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奏琴

船行到對岸的時候,三三覺得國師府的構造終于變正常了。有房子有下人,像是人會住的地方。但是再仔細看一眼,跟尋常人家的宅院還是有區別的。

哪有人在自家院子裏建塔的?

船停靠岸,三三擡腳跨出去,腳踩在實地上之後,她擡頭一看。哦豁,一座七層高的樓塔出現在她面前。白牆青瓦,六角攢尖頂。每一層樓都有一個六角屋檐,延伸出去的露臺外圈的木制護欄刷的紅漆。整座塔樓乍一看,像做供奉了佛舍利的寺廟。

“怎麽了?”沈寧禾下船後,見三三看着前面的塔樓直發愣,問她道。

“國師大人出自佛教嗎?”三三想了想,開口道。

一直聽聞一朝國師,乃是德才兼備的高人,或出自道教或是佛教徒。看前面這建築,該是佛教徒才對。

“嗯……算是吧。”沈寧禾沉吟一聲後點了點頭,接着用手指向後邊,“三三姑娘,往這邊走。”

塔樓并不住人,雖然占據的地理位置像是主殿。

因為塔樓本身那一塊的基本都要高出平地許多,他們想要往前走,需登上臺階,然後再往下走,等真正到了繞過塔樓,才得見府中後排的樣貌。

後排有一套兩進院子,院子四周栽了樹木,樹木長在水裏。三三觀察了一下,水是從前面那片湖裏引來的活水。冬天一到,那些樹就光禿禿地立在水中,有些長歪了,枝桠勾在一起,像是張牙舞爪的惡鬼。

三三一邊跟着沈寧禾往屋子裏走,一面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情形。

“三三姑娘為何這麽緊張,是怕我吃了你嗎?”沈寧禾見三三面色凝重,不禁與她打趣道。

“不緊張,就是覺得,國師大人這府上的建築好奇特,是特意找園林師傅設計的嗎?”三三聽了沈寧禾的話,知道自己的表情太明顯,于是故作随意問道。

“姑娘覺得奇怪嗎?我覺得挺好的。”沈寧禾挑挑眉道。

“國師大人的府邸很大,但是房屋卻不怎麽多。”三三道。

“要那麽多屋子做什麽?我府上就我一個人,屋子多了也顯得冷清。”沈寧禾說到這邊回頭看着三三,“要不然,姑娘住過來,那我這邊就多一個人了,會熱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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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話就是故意揶揄三三,三三聽後一時沒了好氣,便懶得再跟他說話。

進了正屋後,裏面的陳設終于正常了。書案,茶桌,圈椅,都是尋常人家可以見到的東西。

侍女端了茶水跟點心過來,分別放在三三跟沈寧禾手邊的茶案上。三三權當沒看見,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這是我托人從外地購來的香茶,王城不怎麽見得到。姑娘嘗一嘗,喜歡的話,我讓人包一些給你帶回去。”沈寧禾舉起他的那杯茶,向三三示意了一下。

三三聞言,終于扭頭看了一眼自己手邊的杯盞。白瓷的杯盞,放在圓形的茶托裏,有彎曲的紅色花紋從杯底邊緣露出來。

三三本來不想喝的,但是随即聽沈寧禾悠悠道:“姑娘是怕我下毒嗎?姑娘放心,我還想着姑娘能夠嫁給我,自然舍不得害死姑娘。”

他都這麽說了,三三還能說什麽。

她直接拿起杯盞,揭開蓋子,吹了吹茶水的熱氣,然後在沈寧禾的注視下真實地抿了一口。放下杯盞的時候,三三眼角忽然瞥見茶托裏的花紋。

那是朵花的形狀,是三三沒見過的花,像是雛菊,每一朵花瓣都蜷縮着往裏扣,花蕊很長,絲絲落落的,像是藤蔓,直接從花朵的中間長了出來。剛剛三三看見的茶杯杯底外沿的花紋,就是它的花蕊。

三三瞧着茶托出神,沒注意到沈寧禾已經叫人抱了古琴來。

他還當真是叫三三來給他彈琴的,三三見到古琴,一瞬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不是已經知道我不是琴師了?為何還要叫我來奏琴?很多琴曲,我都不知道曲譜的。”三三直接道。

“沒關系,你不會的,我教你。我這後屋有一間書房,裏面收藏了許多曲譜,回頭可以借你看看。”沈寧禾口氣大方道。

三三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國師大人想聽琴的話,在樂坊聽就好了,将我叫過來做什麽?我的曲藝實在一般,連茶館裏賣藝的小姑娘怕是都比不上。”

“三三姑娘怎麽就這麽不解風情?對我來說,重要的不是琴藝精不精湛,而是奏琴的人,得不得我心意。”沈寧禾故作撩撥的望着三三道。

虧的三三剛剛沒吃東西,否則聽了他這虛僞做作的話語,怕是要直接嘔出來。

不過,還好也只是彈琴,再沒別的。三三一直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最多就是沈寧禾在教她彈琴的時候想要趁機占她便宜。

他從她身後俯身下來,胸膛在快要貼上三三的後背的前一刻,三三感覺到了。她蹭一下就站起了身,肩膀直接刮到他的鼻子,疼的他整個人踉跄的往後退去。

後來沈寧禾就不從背後偷襲了,他與她面對面坐着,在三三彈琴的時候,假意教她指法而借機摸她手。三三總是在他快要碰到自己手背時,“噔”地一聲,将琴弦勾斷。立時,手指上劃破一道血口,血珠蹦落在琴弦上。

三三手指都破了,這琴算是彈不了了,沈寧禾就此只好作罷。他将三三留在府裏又坐了坐,快入夜之前,親自将她送了出去。

說來奇怪,三三以為他會強留自己在府中的,沒想到這次這麽好說話。她說天色晚了,她該回家了,他就送她出去了。想上次,明明都半夜了,他還硬是将自己拽回了府。

原本國師府的構造就奇怪,這天色一暗,府內所有的建築,包括花草,都透着一股陰森的詭異。尤其是他門後的那片湖,入夜之後更是詭谲異常。湖水裏像是掉了墨,黑的連水紋都看不見。船夫在船頭撐篙,就仿佛在憑空劃行。三三坐在船上,則覺得自己像是置身惡鬼的口牙之中,随時要被吞噬了一般,死亡的氣息無時無刻不包裹着自己。

這整個過程當中,最令三三膽戰心驚的,是沈寧禾。他全程用一種捉摸不透的目光瞧着自己,三三暗暗在袖中捏緊了小白給她的“鬼沒”。想着萬一出了事,就趕緊叫他過來。

所幸到最後,船靠了岸也沒發生什麽事。三三安全離開了國師府。

沈寧禾讓馬車夫送她回去,自己則返身回到府內。這時,河對岸出現一個小小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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