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回頭,看見的是,不敢擡頭看自己的石花雨
白的,多生出意外來。
徽娘聽自己問話後,就遲遲不答的石花雨,只是微微頓了頓,又看着她照着鏡子擔心的模樣,一下子,就有點明悟到了石花雨的心思。
于是幹脆再次小聲的開口說:“小雨你別擔心,我今兒一大早,就已經命人煮好了山參雞湯,你可以先稍微的喝點參湯,墊墊肚子也好,省得一會兒撐不住。”
一邊說,一邊有點匆忙的奔向了隔壁的廚房。
等到再次進門的時候,手上除了端着一碗參雞湯之外,還有一包用油紙包住的點心,“我還拿了一些不太會容易弄髒衣服的糕點,等會你喝了參湯之後,就拿幾塊用手帕包了,藏在衣袖裏面,等上了轎子之後,你再慢慢的吃好了。”
石花雨這才掀起了自己的蓋頭,一邊小口小口的喝着參湯,注意自己嘴上的口脂不會被蹭掉之後,這才對着徽娘的話,微微點了點頭。
用過參湯之後,大概才過了不到兩盞茶的功夫,就聽到外面一陣嘈雜,熱鬧的喧嘩聲,以及噼裏啪啦的鞭炮聲,越來越近。
唐曉輝已經是帶着轎攆,準備來迎親了。
石花雨不動如山,看着原本在房間裏的人都退出去了之後,這才擺出了自己最嚴謹的姿态,安心的坐在床榻上。
等着唐曉輝‘過五關斬六将’的進來。
坐在屋子裏面,看不見外面,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場景,只能夠感覺到十分的熱鬧。
這樣的熱鬧,差不多折騰了一刻鐘的時間,石花雨都已經磨蹭的吃掉了一塊糕點了,這才聽見了自己的房門,被人打開的聲音。
門外,唐曉輝推開了房門,看見了門內等待着自己的新娘,原本就一直傻笑着的人,當下臉上的笑容,更是越發的抵擋不住了。
看着一身嫁衣被攙扶着出來的石花雨時,雖然隔着一塊蓋頭,看不見裏面的人,但是偏偏,卻說不出來,自己的心裏到底是什麽樣的感受,腦海裏面盤旋着的,就是‘啊,這就是我的妻子了’的感悟。
看着似乎行走的極為不便的石花雨,即使身邊有着喜娘攙扶着,可他一個忍不住,還是上前了幾步,在另一側攙扶着她,慢慢的上了轎攆。
待到确認石花雨在轎攆中坐穩了,接收到喜娘的手勢之後,唐曉輝才放心的一個翻身,騎上了馬,迎親的隊伍放了挂着兩串長長的鞭炮,點燃之後,迎親的隊伍才浩浩蕩蕩的向着新居出發了。
在迎親的隊伍後面,則是挑着嫁妝的送親隊伍,雖然不甚起眼,但到底也是中規中矩的了。
附近居住的人,也都知道兩人老早前就是戶籍上夫妻了,即使據說沒有正兒八百的嫁娶過,但那好歹也是因為天災的緣故。不少人也是這樣,能夠過日子就行了,誰也沒有那個閑心,說是要再彌補喜事的,所以對于兩人好生生的,卻硬是要重新舉辦一場婚禮。
大家抱着的,都還是看熱鬧的心思,更多的,頂多就是感慨一句唐曉輝的寵妻罷了。
但好歹,這也算是一件難得的喜事,一大早的,周圍的街坊四鄰們,一個個的也都圍觀着這難得一見的‘再婚’,不時對此啧啧稱奇,感嘆着這一對頗為不同的浮起。
等到隊伍到了新宅之後,又連放了七個連響的禮炮之後,這才将一對新人送往了大堂,準備成婚事宜。
被喜娘攙扶着,走下轎攆的石花雨即使有着蓋頭的遮掩,但也難以掩飾動作上的羞澀,等感受到被牽過來的紅色絲綢之後,這才大大方方的随着唐曉輝特意放慢的步子,走向了早就已經布置妥帖了的大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之後,石花雨便聽從着身前喜娘的安排,向着暫時擔任高堂一事的楊叔楊嬸,敬了茶,末了,又跨了火盆。
