時的沒有什麽區別。”齊青策趕在陸月歌開口之前又馬上說道:“我猜你接下去的兩個字是不是又要說無恥?”
他這句話直接把陸月歌在嘴邊的字憋了回去。
他搖頭,反倒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你看看你,來來回回就是那麽幾個詞,我聽也都聽的膩味了,下回你再說什麽麻煩也換點新鮮的詞,叫我聽着也能樂呵些。”
天色此時有些暗,一抹殘色的日光灑在不遠處的湖邊,進入到林子裏面的一行人等正要乘坐馬車離開之時。
令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突然從草叢中蹦出來了一群黑衣人,手持長劍全體出動,速度之快令人意料不及。
兩隊的人馬立刻大喊道。
“保護太子!”
“注意王爺的安危!”
黑衣人的數量不算少,速度又十分之快,侍衛拼命護住了太子和臨安王,可誰也沒想到,那黑衣人的目标并不是他們兩個中的誰,而是在一邊的陸月歌,此時陸月歌身邊只有巧音和妙謹兩人,剛剛齊淩嘯指派保護陸月歌的幾個護衛早就一股腦的沖到了太子身邊。
幾個黑衣人動作迅速,并不戀戰,其中一個騎着馬,上前一把抱她上馬,疾馳而去,巧音和妙謹都被纏的無暇顧及,等到發現之時,陸月歌已經被擄走。
齊淩嘯氣急,大聲嘶吼道:“快去救人!不要管我!”
他自己心有餘而力不及,他有心沖出去救人,沒有被黑衣人傷到一點,反倒是被自己的護衛圍個水洩不通,幾個護衛忠心耿耿,并沒有因為聽到太子的命令而離開太子身邊。
齊青策推開擋住他面前的守衛,直接搶來一劍一馬,跨馬而上,動作潇灑自如,不帶一絲猶豫,拿起缰繩,奔馳一路追趕前面的黑衣人。
幾個臨安王府的人有心阻止卻無奈于王爺的命令,只聽到齊青策怒道:“趕緊回王府派人出城搜人!回去通報消息。”
幾個護衛也打算随臨安王一同去,可發現之時才恍悟,他們這一行人并沒有帶來幾匹馬,只有兩個馬車和齊青策一人騎着馬,即便有心馬也不夠。
幾個人擔心的說道:“那王爺你……”
馬兒奔馳在遠方,只聽見齊青策在遠處的聲音:“速速通報消息!不要耽誤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