這麽一長套的過程下來,婚禮,可算是結束了。
站立了一上午,有些被鳳冠壓得脖子疼的石花雨,一直都不敢怠慢的,一絲不茍的完成着喜娘的指令,現下知道已經是結束了之後,這才在蓋頭下,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
然後,仍是認真的挺直腰杆,一絲不亂的被喜娘扶進了新房。
☆、新婚
難得的喜事,唐曉輝邀請了班房和村子裏面,所有交好的人,來了的,滿滿當當做了二三十桌,沒來的,也都還特地讓人送了一份賀禮過來。
熱熱鬧鬧的折騰了一整天。
翌日,日上三竿的時候。
新房裏的兩人,還睡得很是安穩。
一個是昨夜被敬酒多了,現在還醉醺醺的,一個,則是腰酸背痛的,半天不想起身來。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石花雨咬了咬牙,半坐起身,收拾起了自己。
踉踉跄跄的下了床榻,有點頭疼的捏了捏自己的眉頭,石花雨面露不舒服的神色,慢慢的扶着腰,就在梳妝臺前坐了下來。
許是動靜大了一些,原本還睡得昏昏沉沉的唐曉輝,此刻也有點迷蒙的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先是試探的在自己身邊的床榻上摸了摸,撲了一個空之後,這才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四下裏觀望了起來。
不遠處剛剛洗漱好的石花雨,注意到了之後,剛笑了一聲,就像是扯到了什麽不可言說的地方一樣,當即,呲牙咧嘴了起來。
這幅搞怪的樣子,倒是把唐曉輝的注意力,一下子就給吸引了過去。
唐曉輝也顧不得自己的頭疼,一個翻身下了床之後,就有點擔心的走了過來,小心的扶住了石花雨,道:“是不是不舒服嗎?要不一會兒,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
“渾說什麽呢你!”石花雨的臉色一紅,嗔怪的瞪了唐曉輝一眼。
要真的是新婚之夜後,就把人家大夫給叫進家門來,那保不住街坊四鄰的,要怎麽看待自己夫妻二人了。
一邊苦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一邊看着一臉擔心的唐曉輝,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是甜的。
兩人這次,終于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相公你呢?頭還疼麽?”
聽到‘相公’兩個字後,唐曉輝的面色‘唰’的一下就紅了,連帶着耳根子,都要紅的滴出血來了。
雖然平日裏,兩人的稱呼,一向都很是親密,但像是這樣,完全變成了這樣的夫妻關系之後,這還是第一次。本來每次午夜夢回的時候,都假想過這樣的場景,可是真的等到面對這樣的時候,他還是發現他高估了自己,竟然會因為只是改了一個稱呼,結果就這麽心跳的不能自已啊!
唐曉輝扯了扯自己發燙的耳朵尖,微微偏過了頭,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石花雨的問題之後。
這才轉身,從衣架上面取下了石花雨的外套,一邊小心翼翼的幫着石花雨套上之後,一邊晃了晃自己的頭。
還沒等他動作幾下,原本正在晃蕩的頭,順勢,就被石花雨抱在了懷裏。
“要不,一會兒,我還是幫你去煮一碗醒酒湯吧?”
“上次不是已經說好了,以後不會再喝這麽多了的嗎?”
石花雨一邊熟練的幫着拿捏了起來,一邊忍不住,開始碎碎念了起來。
唐曉輝感受到了自己額頭上那溫柔的動作,原本就上提的嘴角,當即咧的更加大了起來,“昨天,不是因為高興嗎?——”
“高興?高興你也不能這樣喝啊,多傷身啊。”
石花雨的聲音稍微輕了一點,但是埋怨之意,還是顯而易見。
唐曉輝點了點頭,不再開口。
兩人出了新房,面對着的,就是昨天留下的一片狼藉。
昨夜雖然是有人幫着主持着的,但是随着月亮的升起,能喝的,大多都被醉倒了,不能喝的,一個兩個的,也都趕着回家去了。
唐曉輝又還沒有來得及請幫工,現在整個院子裏面,幾十張桌子上面的殘羹剩湯就這麽原樣的拜訪子啊上面,地上随處可見的紅色鞭炮屑和瓜子皮,花生殼。
看上去,就像是蝗蟲過境了一般。
慘不忍睹。
石花雨昨天一天都是蓋着蓋頭在,哪怕揭下來了蓋頭,那也是坐在新房裏面的。
此刻,初次迎面了這樣的‘驚喜’,那簡直是不要太過驚吓啊。
“小輝——”
她的神情都有點恍惚了起來,生怕是自己看錯了,眨巴了又眨巴了眼睛,甚至還偷偷的捏了一下自己。在發現眼前的一幕,完全沒有發生變化之後,她生氣了。
“你,你這!”
“我收拾,我馬上收拾。”不等石花雨說完,當機立斷劫下了話頭,唐曉輝二話不說的,上前挽起了袖子,就開始收拾了起來。
還沒有來得及動過的菜,先歸置在一起,剩下的殘羹剩湯,就全部都倒進泔水桶裏。
掃地,擦桌子,收拾碗盤。
忙的熱火朝天的時候,石花雨扶着自己那酸痛的腰,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了幾步,就認命的幫着唐曉輝一起,收拾了起來。
饒是這樣,折騰了快一個時辰,才勉強能夠看出,原本新居的樣子。
新婚的第一天,兩個人累的癱坐在椅子上,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終于喘勻了氣之後,再看着彼此的樣子,具都莫名的笑了起來。
☆、終章
婚後的日子,一如以前。
平淡而又溫馨。
縣衙裏面小事不斷,但是卻也再沒有出現過什麽太大的問題。
彼時的唐曉輝,因為表現良好,已經被縣令破例,從捕頭一職,升職到了縣尉。
“小雨,我回來了。”
日落西山紅霞飛,好不容易結束了一整天的工作,唐曉輝路上買了點燒酒,又提了點鹵味,推開了家門。
正打算在家裏面,稍微消遣一下的時候,兩個小蘿蔔頭,從被半推開的門裏,一下子就撲了出來。一人一邊的,霸占了唐曉輝的兩只大腿,“爹爹,你回來啦——”
尾音拖得長長的,還帶着點上翹的尾音,倒是讓唐曉輝忍俊不禁。
一手抱起一個,小心的不要讓自己手上原本提着的東西,蹭到他們,這才在一人的臉上,分別都香了一個,道:“怎麽了?是不是在家,又惹你娘生氣了?”
聞言,方才還在撒嬌着的兩個孩子,眼神當即四下亂飄了起來,怎麽也不敢對上唐曉輝的視線。
見狀,唐曉輝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到了正院,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後,這才抱着兩個孩子,轉身,繞去了後院。
後院裏,石花雨正在後廚裏面忙活着。
雖說家裏也請了幫工和廚娘,但是石花雨自己有空沒空的時候,還是喜歡在後廚裏面,看着他們。
手上正不停的忙着剝毛豆呢,就看着唐曉輝抱着兩個孩子進來。
站起身,随意的把手往自己身上的圍裙蹭了一下,這才接過了孩子,“我說方才,怎麽一個兩個的,都找不到人影了。原來——是去搬救兵去了啊?”
“娘——”兩個孩子裏面稍微大一點的唐寧,當即撒起了嬌來,一邊自動自發的把自己的臉蹭到了石花雨的頸窩裏,一邊則是偷偷對着自己的弟弟,使了一個眼神。
白白胖胖的唐安接收到了自家姐姐的‘信號’,當即一個激靈,就從爹爹的懷裏,伸出了自己的手,“安兒也要娘親抱——”
還沒等他那小胖手伸出去,半道上,就被自己原本靠着的父親,截了胡。
“行了行了,你就像是一個小秤砣似的,你娘能抱得動你?”
一邊說,一邊又把自己懷裏面的小胖子,使勁兒的往上托了托。确定了自己懷裏面的胖娃娃,已經安分下來之後,唐曉輝這才轉向了自己的夫人,“他倆今天幹嘛了?”
石花雨拍着唐寧的後背,沒好氣的告狀說:“這兩個孩子太皮了,一會兒沒看着的功夫,他們就搬着梯子,把屋檐下的燕子窩給摘下來了。”
“啊?”唐曉輝也沒想到,是這樣的事情。
燕子窩是前年,才搬進他們家裏的,因為家中有燕子,是一個難得的好兆頭,他也就沒有去看管。沒成想,這兩個小家夥,還沒有自己的膝蓋高呢,就敢搬着梯子去鬧騰了?!
看了看兩個明顯心虛起來的小家夥,雖然看着像是沒有受傷的樣子,唐曉輝還是多嘴,多問了一句,“沒有受傷吧?”
“那倒沒有。”石花雨瞪了他們一眼,複又對唐曉輝道:“倒是可憐原本後廚裏的廚工,硬生生的被他們當做了活墊子,我剛才找大夫過來看過了,人倒是沒有什麽大礙,只是胳膊肘上,青紫的厲害。”
這兩個小家夥,典型的,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這回還好,意外的被廚工看見了,情急之下,做了一個軟墊子,要是沒被看見,這兩個小家夥指不定從梯子上面摔下來,要怎麽受傷呢。
石花雨這話一出,原本還想着,要做個和事老的唐曉輝,也有點生氣了。
原本,他只當還以為,是和以前一樣,不小心踩壞了菜園子,或者是吓唬了後院裏的小狗這樣的事情。這上房爬梯的事情,可大可小,要真摔到了,就這還沒有長起來的身子骨,還真不夠看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家父母的怒火,唐寧‘跐溜’一聲,就從自家娘親的懷裏面,爬了下來,和弟弟一起,乖乖巧巧的站在那裏,接受批評。
現在看着像是兩只聽話的小鹌鹑一樣,指不定沒人看着的時候,有多頑皮呢。
石花雨有點頭疼的捂了捂自己的額頭,原本看着兩人年紀還小,打的是多玩幾年的打算。
現在看來,只怕是不上學堂不行了。
晚飯後,石花雨便把自己的想法,同唐曉輝串了串氣。
唐曉輝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他也覺得家裏,要麽該是嚴父慈母,要目,就該是嚴母慈父,可是他和石花雨兩個人,性格都有點過于溫吞,對孩子太過放縱的結果,确實是不大好。
喝下了自己小盞裏面的燒酒,他點頭答應了下來。
此刻,孩子已經是被哄着睡下了,之前教訓過後,那抽抽噎噎的樣子,唐曉輝自己看着也心疼。
心不在焉的剝了顆花生,漫不經心的看了身邊人一眼。
這麽多年來,孩子也生了兩個,但是石花雨卻還是和以前相差無幾的模樣。
雖說唐曉輝的樣子,也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可只要一想到石花雨之前那‘百年孤獨’的經歷,他不免,還是有點擔心。
擔心自己,百年之後,自己的妻子,卻還是像是這樣的妙齡少女。
一如當初,乍知道石花雨有了身孕之後,面對着一臉擔心的石花雨,他嘴上雖然安慰着,但心裏,确實也沒有底氣,同時也不免有幾分着急。
生怕,生出來的孩子,會和石花雨之前一樣。
但所幸,這幾年下來,雖說兩個孩子頑皮了一些,可看着,倒也和普通的孩子無異。
雖然沒有明顯的表達出來,但證實了孩子之後,他确實是在心中,暗呼了一口長氣的。
放下酒杯,正想要說些什麽,意外的,竟然從石花雨的頭上,看見了一絲亮光
這是,什麽?!
還沒有等唐曉輝想明白什麽,下意識的,就伸手從石花雨的頭上,拔下了那根銀絲。
這是,白頭發?!
意外的發現了這個,兩人的神色,一時都有些不解。
等到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了之後,便具都是已經,紅了眼圈。
——
執子之手,白首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